商牧洄:【行。】
又说:【房款可以分期支付,不过装修费才是刻不容缓,想买点品质高的建材价位都不低,你在国内人脉多好操作一点,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舒意把屋子里又稍微打扫一下,心里计算地板砖是不用重铺,能省掉大概9000-10000,但墙面不行,好些地方都暗沉掉漆了,买那种便宜的墙纸贴一下比较划算,等债还得差不多,可以揭下来换新的。
徐舒意在墙面上拍了两把,心满意足地准备锁门要走。
跟前两位少爷聊了近一个小时,手机电都快没了,还剩一格电的情况下,商靳沉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可以直接关机,说没电了。
不过他为什么还躲避商三?
他又不亏欠他的。
商靳沉半天才等到电话接起,第一句话直接抛出,“我在你新房子的小区门口,给我具体楼层的地址。”
徐舒意真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新房买哪里了?你跟踪我?!!
但是,张叔说商靳沉是知道的,而且商靳沉很意外地看见黄忠虎跟他进了小区。
让他来看看!
恶魔徐舒意挥舞小叉子:让这个小肚鸡肠的白痴看看,你究竟能在这种小破地方藏个什么人?
还是算了吧。
天使徐舒意头顶的光圈闪闪亮亮:你这样刻意,会弄得自己好像很在乎商三的想法似的。
最终,天使大获全胜。
徐舒意等着商靳沉亲自来看一眼,然后目送他离开。
商靳沉搭乘微旧的电梯时已经很嫌弃了,直到他站在徐舒意的新家门口,紧皱的眉头仿佛系成死疙瘩了。
徐舒意做出大方的屋主人姿势,向他邀请问,“进来看看吗?”
商靳沉一身黑衣黑鞋,除了脸是棱角分明的,带着一些冷酷俊美的苍白,整个人站立在略显脏污的走道里,显得门框都矮了几分。
他问,“这还用走进去转一圈?不是一眼就看完了?”
徐舒意没料到他的一针见血,还真是总能在瞬间达到令人气抖冷的境界。
徐舒意寻思平常看见无理取闹的病人,他们科室的医生与护士都是怎么做得呢?
一名伟大的医生必须拥有颗肥大的心脏和扩张的主动脉,这样才能不断把涌溢的同情心和善意泵出给这个世界——亚当.凯
徐舒意有时候真心认定,医生这个职业外表残酷,内心博爱,是不是把他无形中给带偏了,所以他才能持续容忍商三这张不像话的嘴开开合合。
商靳沉却笑了起来,双手环在胸口,像是挖掘出什么美妙绝伦的新鲜。
“我发现,自从你有了这间房子作为靠山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丰富多了。”
徐舒意习惯面无表情道,“可能是吧,所以我觉得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走了。”
商靳沉更加确实自己的论断。
寄人篱下多年的徐舒意小朋友,终于开始有了足以反攻的硬气。
商靳沉琢磨一天这个事情了,越觉得如果放任徐舒意在自由的空间里,随意发展,很有可能下次再见时,单用一张嘴巴就能将他的脸撕破。
商靳沉问,“上次叫你休的年假,你推脱没去南岛,假如再给你一个机会,下周能把年假请下来吗?”
“上次你说春末是骨病高发期,现在是夏天了。”
商靳沉打量着徐舒意的半袖和牛仔裤,发现徐医生其实在一年四季,夏天最清凉的时节里,最为显得青春稚嫩,总不像其他季节里阴沉沉的,冷冰冰的,苍白得像一座不近人情的雕塑,太阳稍微晒一点便会变成柔软的粉色。
像活着的人一样,喘息,流汗,眼神底氤氲着热夏般的潮湿。
徐舒意被他变来换去的话题问住了,狐疑道,“为什么要请年假?”
商靳沉也不瞒他,“我需要参加一场活动,需要找个人帮我挡一下艳遇。”
徐舒意倒退两步,准备进门关门,完成一系列的潇洒动作。
你还缺人吗?
别搞笑了。
商靳沉居然早一步预判他的行动,从黑得端庄的西装内兜里,掏出两张借据,在两只骨相均匀修长的手中,缓缓打开。
并且刻意得抖了一抖,将俊秀的字迹展露得更加清晰。
“就算我成为你的债主,也不行吗?”
第18章
徐舒意瞧见两张欠条,瞬间有点怒了,居然能忘记自己之前对于商三的一切谨慎态度,冷怒道,“这是我写给商叔叔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那些债务,代表着他最阴暗无光的过去,是他废了很多年功夫与努力才能正视的过往。
这个人......这个人凭什么?!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拿着他的过往不堪。
来......胁迫他?
商靳沉则将两张纸条悉心折叠好,缓慢放入西装口袋,并不以对方的愤怒为转移,直言不讳道,“商家门里,哪样东西不是我的?”
徐舒意顺利被他怼到。
赢不过,他可能真的赢不过这个人!
商靳沉说,“当然,去不去随你,我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他转身原路返回,在电梯口蓦得蹦出来一句,“据说医生是最懂得取舍的了,任何一位骨科医生都不会轻视哪怕一丁点的坏骨,我相信你后天早晨会在商家等我的,回见。”
他自信离去的态度果真嚣张。
但商三讲得也不错。
坏的骨头会成为整个身体健康望而生畏的爆点,机体无法承受的剧痛之最,唯一改善的方法便是将其剜除。
从眼前,从心底。
商靳沉的一切其他行程全部滞后或推前,全部都是在为本次活动让行,足见其重要性。
幸亏徐舒意的医院属于三甲级别,每年招收一定比例的规培生,有这些人能干的前提下,他这边请年假的可行度也提高不少。
两人由商家的本宅出发,原本徐舒意是挺不好意思跟商凌云说这件事的。
但是将欠条转交给商三的人也有责任。
商凌云猜到小三子拿着欠条做了什么事,对徐舒意感到抱歉,不过商靳沉在自己面前说得一番话,也不得不叫商凌云深思,最终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商凌云问需不需要专门给徐舒意派个同行的生活秘书。
徐舒意自然是个贴心的孩子,淡笑着说没关系,他其实也准备去散散心的。
这个没关系属于一语双关了。
商靳沉的出行行李都由私人助理林子善准备,林子善日常的工作包括工作处理、生活协助、危机公关,甚至商靳沉被无数追求者不胜其烦时,都会通过私人助理来摆平。
徐舒意大清早便见林子善带着人进进出出,来回运送了十来个很大的行李箱,包括李阿姨晚上提前炒好的松茸牛肉辣椒酱,商靳沉也特意装了一皮箱。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不是外出参加活动,而是诺达要破产,总裁携巨资出逃。
商靳沉第一次没穿西装三件套,而是一套极休闲的保罗衫配材质极好的白亚麻裤,微卷的墨发也没涂抹发胶,松散又俊气得垂在额头,像是真正要去度假的花花少爷,一脸严肃得盯着徐舒意手里的麻雀小包。
“我严重怀疑,你行李箱里塞了两本超厚的医学典籍。”
徐舒意立刻将行李箱拉杆从右手递到左手。
商靳沉靠过来道,“难道,你还妄图用这两本书,半夜砸晕我,自己逃回来?”
徐舒意被他盯到面皮发烧,解开皮箱拉锁后,能看到皮箱里面整齐摆放简易洗漱袋,两件半袖一条牛仔裤,三条内裤和一件半腿裤。
一本超厚的《坎贝尔骨科学》。
徐舒意将书籍拿出来,端正地摆放在茶几上。
商靳沉打量一阵行李箱中的可怜劲儿,本来他也没指望徐舒意会塞什么时髦衣服进去。
林子善将一路随行,驱车五小时抵达龙城最大的港口码头,原地还等着雇佣来的私人保镖。
徐舒意终于有点紧张,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阵仗,低声问了一句,“我记得私人秘书可以帮你处理那些莺莺燕燕的事情吧?”
林子善长得不丑,可以说商靳沉身边的人都是既有能力,又容貌不错的一类。
无论从内到位都要突出一个专业素质。
商靳沉瞧不得他打退堂鼓时的小心翼翼,反将一军道,“我需要最漂亮的防护罩,咱们这次是海上之旅,还没经历风浪便要碎了?”
思索一下,“一天十万如何?”
十天等于一百万,这买卖不亏,反倒是一笔好生意,但是听着刺耳。
徐舒意立刻打起精神,“我会认真还这笔钱的。”扯起皮箱往安检通道走。
林子善则拦阻他,礼貌笑道,“徐先生,您的行李请交给我,我会妥善将它和商先生的一起,运上商先生的私人游艇。”
做出个恭请的手势,“请您跟我前往VIP通道。”
徐舒意哪里知道,此番外出居然还有如此多的门道,有点茫然无措地跟在商靳沉的身侧。
一行人驾驶私人游艇,在近海向西南方行径半天多海程,商靳沉的特雷达利号稍微有点颠簸,叫未坐过船的徐舒意稍微吃了点苦头。
林子善前后来过三趟询问他的情况,送水递药,还特别交代只要游艇登上海洋女神号,就会如履平地,晕船的晕动症相应会得到缓解。
徐舒意并不想做拖后腿的人,而且也不打算成为整个团队中最需要被照顾的对象。
林子善说,“原本应该由海洋公主号委派出船来接我们,不过商先生提防您会出现眼前的情况,才用自己的特雷达利号。”
说曹操,曹操到。
商靳沉双手揣兜,进来打断问,“还感觉晕吗,徐院长?”
林子善极有眼色的退出房间,还关上了门。
徐舒意依靠在松软的枕头间,扶住额头略显脆弱说,“商三,你们要搞的究竟是什么活动,为什么汽车倒游艇,游艇倒大船?”
显然在规避话题。
商靳沉拖个椅子,舒服坐下,“我阔别10年的同学会。”
徐舒意记得商靳沉是在M国一所举世闻名的金融大学念书,里面的人应该非富即贵。
商靳沉慢慢解释,“我有个同学是某国船王的孙子,马上我们要见到的海洋公主号便归他私人所有,这次的同学会可以说是来自各个国家的豪门巨富,同时也可以看作是开拓海外顶尖人脉的一个华丽平台。”
徐舒意第一个联想居然是:万一公海上的海盗将整艘船包抄了,那便是打劫了一艘金船。
他应该思考的是:那么多豪门子弟名媛,我这般蹩脚的交际礼仪,是不是得提前恶补一下?
绝对不是怕丢商三的人,只是医科学霸不愿意丢自己的脸。
商靳沉瞧他苍白着脸在认真思考什么,蓦得从裤兜里掏出一瓶姜汁汽水,放在徐舒意能够到的位置。
“喝点,嘴唇都白得没有颜色了。”
徐舒意下意识揉搓自己的唇瓣,手指分外的粗鲁,使得那两片肉色变得凌乱不堪,露出洁净的牙齿,潜伏起来的红软的舌。
商靳沉稍微调整了一下视线。
他与徐舒意总是在商家大宅内抬头不见,低头见。
在未来的八天中,他们要同吃同睡,时刻处于私密又不可分割的状态。
属于两种全然不同的沟通方式。
不禁抬手解开两颗纽扣,露出上下滚动的喉结。
“我已经将宴会的参与者身份告知你了,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八天中,你要全然配合我的一举一动。”
徐舒意还不知道,究竟如何配合。
甲板上的保镖高声喊道,“商先生,可以看见海洋公主号了!!”
徐舒意这辈子没见过如此雄奇壮观的豪华游轮,特雷达利号依附在巨轮一侧,仿佛一只海面轻易会迷失航向的小羔羊,脆弱又渺小。
幸亏商靳沉提前说明一些情况,徐舒意特别懊丧自己没将西服套装拿来。
商靳沉说不必,只要求徐舒意注意,整条巨轮上很多都是外国人,他们玩得一般比较开放,有些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少儿不宜内容。
商靳沉说,“你必须时刻都跟我在一起,不能擅自一个人离开,无论去哪里都得跟我报备。”
“如果这些你都同意的话,我们就走吧。”
语毕,领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登上海洋公主号。
快随着登船梯走到舱门附近,一群人正前呼后拥着两个人往前走。
商靳沉眼尖,认得其中一人是他曾经的校友,占据华国南部纺织工业巨头家的二少爷吴明勋。
吴明勋与商靳沉,两个家族的生意完全属于不同的领域,所以上学时只是因为都是华国人,在校内的同乡会见过,若说熟悉,也不算多要好。
吴明勋十年未见,居然一回头看见老同学,直接甩开众人的簇拥,从登船梯间等了几步的距离,与商靳沉热情打招呼说,“靳沉!靳沉!你小子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去龙城无数次,每次只能听见你的赫赫大名,怎么就是见不到你小子呢!”
这算是豪门之间最热情洋溢的打招呼了。
因为登船梯的宽幅不大,登船的人不少,徐舒意寻思商三遇见熟人,必须要上前客套一番。
于是跟着林子善,很自然地往后跟了两截台阶。
商靳沉一把搂住他的腰,毫无预兆地贴在耳朵旁道,“忘了我们的约定吗?跟着我,不要一个人。”
他的话说得很沉,很热,堪似海面吹拂的滚烫的风。
徐舒意被他搂着,一同站在吴明勋面前。
吴明勋立刻用了然的眼神给了回复,换法语问了一句,“你的情人可真是漂亮,话说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介不介意我们这几天互相交换情人玩玩?”
站在吴明勋身旁的妩媚女人也听得懂法语,朝商靳沉抛了媚眼。
商靳沉并未打算理睬他,从以前到现在,家族企业年利润不够45亿的没资格在他眼前晃动。
“你还是跟十年前一样毫无长进,”商靳沉用法语回复道,“Eloignez-vous de ma fiancée”
离我的未婚妻远一点。
第19章
徐舒意趁商靳沉需要交际应酬,躲在房间内掏出手机,他很疑惑商三在讲出那句法语之后,为什么一脸痞笑的吴明勋会立刻瞠目结舌,仿佛嘴里硬塞了一枚炸.弹似的惊悚。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学霸的特性便是喜欢自己追根溯源,打开手机发现海域范围内信号极差,勉强打开翻译器页面,模仿语音了几遍商三那句话。
结果了了。
屋门蓦得被推动,惊得徐医生拉开床头抽屉,直接把整个手机丢了进去,发出闷重的咕咚声。
林子善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礼貌地问一句,“商先生和您的行李箱需要安排进来。”
徐舒意稍微将衬衫的褶皱处整理一下,蓦得才问,“我和商靳沉的?”
“是这样。”
林子善招手示意,外面齐刷刷鱼贯而进一排工作于海洋公主号的服务员,迅速而有序地将商靳沉的几十套衣服打开,用加了香水的蒸汽熨斗一件件熨平,再平展地挂上衣架。
徐舒意的半袖长裤也被取了出来。
以他现在的收益,倒也不至于像最初的几年里寒酸潦倒,逐年的也开始提高审美与品质。
不过,他还是喊停服务员,自己接来衣服熨烫。
向一旁忙于摆放其他配饰的林秘书打听说,“这艘船上起码有二百多个房间吧?”
林子善直接能猜透他的潜台词,颇为直接道,“确实如此,海洋公主号作为私人游轮,体积与排水量在全亚洲来讲,也是数一数二的。”
“商先生的意思是,您和他最好住在同一间套房内,方便彼此的照料。”
徐舒意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难堪,开始打量整个豪华的贵宾客房,自从双脚踩踏在巨型油轮上,确实如履平地,不再犯晕船症了。
林子善的察言观色可谓登峰造极,主动走到客房的一侧,拉开屋侧的厚实床帘,透过干净的玻璃窗能直视外界的碧海蓝天,连云层都如同被洗涤过的棉絮,雪白地堆成一座座绵延的云山。
“顶层的风景是最好的,我想,商先生必定是担心您的身体不适,多看看外面的风景,有助于徐先生的心情愉悦。”
这人倒是挺会来事的。
徐舒意心底不禁自嘲,可他从哪里能判断出,商三对我会夹带种种温柔的照顾?
林子善开始整理装满松茸牛肉辣椒酱的行李箱,在冰箱里端正摆放两瓶,是留给商靳沉自己吃的,其他全部用提前定制好的华国风包装盒打包。
徐舒意帮了一阵忙,忽然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不由调笑问,“商靳沉打算用这些辣椒酱搞人际关系?”
林子善则笑得分寸有度,“您还真别说,李婶这些辣椒酱做得异常地道,商总轻易是不会随便给人送的。”
这一点徐舒意不得不承认,李阿姨的手艺极佳,尤其这种辣椒酱简直是通过简单的烹饪,将三种食材最精华的部分萃取出来,不会夸张的说香飘十里,但凡她在厨房忙着炒制辣酱,连附近的邻居都能就着香气多吃两碗大米饭。
华国美食果然博大精深。
一切处理完毕,林子善耳侧的蓝牙耳机里发出一阵响动,他说了声知道了,连忙将一旁帮忙的徐舒意扶起来,请他快去浴室里梳洗一番,活动在7:30准时开始。
徐舒意感觉自己像拉出来展示风姿绰约的头牌名媛,颇有些滑稽感,洗漱完毕后,林子善给他递了一身白色三件套西装。
徐舒意也没多想,穿上后竟无比合身,尤其腰部十分贴合,仿佛专业裁缝专门拿着皮尺替他量过,两腰侧的设计恰到好处,纤细的腰肢处衬托到完美无缺。
徐舒意这次倒不觉得,商靳沉会拿别人留下的东西来唐突自己了。
林子善挑选了两枚光色.欲流的红宝戒指,帮他戴在手指上,又挑了一块艳红的真丝方巾,随性折叠后塞进胸前的口袋。
装扮完后,连林秘书都意犹未尽地多赞赏了几声。
徐舒意的气质委实太冷太灵,说他是哪家豪门养尊处优供出来的小少爷,也不过夸张。
两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款步登上游轮的甲板,豁然开朗的视野使得人心旷神怡,同时也感慨资本主义的拜金主义无处不在蔓延。
本次的招待,上船的贵宾不过近百人,而这些人也都携家带口的,甚至带了自己的保镖及女佣,再加上原船上的工作人员、表演者、安保、厨师等,依然觉得这条船的旷大与奢华程度非同一般。
徐舒意谨慎地穿行在惊人的甲板,上边不仅有影剧院、酒吧、游泳池、网球场、健身房,简直堪比一座移动的商业街。
在商靳沉登船之前,各种名目的宴会早已经安排了好几场,每天都是纵情声色,夜夜笙歌。
徐舒意在巨大的棋牌室里寻见商靳沉的身影,他和几位衣着绅士的外国人坐在牌桌四周,美丽性感的荷官正在依次发牌。
能看到青白的室顶灯将一众人的五官笼罩在烟气里,眉眼唇鼻变得时而朦胧,时而清晰。
商靳沉捏着烟蒂,一副从容无拘地斜靠在沙发椅里,面前的筹码大概有个几百万的样子。
徐舒意本能不想往一群烟民堆里扎,林子善肯定是要上前汇报的。
商靳沉微抬眼帘,带着一点审视的慵懒,低声说,“你将徐院长的优点把握得太到位了。”
从筹码堆里拿出一枚,放在林子善面前。
林子善去享受自己的生活。
徐舒意则坐在了商靳沉的身边,按照之前说好的,今晚是他挣第一个十万的夜晚,很值得纪念。
商靳沉随手摁灭了烟蒂,向众人介绍道,“徐舒意,我的骨科医生。”
徐舒意原本以为他会说自己是个玩伴的,没料想商三信口拈来一个身份,撒谎眼睛也不眨一下。
随后,商靳沉也很平常地介绍了面前的几位同龄的外国富豪,完全不像是在描述这些人的背景有多么夸张豪横,只是吐出几个绕口的外国名字。
徐舒意的英语水平不差,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差不多像照着英国原声电影学习的僵硬英伦腔,彼此能听个大概就差不多了。
交际圈上层的谈吐大多轻柔缓慢,没有大声喧哗的肆意,更多是你来我往的调侃打趣,倒是挺令人身心舒畅的。
尤其很多人对医生都有职业滤镜,徐舒意的优质外形与崇高职业,极容易博得好感与关注。
有人笑着与徐舒意攀谈,还说商靳沉随行带着医生的主意真是妙极了。
商靳沉懒散地应付着,抽空靠近徐舒意颈侧,唇息低语,“我再通杀他们几把就走。”
商三讨厌喝酒,香烟少许,不过牌桌上只要赢钱的话,他能高兴地玩到一直赢了对方的全部铜板才肯罢休。
徐舒意颇感意外,商三居然还会说出体贴的话。
下一秒。
商三从金属雕花烟夹里又摸出来一支新烟,叼在嘴上。
对方一位牌友立刻揶揄道,“米切尔电厂烟囱里常年飘出来的烟,也没有你今晚抽得多,频频赢钱的人还需要这样吗”
“难道不怕将一旁的徐先生给熏坏了?”
徐舒意淡淡笑道,“没关系的。”
坐在左侧手位的高大棕发帅哥道,“爱抽烟的人,都是不急不躁,勤于思考、理性、内敛、从容、谦让之绅士。”
外国人的调侃方式,总是喜欢出其不意地抛出几个小包袱,只有熟谙他们本国文化的同类人能从中提取笑点。
商靳沉向来有话接话,嘴不饶人道,“我只是叼着麦克阿瑟的玉米芯斗,寻求片刻的心灵宁静。”
众所周知,麦克阿瑟将军的烟斗从未点燃过。
徐舒意原本打算摸来打火机,给他点燃香烟的,一听此话立刻端正地坐着,认真等待着商靳沉手里的活忙完。
说是再玩个几把。
商靳沉打完这一把牌便不再继续留在牌桌上,几个曾经的同窗笑他提着金币桶立刻要前往阿里巴巴的山洞。
商靳沉耸肩一笑,单手揽着徐舒意的肩膀,双双从棋牌室走出来。
工作人员会帮他收拾桌面的筹码,并兑换成现金送去房间。
在这艘豪华巨轮上等于自由自在地消遣,没有人会约束客人的自由。
商靳沉跟徐舒意来到巨轮一侧的观景台,夜幕黑沉的仿佛一块绒毯,无数颗星晨则是辉光熠熠,除了一眼无际的海面黑得骇人,不时泛起吞噬一切的浪涛,轮船的发动机与螺旋桨在暗自争鸣。
瑰丽的、空荡的、如死亡一般静寂庄严的海之夜晚。
徐舒意眺望远方,海平面一无所有得令人害怕。
可还有更令人无所适从的。
商靳沉从两人开始保持沉默的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一直在认真地打量着他的侧脸。
并非徐舒意多情,商三那种瞧人往骨头缝里瞧的习惯,他是最深有体会的。
徐舒意寻思该如何找个恰当的借口。
商靳沉捋了一把额头间被风吹乱的发丝,倾身依靠在围栏栏杆间“你今晚有点漂亮,我都有点舍不得把你带出来给别人看。”
徐舒意的知识库里完全没有能接住这句话的好词好句,转头用手背掩住嘴角,继而又掉过头问。
“商三,你今晚被人夺舍了吗?”
换来商靳沉哈哈大笑。
商靳沉在他面前一直端得很高傲,顽酷。
徐舒意有时候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仿佛阻挡着一扇玻璃,彼此试图通过窥探的方式,打量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但谁也不会第一个伸手,去打破中间的玻璃。
徐舒意趁着商靳沉心情看起来不错,又赢了钱的东风,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顶层的客房有点摇晃,多少还是有点头晕,所以我想着,如果能住在船舱的中间层,应该会更好一些。”
商靳沉的笑截然而止。
“你的意思是,不能容忍跟我住在同一间客房里?”
瞧瞧我们商三少爷,将话转换成他最为善用的形式,立刻叫人百口莫辩。
徐舒意反驳,“十万块钱,那十万块钱.......”
它总不能包括我晚上的部分吧。
商靳沉上下一打量,突然又恢复原先的笑意,不过不怎么像样,有点坏坏的,性质恶劣的笑。
“那间客房里本来就有两张床。”
商靳沉善于总结,善于画龙点睛。
也善于令人生气。
“徐院长,虽然这里属于公海,但我可以保证,你的漂亮还不至于令我主动触犯华国法律。”
商靳沉将一份嫌弃隐藏,讲出来两分优雅三分得体五分信誓旦旦,快把徐舒意给激笑了。
徐舒意也不会说希望如此。
此刻任何回答,都会显得他仿佛在意晚上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其实并没有。
徐舒意再次转身,借助扑面而来的海风徐徐地吹散脸庞的余热,不是因为羞耻或是慌张。
只是有些气恨自己,太容易被某些人干扰到正常的情绪。
来到海洋公主号的人可不是为了按时按点休息的。
商靳沉领着徐舒意去看了一场充满视觉盛宴的Huayno舞,舞者男女成双,色彩明亮鲜艳的安第斯传统服装在强烈的节奏中,女舞者的圆条形彩群不停地旋转,宛若晕开涟漪的彩虹。
还有精彩的杂技表演,喷火出的火柱迸溅,客人们纵情享受,举杯畅饮。
商靳沉和徐舒意一人品尝了一份爆汁厚牛双层汉堡。
徐舒意瞧商靳沉用刀叉绅士地切开牛肉饼,一点点往口内送入,而后细嚼慢咽,时刻谨防着如瀑布一般爆浆的黄金芝士酱沾到嘴角。
徐舒意则是拿双手捧着吃。
商靳沉笑道,“为什么看着我吃,是觉得我太端了?”
徐舒意则不认同道,“我是奇怪,你居然也会吃汉堡这种街头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