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有时间啊。”
“我就知道你工作忙没时间,趁着这次回来,我介绍几个姑娘,你们彼此认识认识,说不定就有看对眼的。”
“结婚的事还不着急。”奕炀嫌她吃太少,重新拿起碗舀一勺喂到嘴边,喂完拿帕子仔细帮忙擦嘴,“奶奶,这次来我还带来了一位朋友,他是沈叔叔生前最疼爱的学生,您想不想见一见?”
“你沈叔叔喜欢的孩子?”
“对,叫乐言,我估计你见了也会喜欢。”奕炀给他形容了个大概,说:“聪明又有礼貌,下午来过一次,当时您没醒。”
“可惜了。你沈叔叔喜欢的孩子一定差不了,明天喊他来,我要多认一个孙子。”想起沈卿,叶媛晴忽然有了个打算,倒也不是临时起意,总觉得应该亲自到江北看一看,她说:“炀炀,要不我去江北住一段时间,过年就回来,反正没几个月。”
“您想去江北?”奕炀有些意外,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您想好了?”
乐言保持趴着的姿势十来分钟,酒店楼层高,底下的人拇指大小都没有,每一个过斑马线的人类他都会目送人家走远。兔子觉得这条大道有点像三月桥,他忽然想起那个盲人姑娘,好久没送她回家,不知道那条盲道的共享单车有没有乱放...
房门叩响,兔子想得入神,吓得肩头一颤,随意穿上酒店配的白拖鞋走到门口,眯着眼睛从猫眼里看人,发现是两个陌生面孔,开门的手迟疑了。
兔子捏着防盗链,问:“谁呀?”
“你好,奕炀先生让我们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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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炀:完蛋,那一下不算,我喝了酒脑子不清醒。
兔子生气:光天化日竟然想耍赖!
第39章 小兔子在给自己洗脑
叶媛晴休息一整天,正是精神时候,舍不得孙子走,家长里短聊得意犹未尽,护士来提醒该休息了她才肯放人回去。
奕炀在楼下抽了支烟,来来回回散了味道回酒店。摸卡出来准备刷,猛然注意到房门是虚掩着的。
他没来得及多想,抬手一碰,仅用一根指头轻松自如把门推开了。
“乐乐,怎么不关——”门字还未出口,空荡荡的房间惊得他心脏一震。
人没在卫生间,手机摆在床头柜上,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鞋子在床边,唯一少了一双酒店配的一次性拖鞋。
奕炀捡起了件外套,拿上乐言的手机下楼找前台,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是小兔子觉得一个人无聊,下去找他……
那为什么不带手机?不打电话,甚至信息也不发一条?
于是,最好的结果也被奕炀自己推翻了。
酒店监控不能随便调取,奕炀先报了警,等待的间隙打算在这附近看一看。
路过前台,他忽地顿住步子,缓了缓呼吸问道:“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深蓝色睡衣的男人?黑色头发,大概这么高。”奕炀抬手对着自己的下巴比了个高度,接着说:“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前台默声回忆,当时办理入住的人不多,而且比较晚了,来了哪些走了哪些她都有点印象。
“好像有一个,不过是三个人,有两个黑色外套的男人同行。”见他面露着急,前台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关切道:“这位先生,出什么事了?需要我们给您报警吗?”
奕炀不答反问:“还记不记得他们离开了多久?”
“嗯…大概,半个小时。”
半小时前。
乐言心里疑,本想焊死房门不动如山,却被对方一口一个‘奕先生’打动,猫眼的两个人一个胖而高,一个精瘦却很矮,大概矮了乐言一个脑袋……
不管怎么说,门口的人能喊出奕炀的名字。
应该互相认识。
高的这位比较和善,说话也客气。矮的这个可能因为太瘦了,脸上有点皮包骨,骨架又大,看人带审视味道,貌相锐利不好惹……
兔子有意识躲避瘦子的视线,侧着脸只看高个子这位,“你们找谁?”他谨慎扶着门,又问一遍。只要听出一丁点不对,兔子都会毫不犹豫摔上门。
“找你,奕炀,奕先生吩咐我们来的。”高个子从兜里摸出手机,划开聊天框,点了一个四秒语音。
“五楼,5016,和乐言说出门穿件外套,天冷。”
奕炀的声音,带着醉意,有些含糊,但是乐言可以肯定,就是奕炀。他想看一眼聊天页面,高个子男人没注意到他伸过来的脑袋,已经熄了屏幕。
“奕炀不在医院吗?去哪里了?”
兔子靠着门框不动,即便这样也没打算下楼。
已经很晚了……
瘦子冷淡着脸,略带催促的口吻道:“奕炀先生在七华路,吩咐我们快点接你过去。”
七华路…
什么路?
不管是七华路还是八华路,兔子都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这三个字和这两个人一样陌生,他有一点犹豫。
甚至难过,难过奕炀离开医院不回来找他,而是去别的地方。
高个子男人含着笑解释:“乐先生,七华路不远,没几分钟就能到,我们的车就在楼下,这一趟是专门来接你。有安全意识挺好的,但你完全不用担心,法治社会,况且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没有坏人会这么傻。”
对。法治社会。
谨慎兔子最后问一遍:“真是奕炀喊你们来的?”
“对。”
“稍等,我去穿件外套,”乐言还是打算给奕炀打个电话,问清楚再去。
不料兔子才转身,瘦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奕炀先生在车上给你准备了外套,你直接和我们下去就行。”
突如其来的阻拦吓得兔子肩头一震,抬眼干看着,有点敢怒不敢言。因为他的手腕已经被这个人紧紧地抓着了,紧得让他有点疼。
“你……”兔子抽了抽手,皱眉看他。
“段武,好端端你抓人家做什么?”高个子男人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开段武的手,把人往旁边推,立刻给兔子赔不是,解释说:“他就这样,是急性子。我们听奕先生委托,性质就跟‘跑腿’差不多,超时会扣钱。”
“我有点不想去,”乐言捏着自己的左手腕,兴许是酒精上头,头有点疼,他晃了晃,礼貌道:“麻烦你们跑这一趟,我会自己打电话和奕炀说。”
闻言,高个子男人微皱眉头,眸中的异色一闪而过,他压着心里那抹急躁,无声舒了一口气,保持心平气和道:“你打电话他也接不到,奕炀在七华路喝了酒,醉了。不然怎么叫我们来接你?他说让你去,不是你就不行。”
“啊?”
高个子男人哄道:“喝醉了的人都这样,有一点点难缠。”
“奕炀醉了……”乐言再次迟疑。
奕炀一个人很可怜,而且还把自己喝醉了…
乐言急了,大步迈出来,边走边问:“七华路真的不远吗?”
“不远。”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银色轿车,除了司机,后座还有一个女人。高个子男人帮乐言打开后座的门,小心扶他上去,“他们送你过去,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啊?”唯一觉得面善的人竟然不和他们一起……
兔子控制不住地焦灼,悄悄打量司机以及身侧的女人,直到凶巴巴的瘦子坐上副驾驶后,乐言才老实地低头捏自己的指头玩。
行驶五六分钟后,乐言轻轻啊了一声,“等一等,我没拿手机。”
“没事,”女人说:“很近,快到了。”
窗外几乎看不到人,偶尔有一辆车很快地开过去,虽然有整整两排路灯照明,这条长长的大道依旧昏暗。
很近…很近是多近?三百米?一千米?
兔子心里空落,和一车陌生人待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害怕,这种害怕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愈来愈强烈。
可一想到是去找奕炀的,这些害怕又都勉强能接受。
乐言干坐一会儿,酒晕没退觉得头晕不舒服,礼貌问:“可以开窗吗?我觉得有点闷热。”
“可以,开吧。”
女人头也不抬回答他,原本在玩手机,等乐言开了窗,她揣好手机主动找话题,“刚到义城,还没出去玩过吧?”
“嗯。”
乐言靠着椅背,脑袋歪歪斜着看窗外,奈何说话的时候需要看着人家的眼睛才显得礼貌,兔子不得已扭头过来。
他发现这个女人长得面熟,却又说不上哪里熟,很多人类都有类似长相,尖下巴高鼻梁,大眼睛嘟嘟唇。
半长的褐色头发用抓夹固定在脑后,穿一身灰色的休闲运动服,鼻梁上靠着一副黑框眼镜,明明生着一副说一不二的严肃面孔,说话的声音却又软又甜……
女人说:“也是第一次来吧?那你可得在义城好好玩一玩。对了,还有吃的,义城吃的是出了名的。”
“我明天就去试一试。”
“去城西吃,那花样多。”
乐言点点头,心里记挂着事儿,所以度日如年。他觉得自己在车里坐了很长时间,每分每秒如坐针毡。忍不住腹诽,他们口中所谓的近,怎么还没到!
他没带手机,准确来说,是那个矮个子不给他拿!乐言看不了时间,不过,他记得车里的显示屏会显示时间,奕炀的就会。
说话的功夫,兔子的目光往显示屏上落了一眼。
那地方原本是一个音乐界面,此刻是导航,弯弯曲曲爬着一条绿色路线。上边移动的白点就是他们的车。车拐过一个弯,导航路线折过来,兔子一眼就看到了目的地。
‘科学院义城动物研究所’
短短一行字犹如晴天霹雳。瞬间,乐言的呼吸吓得止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侧女人说话的声音变成密密麻麻的嗡嗡声,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吵闹得厉害。
乐言捏着睡衣袖子,控制不住细细地发抖。
研究所,这趟车是去研究所。兔子心慌得直咽口水,腿也开始不听话地发麻。
不可以,太慌张会把耳朵逼出来。
乐言怕得耳鸣,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只要冷静,只要足够冷静就没什么好怕的。事情已经发生,千万不要慌,慢慢地想办法,会有转机的…
小兔子就像在给自己洗脑,期待着转机。发抖的手终于渐渐稳定,留下一袖口湿漉漉的汗液。
女人并未察觉异样,说完上一个话题又接着下一个:“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你,你是沈卿,沈博士的学生,对吧?”
兔子默默告诉自己,资料上都有,这是公开的信息,不怕不怕。
“对。”乐言回答得不自然,声音在抖,带着一点哭意。他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更清楚地说了一遍:“我是沈老师的学生,他人很好。”
尽管腹稿过这一句话,说出来还是抖,哭意更加明显。女人恰恰没觉得异常,甚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太难过,你老师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嗯,谢谢。”
女人刚才碰的那一下,乐言差点吓哭出声。眼眶中挤满了泪花,好在车厢里比较暗,不仔细看不出来。
山路有点绕,乐言捂着唇假意想吐,问他们能不能停下车,司机没说话,女人从靠背的网格袋中抽出一个皱巴巴的黑色塑料袋递给他,“想吐的话吐在袋子里。”
“可是……”乐言捏着袋子,“可是直接吐在里边我会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晕车嘛,大多数人都会晕。”
“哦…”兔子的心越来越慌,他知道,如果再没有动作,就真的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女人开始分享义城哪里比较好玩,说得眉飞色舞,扭头一看,发现乐言想开车门,心慌了一下,毫不犹豫一把牢牢抓住乐言的手。
“你想干什么!”女人大声质问,语气凶狠严厉,和刚才温柔知性的模样截然相反。她像混在夜色里为非作歹的鬼魅,卸下伪装展露獠牙,面部表情逐渐不耐烦,像要变异了。
兔子哽咽出声。女人不光手劲儿大,瞪大的眼死死盯着他。乐言仿佛变回了兔子形态,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望着面前巨大无比的人,那一张一合的嘴,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吞咽下肚。
“想跑?”女人掐紧他,冷哼道:“来得及吗?”
乐言彻底方寸大乱,靠近车门的那只手扳开了门扣,推开一条缝,挣扎着想要甩开手腕上的束缚,“我要下车,现在就要下车!”
女人伸手过来,拉住门把手,企图将门重新撞上,乐言不愿意,直接把手卡在门框边缘,盖回来的车门重重夹在他的四根手指头上,疼得眼泪瞬间从眶中滚下来。
兔子憋着疼,手抓紧门框,用脚使劲儿踹车门,“放开,我说我要下车,快停车!”
兔子力气很大,女人根本压不住,副驾驶的段武反手过来,被乐言乱舞的脚结实踹着脸,鼻梁一酸,摸了一手鼻血。
几秒的空档,司机扭头一看,后座车门被对方彻底踹开,凉飕飕的夜风肆无忌惮灌进车厢。
发觉乐言还在往外挣,司机锁不了车门,暴躁砸方向盘,破口骂道:“妈的,一个人都压不住,还想要钱!”
“你他妈压得住,你来啊!”女人咬牙,死死抓住乐言的睡衣,纽扣噼里啪啦连掉了一串。司机愣腾出一只手,快准狠抓住乐言的脚踝把人往车里拖。
兔子大半身子已经悬在车门外的半空了,望见外边一闪而过的绿化带,他觉得一线生机就在眼前,于是挣扎得更加激烈。燕单亭
女人攥手里的布料一点点滑走,情急之下大吼道:“你想死是不是!车开那么快,掉下去他妈的摔不死你!”
乐言听不进去,被抓住了脚踝如同被拽住了尾巴,一心只想挣脱,逃命。
快速行驶的车渐渐变得不平稳,不仅闯了红灯,为了躲避路障,左右打滑。刺耳地急转弯后,惯性缘故,兔子直接被猛地甩了出去。严衫艇
接着砰一声巨响,轿车与正常行驶的长途巴士迎面相撞,车头瞬间折叠,沦为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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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宝宝哟呜呜呜
第40章 有点想念奕炀了
“8日凌晨两点十四分,七华大道中段,一辆银色轿车与一辆迎面驶来的长途巴士相撞起火。据警方反馈,银色无牌轿车内前排两男子不幸身亡,后排女子重伤送往医院救治。长途巴士司机以及多名乘客受伤,巴士暂时无人员伤亡,事故发生的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记者放下收音麦,转身往事故发生方向走。
轿车腾起的火苗被熄灭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油焦。这一截拉了警戒线,巴士惊魂未定的乘客或坐或站或拿手机拍摄,说话声一片嘈杂。
两名遇难者的尸首盖了白布摆在事故十米左右的地方,等待查证身份联系家属。
奕炀先救护车几分钟赶到现场,确认伤亡的人没有乐言后,顺着轿车发生碰撞前的细微划轨,朝反方向一路找。
路灯斑驳的光影下,一团磨得碎烂的东西横在马路中间,仔细看其实是一只酒店专用的一次性拖鞋。
鞋面被过往车轮碾压得凹凸不平,薄薄的材质在压迫之下严重变形,几乎无法辨认原来的模样。
奕炀步子一顿,内心的慌乱如波涛汹涌,垂在两侧的手不由微颤。
是乐言穿出酒店的拖鞋!
这样的毁坏程度,鞋子主人能够存活的概率几乎不可能。
奕炀的心脏没来由刺了一下,不愿弯腰捡起那只面目全非的拖鞋仔细查看,只是愣愣站着看。
拖鞋上血迹不多,但十分鲜明。
鲜红的纹路仿佛一道道凄艳的花纹,有的地方已经干涸,有的还残留着一丝湿润。
可想而知,兔子受到了多大的创伤。尖锐的玻璃还是别的什么划破皮肉,滑腻的血水顺着伤处淌下……
为什么血迹不多,或许因为在车里就受了伤。种种猜测下来,让人光想着就不禁脊背发凉。
奕炀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到残破的鞋面和血迹,仿佛能感受到兔子当时的痛苦。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控制好内心不安,焦急与自责仿佛要撕裂他的心。
乐言喝醉了,怎么能真的把他一个人留在酒店呢…
他带乐言来义城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如果不来,意外是不是能避免。
兔子当时多害怕……或许会忍住不哭,他向来是这样,小事爱抹眼泪,大事只会闷不吭声。
奕炀眸里的漆黑如黑洞,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亮,留下一片深沉。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他察觉不到一丝疼痛,陷入深深的自责里,直到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才从臆想的混沌中清醒过来。
“司机有没有名单?清点一下人数!”有人喊了一声。
大巴车的远光灯打开后,昏暗的大道亮得刺眼。
奕炀回头看一眼,思量对策。
不确定兔子现在的处境如何,如果侥幸逃了一劫,是不是吓出耳朵尾巴,或者直接现了形。
种种不确定致使他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毁坏的轿车里还存在第四个人。
奕炀把带血的证据捏成一团塞到外套的里兜,回到事故现场,伸手撩开警戒线。记者还在拍,他小心避开记者闪光的镜头,迈步进来。
“司机不是本地人。”一名警察说。
轿车司机的钱包里有一张年代久远的身份证件,塑料膜包着,照片是黑白的。
“诶?你看,这个人像不像那个A级通缉犯?”女警官点开资料照片,放大后对比轿车救出的女伤者,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几名警官轮番辨认,确认此人就是那名绰号‘冉娘’的A级通缉犯。
“冉娘?”奕炀知道跨省干预不好,碍于情况紧急,低声问了详细,“是什么类型的通缉犯?”
“拐卖人口,而且是中心人物。”女警察递手机给他,“这人老家在京城,常年却在义城活动,前段时间还有人举报说在江北见过她。”
“江北?”奕炀心中咯噔。
这一切好像能串上了。
乐言窗外的无人机,无端出现试密码锁的男人以及悄悄跟踪他们回家的人,还有沉默的来电……
有预谋的团伙作案!
“路口监控确定您的朋友上了这辆银色轿车,但现场并没发现您朋友的踪迹。”警官见救护车又来了一辆,和身后两人嘱咐几句,折回来继续道:“再找找?说不定他在哪里提前下车了。”
“没事,你忙你们的。”重回迈回绿化边缘,奕炀摸手机拨了个电话。
大概十分钟,来了几辆车,人都下来,奕炀说:“先搜这一片,看到人别动他,给我打电话,我来。”
“是。”带头的答应一声,身后人陆陆续续打开电筒下了绿化带的护栏。
奕炀脚踩泥地走了几米远,后边警官说这一路的监控还在查,有点麻烦需要时间。
距离车祸已经将近两小时,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奕炀可能等不了警方的监控。
绿化带上来是一整片茶山,茶树整齐得像是被刻画过,每一棵都修剪得恰到好处,像盘在夜色里绿色雕塑。奕炀耐心查看每一个入口,果然在膝盖高的位置发现了血痕。
没干,看着像刚蹭上去的。
走到头,血痕就没了。
茶山背后是一片杉树林,杉树高耸入云,发黄树叶依旧繁密,光线几乎无法穿透。
“乐乐?”奕炀朝沙树林前的一片空旷喊一声。结合兔子的天性,这一片其实是个理想的藏身之地。
手电筒的光线在一片阴影处停留,奕炀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兔子的身影。
但每一次的希冀都破灭在漆黑的杉树林中。
他的呼唤,只有蟋蟀的鸣叫和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做回应,这种沉默和寂静无端怵人。
时间越久,奕炀越焦虑。喉咙发紧,手心冒了冷汗,手电筒也因此滑腻难握。
“乐乐…”他不甘心,一路唤人。
而这一边,乐言在发觉有人进来时,就已经继续往里跑了。
兔子的脑袋转动得飞快,不知道这些人是好是坏,只知道自己不能被他们找到。
一旦被找到,就有可能再出现被那个凶女人拉拽的场面。而且,义城研究所,光听名字就不是一个好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在杉树林中移动,动作冷静,明亮的眼睛里却装满了惊慌。脑袋上吓出的毛茸耳朵微微抖动,努力捕捉任何可疑的声音。
每次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让他的心跳加速,乐言警觉地四处查看,稍微隐蔽的角落都能成为他的临时避难所。
天快亮的时候,杉树林变得更加幽深,只有零星的雾蓝从树缝中洒下。兔子又累又困,有点想念奕炀了。
他想爬树,树很高,即便有人来也不一定能找到他。兔子爬不来,说不定变成人的兔子能爬。他试了几次,每次扑上去一点点又滑下来。
树干上都是他蹭的血,乐言仰头看着,退开了好几步,“算了,爬不上去算了。”
或许要在这里躲几天,等耳朵消下去,等找他的人放弃寻找……
乐言在一处落叶多的地方原地坐下,拢叶子枯枝盖在腿上,刚准备躺下,老远听到一截枯枝脆响。
“乐乐——”
熟悉的回声在林中圈圈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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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耳朵咻一下竖起来:谁在喊?
作者:你脑公!
(不好意思,我真的有拖延症,怎么治,急!!!)
第41章 我如果抱你,会不会疼…
月影落入错落的杉树林,银色的光转为浅淡的雾蓝,一草一木好似镀了层磨砂,失了光泽保留质感。
天刚要亮的这段时间,是明与暗的厮杀,万物都是见证者,它们紧张得屏住呼吸,所以这个时候,人才会觉得沉闷喘不过气。
兔子好不容易堆高高的落叶枯枝,被自己搅乱作一团。他屈膝跪在地上,两手撑着地,一动不动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奕炀吗?”
乐言呢喃出声,他在问自己。不确定,即使问了也不确定。
乐言的心一直跳得很快,四肢有一道始终挥散不去的麻木,撑地的胳膊会发抖,他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仅汗毛竖起,兔子耳朵尖尖的聪明毛一并紧绷……种种迹象表明,他现在极度恐慌和不安。
这种情况下容易幻听,他现在拥有四只耳朵,幻听的几率更频繁。从滚下绿化带那一刻起,他不止一次听到奕炀的声音。
乐言当时循着声音找,次次都是失望。
“乐乐——”
山风又带来一声。
兔子脑袋顶的兔耳轻轻抖动,像是接收信号用的天线,他直起腰,往前爬了两小步,“是奕炀…”
“乐乐,听到回应我一声好吗——”奕炀已经往里走了很深,回响声惊飞山鸟,振翅的响动也在山里回旋。
正在入秋,杉树林潮气重,掀起落叶的风凉得刺肤。奕炀身体素质好,穿得也不少,即便一路也没走得多热,倘若乐言在这山里,又伤又冻,岂止是可怜能形容的。
乐言耳朵一动,睁大眼睛,连忙爬起来,“奕炀,这里——哎哟…”
兔子拌着自己拖来的枯枝丫,狠摔了一跤,破损的睡衣遮不住什么,胸口被尖锐的枯枝划伤几道血线,他挣扎着爬起来,踢开碍事的枝丫,生怕那抹乱撞的手电光亮,以及熟悉得令人心神安定的声音就此消失不见。
“这里,奕炀,在这里!”
乐言这回真真切切看到了人,嘴巴一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从额头滚落的汗,怎么先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万般的委屈好像存了档,在特定的人面前才会自动读取,这一晚上的委屈攒了厚厚一沓,心酸得哭都来不及。
兔子停在原地,他觉得,再也没有一个兔子变得人能比他可怜。鞋丢了,衣裳被剧烈的摩擦磨烂,成了现在搭在身上的几块碎布。
原来身上这么疼啊。
头痛,肩痛,手臂乃至十根手指头像是躺在针尖上,两条腿木木的已经不属于自己。
兔子一直走不稳路,他想是不是骨头断了…
乐言抬起那双明亮又充满不解与委屈的眼睛,与越来越近的男人目光深深地对上。
他伸手,一下触碰到了奕炀。
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奕炀不再靠近,手电滚在地上,照亮不知名的角落。
“奕炀…”乐言还是不确定这个人是真是假,抬手轻轻地抚摸男人的脸,指尖刚刚触碰到一点,摸到温热的皮肤,心跟着蜇了一下。
乐言小心翼翼再挪近一点,“真的奕炀。”
“乐乐…你哪里疼?嗯?有没有哪里疼?”
奕炀不敢主动碰这只小兔子,尽管光线昏暗,加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乐言身上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头上脸上,身躯双腿,到处都有血,像个不知疼痛的血人,如果不是那双唯一没沾血的兔子耳朵,他可能会被这个血人吓一跳。
兔子摇头,主动伸手,一下抱住奕炀的腰身,像个流浪好久的狼狈可怜蛋,揪住了救命稻草,找到了避风港,他埋手嘟囔,贪婪地汲取奕炀身上的味道与温热,“奕炀,我很想你。”
“告诉我,你伤哪了,我碰到会痛的……”奕炀的声音轻柔如风,轻轻地,缓缓流出。
乐乐是只兔子啊,兔子那么脆弱,说话大声点都有可能被吓死……
“没有,没有伤,只有一点点疼。”乐言抬眼看他。这回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奕炀哭了,眼睛下边有一片湿润,低下头来时,那抹湿润跟着滑落,是热的。
奕警官是哭了,他说不清是喜极而泣还是劫后余生…
奕炀指尖颤抖,划过乐言脑袋顶的毛发,这一处没有血,是他唯一放心抚摸的地方。
他感受到乐言的身体在颤抖。或许不是,或许他才是颤抖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