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异口同声地大喊:“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景长嘉说,“谢谢大家。我们未来再见。”
全场掌声雷动。
体育场边缘靠近出口的地方,有人收起了相机,准备离场。
一旁的报社记者诧异地问他:“你是自媒体吗?这就走了?一会儿不去采访一下那个数学家啊?”
“赶着回去发新闻。”那个身形高大的男生说完,冲他点点头,头也不回的朝出口走去。
他想看的都已经看到了,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而舞台上的景长嘉下台时,突然转头看向了体育馆出口。
他好像刚刚看见了封照野。
应该是错觉吧?
玉大还在热热闹闹举办毕业典礼,新闻就已经铺天盖地。
玉京日报:玉京大学2026届学子毕业,数学家景长嘉在列。
龙夏新闻:数学家景长嘉今日毕业,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科学早知道:关注!这个人!他毕业了——
头条直通车:定了!这个人或将改变你的教科书!
社交平台上更是热闹非凡。
“我姐们儿玉大这届毕业的,刚刚传了我嘉神讲话的照片,帅哭了!”
“在现场,我有视频嘿嘿嘿……”
“嘉神,嘉神——嘉神没有你我怎么念这个玉大啊!这图书馆是一天也泡不下去了!哭嚎.jpg”
“就没人关心他刚醒一年就毕业的事吗?我也想要这个脑子……”
“不读这个书了!(扔掉龙大毕业证)这就去考个隔壁的研。快乐.gif”
“有没有玉大的来说一说,你嘉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上一个数学天才是龙大的吧?我可记得是拿了奖就出国了。”
“又不是拿的德沃克奖。别的奖能和麦田奖比吗?不过这个要是也跑路了,玉大是不是得反思一下。”
“反反反,反你个大头。嘉神爱怎么选怎么选。基础科学只要能推动一点就是对全人类的贡献。”
“上面龙大的姐妹还在吗?你想想你步入的是一个没有嘉神的校园!慎重啊!”
龙夏的线上线下都热热闹闹,而弘朝的京城里,也有了点罕见的热闹。
去岁冬四散而去的金甲缇骑们,押着一大队人马回了京。为首的指挥使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黑色曳撒听闻都被血浸透了,只靠近就有一股森森的铁血味道。
押着的几十号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回京就直接关进了镇抚司牢。而那位领头的指挥使,连衣服都没换就直奔了宫里。
杨以恒小半年只收到过几封蔺获的密报,此时难得再见,对他也支不出什么好脸色。
“让你杀了那些人,你为何不杀?”他问。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今日杀一批写檄文反对云中殿下的学子,来日就会有整个学派站起来与您对抗。”蔺获说,“既不成气候,让南北学子自己争辩便是。”
实际上,也唯有由着他们争辩,天下女子都会读书识字的事情,才会传得更远,也会逐渐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当这些读书人发现根本影响不了同为读书人的其他人,而他们又拿天上的云中郡王无可奈何,大多数读书人都会选择被迫接受。
檄文讲得不好听,蔺获也很不爱听。但他知道留着,比不留要好得多。
杨以恒撩起眼:“我倒是不知道蔺指挥使什么时候这般慈心了。既不成气候,杀了又如何?”他眼神冷淡地勾起嘴角:“蔺指挥使不杀生了,是想放下屠刀,去天上找我哥吗?”
“此次镇抚司精锐尽出,南下调查官商勾结、囤积粮种一事,所查抄之人均已写密信呈与陛下。”蔺获只说,“另有财物金八十万两、银九百万两、铜板三万九千余串与若干文物珠宝,均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他一边说一边躬身呈上清单:“请陛下过目。”
王公公接过清单,呈给杨以恒。
杨以恒草草一扫,就笑了出来:“在抨击我哥贪污索贿的时候,一个个不留余力。结果呢?小小一个知府,家产恐怕比郡王爷都多了。再多几个,户部都得眼红。”
他无趣地一甩清单:“银钱都入户部库府,其他东西充入内库。”他说完又看了一眼:“那玉马与珊瑚树压回来后,直接交给云中郡王府。我哥回不了北疆,又爱出海,应该会喜欢这两个玩意。”
那红珊瑚树有一人高,便是宫里也没见过这般大的。
而清单里的玉马则更不得了。它是整块和田白玉雕琢,有出生的小马驹那般大。是一件罕有的宝物。
王公公心生诧异,他看着杨以恒嘴唇微张,可犹豫一瞬,还是没有开口劝说。
给就给吧,左右送些东西,比杨以恒阴晴不定地发脾气来得好。
蔺获更无所谓他要把东西给谁,清单一呈,就要告辞。
“蔺爱卿。”杨以恒语调平淡地喊他,“此次南下,百姓们可好?”
蔺获眼神骤冷。
他抬头直视着杨以恒,半晌才道:“殿下教导做代耕架,百姓都很高兴。”
“那就是先前不高兴了。”杨以恒说,“你看他们多好哄啊。敢怒却不敢言,被知府压成那样了,旁人给点甜头,心气就顺了。”
“陛下。”蔺获等他说完,冷淡地道,“那不是一点甜头。那是云中殿下替你稳住的江山。”
“朕的江山?”杨以恒突地冷笑,扬手将手边茶盏掷向蔺获,“蔺爱卿既然知道是朕的江山,又怎么敢拿旁人来压我!”
他脾气说来就来,滚烫的茶水泼了蔺获一身,蔺获垂眸不语,杨以恒怒极反笑:“你在乎江山,他在乎江山,独独朕不在乎!是吧?”
“既都那么在乎,那你就去告诉他,让他当面和我谈!”
蔺获退出大殿没走多远,王公公就小跑着追了上来。
“蔺大人,蔺大人。”
他跑到蔺获身边,递给蔺获一张手帕:“擦擦吧。”
“多谢。”蔺获也不推辞。
他一会儿还要回镇抚司审人,身上这般湿着总归不太好。
王公公看着他的动作,许久才叹了一声:“云中殿下又好些时日没有露面了,陛下这几天心绪不太好。”
蔺获低着头,只当没听见。
“其实陛下还是听殿下的话的。”王公公又说,“只要殿下肯和他说说软话……”
“王公公。”蔺获打断他的话,将手帕还给他,“你是陛下的贴身近臣,离得久了总归不好。我出宫了,告辞。”
他转身走得毫不犹豫,若非必须,他连一步都不想踏进这个宫门。
王公公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才转过身,慢慢地走回了勤政殿。
蔺获回镇抚司衙门换了身衣服,还未往镇抚司牢去,就听手下的缇骑禀报:“指挥使,何大学士来了。”
“领他去偏厅。”
蔺获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沓纸,也出了门。
何清极几个月没见他,见了面连一句寒暄客套都懒得提,直接就问:“如何?”
蔺获将手上那一沓纸甩给他:“自己看。”
镇抚司查案,上接皇帝本人,下对内阁阁臣,是以边边角角的零碎都不会错漏。何清极翻看着那一沓纸,看着前面记录的对景长嘉的污蔑,他面色平和,甚至有一丝轻松。可越往后翻,他脸色就越差。
许久后,他才放下记录,长叹口气:“民怨沸腾啊。”
“有么。”蔺获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对何大人来说,这样的民怨也算不了什么。只拉得下一个臣子而已。”
杨以恒不是个东西,但他先前那句话确也没说错。弘朝的百姓们吃得了苦,忍得了痛,只要给点甜头,他们的心气也就顺了。
看不了这些苦痛的,从来不是百姓自个儿。
可偏生……
“蔺获!”何清极警告的怒斥打断了蔺获的思绪,“你别以为靠着无咎和过往的那点交情,就能一直保你的命。”
“这般口无遮拦,你这位置是不想要了?”
蔺获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才开口:“你们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才离开了北疆。”
何清极不再开口。他沉思了一瞬,再次拿起那一沓记录,直接从最后看了起来。
“打击贪腐,教人开智,推广农具确实能安抚民心,但归根结底,咱们不能靠着一个天上的神仙来稳民心。”何清极说,“陛下不就是气无咎不告而别么?气了这么久,心气该顺了。”
蔺获只觉好笑,于是他笑着道:“何大人尽管去吧,我这么个口无遮拦的人,就不奉陪了。”
“送客。”
何清极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那一沓记录,径自离开了镇抚司。
蔺获坐在原地,慢慢地饮完了那一盏清淮茶。
这茶叶还是无咎以前给他的。听闻来自一个名为清淮的小村落,当地的茶并不知名,产量也不多,大都只留给自己喝。
那年景长嘉出京救灾路过那个地方,见民生多艰,就高价买了那村子里的所有新茶,回京后又开开心心地送了他不少。
日后再不会有与他分享这些寻常之物的朋友了,他要珍惜才是。
一盏茶后,蔺获才起身往镇抚司牢走去。
毕业典礼后,景长嘉的日子再一次的回归了寻常。
只除了……那一日三餐定时定点的小程序催饭。
而比小程序更可怕的是,除了早餐,午餐与晚餐都会有人准时给他送饭。来的是一个阿姨,听封照野说,是在他们家工作了半辈子的阿姨,值得信赖。
景长嘉一边说他是万恶的资本主义,一边迅速沦陷在阿姨的拿手菜里。
吃好喝好之后,好像连脑袋都变得更加灵光。
卡了小半个月的高维超曲面工作瞬间就推进得很顺利,新型动力系统的数学转化上也称得上一日千里。
要是两边都做得累了,他就让系统开一开直播,给弘朝直播点语文课。
偶尔语文说累了,也会用代耕架讲一讲力的原理。
他不在乎弘朝的百姓们是否对此感兴趣,也不在乎这些内容大家是不是爱听。
学习这件事,总归是枯燥。没有人爱听才是常态。
可千万人中,哪怕只有一个看过听过,有了一点渺小的印象,那他的所作所为就有意义。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一个学期没有人影的戴理老师终于重归校园。
景长嘉回学校找他,顺便去拿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路老教授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见面就哟呵一声:“这不是我们小景吗?来拿毕业证啊?哎哟可不巧了,这批没准备你的。”
景长嘉乐呵呵地凑过去,从身后提出一个纸袋:“刚刚在校门口买的,说是新推出的低卡奶茶,要么?”
“区区一杯奶茶就想收买我?”路乘川一把拿过袋子,“说吧,找戴理干什么去了?”
“和戴老师聊了聊辛式布局下的新动力系统的发动机点火问题。”景长嘉说,“就是我上学期和您说的,想给上面写信那件事。”
路乘川开奶茶的手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弘朝重臣:只要云中殿下肯哄一哄……
云中郡王:什么?风声太大我听不见。
云中郡王:哎呀我老师回来了,我可得去见见老师。
景长嘉买奶茶的时候,特意点的热茶。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路乘川年龄上来了,还是要少喝冷饮才好。
可现在路乘川拿着这个温度适合的奶茶,却莫名觉得有点烫手了。
这才多久,都到发动机点火了?
“戴理怎么说?”路乘川问。
“我们探讨了一下结构上的模型,其他的没有说太多。”景长嘉说,“戴教授觉得数理上可能性不代表工程上的,我提出的结构虽然在数学上可行,但那只是属于数学的。”
连新结构都提出来了?
路乘川一挑眉头,不准备细问他的进展。
他想了想,才说:“是这个理。辛式布局是数学上的可能性,把它变成工程上的可能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除了戴理他们的工作,还有材料上的难题。”
辛式布局不是什么绝密。它就像是可控核聚变,在卡米拉·哈恩提出过后,许多数学家、物理学家都对此进行过研究。
在数理上它存在绝对的可行性,但在实际的应用当中,还有着天堑一般的科技代差。
“别的不说,只说在这个布局的概念里,点火后的温度就没有材料可以承受。”路乘川说,“要么开发新材料,要么就得在发动机结构上寻找突破。”
景长嘉认真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翻看过公布出来的所有发动机资料,感觉目前在结构上的利用已经到了极处。新的动力系统,它应该是全新的。所以在新的结构上,我……”
“打住。”路乘川抬起手掌,“我可没参与这个项目,不和你聊这个。你有问题需要找其他老师聊的时候,也悠着点。自己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景长嘉笑眯眯地说:“我只和您说这个。”
“才找了你戴理老师,现在就成了只和我说啦?”路乘川哼哼两声,“回去做你的研究去,别在这里烦我。”
他佯装不耐烦的赶人,景长嘉就顺着他的意思,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他的办公室。
温热的奶茶已经放凉了,路乘川走到门口,顺着走廊往下看,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景长嘉走出去的身影。
他这个学生,比他以为的还要聪明得多。如果他提出的新发动机结构连戴理都觉得有数理上的可行性,那就是真的能落地的。
他那么聪明…… 路乘川第一次有点后悔,要拘着他读这个博士。
或许早点进入国家保密研究所,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但转念一想,景长嘉手里还捏着一个顿涅瑟斯的聘任书……如果真的早早参与了保密项目,也就走不了这孩子自己给自己规划的道路了。
或许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
眼看着景长嘉走出了视线,路乘川才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刚走两步,就听见了戴理的声音:“老路!”
戴理挺着个大肚皮快步走进了路乘川的办公室:“咱们小景呢?”
“走了。”路乘川说,“他也忙着,你找他什么事儿啊?”
“没多大事。他之前找我聊一个新的发动机结构,我刚刚又想了想,寻思着其实那个结构比我一开始想的应用可能性性还要更高一些。想找他细说。”戴理一边说,一边看见了桌上摆着的奶茶。
“哟,哪个学生孝敬你的,我一路走过来热的要死,就不客气了啊。”
戴理拿起奶茶,直接插上吸管用力喝了一大口:“我也不瞒着你老路。咱们小景那个结构要是能再完善完善,我能直接给他拿去621所。所以这事儿只能当面聊。”
辛式布局的新动力系统研发虽然因为实现难度过大,整体密级不算顶尖。但依然是个强保密项目。景长嘉那个结构既然有可能带来突破,那就最好不要在互联网上留痕。
戴理又喝了两口:“不行,小景的电话是多少来着,我要和他说说保密问题。”
“他去图书馆了,你去找他吧。”路乘川说。
戴理道了声谢,拿着奶茶就快步出了门。
路乘川盯着戴理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什么人啊!一进门就抢长嘉孝敬他的奶茶!下次绝对不让戴理进门了!
景长嘉在图书馆门口被戴理追上了。
两人就站在门口细聊了一些保密问题,戴理又细问了几句景长嘉那个新结构的事情,叮嘱他回去再完善完善,又被一个电话匆匆叫走了。
自从麦田奖之前,621所传出好消息后,戴理就变得特别忙。
景长嘉与他道了别,就进图书馆里看了一下午的书,临走前又用学校账号下载了几篇需要的论文,挨个扫过一遍,确认记忆图书馆已经收录后,才起身回了家。
他提出的那个结构,是发动机上的低压压缩机机组结构。那是他在研究《空天动力详解》时的产物。
脱胎于已经被圆柱世界淘汰的辛式布局动力飞机,却又参考了其他新式空天飞机的发动机低压压缩结构。从计算上来说,那样的结构有很强的可操作性。但路乘川也说得没错,材料上确实是个大问题。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景长嘉都在完善这个低压压缩机的动力结构。
因为戴理强调过保密性,遇到的很多问题他只能一个人在学术网站、在记忆图书馆里翻阅各种资料死磕。
但幸好他在未来世界时,没有浪费过一分一秒。足够广袤又有深度的学习终于在此刻给了他强有力的反馈。
他在记忆图书馆里找到了一篇落款时间在二十二初期的论文。
那时候辛式布局还未被淘汰,新型的辛式发动机已经迭代三次。而第三代的辛式动力结构所采用的低压压缩机机组结构,恰合他的思路。
景长嘉连极小模型都丢开了,埋首在这个问题上日日夜夜的研究了一个多月,才将这个低压压缩机结构彻底定案。
接下来……就是让它在数学上显示出绝对的可行性了。
景长嘉扔开笔,有些头痛的往书桌上一趴。
要不然他再去修一个工程物理吧……这样直接拿出设计图纸,也没人能怀疑他了。
他趴在桌上脑袋里思绪纷转,想着想着,就彻底睡了过去。
梦里是一片深沉的漆黑,可在黑暗中,又有蒲公英一般的发光小东西在跳动。
那发光蒲公英一见他,脑袋上就冒出了一个问号。
“宿主,你怎么来啦?”系统问他。
“我不知道啊。”景长嘉说,“你的能量还够吗?”
发光蒲公英像一个毛团子一样蹦跳了起来:“能量充足。”
它绕着景长嘉蹦跶着转了一圈:“检测到宿主疲惫值抵达临界点,您需要来一支精神类药剂吗?”
“不需要,谢谢。”景长嘉说,“你自己玩吧,我睡一会儿。”
系统脑袋上又冒出来一个问号。
景长嘉不理他,直接躺在了黑暗中。他身下这片黑好像是一汪水潭,又似乎是一片大洋。一躺上去,便有摇曳感传遍全身。
他随着看不见的水波漂流了一会儿,发光的蒲公英突然跳到了景长嘉胸口处,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胸口传遍了四肢:“宿主安心休息吧。”
景长嘉在梦里也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时间只过了一个半小时。浑身趴得酸痛,连轴转了一个月的大脑此时却变得无比清明。
这应该是系统的能力……
景长嘉伸了个懒腰,抓起笔就着这一股清明,继续设计图的后续工作。
终于解决完这一大难题时,夏日的暑气都被秋雨扫尽。窗外的绿树变作了枯黄,每一阵风都会带落几片叶子,而《世界数学会刊》也在秋风里寄来了新的一季。
景长嘉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阳台上吹着秋风慢慢地看完了整本《世界数学会刊》。
在发现其中一个有关流形曲面的变形里,那位数学家轻松解消了超曲面奇点时,他终于紧张地……想起了自己的极小模型。
再不努力把极小模型的工作完善,他可就别想一年毕业了!
那可是顶刊!审稿都要以年计算!
没看他的极小量子模型至今都没能发表吗?
景长嘉扔开《世界数学会刊》,一头扎入了书房之中。
他的极小模型之前的工作还停留在极小曲面上,但高维超曲面的奇异奇点能够被解消,已经让工作难度下降了非常多。他现在需要做的,是保证极小模型的唯一性,且极小曲面可以在高维之中相连。
而它的唯一性,则是这个猜想的核心所在。唯有证明了极小模型的唯一性,它才能是等价类中的代表元。
要在高维里锁定一个簇,并且通过一系列的拓扑变形找到它的唯一点,这个工作也并不比之前的奇点解消简单。
将记忆图书馆里的工作也换成了极小模型后,景长嘉日日夜夜都泡在了这个问题之中。
几场秋风秋雨后,窗外的树叶已经落光。或许再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披上一层雪白。
景长嘉从问题里抬头,看着那些光秃秃的树枝,甚至生出了一点先用现在的成果,去水几篇论文好毕业的念头。
随即他就露出了一丝苦笑。
堕落了,实在是堕落了。堕落果然比坚持要容易得多。
他起身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回到书桌前一边整理之前的成果,一边想:实在赶不上的话,就只能让顿涅瑟斯再等一年。
有着几个重量级成果的数学家,总比只有一个奇点解消的数学家来得更有重量。
“宿主。”系统在大脑深处喊他,“您是否需要精神类药剂?”
景长嘉闻言,双眼一亮。
他看着自己的目前的工作进展:“暂时不用,先等一等。”
整理类的工作并不需要头脑的绝对清醒,但当他将手里的工作整理完后,精神类药剂才能显示出它的威力。
将手稿好好的放置在一边,景长嘉看着眼前剩余的工作,开口道:“系统,把药剂给我。”
话音一落,一股冰凉感顿时从大脑深处而起,眨眼间遍布全身。
大脑之中好似突然多出了一个薄荷块。它凉而不冰,却格外提神。
因为长期伏案工作而疲乏的大脑与涣散的专注力在瞬间焕然一新。
景长嘉的头脑前所未有的专注。
那些看过的书,阅读过的论文,纷纷在他的大脑里苏醒。所有被忽略的细节,未想起的定理……一切与解题有关的线索,都从大脑深处冒头,让他一一检视。
这是景长嘉从未体会过的感觉。系统能量的直接刺激,好似激活了他大脑里有用的一切,让他在刹那间拥有了一颗超级大脑。
脑海里的灵光不停涌现。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脑海里那些冒出的定理与他的猜想结合,已经在脑海中演算出了答案。
景长嘉一把抓起笔,蒙头工作了起来。
景爸爸景妈妈关店回家时,就见家里灯光暗淡,景长嘉紧闭着书房大门,没有出门来迎他们。
“嘉嘉今天估计很忙。”景妈妈小声说。
景爸爸也点头:“我们洗漱的动静小点,别打断他的思路了。”
两人也没开灯,就着楼外的灯光穿过客厅,回到主卧里悄声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准备去开店时,书房的灯依然亮着,有微弱的灯光从房门下的缝隙透出,告诉着景家父母景长嘉一整晚没去休息。
景妈妈在书房门口安静地伫立了许久,才无声叹口气,拎起包离开了家门。
景长嘉全情投入在自己的演算之中。
他好像再一次回到了玉大的学术报告厅,身后是提出质疑的同行大前辈,眼前是等待他落笔书写的黑板。
而他出现在这里的唯一意义,就是让人类迄今依然不得解答的难题,得出一个答案!
落笔书写的手越来越快,笔记本翻过一页又一页,黑色的算式龙飞凤舞,除了他自己恐怕谁也看不懂。
渐渐地,他的笔记本上似乎出现了一个极小模型。
那个虚空之中的极小模型,在眼前随着演算跳跃、变形、放大、缩小……
在无穷的变换之中,他抓住了那关键的一线——
凝出了那个最本质的原点!
景长嘉落笔的手猛地一顿,在笔记本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
“嗡——”
手机震动着提醒有消息。
他抓过手机,迅速回了两个字:“在忙。”
随后丢开手机,翻到第一页开始从头审视自己的作品。
大脑里的冰凉感开始缓缓褪去,被强压下去的疲惫感逐渐冒头。景长嘉抓紧时间,一页一页地看着自己的笔记。
翻到最后几页时,疲惫彻底打倒了清醒。大脑昏沉地字迹都在微晃,他强撑着清醒算过最后一页,随即关闭笔记抓起手机就往卧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回复:“忙完了,超级累。这两天回不了信。”
说完一扔手机,脑袋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系统能量提供的精神刺激,效果比未来世界的精神类药剂要好得多。它给予了宿主整整二十四小时的高强度专注与绝佳的大脑,所以它反扑上来的疲惫感,也比未来世界的精神类药剂要强无数倍。
景长嘉人事不知地昏睡了一整天。再睁开眼时,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依然睡着。
卧室的门紧闭着,卧室里也很昏暗。他睁着眼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想,现在闭眼就可以再睡一觉。
可他已经睡了很久,再睡下去很浪费时间。一想到他这一觉睡了二十多个小时,景长嘉就有些浪费时间的焦虑感。
他用力揉了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后坐起身找了找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的手机。
昨天他回复了封照野的消息后,那小程序果然没有催他吃饭了。唯有今早九点,封照野给他发了个消息:“还没醒?”
“醒了。”景长嘉打着呵欠打字回复,“马上去吃饭。”
他回完消息退出对话框,又点进了自己的邮箱。预印本平台的关联消息没必要回复,威尔逊发了一篇有趣的论文过来,可以回头看看。还有《数学新发现》编辑部?他们怎么会发消息过来?
景长嘉一边狐疑,一边点开了邮件。
还没看清,卧室门突然被敲响了,明亮的日光顺着被打开的卧室门倾泻而下,封照野穿着围裙站在门边:“嘉嘉。你不是醒了,怎么还没下床?”
景长嘉看见他几乎惊呆了,手机里的邮件都被他丢到了脑后:“你怎么来了?”
“你一直没回消息。太久了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封照野说,“起床洗漱,有工作吃了饭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