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超S级契约灵兽结婚,香疯了—— by酒暮枢
酒暮枢  发于:2024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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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大自然的悲怆怒吼,比自然科学教科书描绘得更加震撼,楚鸣鹤发着懵。
“看,雪崩了吧。”张叔见怪不怪,那座山峰是极寒地区,基本没人,自然现象。他刚才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劝小少爷浪子回头,没想到机会就这么飘然来了。
“路被堵死了,我们回去。”张叔快速收罗装备,登山杖,照明灯,电池板,暖宝贴……,全部东西拾掇进登山包。半分钟过去,他回头,看见楚鸣鹤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停下手中动作,忽然于心不忍,“鸣鹤……”
没有血色的唇忽然动了动。第一次被雪崩的巨大轰鸣声掩盖,张叔只好靠近点,然后才听到说话。
小少爷的心情很复杂。
手指绞着羽绒服拉链,围巾卡住了毫无发觉,脸色是少有的仓皇,看起来确实想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了。
张叔问:“你刚才说什么?”
楚鸣鹤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转过头,眺着雪崩的方向。然后盯着前面的小路,上面是一连串的脚印。
“刚才和我擦肩而过的,好像就是阿加雷斯雪豹。”
“你一定是烧糊涂了。”张叔半开玩笑,伸手探他额头。
“不,我想起来了。”
柔软的,细腻的绒毛,从耳朵尖擦过他的手背。
还有一闪而过紫色的剪影,那是他的眼睛。
雪豹在山峰上,好像回了头。
楚鸣鹤音调拔高,“我摸过他的耳朵!雪豹就是那个特殊种!!!”
就是“泽西”!

突如其来的雪崩把众人吓了一跳。
尼比鲁星自然灾害不少, 但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突袭,总感觉象征着什么不祥之兆。
天空灰沉沉的,厚重云层压在每个人头顶。柏树林像钢针似的摆动, 只有一点风。
这片零下负十几度的极地山峰上, 穿着黑色紧身训练服的孩子们, 就像一群迷失方向的乌鸦。
试炼开始的哨声响起来。
终极试炼终于来了,在一个支离破碎的下雪天。
晋级者上天堂,淘汰者下地狱。
周苏郁把帽檐松了一下,支棱起来耳朵,听到一阵嘶鸣声,从正前方传来。
一个巨大的铁笼用黑色幕布遮着, 透过幕布下摆, 看见链条形状的锯齿锁链。这些特质锁链用高级金属打造,专门囚禁SS级别以上的特危型灵兽。
张清亮站在旁边, 手里拿着按钮,三分钟后, 幕布缓缓升起。
周苏郁站在最后一排, 簇起眉, 眼睛左右环顾一圈,“肖诃去哪里了?”
季绒说:“前几天他低烧, 被白大褂叫走了。一小时前我给他发通知, 应该快赶过来了。”
因为讨厌周苏郁总是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 顾戚风没好气回答, “鬼知道, 不过我想他应该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了。”
周苏郁看向他, 觉得从阿尔法星回来之后, 顾戚风的性格变化了很多。他说出的话, 有些是刻意的冷漠,不过他不是很在意,青春期的小鬼总会有逆反心理。
“你什么意思?”季绒有点生气,对于这种嚣张的态度。
顾戚风耸耸肩,“没什么意思。我瞎猜的。”
说实在的,他一直对周苏郁有种不清不白的感觉。之前,他把周苏郁当作偶像崇拜,是跟在后面领包的风光小弟。
而现在,他看见周苏郁脆弱不堪的一面,产生了幻想破灭的憎恶感觉。
比如,他不像以前那样体力充沛,特训完后总要大口大口喘气。
再比如,他会对着冰封的湖泊发愣,眼神懵懂,眼角湿润——总是偷偷跟踪周苏郁的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无坚不摧的人会流露出这样迷茫的神情。
可能他真的心里阴暗吧,这一切都让他产生了把周苏郁撕碎的强烈欲望。
然而另一个小伙伴季绒——却是无条件站在周苏郁阵营上的。
顾戚风觉得当真可笑,周苏郁明明只把她当作不懂事的小妹妹,季绒却深陷其中,产生了少女粉红色的暧昧遐思。
周苏郁去阿尔法星的时候,季绒发现了他抽屉里的照片,满满当当,全部都是周苏郁。
因此季绒当场和他决裂,大叫着跑出去。
隔着窗户,他听见“变态!”远远传来。
好在这件事还没有被周苏郁知道。顾戚风不经意地瞟了眼正在做准备活动的周苏郁,对方正巧回头,笑得很好看。
但说出来的话又臭又脏。
“你裤头拉链没上好,鸟要露出来了。”
阴暗小人连忙背过身,又羞又气,“要你管啊!”
周苏郁用手肘撑住他肩膀,呼出来的白气扑在脸颊上面,“隔壁的小姑娘都看着你呢,都被你吓跑了,羞不羞啊?”
“你不要对谁都这么暧昧。”顾戚风把他推开。
周苏郁琢磨一下这个词,“我们是哥哥弟弟嘛,兄友弟恭,亲近一点没什么不好。”
“你总是这样自说自话!你看清楚,你旁边那个玩意儿才是你的亲弟弟!”
他扔过去一团雪球,小雪豹从周苏郁背后窜出来,咬住他的袖子。
顾戚风惊了一下,疯狂挥舞手臂,最后是周苏郁递了台阶,将小雪豹拽下来,但手腕上留下了惨烈牙印。
“靠,你脑门被驴踢了?”周苏郁挑起一半眉毛,一把揽住他,“我发现你最近很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见顾戚风不搭理他,周苏郁觉得顾戚风故意怄气。
于是他用力按了一下他肩膀,想调节气氛,于是用调侃的语气说,“连季绒小朋友最近都不理你了。脾气怎么这么臭,内分泌失调了吗?说,是不是终极考核结束,担心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令人呕吐的,假装的亲昵。
实际上呢,他的“好哥哥”根本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敞开心扉。
“周苏郁,你他妈真不要脸。”
冷不丁的。
手被拍开。
轻蔑的,鄙视的目光从顾戚风眼睛里射出来,正对着周苏郁惊诧的面容。
顾戚风哽咽着。
巨大的,压抑已久的情绪将他笼罩。
他盯着周苏郁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已经放弃大脑思考。
“在你眼里,我永远是个弟弟,打杂的,端茶的,跑腿的,免费劳动力。”
顾戚风一声冷笑,反正都到最后时刻了,他豁出去了。
“你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
事态出乎意料地严重,顾戚风从来没有正面反抗过他,周苏郁不解地皱起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子苏说的对,你心里只有姓楚的家伙。我知道你的骑士家族衰落,来这里是为了恢复家族荣光。但没想到,哈哈哈,周穹斯的孙子,居然要靠爬别人的床来上位。”
周穹斯是他的爷爷,曾经担任三届大总统的首席骑士团团长。
周苏郁仿佛被闪电劈中,眼前的顾戚风变得无比陌生,好像他们从来就不认识。
“你跟踪我?”
顾戚风到底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他从来缄口不言。
可没等他想明白,乌泱泱的人群哗一下散开。
前面出了什么意外。周苏郁左手掐着肆意发泄情绪的顾戚风的脖子,右手捂他嘴,让他闭嘴。
可顾戚风却反咬一口,然后甩开他的手,跑到别的地方,兀自生气了。
周苏郁摇摇头,叹一口气。
开始宣布考核规则前,张清亮看向周苏郁,隔着人群锁定他,目光含义深刻。
扩音设备连接好,张清亮眼神示意,教头拿教鞭在地上抽打两下,震住这帮小狗崽子。
没有感情的声音悠悠响起来,飘在雪地的上空。
“今天的考核规则很简单,也很粗暴。”
张清亮顿了顿,“射杀你们面前的SSS级异兽,用你们学过的所有方法。”
一片哗然。
平时的训练里,狩猎异兽让人最头疼。每次训练完,都会弄得遍体鳞伤。
但这次的狩猎对象,是义兽化后的肖诃。
周苏郁起初以为自己看走眼了,直到从顾戚风那里,响起一声冷冷的嗤笑,意味很明显。
他仿佛被死神扼住喉咙。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
明明和兽灵之祖签订契约,兽灵之祖答应了会救肖诃。而且最近几天肖诃的病情明显好转,他看在眼里,又怎么会突然反复?
不对,不对。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周苏郁扯住顾戚风的领子,手背上的青筋透露着隐忍,语气颤抖,“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没想到顾戚风居然解释了。
“与其说突然康复,不如说是回光返照,据说癌症晚期的病人将死之前会出现突然好转的迹象。其实,在你突然消失的那段时间,已经下达死亡通知书了,我还在上面签字。”
这些事情完完全全不知道。
“但是就在你回来的前一天,肖哥他的脉搏忽然重新跳动了。但是无法压制住体内的上古血脉。你也知道,压住不住的后果,就是暴走。”
周苏郁瞪大双眼,拇指顶在食指指腹上,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这不可能……”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你的弱小无能,看起来真的很可怜。”顾戚风抬起下巴,话锋一转,“我还知道,自从安赛飞死后,你就一直沉浸在负罪感之中,你从来不是真正关心别人,只是不想别人死在你面前。”
恨意汹涌,喷薄而出。
“你想保护所有人,可到头来,你谁也保护不了。承诺个皮啊!你他妈这么在意肖诃,只是后悔让余彬礼死了。你也知道,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吧!”
顾戚风说这些话,其实是血气上头。
他说完就后悔了,周苏郁怎么说也救过他们千万次,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嘴居然脱了线。
有人从后面绕过来。
“有没有人说过,你当真又婊又茶,怀揣圣母救世心,却没有能力救人于水火。”
最后这一把刀子,是张清亮扎过来的。
他瞟了眼顾戚风,把他弄开,然后捏住周苏郁的下巴,“因为啊,你自己就深陷水火。地狱之人,怎么能拯救同样处于地狱的人呢?”
周苏郁感觉整张脸都被风吹得酸麻。嘴角尝到了湿咸的味道——那是站在身后很久,濒临绝望的季绒的眼泪。随着风飘过来。
季绒没有过去帮他解围,而是不断重复一句话,“爬上别人的床是什么意思?余哥哥是你害死的吗?”
周苏郁感觉自己被暴风雪笔直地剖开,一声声嘶吼中,脾脏被撕扯粉碎。
铁笼上面散发着白色蒸汽,笼中困兽剧烈地呼气。
那是一只两人高的巨型变种狼蛛“泰坦引擎”。
它用匕首般锋利的獠牙弄断防护电网,冲出来。
顾戚风突然大喊,“快闪开!!!”
电光火石之间,季绒被“泰坦引擎”要住肩膀,然后被甩出去。
一根巨大的冰锥,刺穿了她的腰腹。肩胛骨破碎,手臂软软垂下。
血流成河。
她的眼睛眨了眨,看向周苏郁,眼角溢出两行清泪,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
世界末日。
周苏郁突然发现身子怎么也动不了,眼前晃了下,然后身体向悬崖摔倒。
眼前是张清亮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的丑恶面容。
最后消失在风暴中。
他被推下深渊。隐约听到张清亮轻声说,“皇族的走狗,都去死吧。”
让一切都结束吧,周苏郁缓缓阖上眼皮,脑子里出现了走马灯。
余彬礼,肖诃,顾戚风,季绒,他们围在壁炉旁边,共享一条巨大的羊毛毯子。火苗温暖,他能看每个人脸颊上细密的绒毛。他们聊着天,从宇宙大爆炸聊到张清亮的八卦。笑声此起彼伏。
重心离散的过程中,他竟然感到一丝快意。
他丑陋的灵魂就要飞走了。
与此同时。
冰封三百年的巨型湖泊忽然列出一道口子,巨型独角鲸冲破冰层,发出啸叫,快把耳朵震碎了。
周苏郁和她从阿尔法星回来之后,再也没碰到过,直到那天楚烨光临的时候,才知道她因为黑了基地内部信息网被开除了。
蓓鸥孜孜不倦挖掘基地的秘密的原因,是她认为,所谓的“天使猎人”的人体兵器试验,存在着巨大的技术和构想漏洞。她和当时的恋人楚烨商量好,她故意留在基地,当做卧底,就是十余年。
因为蓓鸥也和兽灵之祖签订契约,所以周苏郁间接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也就是在那时,他知道了蓓鸥继承的灵兽血脉是来自极地深渊的独角鲸,“黎明吞噬者”。
顾戚风站在悬崖边缘,看见独角鲸张开血盆大口,把周苏郁吞没。
沉默一会儿,他转身向张清亮走过去,给了他一拳。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一切都毁了。
此时的顾戚风,像一只被丢弃已久的蓬乱野犬,只会用破碎的利齿无声地嘶吼。
“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
张清亮的右脸被砸出一个凹坑,瘪了一下,吐出一口血痰。
但紧接着,顾戚风的手腕被铐住,张清亮摁住按钮,顾戚风被电晕过去。
接着他回头,接过助理的羊绒手帕,擦拭掉衣服上的血迹。
若无其事张口,正对着惊魂未定的少年们,“刚才出现一点小差错,考核继续。”
楚鸣鹤在山脚休息了三十分钟,忽然看见有一个湿答答的影子,浮在冰封湖泊的浅水滩上。
他在蜃气之森迷路了,那里雾气浓重,雪地里有好多细碎的白骨,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的。
他还和张叔闹起小脾气,接着就被大雪冲散。
见那团不明物体好像诡异地蠕动,楚鸣鹤赶紧把周苏郁捞起来,把自己围巾解下来,擦干净他的身子。然后用教科书教过的方法,把周苏郁剥得一干二净,用自己的超级防寒的硕大鹅绒羽绒服将虚弱的身躯紧紧包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救人是本能反应。况且他看起来真的很可怜,像一条被锯断尾巴,搁浅的小人鱼。
怀中的少年仰起脸,声音又细又颤。薄薄的嘴唇像凋谢的玫瑰花瓣,瞳孔里没有高光。
要说什么吗?
楚鸣鹤赶紧把羊绒手套脱下来,用温暖掌心捧住少年的侧脸,触摸到的地方又冰又冷。
鼻子上是冰渣子,一点点掉到手背上。
楚鸣鹤用食指揩掉,动作轻缓。像擦拭一件裂纹瓷器。
周苏郁的嘴唇像血一样,红得要从皮肤里面挣脱出来。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非常非常鬼使神差,出于某种不正常的心理,楚鸣鹤用食指指腹捻压了一下。
黏连在一起的僵硬表皮,支离破碎的坚强内里。
这让楚鸣鹤想到冬天庄园里,被丢弃碾碎的樱桃。

◎“我只有你了”◎
每次周苏郁放松警惕, 沉浸在无意识状态中的时候,都会和兽灵之祖灵脉连通。平时是魁雯老找他,然而这次, 他去见魁雯的心情格外强烈。
于是在漆黑一团的意识空间里, 灰头土脸的周苏郁见到了兽灵之祖。
愤怒, 不甘,委屈……像打翻的颜料罐,把面容清俊的少年涂抹成绝望的模样。
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周苏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把兽灵之祖恶心巴叉的头颅和触须,一刀一刀削下来。
割肉剜骨,血债血偿。
然而祭坛中央的魁雯却眨巴着水晶玻璃球的大眼睛, 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周苏郁膝盖莫名软了一下, 被拂到地上。
他感觉两根触手缠住腰腹,忽然间被拎起来, 他半吊在空中,像个破破烂烂的, 四处漏风的黑色塑料袋。
“是我的错。”
没想到魁雯先开口。
“我高估了你, 你不是合适的灵魂容器。”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这时候再瞒着他, 这孩子未免也太可怜了。魁雯直截了当,“我看在你天资尚可, 才和你做交易。我得了重病, 时日无多, 需要一个人类的躯壳继承我的灵魂。”
周苏郁怒火攻心, 天灵盖炸了。“你他妈把我放开!我不懂你说什么, 为什么肖诃会变成那样?!”
伶牙俐齿是他的本色, 可现在他说话一半就咬到舌头。
猩红血液从嘴角往下掉, 一滴滴敲在锁骨上。
周苏郁突然干呕起来。
“你他妈骗我!”
“你的三十年寿命化作能力, 一半心脏让肖诃起死回生。但是你也知道,只有一半。”
魁雯冰冷机械地说,“你这么聪明,一定懂我意思。”
周苏郁抱着头,蹲在地上,脑海里掠过肖诃最后的样子。
“我不懂,我不懂啊!!!”
魁雯的声音是即将掉在头顶上的铡刀,“人死不能复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这么傻呢?即使你用整颗心脏替换肖诃的生命之源,也是没有用的。”
铡刀落下。
“你的需求是让肖诃活下去,没有提及让他以什么形态活下去。人类形态,还是灵兽形态,反正只要生命特征存在,对于你而言,没什么差别吧。”
这话和顾戚风说的殊途同归。周苏郁猛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只要他的心脏还在跳动,活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吗?!”
“我要杀了你!!!”
沸腾的黑色岩浆,从二分之一的心脏喷射出来。
空壳一般的身子,被复仇想法填满,挥动拳头,一下下用力砸在魁雯的脸上。
他用尽全力,舍弃掉一半心脏和三十年寿命,为了保护好身边的人,为什么这么一点微茫的祈愿,都不能让他实现呢?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啊。
“你去死!”
“季绒、肖诃、余彬礼………”
“你怎么不代替他们去死啊!”
楚鸣鹤彻底懵了。
他震惊地看着周苏郁的脸——那张脸泪流满面。
四个小时前,尼比鲁星发生了冰雪暴。为了活命,楚鸣鹤将昏迷不醒的周苏郁连拖带拽地搬到这间林中小屋。屋檐上挂着安全标识的铁牌子,看起来很敦实。
“喂……”
大概把他认作讨厌的人了。刚才帮周苏郁处理伤口的时候,突然被咬住手腕,他瑟缩了一下,居然被趁虚而入——对方一个扫堂腿将自己蹽倒,眼睛闪晃一下,失去神智的周苏郁就熊扑过来,骑在身上,喉咙被两条精瘦有力的手锁紧。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紧贴沁出冷汗的手掌。可没等他喘过气,周苏郁那张惨白惨白的脸庞就靠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鼻息。
又细又颤的呼吸,微弱得仿佛不存在。却又像拉扯空气的钢丝,时刻提醒楚鸣鹤他倾盆大雨般的绝望。
周苏郁根本不知道压着的人是谁,一股脑儿说,“你个骗子,我要让你下地狱,你周哥今天就是要死,也要把你剁碎……”
楚鸣鹤默默听着,心思却百转千回。
周苏郁到底把他认成谁了?这么大恶不赦的。
周苏郁贴着楚鸣鹤鬓角,冷笑起来,“我要杀了你。”
心脏剧烈一震,楚鸣鹤反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狗日养的。”
“…………”
楚鸣鹤见他又不动了,于是想将他推开,一上一下的姿势实在太奇怪了。
可他刚一伸手,周苏郁就重新将他按倒。
楚鸣鹤看见周苏郁低下头,不知道眼泪还是雪水落下来,打湿他唇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周苏郁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们为什么要害他们,为什么要害我……”
他像一个湿答答的小婴儿般哭着,因为太久没有掉眼泪了,所以憋坏的泪腺要狠狠报复。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怎么也不受控制。如果周苏郁是清醒的,他一定会扇自己两大嘴巴子。
鬼使神差的,楚鸣鹤伸出舌头舔掉,味道咸咸的,他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
其实周苏郁的体力早就被耗尽了,身体非常虚浮,就算跨在身上,楚鸣鹤也没感觉到多大重量。
所以当他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来的时间,一只手,楚鸣鹤就轻松接住。然后周苏郁愣了一下,两个人瞬间颠倒位置。
场景重现。
这幅画面非常诡异,周苏郁躺在楚鸣鹤腹部位置,因为呼吸不畅,胸膛剧烈起伏着,身上又没有衣物遮挡,赤条条的像搁浅沙滩的鱼。
周苏郁肩膀耸动得厉害,楚鸣鹤感觉到他稍微松动,抬起手,将灰色的羊绒围巾搭在他脖子上。
谁知哭的更大声。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什么也没做错呀……”
“我是坏孩子吗……”
“别……”
别哭了。
尽管楚鸣鹤很想说这句话,但直视周苏郁的眼睛时,忽然也哽咽住了。
楚鸣鹤想起来,小时候自己闯祸被骂了,白又琳会抱着他的头,一下下给他顺毛。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摸了好一会儿,他看见周苏郁没了动静,吓得他以为周苏郁猝死了。
拨开刘海,发现这家伙只是憋着眼泪,不想让它们掉下来。
楚鸣鹤又想起白又琳会对他做的事,于是闭上眼,吻掉没蓄好的泪珠,在通红的眼尾周围。
他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也没有感觉两个男孩子这样做有什么怪异,他只是想安慰他而已。
楚鸣鹤感到腰侧被重重地掐一下,身下的家伙似乎不满意他走神,低低咕哝一声。
手指掐得更加用力,把楚鸣鹤的注意力扯回现实。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这么不值钱吗?”
尽管一头雾水,楚鸣鹤为了让他尽快安静下来,还是用父母哄小孩子的语气说,“我没有骗你,你是世界上最金贵的宝物。”
“值三百六十二万吗?”
忍着腰痛,楚鸣鹤认真道:“三百六十二万几千倍都不止。”
对方较劲,“我要几千万倍。”
这要得有点多。
“好好好,你是无价的。”
“什么是无价?”
楚鸣鹤思考合适的量词,盯着周苏郁困惑的眼睛,片刻后说,“一个宇宙。九百三十亿光年。”
语气诚恳,周苏郁的闹腾劲儿被熨平了一些。
周苏郁终于放过他的腰,“我想回家,可是已经没有家可以回去了。”
心灵导师楚鸣鹤说,“真正的故乡在你的心里,不要太在意物理层面上的概念。”
周苏郁露出惶惑的表情,拉住他的手,强硬地贴在自己的左边胸膛上,“可是我也没有心呀。”
楚鸣鹤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滚烫指尖抵达寒意阵阵的皮肤时,大脑拉响警报,让他飞快抽回手。
“你不是兽灵之祖?”
周苏郁意识到什么。
“我当然不是。”楚鸣鹤感动得要哭了,这家伙终于清醒过来了。
“噢。”
周苏郁像一只扎错人的小刺猬,将脸撇到一边,用很软很乖的调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楚鸣鹤咬住下唇,缓了会儿心神,“没关系。”
他松开双臂,周苏郁飞快挪到橱柜角落,避得远远的。可没歇息一分钟,他蹭到楚鸣鹤身边,大胆地将侧脸贴到他肩膀。
“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啊。”
楚鸣鹤脱口而出,“我没有讨厌你啊。”
“那你也不要嫌弃我。”
楚鸣鹤想笑,揉了把周苏郁凌乱的黑发,“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家人了。在这个世界上。”
沉默很久,楚鸣鹤问,“朋友呢?”
学校里总有玩得好的兄弟吧。
周苏郁只是摇摇头,很轻很轻的,似乎恳求他不要再说话了。
“我只有你了。”
可是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楚鸣鹤叹一口气,终于在柔软撒娇中输阵了。
轻咳一声,他将目光放到玻璃窗外面的浩荡雪景上。
大雪压断了枝桠,那些白桦树仍然那么□□地向上生长,不刺破天际不罢休。
他回头瞟了一眼周苏郁,没来由觉得,他好像那棵雪地中央,孤零零的小树苗。没沐浴到爱和阳光,就被暴风雪攻击得百孔千疮。
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很生怯的样子。
“我要抱。”
周苏郁的声音顿了一下,“抱。”
楚鸣鹤拿他没辙,双手扶住他下意识往后缩的肩膀,使劲儿地搂在怀里。
非常认真的,挤压两张胸膛之间的空气。
直到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我好冷啊。”周苏郁弯起眼睛,拍了两下楚鸣鹤的背,“真奇怪,你这么暖,我却怎么都捂不热呢?”
楚鸣鹤盯了两秒他滑溜溜的身子,“你把衣服脱光了,不冷就怪了。”
周苏郁原先的黑色训练服还是湿的,放在壁炉旁边烤。楚鸣鹤将自己的羽绒外套和最厚实的蓝色毛衣脱下来,给周苏郁套上。
对方就像个断线的木偶娃娃,连衣领都要楚鸣鹤亲手整理。
安全屋里有一个小型粮仓,里面有很多压缩饼干和午餐肉罐头,够两个人吃很久。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烟叶,有止痛功效。”
周苏郁被开罐头的铁片划伤手指,楚鸣鹤翻出一些叶片,用温水泡开,敷在上面。
然后将御兽护身符悄悄塞到周苏郁身上的衣服口袋里面。
因为楚鸣鹤觉得这个人更需要它。
第四天清晨,安全屋门闩被打开过,楚鸣鹤看向周围,雪林空旷寂寥,脚印被雨雪覆盖,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先走了吧。
楚鸣鹤有些失望,但在意料之中。
几个小时后,暴风雪结束,楚鸣鹤也开始返回,他忘记带食物,所以饿得头昏眼花。蹒跚着终于走出蜃气之森,欣喜之时,脖子背后被针尖蜇了一下,然后两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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