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代后,我成了学神—— by江雨声
江雨声  发于:202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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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完毕,戈麦斯也不等主持人登台,自己就问:“各位有问题吗?”
报告厅里安静了许久,才有人说:“戈麦斯,请你细说一下关于绝对几何论证的问题。”
戈麦斯点点头,将PPT切回需要的页面,再次讲了起来。
景长嘉听着听着,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了“绝对几何”几个字,又在后面打了个问号。他认为戈麦斯的证明并不严谨,但这也只是他的直觉给出的答案。
戈麦斯讲完后,现场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一直没人提问,戈麦斯干脆道:“我相信很多人都没有听懂,更相信你们还有很多问题。所以论文我已经上传预印本平台,欢迎各位随时找我探讨。”
报告会一擅长,戈麦斯就走到了景长嘉身边,仰着下巴问:“怎么样?”
“是个不错的方向。但我需要细读过你的论文之后,才能给答案。”
景长嘉一边说,一边收起他的论文。
下一瞬,一张信封就递到了他的眼前。
纯白的信封四周有着细致烫金的描边。右下角印刷着花体的顿涅瑟斯字样。
“既然觉得不错,那就一起来研究。”戈麦斯晃了晃手里的信封,“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接下一封。”

眼前的信封只有一张。
景长嘉凝视它许久,才伸手拿了过来:“你只给了我一个,我可没法选啊。”
“另一张是邀请你就读的邀请函。”戈麦斯耸了耸肩,“你都拿麦田奖了,还有必要吗?”
“戈麦斯,那你可就错了。”威尔逊笑说,“对于年轻人而言,实打实的博士头衔,可比荣誉博士来得有重量。”
戈麦斯立刻道:“他要是肯带着麦田奖去顿涅瑟斯,顿涅瑟斯会给他一个实打实的博士头衔。所以那张邀请函毫无意义。”
威尔逊无奈地笑了两声,他转头看向景长嘉,神色和蔼地道:“拆开瞧瞧。”
纯白的信封用了金红的火漆蜡封,上面印着顿涅瑟斯的“托举太阳”校徽。
景长嘉对于顿涅瑟斯会给出的东西,早就有所猜想。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里面居然是一封聘用函。
不是邀请函,也并非什么信件,而是一封签下了顿涅瑟斯校长大名的聘用函。这意味着只要他点头,他现在就会是一位顿涅瑟斯的教授。
“他们原本想给你一封邀请函,但我认为那没有意义。”戈麦斯说,“既然下了决心要邀请你,就该直接一点。这才足够有诚意。”
这确实太有诚意了。景长嘉叹了口气,看来戈麦斯在顿涅瑟斯确实如鱼得水。他们的气质竟然如此相合。
威尔逊见状哈哈大笑:“真粗鲁啊。”
他是个老派的老人家,认为选择工作就如同择偶。双方应当礼貌的接触三四回,互相有意了,才能有下一步的动作。
“但这也不错。”威尔逊又接着说,“顿涅瑟斯的数学系不大,办公楼是一座一百多岁的老先生,我们都会在里面拥有一间办公室。关于霍奇猜想的问题,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探讨。”
听起来确实非常不错。
威尔逊是目前对霍奇猜想研究得最深入的数学家之一,每一次与威尔逊探讨,景长嘉都会得到不错的灵感。
戈麦斯的研究领域他也非常感兴趣,并且这也是他的目标方向之一。
世界的数学科研中心态度坚定地发来了聘用函,似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景长嘉笑着收起聘用函,玩笑着道:“朋友们,不要忘记了,我还是个小朋友。小朋友离家远行,是要询问爸爸妈妈的意见的。”
戈麦斯满脸的大胡子都挡不住他的迷茫:“???”
连威尔逊都诧异了:“难道你没有飞往顿涅瑟斯的机票钱吗?”
“当然不是。只是身为孩子,长期外出远游,重要考虑父母的意见。”景长嘉说。
戈麦斯不能理解地摇了摇头。倒是威尔逊点头道:“家庭。好吧,这确实是一个需要认真考虑的因素。”
他笑了起来:“你有很多时间考虑。Wujiu,顿涅瑟斯永远对你敞开怀抱。”
接下来的一周,景长嘉过得十分充实。他每天听两场报告会,还选了很多感兴趣的论文拿回去慢慢看,也与世界上最聪明大脑们一起讨论了自己在霍奇猜想上遇到的问题。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在弘朝时没人能与他这样探讨纯粹的学术问题。
在未来时,一个底层爬上来的孤儿,也不配参与前沿学术的探讨。
这样的头脑风暴,也着实不是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埋头研究,就能获得的体验。
一周后,景长嘉带着满腔的快乐心情跟着冯老师他们回到了玉京。
他们兴奋的心情早已平息,可玉大兴奋之情才刚刚开始。他们一走出接机口,就看见偌大的横幅,上书着“欢迎景长嘉得奖归国”。几人只是视线微微停顿,玉大的工作人员与媒体就已经涌了上来。
一路被拥簇着上了车,在车上接受了一个采访后,才回到学校。远远的,又看见了学校拉起的横幅。
玉大数院似乎要把之前憋着的劲儿都一起扬了。这次不仅仅只是校门口拉起了横幅,连数院里都挂满了彩旗,全院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等景长嘉踏入路乘川的办公室,他的内心已经经历了从羞耻到平静的巨大心路历程。
路乘川一见他就乐开了花:“怎么这个表情啊?不喜欢?”
景长嘉苦笑道:“感觉……有些羞耻。”
路乘川更乐了:“我可是问过大二那些学生的,都说这么弄你一定会喜欢。”
“他们必定是想看我出丑!”景长嘉捂着脸,“您下次可千万不能信他们。”
“还有下次呢?”路乘川打趣他,“看来我们长嘉对于再拿几个数学大奖的信心,是很足的嘛。”
景长嘉放下手,一双眼盈满了笑意:“我现在应该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这时候都没有信心,那什么时候才能有信心啊。”
路乘川哈哈大笑。
他接了杯茶递给景长嘉,自己也捧着个茶杯在景长嘉身边坐下。
两个人都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路乘川才收敛了笑意,说:“原本是不该这么早和你说这些事的。”他抬眼看了景长嘉一眼:“打算毕业了吗?”
景长嘉侧头看向他,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路乘川转过身,从自己椅子背后掏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景长嘉:“六月的毕业典礼,你可得记得来。”
景长嘉一愣,他看着路乘川早已准备好得毕业证书,眨了眨眼才伸手拿了过来:“老师,谢谢您。”
路乘川沉默地摆了摆手。他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你可别谢我。你发了数学年报,本来就达到了毕业标准。现在拿了奖才毕业,也是给学校留了个大荣誉。是我该谢谢你。”
他说完这话,幽幽叹了口气,又抬眼仔细地看着自己这个学生。
还没满20呢。
换成古代,就是还未及冠,还是个未成年小孩子。
就是这么个小孩子,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受尽了苦头,变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路乘川想起那封顿涅瑟斯的聘用信,“要……出国吗?”
他话一问出口,就又迅速地摆了摆手:“你先别说。别告诉我。”
他站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才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摸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抽屉。
那里面也摆在一个信封。
路乘川顿了顿,才拿出那封信,走回景长嘉身边:“你看看吧。”
景长嘉伸手接过:“这是?”
“大长老给你的贺信。”路乘川说,“看看吧。”
他给了信,又似乎有些后悔:“我不想干扰你的决定。但是……你总得到处都了解了解,再做决定。”
景长嘉一字一句地看着那封贺信,许久后才郑重地将之收起:“老师,我知道你的苦心。谢谢你。”
路乘川眉头皱出了一个深刻的川字:“那你现在怎么想呢?”
“顿涅瑟斯给了我聘用信。”景长嘉直接道,“我会去。”
路乘川眉头的川字几乎要凸出皮肉:“我也可以给你。玉大、龙大,都可以给你!”他似乎感觉自己有些激动,用力呼出一口气后,才又开口:“长嘉,布伊戈不是个好地方。”
“我知道。”景长嘉说。
“你不知道。”路乘川摆摆手,“你知道麦田奖这一届为什么争论到明面上了吗?明明奖项不止一个席位,却依然闹得不可开交。因为布伊戈不允许龙夏在这个时候出一个天才。”
“做学术的,本来不该和政治牵扯这样深。我们只是想探索更多的真理,只是想更多的探查这个世界的可能性。但是长嘉,当你的智慧足以代表一个国家的时候,你就离不开政治的枷锁。”
路乘川双目有着浓重的悲哀:“我知道以前有过留学经验的老师更容易晋升,但现在不是这样了。我们需要自己培养的纯粹的科研人才。以你的头脑,即便不去布伊戈,你依然会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你戴理老师,当年在龙大,确实因为一些原因导致了他的离开。但你想过他在国外干得好好的,又为什么要回来吗?”路乘川低声说,“或许你们才应该聊一聊这个问题。”
“不是的老师。我并不是因为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才想去顿涅瑟斯的。”景长嘉说。
“老师你看,我其实并不怎么缺钱。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可数学研究也不是什么需要大钱去支撑的学问,现在的钱足以让我躺着过一辈子。我也死过一次,于生死之间也有自己的思考,没有太盛的物欲。”
他站起身,倾身拥抱了一下这位对他贯来慈爱的老人。
随后才站起身,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但是老师,布伊戈作为世界科研中心已经太久了。”
“不会太久!”路乘川语调激动,“我们在努力!所有龙夏科研人员都在努力!”
“我也想为之努力。”景长嘉温柔地说,“自从现代科学诞生起,世界性的科研中心就一直在迁徙。两百年前布伊戈吃遍战争红利,从此成为世界的科研中心。它是一代又一代的科学家心血造就,以最宏伟的理论发现为此奠基。”
“——可它并非不可转移。”
景长嘉蹲下身,握住了路乘川颤抖的手:“老师,既然如此。21……乃至22世纪的世界性科研中心,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他仰望着老迈的数学家,双目好似有太阳闪耀:“为了建设我们自己的科研中心,我要去亲眼看一看。”

路乘川怔怔看着眼前的孩子。
他在一刻钟之前才想过,他的学生还是个孩子;要是放到古代去,甚至还未成年。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却在他年轻的身体里,藏了这样大的一个愿望——或者说是,这样强大的一个欲望。
路乘川蓦地想起德沃克奖对数学家们的赠言:你当对世界充满贪欲。
他这一刻,真真切切的在景长嘉身上见到了这样的贪欲。
他分明年少,分明只有一个人,却敢说“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这样一个独自一人根本无法实现的目标,却是他人生的道标。
胆大,贪婪,无畏。
少年人通常无知才无畏。可他却是明知山路崎险,却依然无畏。
而最为荒谬的是,路乘川竟然觉得,他真的能做到。
他这个年幼的学生,他们最年轻的麦田奖获得人,似乎真的能摘下他眼望的旗帜,并将之带回家乡。
路乘川颤抖着手,轻轻拍了拍景长嘉的手背:“想法很好,但这很危险。你很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不会的。”景长嘉笑着道,“我只是个纯粹的数学家。当我研究的是几百年后才能落地的问题,那我就是个最不接地气也是最没价值的科研者。”
路乘川看着他:“一定要去?”
景长嘉点了点头。
作为云中郡王时,他已然在弘朝见过那个时代的世界科研中心。
作为未来孤儿时,他也在全息网络里见过了未来的高等学府教育模式。
只差现在了。那块认知的蓝图,只差顿涅瑟斯。
他总该去顿涅瑟斯看一看,才能知道他们与对方有这多大的差距。
路乘川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他可以告诉景长嘉,你不用去,我们学校就有很多顿涅瑟斯回来的老师。也可以告诉景长嘉,你想做什么研究,想与什么人合作,学校都能给你请回来。
可这些话在胸口堵了半天,到底没有吐出来。
对于一个求真者,只让他听闻而不让他眼见,是一件残忍的事。很多事,也唯有亲身感受,才能知晓差距。
最终,路乘川只是抓着他的手,问:“准备什么时候去呀?”
“准备明年再说。”景长嘉笑眯眯地道。
“哦?”路乘川一惊,“怎么要明年才去呀?是哪里有困难,还是有谁不让你走?”
景长嘉摇了摇头,他柔和地说:“您不是说,我们需要自己培养的纯粹的科研人才吗?所以我准备用这一年再拿个学位。路院长,您不会拒绝我吧?”
路乘川一惊,随即抽出手拍了他脑袋一下:“吓我一跳。想当我的研究生啊?那你可得好好准备,先回去写开题报告,写得不好我可不给你过。”
景长嘉依然笑得乖巧:“好。”
路乘川斜看着他,又说:“你既然要来,不拿个博士学位我是不会让你走的。学校对学生的要求,是两篇核心。我对你的要求,是一篇顶刊。你可得想清楚。”
景长嘉点头应好,理所当然地说:“我要是一年毕不了业,那就两年嘛。让顿涅瑟斯等等,他们不会介意的。”
“你倒是自信得很。”路乘川心里彻底舒服了,“想出去的事,暂时先别告诉别人。我来给你安排。另外,我也不会给你安排别的事情,你交了开题报告,就好好做。要是遇到了困难,随时找我。”
他先叮嘱了,才又问:“准备做哪方面?”
“还是代数。”景长嘉说,“高维代数簇很有意思,也有很多悬而未决的问题。先解决一些小问题,再回归霍奇猜想吧。”
路乘川笑了起来,他打趣道:“一直在这个方向,难道是想要做代数簇大统一的模型?”
景长嘉摇了摇头:“只是奇点解消的后续工作。”
纬度无法统一,高维簇就不会拥有统一模型。他们只能收回目光,找到一个等价类中的代表。而这个代表就是极小模型。
而解决了它,或许景长嘉一直在寻找的那座架在代数与拓扑上的桥梁,就多了一个地基。
“好了,回去休息吧。”路乘川拍了拍他,“但是别忘了晚上回院里和学校领导一起吃个饭。另外国家电视台想要约你做个访谈,院里答应了。”
他说完又笑:“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你们来说很烦。但难得一次,给老师一点面子。之后随你怎么躲起来都行。”
景长嘉跟着他笑,最后才问:“大长老那封信,我能回信吗?”
路乘川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你回信,想写什么?”
“621所正在研究的辛式布局涉及的一些数学问题。”
景长嘉是这么回答的。
一颗雷炸得路乘川心跳久久没有缓过来。
路乘川知道无人泄密。621所的辛式布局有突破,也是早在二月份就传了出来的好消息。那些日子戴理整天喜气洋洋,过年赴约都多去了几场。
但他依然为景长嘉的数学直觉心惊。
他的这个学生,如果能好好的长成……
他凝视着景长嘉下楼走远的背影,心中只盼他能好好的长成。
景长嘉离开数院行政楼,也没出学校。
学校回家一来一回小一个小时的时间,既然晚上还要吃饭,还不如就在图书馆里过了这几个小时。
刚好他也有很多积累的问题,需要在图书馆里找找答案。
玉大的图书馆不管什么时候都座无虚席。他戴着口罩进了图书馆,找到自己需要的专业书后,花了一些时间才在二楼角落里寻到一个座位。
落座后,他就沉入了数学问题里,专心地看了起来。
某一刻时间,有人悄悄拍下了他看书的侧脸,发到了学校的数院大群:“求问这是不是嘉神,嘉神一回国就泡图书馆?”
“必须是。全校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完美的侧脸了。”
“找一个计院的来鉴定鉴定,他们院偷拍的照片最多。”
“计院要打你了,人家都是趁着军训正大光明的拍。不过根据我刷了十八遍麦田奖直播的眼力,这就是嘉神无疑。”
“嘉神是什么卷王本王,他都不休息吗?一回来就泡图书馆,这是什么神仙体力……”
“傻的人还在震惊,聪明人已经前往图书馆。”
图书馆二楼角落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大家都安安静静,景长嘉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直到脑海里的系统提示他:“宿主你好,你该前往路乘川教授的办公室,与他一同赴宴了。”
景长嘉如梦初醒,他合上手里的书,问:“这几本书收录在记忆图书馆里了吗?”
“已经收录,宿主放心。”
景长嘉闻言,就将几本书放回原处,轻装简行的去与路乘川碰面。
一起吃饭的校领导们兴致都非常高昂。这是玉大建校以来的第一块金麦穗,值得大贺特贺。
热热闹闹吃过一顿饭,景长嘉才回到家里。
他特意叮嘱了爸妈不用特意为他庆祝,因为他接下来会很忙。因此家里依然没人。他点亮了顶灯,又点开了书桌旁的理疗灯,才在书桌面前坐下闭目养神。
三月的春寒并不刺人,却依然让他的骨骼有些酸痛。
照着理疗灯,景长嘉慢慢思考着工作。
第一个就是极小模型。他要写一篇开题报告交给路乘川,然后争取在一年内解决模型构架里的一些问题。
极小模型的构架之下,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猜想。一年之中解决其中某一个,难度适中。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困扰。
第二个就是621所研究的辛式布局的新型动力系统。
辛式布局的动力系统,在未来世界是已经被淘汰多年的旧时代产物。
他当初特意去寻找过相关资料,但能找到的也仅有一些流失在最底层的模型玩具与全息网络中的设计蓝图。
既然寻不到当年的研发经过,也找不到任何原理分析的数据。未来圆柱世界将它们淘汰得很彻底。
而现在,景长嘉需要将一部分设计图纸上的关键点,用数学语言表达出来。这些事情只能他自己来做。难度非常高,但总要试一试。
不仅仅是为了离开的时间里,龙夏的研发进程可以快人一步。
也是为了他要回来时,能有强有力的后盾,去保证他安全的回到祖国。
他安安静静地思考了许久,才睁眼关闭理疗灯,伸手打开电脑,拉过摆在一旁的演算本。
既然已经想清楚了,那就要开始工作了。
他将白天盘旋在脑子里的一些问题写在了纸上,然后再次投入其中。

弘朝正值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
前日刚下过细雨,今日阳光灿灿,地里土润而不湿,恰是春耕祭的好时候。
神烈山下的神烈村刚刚举行完他们的洒墨礼。炭笔画出的土地上,点点的红色犹如种子洒落。
今年洒墨礼准备的红墨,是里正全叔专程上京中买的上好朱砂墨,一锭手指大小的朱砂墨,要了他一两银的价钱。
付钱的时候虽痛,可看着洒墨礼举行得顺顺利利,他又心中高兴。
“春日洒墨,秋日收获”,今年的洒墨礼这般顺利,定然能有个好收成。
他喜滋滋地将朱砂墨收好,心里正盘算着日后年年都用这块朱砂做洒墨礼时,就见柱子垂头丧气的过来了。
“咋了柱子?”全叔主动问他,“先不是还好好的么?”
“我家那个代耕架坏了,”柱子闷声闷气地说,“我原是托着牛叔上京,帮忙找找木匠。可我刚刚问牛叔,说是京里做那代耕架子的木匠去岁就走了。”
“走了?”全叔心里也惊了,“那可还有别的木匠会这营生啊?”
柱子苦着脸摇头。
“说是一家子都走了,徒弟都跟着走了。”
全叔一听,脸也跟着苦了起来。
这代耕架还是三年前朝廷里的木匠研究出来的。它是个板车的模样,却没有板子。板子架着的地方换成了辘轳,只需两个人推着就能把地翻了,别提多省事了。
换做前些年,他们春耕准备翻耕时,那都得挨家挨户的排队,等着村子里唯二的两头耕牛轮着转。那有耕牛的人家,每年春耕都能从乡亲们手里赚不少铜板子。
后来有了代耕架,那代耕架是朝廷的买卖,由朝廷的木匠统一制作,卖价只要半两银。家家户户咬咬牙省个一两年,都能买上一架。又有那朝廷的木匠老爷挨个村子培训怎么修理维护架子,实在格外方便。
他们神烈村几乎每家都有一台。
可简单的毛病他们自己能修,那车轱辘坏了,可不得只能找木匠吗?东西修不好事小,耽误了春耕可就麻烦了。
“莫急莫急,全叔上京里寻人问问去。”里正全叔说着,突然双眼一亮,“这几年朝廷一直都有低价修缮农具的营生。大不了咱们把那坏掉的架子运去京中,低价抵换一辆新的。”
朝廷这些年可谓是十分的鼓励农桑。
又是给新粮种减免税收,又是给他们研究新的农具,还有专门修缮农具的作坊。实在是给了他们很多的方便。
纵然去岁里新粮种开始加收税收,但都免税收好几年了,突然收起来也是应该的。
但全叔没想到,怎么今年却连那农具修缮作坊都没了。
他陪着笑上门,却被那小吏模样的人打量了好几眼:“修?可以啊。但你有钱吗?这儿可都是正经的工部老爷,你们村子里请得起吗?”
全叔愣愣道:“可、可是去岁不还只需几文钱吗?”
那小吏嗤笑一声:“几文钱那是最底价。现在你们要修,去准备银子。我们不收铜板子。”
全叔越听越心惊,小心翼翼地问:“那……若是买一架新的代耕架,得几许银子?”
“那代耕架啊,一个十两吧。”小吏满不在乎地说,“你也别嫌贵。一只耕牛虽然只要八两,可你得养啊。养大也得费不少银子。这十两的架子又不吃又不喝的,不贵了。”
前两年还只要半两银,现在怎么就……就要十两了。
京里一个吏,也能遮村里半边天。全叔不敢再说,只能茫然地离开了作坊。
可等他走到菜子行,又听到今年菜种的价格也上涨了。
去岁明明风调雨顺,无灾无祸,今年为何会如此啊?
他想不明白,不是要鼓励农桑吗……怎么他们的日子才刚开始变好了,一切又突然变了模样?
京里没有会修缮的木工了,那他们……还能找谁啊?
他突然定住步子,抬头看向天上安静漂浮的明瓦。
云中郡王……
云中郡王!
郡王爷,若您在天上看见了,您就帮帮我们吧……
* * *
而被不少人想念的云中郡王,此时却也陷入了为难之中。
他与戈麦斯隔着遥远的12个小时的时差,通过电子邮件留言的方式,吵了一架。
——或者说,是戈麦斯单方面的吵了一架。
臭脾气的数学家在自己的研究领域也有着一样的臭脾气,除了严格的没有错漏的数学结论,他几乎不接受一切的数学分析。
哪怕景长嘉已经写了十几页的算式向他证明此路不通。
但戈麦斯依然觉得,他只是暂时的不通。或许他只是差了一丁点的数学工具。如果认为此路不通,就将它彻底证伪。
一元域本身就是现在最富争论的研究领域,普遍认为它与黎曼猜想有着极强的关联性。而戈麦斯的方向还是通过量子化的形式将之容纳。其难度简直不亚于证明黎曼猜想。
景长嘉看着他的邮件就头疼。
可数学研究本就是这样。或许一个问题苦苦追索一生,也得不到一个答案。但仍有无数科学家们前赴后继,对未知的真理发起生命的冲锋。
既然无法说服,那就放他继续。
景长嘉扔开邮件,起身走到大阳台上练了一套剑法锻炼自己浑身已经坐得僵硬的肌肉,等出了一身的薄汗,他才扔开道具剑去冲了个澡。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刚出来,就听系统“嘀”了一声。
“宿主。”
“怎么了?”
“弘朝该春耕了。”系统说,“他们很想你。”
宿主不直播的时候,它能吸收到的能量通常只有很小一部分,里面能提取出来的情绪也很驳杂。但最近很奇怪,总有一波一波的能量涌进能量库。仔细一分析,“思念”成为了这一波能量的主体。
系统不明白,为什么宿主什么都没做,反而会有能量涌进来。
可景长嘉一听,却沉了脸色。
春耕时节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只能说明弘朝那边有人对百姓们做小动作。要么是杨以恒发癫,要么便是手下无人约束,有人借春耕之际贪肆无忌。
农具、粮种、肥料……耕种之事一环扣一环,在任何一步动些手脚,都会让仰赖土地为生的百姓们很不好过。
景长嘉想到这里,回房间查了查快递信息,见他等了几个月的快递已经在小区快递柜里投放,就拿起手机操作了一下。
没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小区的服务型机器人已经通过电梯,将他的快递送了上来。
小机器人的显示器里是一个很可爱的微笑颜文字,景长嘉取了快递,它就奶声奶气地说:“哥哥记得给五星好评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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