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生,退你婚的总裁大佬腿折啦—— by郎总
郎总  发于:2024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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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舒意将两只手放入口袋,微握成拳,感受着指尖的冰冷。
徐舒意道,“一切都听叔叔您的意思。”
两人之间蓦得沉默起来。
请来的特护小张忽然喊道,“徐医生,商先生喊你。”
这句话小张喊了两遍。
徐舒意才茫然地走进病房,商凌云给儿子安置了特护病房,自带卫生间,而且清净,这点最为重要。
商靳沉目前一动都不动能,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珠还能转。
不过他的眼瞳并不怎么聚焦,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雾,脸色蜡黄,露出被子的手肘翻着乌青,更不说两条腿现在还全断着,血肿得发紫发暗,感觉拉出门直接可以火化的程度。
徐舒意听见他喊,“妈......妈......别走。”虚虚离离的声音,与之前那个游戏人间的商三截然相反。
商凌云听见儿子的呼唤,瞬间泪崩,捂着嘴颤抖着哭道,“我对不起小沉,也对不起他妈妈,小沉妈妈去世的时候,他才四年级,还是个小孩子呢。”
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扭头走出房间缓解情绪。
徐舒意从特护手里拿来水和棉签,在商靳沉干裂的嘴唇上沾了几下。
商靳沉旋即又疼到昏死过去,嘴角里露出可怜兮兮的声音。
“小意......疼.......”
尚子漠赶来的时候,被商凌云指着脸一顿臭骂,说弟弟生死未卜,都不知道他这个做哥哥的整天到晚忙些什么。
来医院看病人,还戴个口罩墨镜,整天弄得神神秘秘的,既然做着见不得人的工作,干脆商家也别回了,滚到外面去吧。
尚子漠简直喊一千个冤枉。
他在原始雨林里拍摄宣传片,才得到的消息,立刻扔掉所有工作跑了回来。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自己的三三呢?
尚子漠是兄弟三人里性格最跳脱开朗的,亲眼看到商靳沉躺在病床上,不生不死的模样,英俊的面孔被病痛折磨到面目全非,还是忍不住落泪。
徐舒意怕他事后要尴尬,转身出了病房。
过了几分钟,尚子漠戴着墨镜口罩又慢慢退了出来。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像无数种车祸横空降世的桥段一样。
商靳沉乘坐的那辆车与突如其来的货车狭路相逢,司机选择躲避时车身侧翻,从高速公路上滚到渠底。
索性那辆车的防撞性能不错,膨开的安全气囊挡住了商靳沉,否者人当即被摔飞出去,八成是活不了的。
可惜的是司机当场身亡,而逆行的货车肇事逃逸后,现在连人也找不到,已经立案展开调查了。
尚子漠瞧着他老爹被气到完全不想见他,直接走得远远的。
不由苦笑道,“他一直反对我做喜欢的娱乐事业,认为唱唱跳跳的跟傻逼一样被人观赏,我也不想这样的,三三出了这样的事故,我比任何人都难受。”
徐舒意瞧他要哭,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
这几天他递出去的纸巾有三十几包。
大家都在哭。
替商靳沉的遭遇哭得稀里哗啦。
唯独他没有哭。
徐舒意觉得大家看到他毫无反应的表情,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怪胎,再不然,就是冷血无情、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可并不是这样的。
徐舒意心说,我是有泪腺的,我也被商靳沉弄哭过。
每当这样一个生死大关摆在面前。
他为什么不哭呢?
徐舒意的心头每天都在淤堵,棉絮状的苦楚,也或者是畸形的疼痛,把他的喉咙堵塞得严严实实的。
他快呼吸不上气了,心口也被长期的缺氧感弄得濒临于爆裂的边沿。
我是一个人,不是毫无感情的机器。
我只是不会哭而已。
尚子漠的经纪公司很快便叫他必须回去,为了这点,他差点动了退出娱乐圈的念头。
他的亲弟弟还半生半死地躺在病床上,事业什么的都去见鬼吧!
徐舒意适度劝他不要太自责。
商靳沉的总体情况还是趋于好转的。
只是随着商三越来越清醒,阴郁的情绪能很明显地在病房中蔓延。
有时候,徐舒意都不敢进去直面他。
他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没有了意气风发,宛如随时会绝食而亡的狮王,失去了冲展雄风的动力似的。
徐舒意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商凌云也同样恐惧着儿子的颓丧。
毕竟商靳沉在众人极致的呵护之下,宛若天之骄子,从头到尾挥舞着命运的宝剑,主宰着红尘滚滚中的一切。
接着,他便谁都不想看见了。
正当徐舒意以为他要自暴自弃的时候。
商靳沉跟特护小张说,请徐舒意进来说话。
徐舒意对他的传唤深感陌生,对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来商三少爷,在短短沉寂如死的几天内,第一个想起来召唤的人,居然是自己。
徐舒意做好了接受一切不幸消息的准备。
商靳沉还是躺在病床上,根本不能乱动,断裂的骨头比上身的几条刀口更加撕心裂肺,折磨得他有时会想。
不如疼死算了。
徐舒意站在他的面前,安静地看着商三的眼珠子拨云见日,一层溟濛不清的晦暗从他的眼眸中一点点消匿。
商靳沉虚弱地说,“徐舒意,你的血好温暖。”
徐舒意并不打算给他这个冷笑话以回应,仍旧按照习惯淡道,“给你输血的人还有你的好几个属下,我记得一个叫赵栋的也献血了。”
商靳沉枯槁的面孔,露出一丝丝明显的嫌弃。
徐舒意却在十天来第一次露出微笑,心底的淤堵仿佛被什么疏通了一点似的。
不愧是商靳沉。
不愧是你。
醒着,睡着,活着,活着,或者在垂死边缘。
都会令人讨厌。
一个人无论做任何事,都会被人讨厌,也是极有本事的。
徐舒意暗自摸摸鬓角的发丝,有点长,他都好久没有认真专注过自己的仪表仪容了。
商靳沉不明所以,可能是思维有点迟钝,不知在梦中或是现实。
总之一切都被放到最缓慢的速度。
商靳沉虚弱地,缓慢地,带着一点铿锵感,认真的光芒重新返回他的双眸。
他说,“徐舒意,你能治好我的腿吧?”

商靳沉说, “徐舒意,你能治好我的腿吧?”
徐舒意背光而立,穿着白大褂的身形, 被投射进来的阳光融化了周身线条,气质冷淡如兰, 自带高光效果。
商靳沉的断腿似乎没那么钻心得疼了。
不过徐舒意可有话说, 只是作为一名医生应该讲给每位患者听的前言。
“我会尽力,但无法做出一定能治好你的保证, 全世界的医生都不会说自己能百分之一百救好人,尤其后期的康复需要你积极配合,如果做不到的话,我的建议是转院或者出国。”
商靳沉以为自己是疼迷糊了,若不然便是车祸后遗症仍旧很严重。
不是, 我的意思是......
徐舒意当即要结束谈话内容,他的工作很忙, 等待他的病人也很多,没工夫浪费,轻道,“同意吗?同意的话我就走了。”
商靳沉的眩晕感十分强烈,人是动弹不得的,眼睁睁看着徐舒意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白到发光的神仙背影。
真冷淡。
商靳沉自嘲笑笑,其实他脸上还碰青着好几块皮肤,像他这样对衣食住行都分外挑剔的人,对容貌更是在意。
现在的他简直太糟糕了, 眉骨肿得像颗染色的核桃,不适合做任何深思熟虑的深沉表情。
徐舒意走到骨科一区, 恰好遇见端着茶杯的黄忠虎,两人见面匆忙打个照面。
黄忠虎还是行色从容的徐医生叫住,倒退两步微撑腰瞧他。
徐舒意露出笑道,“不好意思,黄哥你的养生汤要稍微等一等。”
黄忠虎:“我喊你只为了喝养生汤啊?你这小帅哥心思太容易沉重了,我是问你手术的事情。”
“就高干病房住的那位,据说是诺达地产的那个老总,听说是你家的亲戚,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靠山的呀。”
绝对没有任何夹枪带棒的意思,医院里大夫之间大部分处得跟自家兄弟似的,有时候分成一个组做同台手术,还彼此之间开带色玩笑,飙车技术全部十级以上。
黄忠虎说,“既然是自家的亲戚,那不如给我来做,你也知道医者不自医,别看你现在两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万一一刀切下去,手可就要抖了。”
徐舒意原本寻思,他怎么知道商靳沉跟自己有关系,即使是听来的闲话,那些传闲话的人又怎么判断自己跟商靳沉是亲人?
他这几天有事没事,总绕着路往病房去看两眼的。
他只是不忍心商叔叔的白头发变得更多而已。
直言道,“我们并不是亲人。”
“哎呦~”黄忠虎的茶杯在手里摇晃,“但是总是认识的人吧?”
“你就非得接这台手术的主刀?你看你这小脸,硬绷绷得快结冰了。”
黄忠虎抬起杯子抿一口凉茶,含在嘴里居然是苦涩的,尤其一看徐舒意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蓦得得出一个推论。
“是你仇人吗?”
徐舒意平淡的情绪终于一变,显出点讶异来,“谁?”
黄忠虎嘿嘿一笑,“不是你的仇人,也是你最见不得的吧?要不然怎么这样死心眼,非得顶着风险狠戳他几刀?”
徐舒意解释,“我没有。”
好好好。
黄忠虎道,“你的技术十分纯熟,我是你的半个师傅,自然清楚。”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我来做这台手术的主刀,你稍微避避嫌,做我的一助。”
用肩膀轻碰了一下徐舒意,“不就是两条腿都断了嘛,小意思小手术,你动刀的时候我给你把把关,感觉不对劲的话,起码我还在,既然非要保证人家的安全,多我一个不是更万无一失?”
徐舒意缓了缓,回复说,“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商靳沉的手术很快安排下来,商凌云作为直系亲属,和商靳沉都签订了手术同意书。
商靳沉的各项身体检查算是合格,具备第二次手术的条件。
在此之间,徐舒意没有特别去跟商三见面,只是偶尔会看见小张在走廊过道,或者办公室门口一闪而过的慌张样子。
不知道商靳沉究竟想做什么。
话说他腿不疼了?
徐舒意也没有去看他的必要,主刀的位置已经让给了黄忠虎,黄忠虎会跟商家人那边接洽。
徐舒意原本以为商靳沉要闹,搞不好一怒之下直接去国外治疗,三年五载的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其实眼不见,心不烦也好。
商牧洄倒是打了一通电话,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疲惫,像他这样成熟稳重的人,在得知商三的遭遇时,受到的重创不比商凌云的少。
商牧洄总是能从徐舒意的角度出发,与人爽朗又亲切的感受。
不过这次他有些沉默。
徐舒意一向不善于察言观色的大脑,居然瞬间读懂他的沉默,淡然解释道,“大哥,其实现在国内的医疗条件并不差,我们医院的大夫技术甚至更为精湛,关于三少爷的病情,我已经跟主刀大夫做好预案,所有药品都用进口的,包括三少爷后期的康复,我也一定会尽心尽力......”
“小意,不是这样的。”商牧洄及时地阻止了他的话,“我怎么会怀疑你的职业素养能力呢?”
“我其实主要是想问问你的心情。”
徐舒意奇怪道,“什么心情?”
商牧洄笑道,“你对我们家,包括对我们兄弟三个,还有我们的父亲,总是以一种报恩的心情在相处,我能看出来你的压抑,大概来自小三子的方面要更多一点。”
徐舒意浑身一颤,一点凉意攀升到了背脊,沿着后背结出冰晶。
“不会的,大哥,”徐舒意竭力恢复常态,“我是一名医生,我会像对待每一位病患,认真地处理三少爷的病情,也请你们相信我。”
“不,不,”商牧洄连忙解释,“首先,小意,请你原谅我的恐慌感,小三子是我的胞弟,我在这边暂时回不去而每天心急如焚,说话欠缺了换位思考,对不起。”
“其次,我绝对是信任你的,我只是想说,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感,尽人事和听天命是我们能做到的最佳了选项了。”
徐舒意悠长地叹了口气,他还从未有如此重负满满的时刻,不过他依旧在电话里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请一定相信我。”
商靳沉的手术安排妥当,整个人搬运到手术台上反而显得十分不自然,上次抢救的时候他还是休克状态,而这次却是睁着眼睛,平摊在案板上的任人摆布的死鱼。
护士提醒他,“你躺不住吗,怎么老抬脖子乱看,究竟是想看谁啊?”
商靳沉自然说不出他想看见谁,此刻的失落感颇重,再被手术室内的冷意倾袭,高大的身躯不禁瑟瑟发抖,主要是下半身被脱个精光,还做了备皮,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可以称作羞耻之最的黑暗时刻。
可能之前进入手术室已经打了一术前针,现在处于逐渐被镇静的状态,痛感缓慢地飘远,商靳沉也变得不怎么动弹,随着全身麻醉的药物输入身体,眼睛一翻睡着了。
等病患准备充分,医生和护士们也鱼贯而入。
黄忠虎领着徐舒意,两人紧站在商靳沉的右腿,这条腿受伤最为严重,作为最先处理的目标。
黄忠虎笑着打量,“你家亲戚腿还怪长的,之后要好好做康复训练啊,搞不好一米九变成一米八了。”
徐舒意从不在做手术的时候接主刀的各类笑话,今天不知怎么了,他往一脸死人样的商靳沉脸上微看一眼。
大概有几天没见这个人了,商三的病态依旧很重,但能看出比之前好点。
徐舒意道,“凭他气人的本事,长短腿也是有可能的。”
护士做好消毒清理,黄忠虎一刀切在右大腿的肉里,渗透的血水被仪器抽走,徐舒意快速拉钩将弧形切口敞开,有效帮助主刀剥开骨膜,手指节奏掌控得稳稳重重,好让黄忠虎看清楚骨折部位的创伤。
黄忠虎朝他笑说,“慢一点,我的小徐大夫,咱们这场手术预计四个小时,力气放在最后面使。”
又道,“我看你小子可以的,心狠手辣,完全不打颤嘛。”
“据我所知,像你这样的心理素质,不是做杀手搞犯罪的,就是来做咱们医生了,而且又据说,做手术像你这么稳的,现在已经成咱们医院院长了。”
骨折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连徐舒意都认为从黄忠虎身边又学习到了新的知识,没有任何遗憾。
商靳沉被推出手术室后,商凌云与尚子漠等人全部守在外面,原本应该向主刀询问情况的。
黄忠虎故意推他一把,便由着徐舒意去做解释。
徐舒意直面众人,能看得出大家不敢喘气的紧张,简明扼要说,“手术只是第一步骤,关键要看接下来的护理和康复训练。”
商凌云高悬的心脏总算是降下来一点点,连忙问商靳沉剩下的治疗由谁来负责。
徐舒意道,“是我。”
李阿姨因为哭得太厉害,听到这句话后,连忙往洗手间躲去。
尚子漠搂住徐舒意说,“麻烦你了,小意,三三之前不听人话,这次你狠狠地治他,只有你能降服这匹野马了。”
徐舒意被他的话惊了一瞬,后来一想,病患对医生的情感本就复杂,而且多有依恋情绪。
二哥的话没有任何意思,是他想多了。
全麻后正常是半个小时能醒来,但要彻底清醒则需要等身体将药物代谢之后。
全家人都坐在病房里等待商靳沉的苏醒。
结果商靳沉一睁开眼,嘴里不受控制地吞吞吐吐着。
“你们见过小仙男吗?我见过啊,徐舒意就是个小仙男,漂亮死我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徐舒意更漂亮的了,他好几天都不来看我,仙男要飘飘飘走了。”
商凌云轻咳一声,假装没听清楚。
尚子漠手里把玩着墨镜,一脸气不愤朝徐舒意问,“三三是不是连续两场手术,魔障了?”
徐舒意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站在原地。
或者他可以尿遁一下。
不由尴尬解释说,“全身麻醉的丙泊酚确实会让患者出现欢愉感,三少爷现在完全不受大脑控制,有些病人在全麻后确实会胡言乱语。”
不受控制?
尚子漠噗嗤笑说,“他已经念叨快二十几分钟了。”
徐舒意也要绷不住平静的样子,走过去真有点想用枕头摁住某人的嘴巴。
结果商靳沉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一脸的陌生迷茫,转而是难以置信,不停地抬头想要靠近,张大嘴巴问,“哥哥,你是白衣天使吗?我好喜欢你啊。”

第29章
商靳沉的恢复算是不错, 他也是能忍住疼的,左腿腿骨裂处采用进口钢板做内固定,右腿属于高能量损伤打着外置固定架, 上半身的几条刀口刚拆了线。
虽说老祖宗常讲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每个人的骨折愈合周期不尽相同, 也不能彻底不动弹。
受雇的特护小张经验丰富, 在商靳沉的小腿处每天都垫一块小枕头,帮助血液回流, 尽量使得病患伸直膝盖,减少肿痛带来的麻木感。
夜深人静的时候,商靳沉总不放心地摸摸自己的腿,他的手指轻微有点扭伤,咬牙用着力掐大腿, 确保自己的下半身还存在。
徐舒意身为主治医生,每天早晨会专门进入各个病房查房, 了解病患的情况。
不过时间很短,毕竟有三十几个病人都在他手里管着。
商靳沉摸了几天的规律,又委派小张在门口观望,发现每天徐舒意从7:40准时开始出发,最后到特护病房的时间是8:15。
也就是说,他能有三十秒到两分钟的光阴,与对方见个短面。
小张立在门口像哨兵一样,远远瞧见一抹清俊的白影现出庐山真面,转身拿起暖水壶直接往出走,创造清净的二人世界。
徐舒意恰好进门, 几个小护士众星捧月地跟着他,其中一位将商靳沉的晨间血压、体温、用药情况递交给他认真看了一眼。
特护小张不在现场, 徐舒意只好走到商靳沉的身旁,问他的饮食、睡眠、大小便等日常起居方面相关的情况,叮嘱病患按时服药,多吃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
若是以前,商靳沉会不耐烦地潦草应付。
如今不同。
徐舒意问他睡得如何,商三能将简短的一个字,硬扯出二十几个字的长度,连夜间小解的次数有点多,夜壶用得实在感觉很不卫生,导尿管能不能再插上也快问出嘴来了。
徐舒意说,“那我跟李阿姨讲一下,骨头汤不要喝得太多,汤里的营养没多少,其实磷和脂肪含量更多,你最近两周需要以躺平为主,鸡汤喝多全部变肥肉了。”
商靳沉直接掀开病号服上半截,新拆线的伤口狰狞可怖,将他壁垒分明的腹肌割成几瓣似的,足见当时车祸的惨烈情况。
“我也觉得最近不运动的话,肚子好像有点出赘肉了,我现在平摊着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徐医生您帮我看看是不是变胖了?”
他一口一个您,叫得徐舒意鸡皮疙瘩快起了满身。
淡漠地应付说,“我只负责你的腿,上面的部分,这边的建议是开点碘尔康每天擦三次,你的特护就可以帮你擦,我感觉有点红肿,避免创口炎症。”
又将目光转移到右腿侧的外置固定架,因为是穿透机体的,这部分的消炎尤其重要,掏出一次性医用手套,每一根手指都戴得妥妥帖帖。
商靳沉想看他在做什么。
迎来徐舒意的一句警告,“老实点。”
商三蓦得一动不动,仅剩着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转动。
徐舒意检查好外置固定架的松紧,避免商三来回挪动乱移动,警告他说,“使用外架可避免力线改变,否则等你恢复个2、3周的时间软组织挛缩,骨折会移位而不愈合,那就麻烦了。”
商靳沉对他进门这一大套的说辞其实并不感冒。
他特别想聊点别的,但又无从下口,只能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回去。
换成徐舒意会感兴趣的话题,“医生,我大概还得躺多久?”
这才是商家三少爷应该问出来的话,如今他出车祸的报道已经遍布半个华国了,股价的震动以及后续的麻烦正源源不断地涌现。
为此,他的老父亲商凌云不得不重操旧业,代为掌管诺达的所有事宜。
幸亏他老爹还年轻,才五十几岁。
商靳沉忽然唏嘘道,“我若是死了,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徐舒意道,“你现在想生儿子?”
商靳沉嘴角一弯,“我是在感慨,出车祸的一瞬间,我发现我竟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很多心愿没有达成。”
“若是统统归咎成一个问题。”
徐舒意无心理会他的真实盘算,拿起新拍的片子对照窗外,认真地端详着图片里的情况。
商靳沉剖心剖肺的话才刚开始,对话是一种双向的行为过程,仅是他一个人说,没人接着,愈发像是自言自语。
我的骨头一定比我长得好看。
商靳沉抬手摸了摸嘴角,思忖着继续说点什么。
徐医生说话了,“你好好养病,等腿好了,还不是有人排着队要给你生继承人。”
啊????
商靳沉道,“不是,你怎么要走了。”抬手要看手腕,结果根本没有戴手表。
心说,这才两分钟啊,徐医生!!
徐舒意放下片子,“我还有几个病人要看。”双脚摆出欲走的驾驶,连四大天王请来都拦不住的。
商靳沉不能轻易移动,只能说,“再稍微等个半分钟,你们医生不是每天都要围着病人打转?”
“我现在很需要您的帮助。”
徐舒意双手往兜里一揣,“你可以再请个陪聊。”
不然嘴闲得挂蜘蛛网了。
商靳沉尝试要抬高脖子,奈何下半身分外不给力,人病如山倒,动辄疼痛难忍冷汗如瀑。
“徐医生,你......那微信里说?”
徐舒意已经走到门口,淡淡飘出来一句,“我的工资是医院发的,又不是你发的。”
啊啊啊~
商靳沉用扭伤的手指勉强捏住鼻梁,闭目沉思。
他不能被徐舒意牵着鼻子走,车祸之前,分明他才是主导者。
可能是病房里太无聊了,导致他看见熟人会产生强烈的依赖情绪,尤其徐舒意还是他的主治医生。
话说,主治医生每天只往病房里来两分钟,这合理吗?
小张打好暖水回来,要给商靳沉擦脸擦手,尤其他的手背刺着滞留针,皮肤底下一片青紫,需要热敷来散淤。
商靳沉只好全部交给对方处理,自己保持着挺尸的姿势,闭目养神。
蓦得问道,“小张,你有女朋友吗?”
小张轻快地帮商靳沉按摩胳膊和身侧,“正谈着一个呢,怎么了,商总您为什么对这个好奇?”
商靳沉想拿他和徐舒意举个例子,后来觉得不妥,毕竟对方只是个受雇人员,作为雇主,没有必要与雇员之间讨论私密的问题。
哼道,“居然能把我给难到,真是不科学。”
小张戴上一次性手套,要给商靳沉清理外架侧的伤口。
居然发现商先生直勾勾盯着他的双手,眉头紧皱成一团,眼神充满戾气。
小张小心谨慎说,“我会小心碰触伤口的,您若是疼了,一定要哼一声。”
同样的位置,徐舒意碰了为什么不疼?
商靳沉道,“不想扣工资的话,你可以再试试。”
又说,“你的特别护理证下午拿来我看看。”
小张立马不敢动了,手脚轻飘飘地像用羽毛拂过,虽说商总裁比其他难伺候的病患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小张咂摸出点味儿来。
只要徐医生今天跟商先生交谈地比较畅快,那么面前这位吃喝拉撒需要靠人的总裁,连吃最苦的药都很平易近人。
商靳沉忍痛叫对方清理干净创口,单手要从床头柜摸来手机。
小张连忙阻止道,“商先生,您现在不适合玩电子产品,如果您觉得无聊,我给您把电视打开,徐医生说您这两个星期必须要静养,保证两条腿先消肿才行。”
搬出徐医生的话,肯定具有非同寻常的威吓力。
商靳沉道,“我没想玩手机,我是打算买点电子书,要不然你帮我买。”
第二天,徐舒意来查房,小张照例去打水。
门口与他交接的小护士们一个个笑颜如花地问,里面躺的病患究竟是不是电视上说的那个诺达地产的老总啊
倒不是说谁花痴的意思。
不过商靳沉全身消肿消淤了之后,原本的帅气确实浮于肤表,外加多金的身份地位,极容易散发出些吸引人的魅力。
帅哥就是帅哥,高位截瘫也是帅哥。
徐舒意问,怎么今天才发现病床上摊着一位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
小护士们笑嘻嘻道,“商总昨晚给每个小姐妹送了一大包零食,全是进口的。”
医院有规定的,不能接受病患的礼物馈赠。
但是零食不算啦,零食那么好吃,怎么能算是收受贿赂呢?
小护士们叽叽喳喳给徐舒意口袋里塞零食,意图拉他一起下水。
徐舒意拒绝说,“没事,你们吃吧,我从不吃这个。”
护士小姐姐才不相信,调侃他太仙男了,好歹来人间也尝尝凡人的味道,不要搞得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徐舒意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两包饼干一包牛奶。
迈进商靳沉的病房,他正闭目养神地听着电子书,选择的清润男中音正在朗读医学名著《骨折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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