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耳朵已经快听不清声音了。”
周苏郁的目光越过吕小雨,落到一辆停在街角对面一辆黑色加长豪华商务车上。
一个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款步走来,周苏郁从走路姿势认出是楚氏总管家张承泽。
“把少爷交给我就好,辛苦你了。”
吕小雨泪流出来,两名保镖扶住他,一人一手将昏迷的楚鸣鹤架起来。
周苏郁在另一边看着,张承泽恭敬地半鞠躬,转身的时候,一抹高亮白光在手套里侧闪了一下。
周苏郁的警惕性极高,多年的反侦察经验训练出不轻易忽视任何细节的习惯。
他快步追上张承泽,“你手上是什么?”
张承泽转过头,眼底闪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寒光。
“我是楚少的管家,这里没你的事了,阁下请回吧。”张承泽对吕小雨微笑道。
吕小雨深知这是一趟浑水,再踏一步就是深渊地狱,他也不知道脑子为什么会冒出这种形容词,但直觉告诉他最好听这位看起来不好惹的管家的话。
张承泽将周苏郁带到巷子里,淡淡道:“周先生,你已经和少爷没有任何法定义务责任了,为什么还要不断帮他呢?”
他用手帕擦拭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上的短柄军刀,刀锋锋利非常,一看就知道皇家工匠好好打磨过,因为渗透了某些液体,呈现出一种幻彩般奇异的光泽。
这时,保镖已经将楚鸣鹤安置在车后座,并竖起黑色挡板。
后视镜中,映出周苏郁惨白又阴沉的脸。
沉吟半晌,周苏郁道:“楚烨和你是一伙儿人。”
张承泽没有否认,诡异地微笑一下,一手抓住周苏郁的肩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有给周苏郁任何反应时间,尖刀顶端就没入了周苏郁的腰腹。
那里本来就有未愈合的旧伤,周苏郁一口吐出血沫,肩膀肌肉颤抖不止。
张承泽在他耳畔边轻轻说,“你知道的太多了。你是个非常聪明,勇敢,有毅力的孩子,我非常不想和你作对。但从小你就有一个致命缺陷,你总是看不清形势,站在力量悬殊的势力的对面。”
周苏郁吐出一口浓浓的血沫。
张承泽的声音如同鬼魅,“试验体X01号,你的宿命早该在十五年前那场暴风雪后结束了。可你仍然顽强不屈地活到现在,还攀上了我家少爷,真的很了不起。”
他想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语气平稳,一手扶住周苏郁摇摇欲坠的腰,“你杀了我亲兄弟,我还没给你算明账呢。小雪豹,一命偿一命,我夺走你最重要的人,也是合乎天理的。”
周苏郁捂着腰,双腿再也支撑不起力气,扑通一声闷响,跪在张承泽面前。
不到几秒,鲜红色浸染透了白色T恤。
张承泽用皮鞋尖踩住周苏郁的膝盖,迫使他身体向前倾斜。
然后用训练有素的端正礼仪姿势蹲下,尖刀挑起周苏郁的下巴。
仔细端详着周苏郁,像见到鲜血就兴奋的变态杀人狂。
“你就错在有了感情。特殊种是人类和灵兽杂交出来精锐兵器,不应该有任何感情,这也是兽灵之祖最终没有选择你作为‘灵魂容器’的原因。”
张承泽花白的头发闪烁着光芒,咬字清晰,“真可惜。”
周苏郁咳了声,努力睁开眼看着这个无耻混蛋“张清麟…”
“唔,我确实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张承泽在周苏郁的脖子中间划开一道血痕,低声说,“没想到我整容了十多年,你还能认出我。实话告诉你,当年张清亮没能杀死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绝对不可久留。一命换一命,呵,你可以下地狱了。”
周苏郁倒在血泊里,瞳光渐渐发散,呼吸一下比一下艰难。
他眼前闪过走马灯,意识逐渐混恶。
他张了张口,喉咙里干涩地挤出几个字。
“张清亮先杀了我的朋友,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替他说话?”
张承泽说,“你最不该做的,就是以我们兄弟俩为敌。”
他用皮鞋后跟狠狠踩了一脚周苏郁的大腿。
周苏郁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他颓然扭过头,这时,张承泽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捻起一面玻璃碎片,镜面上反射出周苏郁麻木的脸。
张承泽捏着周苏郁的后颈,迫使他看着自己颓唐的面容,“真狼狈啊。”
长久静默后,周苏郁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
他用力张嘴咬住张承泽的手,张承泽反手甩了一巴掌,周苏郁不阴不阳地笑了下,然后将血沫喷到张承泽的袖子上。
“你个崽种…”张承泽忍住将周苏郁掐死的冲动,右手打了个响指,然后一群高大威武的雇佣兵拥过来,将毫无还手之力的周苏郁围成为一圈。
张承泽背过身,压低声音,“给我打,留一口气。”
“特殊种,玩不死。”
大约半小时后,张承泽回来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周苏郁。
因为自愈体质周苏郁伤口已经结痂,只有破烂衣服上残留的斑斑血迹能看出来他们下手有多重。
可周苏郁那张脸仍然残存着桀骜不驯的气息,整个过程中,他从来没有一声叹息,也没有一声救命,只是默默承受着。
张承泽觉得周苏郁是他见识过最倔强的生物,不禁好奇起来。
他半蹲下来,温柔抚摸周苏郁结咎的头发,“听话了吗?”
一声细微声音传过来。
“求你…不要…”
终于告饶了。张承泽玩味一笑,捏住周苏郁修长细白的脖子,“有什么遗言吗?”
“不要…拿楚鸣鹤做容器…”
周苏郁面容如透明的玻璃瓷器般脆弱,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他感觉天穹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他想伸出手抓住那一线天光,嘭嘭嘭——面颊旁边突然嚓过三发子弹。
弹头嵌入水泥地面,袅袅硝烟遮住了染血的眼角。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收起手枪,张承泽坐上车,带着楚鸣鹤风驰电掣地离开巷子。
引擎轰鸣声消失在长巷尽头,轻风带走污浊尾气。
秦逸在KTV的洗手间待了半个小时,电脑终于连上无线网络,鼠标点击一张加密监视录像带。
这是张清磷的地下室。
门口一张柜子,后面隐藏有一扇生锈腐烂的铁门。秘密暗室存放着满架子的玻璃罐标本,各种生物的身体部位切片,浸泡在蓝绿色的不知名液体里。
镜头切到一个放大的局部,螺旋形状的基因变种体散发着盈盈蓝光。
秦逸扶着马桶圈,干呕了好几下,喉咙里吐不出任何东西,他抬起脸注视着镜子前的自己,脸色青绿。
他开始狂打楚鸣鹤的电话。
接通了。
可那头却传来温和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少爷因为过度疲惫睡着了,今天都不方便通话,明天少爷会回复您。”
秦逸顿时汗毛竖起, 冷汗浸湿肩背。
楚鸣鹤这个傻缺笨蛋,居然和这么危险的人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居住这么久!
“好的,让楚鸣鹤好好休息, 我过几天带点补品去看他。”
张承泽声音虽然客气温和,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秦逸一想到他背后的阴谋诡计, 就越听越阴森恶心。
“少爷有您这个朋友,我真的很为他高兴。”
秦逸心中暗骂,真不要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不免担忧起来,楚鸣鹤落入张承泽的手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刑讯逼供,高压电椅, 吐真剂, 囚禁实验……秦逸烦躁不已,一脚踹翻马桶搋子, 电话又响了。
急躁地接通,对面环境似乎似乎纷乱嘈杂———警笛响彻, 人群呼喊还有吵架斗殴的古怪声音。
“楚鸣鹤在哪里?”
秦逸没好气回答, “你谁啊?”
“顾戚风。”
“啊?”
顾戚风强忍着波涛起伏的情绪, 咬牙切齿道:“周苏郁出事了,在42号街巷子酒吧对面, 吕小雨说他最后和楚鸣鹤一起。”
秦逸赫然懵了, 沉吟片刻, “楚鸣鹤来不了, 这样吧我替他去。”
“人已经送到医院了。”
秦逸根据顾戚风给出的地址, 火速打车到北山医院。
北山医院是皇室高级私立医院, 配备经验最丰富的主任医师, 皇室贵族成员的身份需要保密, 大多都在这里治疗。医院临山而建,中心有一个清澈湖泊,风景秀美,可秦逸远远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他非常担心楚鸣鹤,作为高中到大学的七年铁哥们儿,他太清楚楚鸣鹤是什么人了。
楚鸣鹤虽然表面上看温柔随和,彬彬有礼,可心里却时常会冒出些阴暗想法,性格比一般人执拗太多。只不过楚鸣鹤太擅长修饰自己。
周苏郁算不算“羊入虎口”,见到他的第一眼,秦逸就断定他和自家好哥们儿有同样一种不好惹的气质。
只不过楚鸣鹤是汹涌海面下的暗礁,深刻内敛;而周苏郁是龙卷风冰雪暴,乖张锋利。
一边是楚鸣鹤下落不明,一边是周苏郁遭遇事故,秦逸一个头两个大。
秦逸气喘吁吁地赶到,远远看见一个身形高挑似平面模特的男人———耀眼浅金色短发,皮肤过分白皙。
他倚着玻璃门站着,眉宇间萦绕着狠戾的寒气。
是顾戚风。
秦逸当然知道顾戚风是楚鸣鹤的情敌,他撸起袖子,蓄势待发等着替好兄弟大干一场,就在这时———“师哥!”
吕小雨左半边脸红肿着,绞着手指站在楼梯道墙壁对面,低着头,仿佛挨了训面壁思过的学生。
见到秦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哥他打我!”
一排黑衣保镖整齐肃穆地围在病房外,仿佛守丧的乌鸦,其中一个看似是领头的保镖走向秦逸,斩钉截铁地拦住他,“你们不能过来。”
秦逸瞪着他,“谁规定这是你家地盘了?他是我好兄弟的人,我肯定不能放着他给你们一群不知道哪个帮派的混混处置。”
领头保镖语调也不客气了,“我们是皇室雇佣的亲卫队,负责保护这个人。”
秦逸蔑视一眼道:“黑的也能描成白的,哪有皇室的人在脖子上纹身?我看你们就是一帮混地下的,来啊,有种就把我抓走,我告诉你,我好兄弟可是你们皇室的太子,你们的行动经过他同意吗?”
领头保镖歪嘴一笑,“楚鸣鹤?他靠山早就塌了。”
他猛地健步上前,抓住秦逸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楚氏要大换血,早变天了。”
秦逸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我呸!天塌了我楚哥也不会塌!”
正在焦灼时,主任医生推开重症监护病房门,满头大汗地摘下口罩,“车到了吗?转院手续现在可以立刻办理。”
“立马转院?我看你们是要拿他做实验吧。”
顾戚风抱臂走过来,眼里蒙上灰色阴翳,“办理手续需要签字,你们越法违章了。”
谁知领头保镖冷笑一声,立刻接话,“我们就是新世界的规则,几个毛小子就别嚣张了,这么跟你们说吧,整栋楼都是我们安插的眼线和人手,你们敢一动,立马就有狙击枪瞄准额头。”
他做了个枪击的手势。
秦逸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想起顾戚风,问:“你不是恨他要死吗,怎么还跟着来了?”
吕小雨不放心,回到酒吧后又折返回来。在门口撞见顾戚风,顾戚风一看吕小雨鬼鬼祟祟神魂不清的模样,立刻抓起来盘问。因为他看见了吕小雨和楚鸣鹤周苏郁一起,心中总觉得有蹊跷。
“我当然对他恨之入骨,可就让他轻易死在巷子里,太便宜他了。”
“你真是变态。”秦逸冷笑道:“摊上你,周哥倒了八辈子霉运。”
“楚鸣鹤又有什么幺蛾子事?你现在立马拍周苏郁一张病房里奄奄一息的照片,发给他看他来不来。”
“我现在很怀疑,他们离婚有你一半参与。”
“你作为楚鸣鹤身边最近的人,还没被恩爱秀够?整天看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恶不恶心。”
“嫉妒我?老子就是喜欢嗑cp,哪像某些人,阴阳怪气假模假式,哪边都不讨喜。”
“听说你谈了一个和周苏郁一个类型的特殊种男朋友,基因是山猫。找代餐你才最恶心。”
“你——!”
就在这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个英俊如刀削斧凿般锋利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见过一次就不会忘,尽管他竭力收敛着攻击性,但骨子里的威压是藏不住的。
楚烨来了。
“手术同意书,我来签字。”他接过保镖的钢笔,刷刷签了两笔,然后转身正对秦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秦逸肺都气炸了,“别以为你是楚鸣鹤他哥我就怕你。”
楚烨似乎完全没将秦逸放在眼里,从容不迫道:“我们签过合同,以后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
楚烨进入看护病房,回头对领头保镖说,“转院手续等我出来再办。”
顾戚风察觉到危机降临,他伸手想拉住楚烨,“你进去要干什么!”
楚烨稳当地侧身避开,一排快变成雕塑的落灰保镖突然冲上来,一拳将顾戚风撂倒,然后用离子枪指着面色煞白的吕小雨。
秦逸护在吕小雨面前,“虚张声势罢了。”
空气似乎一触即燃,一扇重症监护门隔着冰火两重天的世界。
重症监护室内。
无影灯还没关,染血的手术刀潦草地摆在手术台上,周苏郁的四肢被束缚带绑紧,正面朝上瘫软在病床上,脖子侧边扎着一根阻断神经暴走的注射针。
周苏郁半睁眼,幽邃的目光直达楚烨眼底。
插着输气管无法开口说话,苍白无力的手指微动,忽然被楚烨牢牢握住。
楚烨嘴角勾起古怪的弧度,带着某种病态的狰狞感,“我改变主意了。你不必去,在Y星有我投资的研究所,你去做,老本行不难。作为越界的惩罚,你永远也不能回到阿尔法星。”
“宝贝儿,我可太低估你的野性了。”
楚烨感受从手指传导的微弱脉搏跳动,动作礼貌温柔,可眼底却仿佛深潭,压着一丝憎恶和厌倦。
周苏郁努力汇聚眼神焦点,却只能看到模糊的重影,有可能视网膜也受损。
楚烨瞟一眼迟迟不敢进来的医护人员,“给他用最好的药剂,费用楚氏集团承担,尤其是这张脸,不要留下一丁点伤痕。”
楚烨捏住周苏郁下巴,指尖残忍划过下颌线,“本来不想留你,你知道的太多了。但我现在终于搞清楚楚鸣鹤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
“不听话的臭脾气,和这张单纯无害的小脸儿,可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周苏郁仿佛被按在砧板上的鱼,全身动弹不得,等着最后一刻的献祭。
楚鸣鹤在床上醒来,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
身体似乎轻盈了许多,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仿佛蒙上了毛片般模糊,甚至连大概的轮廓都想不起来了。
通讯器全部被没收,床头柜放着一面梳妆镜,他对着镜子,发现自己脖子以下全部缠满医用绷带,最可怖诡异的是,面相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来温润如玉的眉眼,变得锋利更有攻击性,好在眼底的光仍然是平常那个落落大方矜贵公子的模样。
摸着自己的面颊,楚鸣鹤心中一丝凉意升起。
小时候身体素质并不好,
而现在,浑身的肌肉经络仿佛被打通,注入了源源不断的能量,
“你是不是被软禁了?”
这里是一栋郊区度假酒店,样式很老旧,红砖墙外漆剥落,墙缝攀爬着灰绿色的爬山虎,乍一看阴森鬼气。
楚鸣鹤望向窗外,一大片森林连绵成片,看不到一丝人烟。
“听着,现在情况…”秦逸还有很多话想说,可电话线马上被掐断,对面只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叩叩叩,张承泽推门进来。
楚鸣鹤保持着拿通讯器的姿势,目光落到他手上。
张承泽举着一块托盘,覆盖着红色丝绒布,彬彬有礼地问候道:“少爷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楚鸣鹤没有作声,瞥一眼床头柜上的瓷杯,水里面漂浮着一些细小微粒,他以前从未能注意到微生物细节,这根本不是人类肉眼可以观测到的。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张承泽将托盘稳放到桌子上,折了花瓶里一朵鸢尾花,突然眼神一暗,紫色娇嫩的花瓣突然被双指掐断。
这一幕简直触目惊心,阴冷的光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
楚鸣鹤“非要我叫出那个名字吗,张清麟。”
天花板侧面,一个通过变声器处理过的电子音传出来,“看来实验很成功,声带未受损,心跳正常,
两个穿着精钢铠甲的亲卫兵将楚鸣鹤架起来,另一个按下一个小巧零件似的红色按钮,楚鸣鹤齐肩位置,登时出现了一批蓝色数据,数字不断跃动着,发出滴滴响声。
“数据在平均线范围之上,检测结果显示优良。”
听见刻板冷酷的声音,楚鸣鹤头皮一炸。随即冷静下来,心中有几分定数,冷冷地审视着张承泽。
“你们拿我做实验。”
张承泽不语,嘴角却勾起微妙的弧度。
“这将是全宇宙全历史里,第一个灵魂移植成功的案本,祝贺你,张院长。”
“合作愉快。”张承泽说道。
声音消失,空气重新凝滞住。
张承泽解下领带,拉开一张椅子到楚鸣鹤身旁,西装外套一挂,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小盒子。
主刀医生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过来,“接下来会有很多附加反应,需要做好S级警戒准备。。”
楚鸣鹤对那小盒子很是眼熟, 一时想起来却头痛剧烈。
张承泽拇指一推翻开盒盖,从里面抽出一支细烟,摁到楚鸣鹤嘴唇里。
啪, 打火机点燃。
辛辣香甜的草气味灌入肺腑, 仿佛有种神奇的治愈魔力, 楚鸣鹤支离破碎的脏器得到了灵泉的滋养,绷紧的肩背肌肉放松下来。
张承泽慢条斯理地说,“S级特殊治愈型烟叶,对你没害处。”
他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有没有感觉熟悉。”
也许是普鲁斯特效应,几秒后, 楚鸣鹤脑海里自动勾画出一个形象。
周苏郁经常叼着这种烟。
张承泽好心帮他回答, “这种特殊烟叶采自云雷星,你那小老婆的母星。如果你还想见他, 等二次治疗后或许他会大发慈悲带你过去。”
张承泽笑容虚伪,说的话一听就知道是假情假意的恭维。
楚鸣鹤平时不抽烟, 喉咙被烟雾呛咳了好几下。空洞眼神鉴赏着白濛濛的烟圈, 鼻子里闻到一种奇特的清香, 很是能安抚神经。
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另一个人。
沉默片刻,楚鸣鹤伸手把烟蒂掐灭, 两指揉捏把玩着。
眼神暗了暗, 瞳孔里竟呈现出一丝诡谲的红光, “我的身体已经受你们任意处置, 如果张叔还顾念我们以前曾经一点旧情, 不妨将计划透露一点, 让受试体知情, 也好配合后续实验跟进, 不是吗。”
张承泽一愣,随即笑了。
他震惊于楚鸣鹤临危不惧,比他认识的要成熟冷静许多,不过楚氏的人向来城府深心思密,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张承泽将投影平板放到桌面上,一副巨大无比的虚拟3D影像出现。
是兽灵之祖“魁雯”。
魁雯赫红色的瞳孔,和楚鸣鹤遥相辉映。
楚鸣鹤眯起眼。
“星历41年,宇宙中七十亿星球实力均等,为了掠夺资源割据土地,星际战争连绵不绝,持续了整整两百年。直到一种高纬度生物意外降临阿尔法星,局势才出现了变化。”
张承泽转着电子笔,用朗读文献的机械口气说, “它为阿尔法星注入了源源不断的灵力,一时间灵气复苏,动物基因链被改造,拥有了上古神话中出现的特殊异能。而外界不知道的是,极少部分人类,因为和它接触,精神体也发生了进化。”
楚鸣鹤的家族是最早和兽灵之祖签订契约的人类,契约内容记载在封印锁的卷轴里,他小时候曾经有看过一次,大约是兽灵之祖为阿尔法星提供灵力能量和保护屏障,楚氏家族则作为它的代理人,提供大量的食物和人类祭品。魁雯在降临地球时,因为不明原因,身体受到重创。于是楚氏家族将他安置在一片荒山地下,设置为禁区,并派上精英警卫队重镇把守。
张承泽语气一沉,灰色浑浊的眼珠忽然射出阴鸷的光,仿佛深不见底的蓝洞将人吞噬,“可是,它现在要死了。”
再高级的物种也不能抵挡终结的来临。
楚鸣鹤一声冷笑,“那你不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吗?”
楚鸣鹤单手撑着床面,让身体支起来,全身的绷带松了一瞬,也许是意念作祟,骤然散开了。
上半身胸膛精壮,肌肉悍利,呈现出流畅饱满的弧度。转动手腕,肌肉随之律动,虽然体型较以前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但肌肉纤维含量更高,迸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人鱼线隐没在绷带里,楚鸣鹤双手交叉,施施然放在胸前。
他的脚踝却被精钢锁链铐住,最远距离只能达到五米外的洗手间。
这样的楚鸣鹤简直像受损的古希腊雕像,张承泽饶有兴致地看着,突然明白为什么他对周苏郁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你忽略了一个客观条件。一方称雄,成为整个星系的无冕之王,然后有一天突然断链子,群龙无首,宇宙将会再次陷入滔天战火中。而为了维护星际秩序,我们要寻找一位能继承兽灵之祖力量的‘灵魂容器’。而整个计划,叫做AHR天使猎人计划。”
张承泽按动旋钮,投影画面一转,从魁雯变成人类,像挂在医院的人体结构解剖图。
而投射出来的人,正是楚鸣鹤。
肩膀位置赫然标记着一行英文小字:实验体X-789,结果成功。
楚鸣鹤话锋一转,“你不是一直想替你弟弟报仇吗?潜伏进楚家这么多年,居然还把我留到现在?你的行为和思想相悖的太厉害,我怎么信你?”
他语气非常凌厉,胸腔略微颤抖,仿佛气息很不稳定。
张承泽一哂,“你告诉我,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楚鸣鹤冷静道:“满足你自私变态的复仇欲望。”
张承泽故作悲戚,“我太伤心了,鸣鹤,我真的把你当自己儿子一般对待。”
“那是很久以前。我和你不可能回到过去。”
张承泽俯视着打量着楚鸣鹤,发现他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性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楚鸣鹤是皇室贵族继承人的典范,小时候乖巧听话,可就在遇到周苏郁之后,血脉里的锋芒和攻击性才逐渐暴露出来。
楚鸣鹤用鹰隼般的目光同样盯着张承泽,就想伺机而动的猎手,世界上一切不过是他囊中之物。
“周苏郁呢。”楚鸣鹤抬头问到,“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张承泽说,“你现在还惦记着他?他背叛你千百回,从一开始接触就是图谋不轨。”
楚鸣鹤尽量心平静气,可发力骨节早已透露出来他忍耐力濒临极限,“他在哪。”
张承泽正对这头即将出笼的凶兽丝毫不慌张,一整衣襟,慢慢道:“安全的地方,他已经是弃子,对我们没有用处了。”
不错,周苏郁当时就是最有潜力的容器候选者。可惜他的性格太过复杂多疑,和兽灵之祖匹配率很低。可惜了,明明是个哪方面都强的好苗子。
楚鸣鹤冷不丁道:“在你看来,他们就是小白鼠吧。”
“我不知道你指的他们是谁。”
“‘天使猎人’计划的试验者。你们私底下干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
张承泽喉咙里发出一声干笑,“那又怎样?无论警察还是军方都没办法追捕到我们,实验基地已经彻底爆炸成一片废墟,参与者死无对证,都过去十五年了。”
他突然说,“也许我就不应该让你和他在十五年前相遇。”
“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张承泽挑眉,不容置疑。语气一转回到正事,“你现在所有一切都受我们控制,完成一次灵魂交移实验,耗费多大财力物力人力,几千亿投资到现在,就为了这一天到来。你可要千万爱惜自己。”
“……”
“把计划提前告诉你也无碍,过两个月,楚璟成将会下台,你作为第一继承人,登上阿尔法星总理人的统率之王位。”
楚鸣鹤感觉头脑发热,血液奔涌,现实世界迅速扭曲变形,他怀疑是那些药物的副作用,“前面还有我哥,按照辈分也轮不到我。”
“呵,楚烨?”张承泽笑了一下,“他根本没资格继承。”
楚鸣鹤一手撑着额头,咬牙咽下一口血腥,“你胡说什么?”
楚鸣鹤如雷贯体,楚烨作为长子,从小到大按照严格的要求培养,而他作为次子,得到了父母无限宠溺,父母也许想将他作为感情补偿,所以一直以来读书上学选专业都由着他性子。这些年,楚鸣鹤活的轻松洒脱。
“他和楚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你父母收来的养子。你调查我的信息,怎么就对你兄长毫无防备?”
“兄弟阋墙,不是望族纷争一贯相传的惨剧吗。”
楚鸣鹤骤然想起了周苏郁之前提到的“容器”,“容器到底是什么。”
张承泽眼神示意在一旁搓手的主治医师,他迅速打开文件夹,用怜悯的语气道:“打个比方,相当于储存巨大力量的保险箱,兽灵之祖毕竟是地外生物,要找到适配型容器非常困难,概率相当于千亿分之一。但你身上流淌的皇族血脉天生和灵兽共鸣,简而言之,只有你才能承受这天赐之力。”
张承泽一抬手,“我不再说多,你好好休养,每天上午九点和下午五点帮佣准时送餐,中间有医生帮你换营养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