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长嘉穿到古代,亲手扶持小表弟登基为帝。
可谁想,小表弟一朝独掌大权,第一时间就拿他开刀。
刑场之上,景长嘉只觉得这穿越一遭,没意思透了。
心灰意冷之际,他突然听到一阵电子音——
“程序自纠完成。宿主你好,我是万界互通系统。”
原来系统在绑定他时,程序突发故障,才将他送回了古代。
现在程序自纠完成,也要纠正绑定时的意外,将他送回现代。
景长嘉听着机械的电子音,双眼越来越亮。
“既然是你们的错误。作为苦主,我要谈一谈赔偿问题。”
大庭广众之下,景长嘉朗笑飞升而去。
只留下了各地天上突然出现的直播间。
而昏迷不醒一整年的景长嘉,带着从系统那里换来的未来资料,在二十一世纪再次睁开了眼。
数学猜想?物理难题?科技革命?
都由此开始证明、解答、开启——
此后无论是万里无垠的深空,还是深不见底的深海,他都想与祖国一起奔赴前行。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系统 直播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长嘉,封照野 ┃ 配角: ┃ 其它:《我的后院通废土》《我在明朝开猫咖》
一句话简介:而我只想建设祖国。
立意:肩负重担,义不容辞!
作品简评:
大学生景长嘉因意外穿回古代,快要遇害时,体内系统苏醒,带他去往未来。苦学十年后,景长嘉带着未来知识重回现代——数理之王,由此归来;科技之树,开始点亮。
本文文笔流畅,构思巧妙,情节紧凑,情感细腻,想象力丰富。以轻松诙谐的节奏带领读者们体味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主角,感受他面对挫折也永不言弃的精神。
天上黑云压城。
有长风带着凛冽的寒意自上而下,呼啸着穿过嵯峨的飞檐,掀起往来的宫娥宽大的衣袂。
人的脚步却比风还要急切。
景长嘉压着心中不安,几乎是跑着靠近了远处的殿门。
那门口早有一位形貌严肃的老嬷嬷等候。一见景长嘉,老嬷嬷连忙几步迎上:“云中殿下,您可算到了!”
景长嘉脚步不停,急急掠过她,沉声问:“姑母如何?”
一听他问,老嬷嬷一双眼顿时红了。她紧跟着景长嘉往前,低声道:“太医说不太好了……”
话音刚落,景长嘉便迈步进了殿内。
往日明亮温馨的宫殿内,此时却昏暗而寂静,连烛光都笼上了一种阴森的凉意。唯有檐下的风声尖锐呼号,压得人喘不过气。
景长嘉莫名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背脊蔓延上来。
可他顾不得其他,只急急转向内室。似乎是脚步声重了些,踏入内室的一瞬间,床边趴着的杨以恒抬头看了过来。
他看起来莫约八、九岁的年纪,一见着景长嘉,就忍不住泣道:“哥!你快来看看母后……”
这一声急呼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床上阖眼昏沉的皇后猛地睁开了眼。
她面色枯槁地转过头,双眼含泪朝着景长嘉伸出手,气若游丝地道:“嘉哥儿。”
景长嘉几步扑到床前,紧紧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姑母,我来了。”
“嘉哥儿,嘉哥儿……”皇后反手握住了他,“日后……你帮姑母看着恒哥儿。”
“您别这样说!”景长嘉心中一紧,连忙道,“会好起来的,您信我。太医呢?!”
皇后轻轻笑了笑,她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用仅剩的力气握紧了景长嘉的手:“你与恒哥儿,是最亲近的兄弟。姑姑就把恒哥儿托付给你了……”
她已然虚弱至极,声音越说越弱,最后的尾音几步可闻。
“姑母,恒哥儿是我弟弟,我自然会照顾着他。”景长嘉红着眼连忙保证,“您放下心好好治病,会好起来的。”
“嘉哥儿,你是好孩子……姑母信你。”
皇后松开他的手,将手伸向自己唯一的儿子。
她的恒哥儿往日里总是绷着脸,一副最是稳重的模样。可此时他红肿着眼,分明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杨以恒用脸贴着母亲的手。皇后睁着眼,眼泪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不舍得眨眼。
“恒哥儿,你要听哥哥的话。日后不管是怎样的境地,你都要信任哥哥……”
这是她生命最后的余音。
枯瘦的手无力垂落,风声猛地尖厉起来。
床边趴着的杨以恒突然转身扑向景长嘉,哭道:“哥!”
他双手绕过景长嘉的双肩,牢牢地抱住了哥哥的脖颈。
杨以恒扑过来的力气那样猛,景长嘉只觉呼吸一滞,有冰冷滑腻的东西迅速缠上了他的脖颈,猛然用力越收越紧。
殿外风声如泣如诉,衬得缠绕在脖颈上的东西越加冰凉。
杨以恒婆娑的泪眼变得猩红,他望着眼前已经呼吸不畅的哥哥,轻声道:“哥,你看,你说过你会照顾我的,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呃……”景长嘉痛苦地扬起脖子。他看着杨以恒身后尸骨未寒的皇后,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哥哥,哥哥……”杨以恒逼近他,与他脸贴脸,“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嘶吼声如同惊雷炸响,景长嘉瞳孔骤然放大。
“!!!”
“吱吱——”
景长嘉惊跳坐起身。
他的胸口不住的起伏,整个人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一滴接一滴往下落,身上单薄的中衣在短短时间里已经湿透。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薄薄一层皮肉下,是用力跳动的血管。
脖颈上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更没有杨以恒的双手。
“是做梦……”景长嘉顿时松了口气。抬眼扫了扫眼前的一切,他又自嘲笑道:“当然是做梦。”
映入眼帘的是斑驳而污秽的墙壁,有陈旧的粗壮木头密密排布着分割了空间。在他脚边不远的地方零落了五六根枯萎的稻草,更远的地方有些近乎乌黑的老旧污迹,分不清是血是泥。
昏暗的光线令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鬼气森森。
这是杨以恒亲自开口,让他来“做客”的镇抚司狱。
人间镇抚司,地下阎罗门。
那个早已在三年前登基为帝的小表弟,又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找他。
“唉……”景长嘉摇头笑叹,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脚踝。
他的腿前几年受过伤。镇抚司狱里阴暗潮湿,这么睡过一觉,腿就有些酸疼起来。
一只灰黑的大老鼠却正在景长嘉脚边的餐盘里偷肉。他一有动静,大老鼠就惊得一跳而起,叼起肥五花飞速窜去了墙边,紧贴着墙逃去了相邻的牢房。
想起醒来那一瞬间听见的老鼠叫声,景长嘉眉头一挑,盯着它打趣道:“没想到有朝一日,你我也会同桌而食。”
镇抚司狱这一层牢房只关押了他一人,平日里静得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吵闹。多了只老鼠,竟让景长嘉觉得多了些久违的热闹。
只这热闹转瞬而逝,大老鼠拖着肉也不知窜去了哪里。
景长嘉笑脸渐收,慢悠悠地长叹口气,又伸腿把餐盘踢远了些。
在他穿来这个地方之前,现代医学已经发现了五十多种由老鼠传播的疾病。不少病还具有强传染性。要是运气不好不小心惹上了鼠疫,这皇城里外指不定都得给他陪葬。
这可不好、不好。
他好歹是因为救人,才有了活第二次的机会。总不能自己有了第二条命,却因为不抗饿,就把别人唯一一条命也害没了。
想到这里,景长嘉又把餐盘踢得更远了些。反正他也不怎么饿,没什么进食需求。
踢着踢着,景长嘉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那乱七八糟的餐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过身慢吞吞地把身后睡塌了的稻草堆重新拢了拢。看稻草重新变得蓬松了,又慢慢地倒了下去。
稻草随着他的动作再次塌下,景长嘉望着昏黑的天花板,心想:他在这个大弘朝生活了十五年,都快忘了在二十一世纪睡乳胶床垫是什么滋味了。
肯定不会是这种“稻草多年冷似铁”的滋味。
景长嘉想到这里,又短促一笑。也多亏镇抚司狱里静得吓人,才让他有了大把空闲去想了又想,把过去的日子从记忆深处刨了出来。
他原本只是二十一世纪最普通的一名大学生,过往生活平淡得没什么可说。只有学校特立独行,偏要大二才开始军训。而他就在军训拉练的时候,为了救人自己失足摔下了山。
一阵天旋地转后,就来了这个没有听过的大弘朝。
当朝长公主是他母亲,大将军是他父亲。这是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天生富贵。更巧的是,这一对新的父母,居然也长着他亲生父母的脸。
景长嘉曾猜想,这或许是自己的前世,也或许是一跤摔来了平行世界。总归在有了熟悉的亲人后,他对新生活接受得很快。
身为当朝长公主与大将军的独子,又是天子亲封的云中郡王,景长嘉的日子一度舒心极了。
只可惜……这样平静又温馨的新生活也转瞬即逝。
那一年景长嘉未满十三。大将军为人所害、战死沙场的消息被八百里急报带回。
天子震怒。长公主悲痛呕血,一病不起。短短一年后,便紧随而去。
这一年里,边关事危,朝野动荡。在主持完长公主的奠仪后,景长嘉执起父亲留下的长枪,请命去了边关。
军中与京中自是完全不同。
从未在军中立过功的云中郡王,自然也得不到军中诸将士的另眼相待。
他在边关的寒风朔雪里咬着牙强撑着一口气,从带兵小股作战开始,一步步得到父亲旧部的认可,成为统领万人、令人信服的少将军,用了整整三年时间。
也就是这个时候,父亲唯一的妹妹,他的姑姑病危。
景长嘉星夜兼程赶回京城,也只来得及见这位亲近的家人最后一面。
重要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世,最终只留下了一个未满十七的他,与一个将满十岁的小表弟。
御座之上的天子是个太过随心所欲的人。他的情感总是来得浓烈,爱之则欲其生、恶之则欲其死。
小表弟虽然早立了太子,可太子没了母亲,与天子又关系日疏。他的太子之位随着天子的态度变化,变得越发不稳固。
那几年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想到这里,景长嘉眨了眨眼,蓦地笑了起来。
原以为这几年日子总归越过越好了,可看看他现在这模样,可比最不好过的时候还难了。
他那位日渐昏聩的天子姑父,虽然想过废太子、想过圈禁他,但到底应当还未想过要杀他。而他这位亲爱的弟弟……可就说不好了。
梦里尖啸的寒风似乎穿过了梦境,刮在了他身上。
景长嘉忍不住再次摸了摸脖颈。
“小孩子可真难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歪了……”他悄声嘀咕,“姑姑,我也是第一次养孩子,真的已经尽力了。日后见了面,可不许骂——”
声音突兀地停了下来,景长嘉猛地转头,双目凌厉地看向牢门外。
寂静的镇抚司狱里,多出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声音。
啪嗒、啪嗒……
像是脚步声,却又高低起伏不定。时快时慢地渐渐逼近了过来。
景长嘉细细地听着。
凌乱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没过多久又突兀的停了。短暂的寂静后,远处再次响起几道金属碰撞之声,随即一声刺耳地“吱呀”声穿透了寂静的镇抚司狱。
那是本层最外围的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
不止一个人。
从再次响起的脚步声判断,应该是三个人。
景长嘉缓缓坐起身。他在这镇抚司狱里关了半月有余,没人刑审他,也没人来问他话。每日只有一个从不说话的哑巴侍卫定时来给他送饭。
今日不到饭点,却有人下来了。
是要提审他,还是……他那好弟弟终于忍不住了?
想到这里,景长嘉双眼一亮,竟然有些兴奋了起来。
长时间的绝对寂静,是能将人逼死的刑讯手段。这段时日若不是每天都多少有点动静,偶尔还有老鼠闹腾,景长嘉毫不怀疑自己撑不下来。
刑讯也不错,也让他看看杨以恒会让谁来对付他。夺权亲政,就该快刀斩乱麻。
拖半个月,真不像话。
景长嘉在心中乐淘淘地把杨以恒训斥了一遍,又安然起身站定,好整以暇的等待另外两扇门打开的声音。
接连的开门声后,一盏灯笼出现在了视野的远处。
那往日给他送饭的哑巴侍卫提着一盏白纸灯笼,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当先一个身着一身内侍的青袍,手里提着一只五层大食盒。一见景长嘉,他便笑着躬身,恭敬有加地道:“请云中殿下安。”
“王公公。”景长嘉脚步未动,笑道,“这可不敢当啊。”
“云中殿下说笑了,臣给您请安,那都是应当的。”王公公看了一眼哑巴侍卫,对方当即上前一步,打开了牢房的门。
门一开,王公公当即进入牢中。他躬身放下食盒,轻声道:“殿下,陛下很是记挂您。您看,这是陛下特特吩咐为您准备的。”
那五层大食盒甫一打开,就散发出了一股不属于镇抚司狱的鲜香味美。
“您看这蟠桃金丝饭、酒蒸软羊、五味杏酪鹅、蜜炙春鸡、雪霞羹……都是您最爱吃的。”王公公一层层地打开,嘴里不停地道,“陛下一早起来,就惦记着这事儿。御膳房的厨子养得疏懒了,做不出您爱吃的味道……陛下起了好大的火气。”
他一边说一边觑着景长嘉的脸色,见景长嘉没露出什么不满,当即端起那碗蟠桃金丝饭,垂首低眉地递给景长嘉:“殿下,您尝尝?”
景长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作为当今陛下的贴身内侍,王公公不会不知道私泄禁中之事是多大的罪名。他既敢说这话,那就是杨以恒的意思。
可杨以恒想用这件事告诉他什么,他都不想关心了。
他只知道,天子点餐,御膳房自然要按着天子的口味来做。他们哪里会知道,他们陛下今日偏要发神经,想给一个镇抚司狱里快死的罪臣点餐?
杨以恒没了他掣肘,倒是有些像他那喜乐随欲的亲爹了。
见景长嘉一直不说话,王公公心中跳得厉害,他正犹豫着想要再开口,就听景长嘉道:“王公公是我们陛下跟前的红人,倒也不必在我面前这般作态。”
他漫不经心地拨开眼前精巧的饭碗,另一只手嵌着王公公的手臂,强迫他站直了身体:“这地方我待累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尽管回去复命,咱们陛下想给什么罪,我都认。让他早早定好斩首的时辰,免得我没了耐性,自行行事。”
他语调和缓,王公公听了这话却浑身一抖。
王公公垂目哀哀道:“殿下,您这不是要臣的命吗?”
景长嘉轻嗤一声,放开他的手臂,扫了一眼地上的五层餐盒:“断头饭都送来了,难道不是他已经等不及的意思?”
王公公又是一抖。
“回吧。”景长嘉沉声道。
王公公无奈,只得躬了躬身退回到那指灯的哑巴侍卫身边,又看了身后那人一眼。
第三个人戴着黑兜帽,一直默不作声。直到王公公退了出来,他才几步走到门边,轻声唤道:“无咎!”
景长嘉闻声一怔,他疾步走到门边,看着那人摘下黑兜帽。
兜帽之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来人正要开口,就见景长嘉抬起手厉声道:“退下!”
王公公与哑巴侍卫齐齐低头,步履迅速地往后退去。
直到两人走出十来步的距离,景长嘉才收回视线,温声道:“贯容,你不该来。”
“我不来,还真不知道你一心求死!”周贯容急道:“无咎,你万莫放弃,我们都在给你想办法。况且我看陛下……我看他的意思,也并非是要你死的。”
景长嘉却笑:“我哪有一心求死?”
“那你又何必曲解他的意思?惹怒了他,对你哪里有好处!他现在可不是一心只听你话的好弟弟了!”
这话一出,周贯容自己都惊了一瞬。
他看着景长嘉的神色,稳了稳神才压低声音,安抚一般地道:“无咎,他毕竟是你一手带大,你与他的情分总归不一样。现下的冲突……本就在预料之中,他只要你退一步,你便退上一步,又如何?”
见景长嘉不说话,周贯容急急去拉他的手:“无咎,你想想你一心想做的事业,你让人远去西域,你让人出海带回来的那些瓜果香料,你不是说有着大用?你还未告诉我们该怎么用。”
景长嘉避开他的手,眸色温柔地看着他:“都是食物,百姓自会发现它们的用处。”
“那你让人做的那些农具……”
“我留了手札。”景长嘉打断他的话,“也早早寻了民间的工匠学习。没了我,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制作、运用。”
周贯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镇抚司狱光线昏暗,明明灭灭的光落下来,在人脸上落下起伏不定的阴影。景长嘉的一双眼隐没在那样的昏暗里,只有点点星子一般的光从里面透了出来。
是了,当今天子跟在他身边长大,他哪里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周贯容低声问。
“啊……”景长嘉愣了一瞬,才又笑道,“没有。没有的。”
在他的预想里,他应该手把手的教会杨以恒该如何做一个决策者,而后……他会慢慢的把自己的人都撤出来。
他会远赴大漠、深海、孤山,去那些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或许几年才会回来一次。但他会带着他发现的种子、人才一起回来,尽己所能的让这个世道变得好上一点。
他总以为杨以恒会支持他。
所以在他的猜想里……绝没有镇抚司狱这么个地方。
“但你总该知道,他不想杀你。”周贯容轻声说,“无咎,就一步。咱们就退一步。”
景长嘉依然笑着,他看着眼前的朋友,认真地道:“景无咎,可以死,不可以败。”
周贯容眉头紧皱,他死死盯着景长嘉,几乎低吼道:“这不是在边关!”
他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只紧紧握着景长嘉的手腕,哽咽道:“你不需要做那个战无不胜的少将军!你败了也不会死……退一步活下来,有何不可?!”
景长嘉几乎是纵容地看着他发脾气,等周贯容说完,他才挣脱周贯容的手,动作轻缓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臂:“贯容,回去吧,别来了。”
周贯容还想说什么,可哑巴侍卫已经几步上前,一手抓住周贯容的手臂,一手做了个请姿。
常年握笔的书生不是拿刀侍卫的对手,他几乎是被哑巴侍卫拖着,离开了景长嘉的视线。
等镇抚司狱再次安静下来,景长嘉才长长、长长地叹出一口浊气。
退一步就不会死了?
景长嘉轻笑一声。
杨以恒或许是不会杀他,可杨以恒也最知道他厌恶什么。
他要把他圈禁在长公主府里终生不得踏出一步,这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或许……也不仅仅只是圈禁在长公主府。
杨以恒或许只想他躬身低头,偏偏景无咎一辈子都没有弯下脊梁活过。
他绝不接受这个结局。可难道因此,他就要起兵吗?
梦里杨以恒失控的嘶嚎似乎又响了起来。景长嘉摸摸脖子,迈步走到那五层大食盒跟前蹲了下来。
食盒底层铺了炭火用以保温,景长嘉随手拎了块五味杏酪鹅尝了尝。
“温得太久,口感太绵。”他点评完毕后,干脆坐了下来,拿起碗筷慢慢吃了起来。
而另一边,王公公步履匆匆地回到了勤政殿。
刚走近勤政殿的大门,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人影退了出来。
那是何清极。曾经的太子少傅,如今的文华殿大学士。
“何大人。”王公公率先拱了拱手。
“王大人。”何清极回了一礼,犹豫一瞬才又问,“王大人不在陛下身边,可是去了……”
他挑眼看向了西边。
王公公只笑着道:“何大人,陛下还在等我,我就先过去了。”
他急着要走,何清极也不与他打眉眼官司,干脆直接道:“王公公,你我都知道现今朝廷唯一的要事是什么。陛下年岁尚小,太过心软,不知道有些事情不宜拖得太久。你既是陛下近臣,就该多劝诫陛下。”
王公公不说话,只又一拱手,步履匆匆地进了勤政殿。
杨以恒在东侧偏殿里看折子。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他也未叫人换水。
直到王公公回到他手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了杯温度适宜的温水后,他才端起杯子浅酌了一口:“他……云中郡王,过得还好?”
王公公冷汗津津,只敢说:“郡王看着……颇为自在。”
“他当然自在。”杨以恒轻笑一声,“你别把他当京里这些纨绔子弟,那些年他什么苦日子没过过,镇抚司狱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完这话,放下杯子沉吟许久,才又问:“你今日去见他,与他说了些什么,都细细说来。”
王公公闻言猛地跪了下去。他先将自己与景长嘉的对话一字一句地说了,才俯下身去以头贴地,哀声道:“陛下,是臣无能,劝不动郡王。”
“断头饭?”
杨以恒猛地起身,额头青筋直跳:“朕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他偏觉得朕给他送断头饭?!好,好得很!”
王公公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唯有冷汗不住地往外渗。
杨以恒气得来回踱步,好半天才冷声问:“周贯容呢?他也没劝动?”
“周大人……”王公公迟疑道,“情绪颇为激动。郡王让他……别去了。”
“呵。看来他周贯容也没什么用。”杨以恒心情诡异的好了些。
不是过命的朋友吗?不也一样没什么用。
杨以恒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才问,“郡王与他又说了些什么?”
王公公再次仔细讲来。
虽然当时他退远了,但镇抚司狱安静,他又天生耳力上佳。因此景长嘉与周贯容的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杨以恒平静地俯视他的身影,直到王公公讲完,他才重新坐了回去。
“可以死,不可以败?”杨以恒轻声道。
“是。”王公公颤声说,“云中郡王他……却是这样说来。”
“只是满足我一个要求,就是败吗?”杨以恒喃喃道,“明明以前,他什么都会答应我。”
只是不让景长嘉离开,他就恨不得死了。
可这皇城里困着的,难道只有他一个云中郡王吗?他身为天子,不也要被这座城困上一辈子吗?
王公公闭着眼跪倒在地,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他既想死,我总要成全他是不是?”杨以恒冷静地道,“他既不可以败,那就去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长嘉,字无咎,年23,就快要死啦=w=
少年天子决定将景长嘉问斩,对朝廷来说着实是一件大事。
一来他们陛下与景长嘉一同长大,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此时能狠下心将之斩草除根,已然显现出日后的铁血手腕。
二来……则是景长嘉遍布朝中的“爪牙”。
这个朝堂与景长嘉没有关系的朝臣太少了。他主持过开明元年的科举大选,还或是举荐、或是提拔了不少人才进京。
可偏偏云中郡王不爱交际,他施了恩惠,却又与人家没多少交情。此时确定他要被问斩,与他有关的人一时间人人自危,竟没有多少人替他求情。
拉扯了大半月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轻飘飘的落响了尾声。
杨以恒只觉心中一股邪气,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哽得他一甩袖子,直接退了朝。
可这对何清极而言,却是个值得庆贺的喜讯。
天子长大了,总要亲政。云中郡王手伸得太长,就该除去。在他看来,这是杨以恒成长为一个合格帝王的象征。
是以众人散了朝,他便径直往勤政殿去,想要鼓励一番这个终于长大了的学生。
景长嘉那边得到消息,倒是稍晚一些。
给他带去消息的人也不是旁人,就是镇抚司狱的指挥使司蔺获。
作为指挥使司,他带头违反律令,拎着瓶蔷薇露就去了景长嘉的牢房。
那牢房光线暗淡,他提着一盏马灯走进,光线刺得景长嘉眯了眯眼。
蔺获注意到了他的神色,抬手将马灯的光线调暗了,才又晃了晃手里的蔷薇露:“喝一杯?”
“喝啊。”景长嘉笑着伸手,“开门。”
“你这是住的时日久了,把自己也当个主人了。”蔺获嘴里不饶人,手中却已经开了锁,带着灯与酒进了牢门。
他也不与景长嘉客气,找到稻草堆径直坐下,直接道:“陛下准备杀了你。”
“让我好等。”景长嘉坐在他对面,“你今日过来,是给我践行?”
“何清极高兴极了。”蔺获答非所问,“他是你选的人。”
“这岂不正好证明我眼光好。他一心尽忠。”景长嘉敲了敲蔷薇露的瓶子,“杯子呢?”
蔺获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两个杯子,郑重的斟满后,才递给景长嘉一杯。
景长嘉一口饮尽,大笑道:“好酒!”
蔺获没有说话,只再给他斟满一杯。
蔷薇露口感清甜,余味悠长,是京中富贵人家们极爱的甜酒。因着不易醉人,也是高门大户请客做宴时常见的饮品。
景长嘉喝遍了京中的蔷薇露,连宫中的都不及蔺获带来的这一瓶香甜清冽。
他心中快活,酒又极为合口,便一杯接一杯的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