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臣—— by封灵三清 CP
封灵三清  发于:2024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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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枝点了点头。
“好。”
玉魄的改制需要两三日的时间,梅太傅说什么也要摄政王打下手,说徐允和听夏不靠谱,这又是楚晋点名要的东西,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启程去胥方的计划也因此耽搁了几天。听夏苦于课业的折磨,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毛笔蘸了墨,在纸上画了个大王八。
他打算再画一个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听夏猛地坐直了身体,手忙脚乱把画画的一堆纸团藏了起来,才清了清嗓子:“谁呀?进来吧。”
来人轻轻推开门,听夏惊讶道:“师兄?”
沈孟枝冲他嘘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道:“我做了一点吃的。”
听夏敏锐地闻到了一丝清甜的香味,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师兄!呜呜呜你太好啦!”
沈孟枝走到他面前,将油纸拆开,露出里面形状精致、色泽诱人的糕点:“我新学的,你尝一尝。”
听夏抓起一个,啊呜咬了一口,眼泪真的要出来了,含糊不清道:“真好吃。我写了多少天的功课了,姓楚的问都不问一句,师兄,只有你关心我!”
沈孟枝失笑:“唔,是他要我给你送的。”
“我才不信。”听夏道。他又抓起一个,决定把这些都吃光,一个都不给楚晋留,却听沈孟枝有些好奇地问:“听夏,那天在御史府,你们是怎么引来燕陵刺客的?”
“哦,这个呀。”听夏道,“摄政王手里有萧琢的把柄!”
沈孟枝也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慢慢嚼了。淡香在口腔中蔓延开,他问:“什么把柄?”
“是偶然发现的,不仅我,连摄政王也完全没想到!”听夏将这件事在心里憋了有些日子了,不疑有他,神神秘秘地道,“是一幅画,周羲和的《春日宴》。”
沈孟枝缓缓重复了一遍:“《春日宴》?”
“对。你应该听说过,李晟府上也有一幅,但他那幅是假的,我们的这幅才是真的。”
听夏大概比划了一下那幅画的样子:“就是这幅画里,竟然藏着一张诏书!你猜上面写了什么?”
沈孟枝笑了笑:“我猜不到。”
“没关系,谁来都猜不到!”听夏故弄玄虚了一阵,正要揭晓谜底,忽然想到了什么,“嗯……不行,摄政王不让我说。”
他惴惴地看了沈孟枝一眼,后者却没什么不满,微微一笑:“好。”
“不是不相信你!”听夏慌忙解释道,“只是……只是他说,这些事知道了反而会有危险,所以才不能跟你说。”
沈孟枝嗯了声:“我知道。”
他又问:“这幅画,现在还在他手里吗?”
“嗯……因为太重要,所以摄政王一直随身带着。”听夏道,“但我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
沈孟枝点了点头,没再开口。一直等听夏把糕点吃完,他才站起身来,将油纸收拾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听夏突然喊住他:“师兄,你掉了个东西!”
沈孟枝一愣,下意识低下头看去,却见一枚圆润棋子不知何时滚落在地,看样子,正是从这油纸缝隙里掉出来的。
听夏捡了起来,奇道:“这是什么?”
沈孟枝蹙起眉,顿了顿,道:“棋子。”
是那枚魏相送给他的昆山玉棋。
“嗯?什么棋子怎么是这种质地?”听夏奇怪地放在手心里看了看,“摸起来凉凉的……”
“是玉。”沈孟枝道。
“玉?怎么可能,寻常的玉掉到地上早该碎了。”听夏吐槽道,“这是假的吧。师兄,这是谁给你的?”
“……”沈孟枝道,“一个比较投缘的人,他说,这是昆山玉。”
“怎么可能?!”听夏当即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昆山玉,那是一种石头,只是长得像玉,叫做昆山石。他骗你的!这就是一块冒充玉的假石子……”
沈孟枝忽然转过头,怔怔望着他,问:“你说什么?”
“啊?”听夏愣了下,“我说这是块假石子……”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沈孟枝瞳孔缩了缩,僵在了原地。
听夏从没见过他这个表情,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把棋子还给了他:“师兄……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沈孟枝心神不定地攥住了手里的东西,突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低声道:“听夏,今天的事不要跟别人说。”
手心力道渐渐收紧,指节泛白。
“你说得对,没有什么昆山玉,这是一块石头,是我被骗了。”沈孟枝用轻松的语气打消了听夏的疑虑,“这件事有点丢脸,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别告诉别人,好吗?”
听夏云里雾里:“那摄政王呢?”
沈孟枝笑了笑:“他在忙,我不想他因为这种小事分神。至少这几天,先不要告诉他。”
作者有话说:
问:回胥方干什么呢?
答:做没做完的事(强调)

“魏相,”那抹身影恭敬道,“人已经到了。”
魏钧澜将桌上的香灰轻轻扫净,唇角漫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让他进来吧,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脚步声响了起来。
从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到沉闷的地板,一直到屏风后停了下来。
近侍将屏风拉开。
魏钧澜微微抬起眼,视线落在了眼前的年轻人身上,略显惊讶地挑起了眉:“江公子,你的神色很不好。”
不得不说大秦的丞相是一个极为棘手的人,也是一个极为敏锐的人。
沈孟枝平静的面容有了一丝波动,抬手的动作一顿。
从进来到现在,他的神情举动都很正常,没有暴露丝毫真实心绪,可魏钧澜能这么说,是早就猜到了他为什么会来这。
沈孟枝将手中的昆山石轻轻搁到了两人之间的茶案上,垂眸道:“魏相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不,”魏钧澜手指按上昆山石,不疾不徐地轻敲了几下,“是我要你回来。”
昆山石是他给的,送出去的时候,也就注定了沈孟枝一定会回来。这就像是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风筝线,自始至终,主动权都在他的手里。
沈孟枝无心去计较自己何时成为了他的风筝,他盯着那块昆山石,轻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魏钧澜反问。
“……我不知道。”
“你该知道。”
沈孟枝手上的力道扣紧又松开,忽然毫无预兆地站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
“楚晋有没有跟你讲过他从前的事情?”
身后传来平静的问询,他的脚步一下子被钉在原地。
“我知道你和他现在在一起。”魏钧澜缓缓开口,“也知道你此前利用李晟,只是为了回到他身边。”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所有事。”
他微笑着倒了两杯茶,将一方锦盒放在了正中。
“能坐下来谈一谈了吗,沈、公、子?”
沈孟枝霍然转身。
他怔怔地看着锦盒中焕然一新的寒光剑,那些乱麻般的思绪回到正轨,一切的一切都重新联系起来,明明是柳暗花明,他却觉得头痛欲裂。
“唐墨白是你的人……?”他喃喃道,“为什么……”
“将这把剑从废墟里挖出来,重新锻造、打磨,的确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魏钧澜轻抚过剑身,“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吗?”
他抬起眼,对上沈孟枝失措的视线,笑了笑:“十多年前,我们见过的,孟枝。”
这个语气,这个声调。
的确有人曾经这样叫过他。那时候他刚刚来到褐山书院,在方鹤潮的院子里,遇到了一个在等人的男子。
他与自己说了什么,沈孟枝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没等到下山的方鹤潮回来,在傍晚时分离开了。
可那一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恍如被一记重锤猛地击中,沈孟枝僵在原地,动了动唇,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你是……那时候在方先生院里的人。”
世间少有的知道他本名的几人,本该是他最能信任的人,可魏钧澜却不同。
“竹林的时候你就认出了我,”沈孟枝道,“你究竟是谁?”
魏钧澜端起案上的茶水,缓缓喝了一口。
“许多年前,有一个学生被逐出了褐山书院。”他有些遗憾地开了口,“因为他的理念与大多数人不同,他与君主背道而驰,与这个国家产生了分歧。”
“一口水缸里的鱼,永远在为了食物争夺,永无休止,不知疲倦。资源是有限的,除非只剩下一尾鱼,争斗永不会停止。”
“这个学生想创造一个和平的国度,这需要一个强大的国家。很可惜,他的国家没办法满足他。于是他蛰伏了许多年,在世间寻找他的目标。很快,他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沈孟枝冷淡道:“所以你背叛了燕陵,来到了旧秦。”
“背叛?”魏钧澜笑着摇了摇头,“哪怕是我当时的挚友,也不能理解我。它从未重视过我,何来背叛。”
沈孟枝蹙紧了眉,又问:“那你口中合适的人选,是谁?当今陛下吗?”
魏钧澜忽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满含深意,似乎轻易便看透了一个人,仿佛自己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不,是他的儿子。”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沈孟枝,“当时的旧秦世子。”
沈孟枝呼吸一滞。
“如今的摄政王有没有跟你讲过他以前的事情?”魏钧澜笑容不变,“为什么会入质燕陵,为什么会被人刺杀,为什么传闻中玩物丧志的世子,如今成了令人闻之色变的摄政王?”
他拿起桌案上的昆山石,放在手心轻轻摩挲,说出的话平静至极:“你听说过‘魄’吗?”
“王室贵胄,权力纷争,一辈子都危机四伏,若不小心,就会被人算计得死无葬身之地。”魏钧澜摊开手心,昆山石制成的圆润棋子静静躺着,显出玉一般的光泽,“‘魄’,是他们为自己选的替代品。”
“他们与原身的容貌、身形相似,会替原身出席一切危险的场合。暗箭、毒杀、刺客,‘魄’就是权势之人的第二条命。当然,这样的人也不会只准备一个‘魄’。上一任‘魄’死了,就会有新的人选补上去。”
魏钧澜仿佛没看见沈孟枝骤然惨白下去的神色,微笑着说出了他说不出口的那个残忍至极的答案——
“楚晋就是旧秦世子的‘魄’。”
那枚棋子变得无比灼目,沈孟枝仓皇闭上了眼,哑着声音道:“我不信,也不会有人信。”
魏钧澜猜到了他的反应,笑了笑:“你如果不信,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他从容起身,一步一步向沈孟枝走去,语气和缓,却如裹了蜜糖的砒霜,将心理防线一点点击溃。
“那位旧秦世子,是我见过最难得的惊世天才,无论谋略还是心术都无人能及。这样的人,却自幼孱弱多病、深居简出,丝毫风雨就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魏钧澜道:“他需要楚晋,需要一个替他站在权力场上的人,作为他野心的继承者,成为世人眼中,堂堂旧秦的世子。”
“就像这块昆山石。”他笑着拨弄了几下手中的棋子,“明明是假的,却被当成了真的。”
沈孟枝身侧垂落的双手微微发抖,一种极致的恐惧从心底漫过来,几乎要没过一切。他呼吸发颤,身体被牵动着,骤然打落了那枚棋子。
石头坠地的声音清脆。
“那个人,”他艰涩地开口,“还活着吗?”
沈孟枝紧紧盯着魏钧澜的神色。一种几近荒唐的冲动在他体内叫嚣着,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他会失控到不计一切地去杀了他,否则,陷入危险的就一定是楚晋。
真与假只能存在一个。
他不要玉石俱焚,他要楚晋活下来。
魏钧澜看着他只这一会儿就苍白如纸的面容,淡淡道:“他已经死了。”
恍惚中松了一口气,沈孟枝闭了闭眼。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留下命令,让赵裕和在他死后杀了楚晋。”魏钧澜道,“他要利用自己的死,为旧秦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借口,拉开燕秦之战的序幕。”
“这个计划毫无疑问是完美的,唯一的差错,就是楚晋还活着。”
在沈孟枝骤然紧张起来的注视下,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甚至,弄假成真,取代了他,成为了大秦的摄政王。”
“或许是世子也被楚晋骗过了,或许是楚晋隐瞒了自己的野心,又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在计划取代世子。”魏钧澜目光闪烁,“没人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你也不知道。”
“又或者说,你想知道吗?你想了解他吗?”
沈孟枝垂下眼睫,淡淡开口:“这些事情,不劳魏相费心。我了解他。”
“那他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魏钧澜笑了起来,“身为一个外人,连我都比你了解他。”
话音未落,沈孟枝遽然抓起锦盒中的寒光剑,剑风疾扫,在魏钧澜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停在了他身前几寸处。
他面上此前挣扎失神等种种情绪荡然无存,冷冷道:“既然你知道这些事情会威胁到他,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这就是你的目的?克制、示弱、装成被我牵着走的样子,”魏钧澜面容平静,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欣赏,“等得到了你想要的信息后,在我放松警惕时动手,堵住我的嘴,铲除可能存在的威胁。”
沈孟枝没吭声,神色是冷的。
魏钧澜轻轻叹了口气:“这步棋太险了,你就没想过,若我死了,你一个人能不能活着出去?”
“没想过。”沈孟枝道,“也不需要想。”
他是真真正正动了杀意,魏钧澜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甚至觉得,如果对方活着,很多事情都会向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下去。
杀了这个人。
不惜一切代价。
他攥着剑柄的手缓缓收紧,却听魏钧澜轻飘飘道:“杀了我,你要怎么知道你兄长的消息呢?”
沈孟枝手指颤了颤。
“我兄长已经战死了。”他一字一字地说。
“那你为何不继续刺过来了呢?”魏钧澜轻笑,“若不是抱有幻想,为何不直接动手,杀了我?”
剑锋在抖,他低头看了一眼,用寻常语气道:“方相是我的故友,我不会害他的学生。当年的事我也有所调查,最后发现,你父亲在代国大破沉因山之前,暗中派人把你的兄长送了出去。想来也是猜到了萧琢的动作,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那日死于山下的,是军中副将。”
“……”
沈孟枝怔怔问:“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魏钧澜端详着他的表情,带了点古怪的笑意:“就在楼下的医馆,要见一见么?”
沈孟枝的目光被牵动着往下看去,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在来往的人群中格外醒目。
“你想见他的话,”魏钧澜道,“我可以随时带你去找他。”
沈孟枝猝然一惊,猛地想到了什么,手中剑晃了晃,失力脱手,摔到了地上。
他退了一步,超出预料的惶恐丝丝缕缕爬上心头,像吸血的蛊虫,胸腔又疼又痒。
“……不。”
他的骨头已经被烙上了叛国的罪名,像一个恶毒的诅咒,永远都洗刷不掉。
沈孟枝失神般道:“不见了。”
他闭上了眼,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可是却没有力气去牵一牵嘴角。
但是流泪是不费力气的,于是眼泪便怔怔地落了下来。
或许在踏上这间茶楼的时候,他就注定会输给魏钧澜。
魏钧澜垂下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下颌汇成的泪珠,开口时却是温和的:“孟枝,你是方相看重的学生,我不会害你。”
沈孟枝睁开眼时,对方脸上已经带上了笑意,仿佛刚才的面无表情只是错觉。
“你选了我,是想要我做什么?”他平静地擦去了泪痕。
这句话无异于妥协,魏钧澜终于露出了一点真情实意的笑容。
“我曾与方相打过一个赌。赌的人,就是你。他倾尽所有,只为了你不入尘世,不为所累。”
“而我,”他顿了顿,终于褪去了伪装,笑意裹着寒芒,居高临下又势在必得,“赌你入局执棋,一生为所牵绊。”
“孟枝……沈孟枝!”
沈孟枝的思绪被倏地打断。
他有些累,抬起眼,失焦的目光缓缓回神,看向了身前的人。
“我叫你好多遍了。”齐钰道,“你一言不发失魂落魄地来找我,我还以为怎么了。”
“……”
他抬起手,恍惚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轻声道:“我没事。”
不,不是没事。
他已经太累了。
沈孟枝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已经成了局中人,成了魏钧澜手中的棋子。只要有他兄长这个筹码,对方就足以要挟他做任何事情。
魏钧澜选他,是因为楚晋相信他。
沈孟枝头脑中一片混乱,又似乎很清醒。他知道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但他把自己缩了起来,躲开了。
齐钰在问:“你怎么出来的?楚晋放你走?”
沈孟枝没有回答,他沉默了许久,问对方:“你还是很恨他吗?”
齐钰愣了下,道:“我不知道,但我也没打算原谅他。”
“……”
沈孟枝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轻轻笑了笑。
齐钰没读懂他这个笑容的含义,但却觉得不太对,蹙眉问:“你怎么了?”
“我找到《春日宴》了。”沈孟枝道,“我这几天会把它带回来。”
“等办完这件事,我想回来。”
他语气很轻松,尾音却发着颤。
“我不想再作为江枕活着了。是梦,也该醒了。”
作者有话说:
算算这一卷也快结束了,几个秘密都初现端倪,然后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掉马()
大家对掉马的热情真的超出了清的预料,所以清一直在担心掉马的设置是否能够符合期待,但总体来说,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情节,也不能是打闹玩笑中轻易就掉了马甲,一定会伴随着激烈的冲突,而这一切的引线都来自前文自愿或非自愿的隐瞒和欺骗
关于楚楚的身世,这是一开文就已经定好的,前面也有伏笔,真不是心血来潮(咳咳)
关于更新时间,之后清尽量八点左右更新,但因为要上班了,所以可能无法保证按时,不过一周四更应该不会少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评论区见吧(*?▽?*)

第111章 故地·有你在呢,我怕什么。
去胥方的行程需要几日,在昔日旧秦境内的路还好走些,一旦过了旧时燕秦境线,便到了燕陵十二峰,山峦此起彼伏,几乎没有平路,速度便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听夏在前面骑着马,“哎”了一声,道:“天快黑了,我们得赶紧找地方住一晚。”
徐允道:“这崇山峻岭的,哪有客栈能歇息?”
“我刚刚还从那个山头看到有炊烟,”听夏指着一个方向,“肯定有人住,咱们过去借宿一晚就是了。”
徐允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从里面传出一道声音:“去看看吧。”
听夏一拍马,马车掉了个方向,向那炊烟升起的方向缓缓驶去。
马车内三个大人一个小孩面对面坐着。
梅诩抱着李启,叹了口气,问:“这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语气莫名诡异,就好像家族德高望重的长辈在诘问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配上李启可怜巴巴的眼神,就更像了。
沈孟枝觉得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李启为什么这么黏他,屡次试图越狱扑进他怀里,都被摄政王给拦下了。
楚晋低下头,捏了捏李启的脸,小孩很配合地没有哭,咬着手对着他的脸发呆。
“李晟死了,孙夫人也病逝,难免会有人打这个孩子的主意。”他开口道,“他不该再被牵扯进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远离这一切,到没有人能找到他的地方。”
“嗯,这样也好。”梅诩点头,“省得他将来被人利用,反过来对付你。”
楚晋笑了笑,道:“你这么说,像是要劝我斩草除根。”
李启蓦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听懂了一样,连忙往梅诩那边缩。
梅诩瞪了楚晋一眼,将这件事暂时搁置了,转向沈孟枝攀谈起来:“江公子家在胥方?”
“不,”沈孟枝道,“在渔崖。”
“渔崖是个好地方啊,就是离胥方远了点。家里人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念书?”
“还好。”沈孟枝笑了笑,“也会书信往来。”
梅诩点点头:“哦哦。”
他瞥了无所事事的摄政王一眼,咳了一声,后者像是没听见,坐在原位无动于衷。
梅诩只能边说话边瞪他:“老夫要和江公子说话,摄政王可否回避一下?”
楚晋挑眉:“我不能听吗?”
“不能。”梅诩挥手赶他,“别以为当了摄政王就可以不听夫子的话,出去看着点听夏。”
楚晋大概第一次吃瘪,目光在沈孟枝身上停了一会儿,便收回,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沈孟枝望着晃动的车帘,有些出神,却听梅诩道:“知道他为什么听我的话出去了么?”
沈孟枝回神,道:“因为梅先生您是他从前的太傅?”
“不是。”出乎意料,梅诩笑了起来,“是因为你没留他。”
“……”沈孟枝道,“梅先生说笑了。”
梅诩促狭地看着他:“你这年轻人,失了魂的那段时间两个人黏得天天睡在一起,又是抱又是亲,如今恢复过来,倒变得这么克制。”
沈孟枝表情空白了一瞬,险些打翻了手边的糕点。
他耳垂都红了,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的样子,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一段无声的沉默。
“你能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梅诩道,“失了魂的人,一举一动皆随心意,你是怎么想的,就是怎么做的,也是那段时间,楚晋他才能最直白地感受到你对他的心意。”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样不好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就是开心吗。”
沈孟枝低声道:“我知道。”
梅诩笑了笑:“唐墨白,是你杀的吧。”
沈孟枝一怔。
“我原本没有多想,但后来回过神,楚晋他并不是一个会冲动的人。他既然知道杀了唐墨白等同于将自己暴露在梁王的眼底下,就不会如此行事。”梅诩道,“我又在你体内发现了使用内力的痕迹,这才想到了你。”
“可我当时责怪他,他却把这些事都揽到了自己头上。为了给你治病,他宁愿暴露行踪,被李晟顺藤摸瓜,设下暗杀之局。”
梅诩有些唏嘘地道:“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受这么多伤。”
沈孟枝有些恍惚。他想起来,楚晋身上的大多数伤,都是为他受的。
只是一想,就会觉得满心酸涩。
“你也不要怪他八年来没有找你。”梅诩继续说,“那时的形势紧迫,但凡他有任何消息,李晟等人就会拼命截杀他,那必定是死局。况且,他私下里找你找得都快疯了。他刚从假死状态醒过来就被卷入了息山峡一战,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地下来,就一刻不停地去褐山书院找你,但是你却不在那里……”
沈孟枝眼睫一颤,蓦地打断了他:“他来找过我?他……他说他曾经派人顺路来过书院,我以为……”
他不是没有怨过楚晋假死骗他的事情。他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对方隐瞒了他八年才回来找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他没有给自己丝毫音讯,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
这让他在书院苦苦坚持的八年,像是一个笑话。
他以为楚晋并不喜欢他,又或许不再喜欢他,他只是被对方利用完又遗忘的一枚棋子,所以八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他如履薄冰,又小心翼翼。
在一次次的试探中,固执又忐忑地确认对方的心意。
可他现在却忽然迷茫了。
沈孟枝忽地止了音,看向对面变了神色的梅太傅。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梅诩气得瞪大了眼,“什么顺路?!他哪次不是自己亲自去找的!伤也不管,跑死了四五匹马!”
“气死我了,楚晋这混小子!从小到大都这个鬼脾气,什么事都轻描淡写地藏着!”
沈孟枝好像从一场漫长的审判中活了下来,如同从水底被人救起,终于得以呼吸。
他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手心已经被指甲硌出了几道红印。
楚晋是这时候进来的。他掀开车帘,看了眼吹胡子的梅诩,道:“我听见有人在骂我。”
梅诩恨不得揍他一顿:“骂的就是你!”
楚晋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过来,敷衍过去后就将视线转到了沈孟枝身上。他轻声说:“到地方了,下来吗?”
沈孟枝“嗯”了一声,抓紧他的手,走下了车。
这是坐落在山间的一个小山村,零零星星只有十几户人家。院子里有几个妇女在洗衣服,看见他们,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几位姊姊们好!”听夏自来熟地凑了过去,“我们往胥方去的,今天太晚了,夜路不好走,能不能在村里借宿一晚?”
他长得好看,嘴又格外甜,几个女子被夸得心花怒放,问道:“你们有多少人啊?”
“六个!”听夏道,“五大一小。”
说话间梅诩也抱着李启下来了,正围在听夏身边的几人登时被吸引了过去,对着李启一顿猛夸:“呀,这么可爱的娃娃!”
“胖乎乎的,又白净,啊哟,他还抓我的手!”
李启终于得到了该有的待遇,高兴地合不拢嘴,一人问他:“谁是你爹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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