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渊—— by池总渣
池总渣  发于:2024年01月03日

关灯
护眼

电话没有接通,江莱攥着手机来到了男厕所门外,正打算往里闯时,手机突然震动,是穆于给他发来了消息。
穆于说自己喝醉了很不舒服,先回去了。
江莱松了口气,担心道:很不舒服吗?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说完后,江莱继续追问:你走去哪了,能自己上车吗?要不要我出来找你?你已经在车上了?
这会江莱收到了穆于的语音,短促的一声嗯字,似乎在对她的问题作出回应。
只是呼吸急促,比起回应,更像是闷哼声。
江莱以为穆于今晚玩得并不开心,这才不告而别,提前走了。
猜测着穆于此刻的心情,江莱不敢多问,只能编辑信息回道:那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酒吧昏暗的厕所里,穆于坐在马桶上,闭眼陷入昏睡。
似乎觉得身上的衬衣有些冷,他身子微微蜷缩,有些可怜地抱着胳膊。
姿势的缘故,衬衣纽扣正好解开至胸口位置,隐约能瞧见一抹浅红。
昏睡中的穆于试图蜷缩起身子,合拢双腿,却感觉到双腿间似乎站了个人,让他无法合起。
他想要睁开眼,却感觉到一只手落在他双眼上,遮去了他所有的视线。
熟悉的气味再次回到鼻尖,还未等穆于分辨,一股剧烈的酒味直冲而来。
铁制的瓶口被塞到了他的嘴里,高浓度的洋酒被灌入他的口腔,令他在猝不及防咽下了大部分。
穆于试图挣扎,却被对方粗暴地掐住了下颌,逼迫他把嘴张开。
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滑过喉咙,洇湿衣服。
他想反抗,却得到了更厉害的镇压。
穆于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是想拿酒淹死自己。
为了不窒息,他被迫把嘴里的酒都尽数咽下。
好不容易,等抵在他嘴边的酒壶被挪开,穆于狼狈地捂着自己喉咙呛咳不停。
他听到一声金属撞击地板的声音,是眼前这个人将手里的铁质酒壶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隔间里唯一的光源,源自于那部不停亮起的手机。
那本来该是穆于的手机,却到了对方手里。
男人冰冷的目光落在穆于身上,看了许久。
似乎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处置穆于。
好不容易缓下那要命的呛咳声,穆于的脖子却再次被人掐住,为了求生,他本能地发出闷哼声,身体却没有丝毫力气去反抗。
他听到了手机关机的铃声,也感觉到对方凑近时,混合着酒精与香烟的气息。
浅淡的,冷漠的,勾人的。
是他迷恋的味道。

梦境犹如烧焦的录像带,混乱地在穆于脑海中播放。
上一秒他还在酒吧的厕所,下一秒又置身于摇晃的车子里。
他听见了汽车的鸣笛声,信号不佳的午夜电台的音乐。
穆于是被冻醒的,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本能朝一旁的温暖源靠近。
下一秒,他的后颈被温热的掌心扣住,紧接着对方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
太冷了,为什么会这么冷?
对了,因为他换了衣服,所以感觉很冷,他原本穿的羽绒服外套呢?
头昏脑涨间,穆于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许是在询问自己的衣服,又或是冲唯一的温暖源恳求其施于援手。
很快,他感觉到暴露在冷空气中的双臂,被厚重的东西盖住了。
浓重的困意在此席卷而来,穆于缩在温暖的“棉被”中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身上的“棉被”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热,仿佛发烧时被压上了好几床的被褥,他试图掀开被子,却只觉得手脚无力。
穆于喃喃地喊热,身上的重量消失,有人将他被汗打湿的衣物脱了下来。
不等穆于感觉到寒冷,他感觉自己被人粗暴地翻了过去,身体陷入绵软的床褥。
费力地睁开眼,面前是浅色的床头柜,昏暗的灯光让他勉强分辨出这个地方。
他身处的地方,好像是酒店?
这个疑惑还未解开,就感觉到后颈被人扣住,重重按在枕头上。
穆于的唇鼻陷入绵软的枕头中,他喘不上来气,缺氧带来的耳鸣声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句:“你就这么缺男人?”
什么男人?
即便是喝醉了酒,穆于也察觉出了当下处境不对。
他试图挣扎,却感觉手腕被粗糙的布条勒住。
脸颊被人掐住,却不是捂住他的口鼻,那人用指腹用力搓过他的下唇,似乎他嘴唇上有对方极其厌恶的东西。
穆于绵软无力地挣动着双手,双腿在床上摩擦晃动,却不知自己的行为,只是将臀部抬起,微弱地摇晃,似某种谄媚的进献。
他想要往前逃,却听见身后的人笑了声,带有浓浓的恶意,紧接着他被掐住了腰身,重重地拖了回去。
啪嗒、啪嗒。
穆于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中,像是幼时经常被关在里面的衣柜。
下一秒,柜门被打开了,他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气味围绕在周身,却不能像以往那样得到充足的安全感。
好疼啊,不是后背疼,而是更往下、更隐蔽的地方在疼。
穆心兰从来不抽他的后臀,为什么会那么疼?
又疼,又烫,似被火燎。
极高的热意从体外一路燃至体内,火焰来势汹汹,将整个腹腔燃烧殆尽。
他坠入火海,无处可逃,身体在剧烈摇晃,视野一片模糊。
势不可当的烈焰将他几乎一分为二,剧烈的疼痛,逼到极致的快意,高温将他身体的所有水分尽数逼出。
啪嗒、啪嗒,啪嗒。
耳边的水声,像是下了场剧烈的雨。
雨越下越大,水声连成一片,失序的节奏,好似脉搏中疯狂涌动撞击的血液,在体内厮杀,吞噬,贪婪地入侵。
他听到了哭声,沙哑的求饶声,很熟悉,熟悉到仿佛是他自己的声音。
“求你了,对不起,别再……”
颠三倒四地道歉,胡言乱语地求饶,却没得到任何一点怜惜。
水火交融,天堂到地狱,极致地拉扯,将他折磨得奄奄一息。
犹如被献祭的祭品,被人含在唇齿中,残忍撕碎后,吃吞入腹。
恶魔却依然擒住他的腰身,将他用力往下拽的同时,凑至他耳边低语:“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我还不够满足你?”
“不要!”
穆于猛地睁开眼,眼睛剧烈的干涩与刺痛让他再次闭上眼。
一夜未摘的隐形眼镜,此刻变成了割人的刀,刺激着眼眶分泌更多的泪液,缓和眼中的干涩。
他艰难地坐起身,比起双眼的不适,浑身上下剧烈的酸痛感,更让他感到惊慌。
一根白色的浴袍带勾住他的右手,此刻已经松开,绵软地搭在他腕间。
腿上甚至还搭着个使用过的套,是那人留下来的东西。
身上除了双手被浴带勒久后浮出来的淤青,没有太多的痕迹。
穆于怔忪了许久,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也不知道昨晚的人到底是谁。
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已经没有第二个人。
那个人将他睡完以后,就把他像垃圾一样扔在了这里。
混乱肮脏的床垫,酒味夹杂着干涸的不明液体,满地凌乱的衣服,垃圾桶里丢弃着拆开的纸盒,里面的锡箔纸已经被拆开了数个。
穆于站起身,面色霎那间惨白一片。忍耐着不适,他快步走进浴室。
他在里面洗了很久的澡,几乎要将自己的皮肤都搓下来一层,可等揉搓的红晕散去,手上的勒痕依然清晰浮现。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残余的指印仿佛在嘲讽着他,明明不会喝酒,却任由自己酒醉,才会产生了这样的后果。
穆于用力地闭了闭眼,挪开了视线。
洗过澡后,他捡起地上的衬衣,发觉那个人好像对他的衣服有什么仇怨一般,将衬衣糟蹋得皱皱巴巴。
穆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种情况下他要怎么离开这个酒店。
半晌后他拿出手机,在外卖软件上搜出了买衣服的便利店,购置了一件毛衣。
不是没有想过打电话让江莱帮忙,将衣服送过来。
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不敢叫江莱知道。
想到江莱,穆于突然反因过来,昨晚他在酒吧消失,江莱该不会找了他一晚上吧!
他赶紧拿起手机,开机后迅速点开微信。
一看聊天记录,意外地发现昨晚将他带到酒店的人,竟然装成他给江莱回复了消息。
点开昨晚他给江莱发的语音,就听到手机里传出自己的闷哼声,穆于不由牙关紧咬。
强忍着情绪,穆于给江莱发了条消息:昨天喝醉了,已经平安到家。
江莱回复得很快:我就说你应该是睡着了,平安到了就行,下次不许一个人先走了啊。
似乎固执地认为穆于先走是因为生了气,江莱又发来了几条消息,问穆于昨晚有没有不高兴。
穆于摸了摸酸疼的腰身,叹了口气,说没有。
聊了好一阵,才安抚好江莱。
他在酒店等了一会,好不容易等外卖把他的毛衣送到,他直接套在身上,忍着冬天的寒风凛冽,打车回了学校。
不知是否该庆幸在寒假找了份棋社兼职,领到寒假那个月的工资后,让他在经济上宽裕了些许。
不然这种状况下,穆于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哆哆嗦嗦回到寝室里,他的动静弄醒了李然,对方很不高兴地骂了几句,没得到穆于的回应,又嘟嘟囔囔转身睡了。
取下隐形眼镜后,穆于简单地洗了把脸,这才将冻僵的身体缩进被窝里,缓缓闭上眼。
没睡多久,他身体就开始发热,急剧上升的体温,将他脸颊烧得通红一片。
穆于听到室友们起床,离开寝室去上课的声音。
他也想要起来,可身体却重得要命,几乎动弹不得。
昏昏醒醒,他听到手机一直在震动,却没力气去接。
直到宿舍门被人敲了好一阵,陈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穆于,我去你们班上找你,你不在,你室友说你在寝室,你怎么没去上课啊?”
声音由远及近,陈路继续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一下职业定段赛的预选赛,这事也不好在手机上说。”
似乎一直没听到穆于的回应,陈路终于感觉不对:“穆于?”
床帘被掀开,穆于闭着眼,感觉到陈路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好烫!你发烧了!”
“穆于?!穆于,能听见我的声音吗?你醒醒!”陈路隔着被子拍打着穆于的身体,大惊失色。
穆于费力地睁开眼:“我没事。”
陈路着急道:“什么没事啊,你这起码烧得有39度了。你先起来,我送你去校医室看看。”
穆于摇了摇头:“不用,你帮我去抽屉里拿片布洛芬,我吃药就好了。”
他清楚自己发烧的原因,是源自身后的伤口。
而造成伤口的原因,他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陈路拗不过他,只能去帮他拿了药和水过来,喂他吃下。
穆于喝了点水,总算有了力气。
他搂着身上的被子,坐起身:“你刚刚说预选赛?”
陈路忙道:“等你好点再说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穆于摇了摇头:“没事,预选赛比较重要,你先说吧,”
陈路有些头疼,但见他坚持,只好道:“我爸让我来问你,在参加预选赛前,要不要去他师兄开的道场集训一下。”
穆于面上仍有病态潮红,眼睛却明显亮起:“可以吗?”
当年在冲刺业余五段时,他也曾参加过集训,至今仍觉得是段美好时光,甚至在里面交了几个朋友。
可惜后来穆心兰让他专心准备高考,不能再继续下棋,那些朋友都走上了职业棋手的道路,联系变少,关系也就淡了。
陈路见他这样激动,笑道:“当然可以啊,我去年没定上段,今年也跟你一起去。”
不知道是不是布洛芬起了效果,穆于觉得身上的不适都消失了。
对集训的期待盖过了一切,甚至让他短暂地忘记了昨天经历了什么。
其实昨晚他本也处于醉酒状态,除却零星的几个片段,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知道将他搞成这样的是谁。
但穆于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再也不会去那种酒吧了。
被狗咬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吃过药后,穆于的体温短暂地得到下降,但很快又恢复滚烫。
陈路不放心他,无论穆于怎么劝也不肯走。
到下午时,感觉到穆于的体温依然很高,陈路就帮他跟辅导员请了假,要带人去医院打针。
穆于拗不过他,何况陈路一句话就叫他缴械投降。
陈路说:“你要是不快点好,启蒙班的孩子们怎么办啊。”
穆于开学以后,不能像寒暑假那样时时都有空上课。
棋社那边一周只给他排了三堂课,其余时候是另一位启蒙老师在教。
如果穆于身体状况迟迟不好,说不准会耽误课程。
想到自己的学生,穆于神色也变得柔软不少。
陈路瞧见了,笑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适合当老师的。”
穆于第一次得到如此高的评价,有些诧异:“也还好吧。”
陈路认真道:“上次你为方雪的事情挺身而出,就让我很惊讶。”
“你身板只有那么一点,那个猥亵犯我也见过,那么壮呢!”陈路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有些激动道。
“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一直都不愿意惹事的性格,我没想到你竟然有天还会跟人打架。”
穆于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抿唇道:“不管是谁,那种时候都会挺身而出的。”
比如周颂臣,其实打架的人也不是他,是周颂臣。
陈路不赞同道:“相信我,你真的很好!”
虽然陈路跟江莱性别不同,长得也不相似,可在这一刻,穆于还是觉得他们俩的身影有了微妙的重合。
就是都喜欢夸他,每次夸赞都很真诚,真诚得让他不好意思。
“我之前也帮忙上过几堂启蒙课,脑袋都被那群小魔王吵大了,也不知道你平时到底是怎么降住他们的?”陈路感慨道。
穆于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像你现在这样?”
陈路怔了一瞬:“什么啊?”
穆于笑了:“说很多好听的话,多夸夸孩子们,他们就会变得很听话。”
陈路也跟着乐:“好啊,你这是在说我给你画大饼是吧,虽然我是棋社小少爷,但留住员工这业务可不归我管哈!”
两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医院,穆于挂上水后,体温总算开始下降。
陈路这才放心下来:“对了,差点忘记说正事了,就算你身体好了,要见孩子们,还得再过一阵子。”
穆于疑惑道:“为什么?”
“虽然道场的创办人是我爸的师兄,但是咱们两个要进去还得靠实力,需要先参加他们举办的冬令营,只有在冬令营里排名前十六名的棋手,才能进道场集训。”
陈路解释道:“冬令营的时间就在下周,你可能得跟辅导员提前请假了。棋社那边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把课表重新排一下就成。”
见他安排得紧紧有条,穆于由衷道:“谢谢你,陈路。”
陈路敲了下他的肩膀:“大家都是朋友,说这些。真想谢我,就快点好起来,陪我去撸串。”
穆于拿出手机,很认真地搜索网友推荐的烤串店:“那你有什么忌口的要提前跟我说,我做一下功课。”
陈路知道穆于是个认真性格,平日里注重细节,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虽然知道归知道,但每次看到穆于这样,陈路就想笑,他故意道:“不吃葱姜蒜,韭菜海鲜还有鸡鸭鱼。”
穆于有些呆地张了张口:“啊?”
诧异过后,穆于很快就接受了:“你等等,让我再看看。”
陈路哈哈大笑:“我开玩笑的!”
穆于也没计较:“你要是真有忌口的说哦,我们可以不吃那些。”
陈路同样发现了穆于容易自卑,习惯忍耐,是讨好型人格。
陈路真心道:“小于,其实有时候不需要这么迁就别人的。”
穆于:“其实还好啦,忌口多也正常。”
好比周颂臣,虽然长得很高很壮,但忌口清单可以列上好几页,严重挑食。
也是因为周颂臣,穆于才知道,比起后天的饮食,先天基因才是决定身高的重要因素。
陈路陪他输完液后,就有事先离开了。
中途穆于曾经想过,是否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然而心中有抱着一丝侥幸与逃避心理,想着那个人用了安全套,应该不会有事。
反复挣扎过后,穆于决定上网自行搜索,最后去医院旁边的大药房买了药膏,回来后自己偷摸着在寝室厕所上了药。
大概是医院的药水,加上对症的药膏,第二天穆于就觉得身上的不适缓和了许多。
身后的异物感总算没有那么强烈,今日还有选修课,穆于无法走得太快,等赶到课室时,都已经快上课了。
一眼望去,周颂臣在人群中依然显眼,坐在教室倒数几排边上的位置。
看见穆于了,周颂臣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冷淡。
穆于见周颂臣身边已经坐了人,自觉地没有凑上前,而是在对方身后落座。
一堂课结束得很快,下课后周颂臣起身便走。
穆于赶紧收拾了书本,忍着疼小跑了几步,拉住周颂臣的袖子:“等一下。”
周颂臣顿住步子,回过头时,第一眼是落在穆于拉扯他袖子的手上。
虽然没有对话,穆于却觉得周颂臣的神情很怪。
穆于似碰了火般,赶紧松了手,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他小声说:“你一会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话音刚落,穆于就感觉到周颂臣的神情起了变化。
好像他提了一个极度荒谬的要求,那双眼睛审视地盯着他半晌,才了然地挪开目光,似乎觉得他蠢不可耐。
如果是以往,穆于不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周颂臣对他的耐心有限,尽量不愿惹人烦。
可是身体不适的时候,穆于就会特别想要呆在周颂臣身边。
这仿佛是某种条件反射,又好比巴甫洛夫的狗。
幼时无数次被打之后,都是在周颂臣身边度过难熬的时光。
这给他养成了不好的习惯,在极度脆弱的时候,他会本能地渴求着周颂臣。
周颂臣的手揣在外套口袋,指尖摩擦这兜里的烟盒。
繁重的课程与实习工作,已经足够让人疲累。
眼前这人总是那样不识时务,令人讨厌。
周颂臣冰冷地打量着穆于,他自然能看清对方泛着病态红晕的眼眶,以及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
他知道穆于生病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难道穆于病了,他就必须要花费时间和精力,陪他吃上一顿饭?
穆于自然察觉到周颂臣在他提出建议后,迅速变糟的心情。
而他根本不知道,究竟又是哪里惹到了眼前这人。
“我为什么要跟你吃饭?”周颂臣漠然道。
穆于自然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在之意,就是周颂臣现在心情不好,叫他快些滚开。
穆于不是不知道疼,相反他在周颂臣这里,已经承受过足够多的伤害。
面对周颂臣,穆于时常需要用上自己感知危险的那根“触角”,一旦感觉不对,他便会立刻退缩回去。
可是现在他的身体太虚弱了,身体的痛苦达到一定阈值后,他就会变得非常需要周颂臣。
“就只有今天,这个晚上行吗?”穆于抓紧了书包带子,鼓足了勇气。
“我们……我们吃完饭也可以一起看个电影啊,好久没看过电影了。”
穆于勉强地笑着,努力抬高自己的声调。
周颂臣看着穆于颤抖的嘴唇,可怜到近乎凄惨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动。
就好像因为心情不顺,狠狠踢了小狗一脚。
对方还呜呜咽咽地往他鞋上蹭,尾巴低垂,害怕地护住肚皮,身体却紧紧贴着曾经伤害过的人,祈求能得到一丝安慰。
那种感觉很奇妙,周颂臣显然对穆于没有太多同情心。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他有被穆于的悲惨取悦到。
就好似课余繁重的疲惫,都在此刻尽数消失。
他垂眸注视着穆于,哪怕并不是好看的,能够讨人欢心的狗,但这么多年毕竟也尽心尽责,随叫随到。
如此听话,这样忍耐。
何况穆于拖着病躯,全然不知他到底在跟谁索求安慰的蠢样,足够令人发笑。
周颂臣心口那股恶气,不知不觉散了许多。
“随便你。”大发慈悲地说完后,周颂臣抬脚往下走。
穆于松了口气,他下意识跟在对方身后,注视着周颂臣宽阔的背脊,空气中这人残留若有似无的气味,身体的疼痛好似得到了一定的安抚。
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自从在酒店醒来的那个白天,一直围绕在心口的窒息感,都在此刻得到了疏解。
穆于知道这样不正常,他把周颂臣当作一剂“良药”。
而周颂臣从来都不是药。
他只是在饮鸩止渴。
无可救药。

在抵达周颂臣住处后,穆于原本糟糕的心情,已经逐渐恢复平静。
他看外卖软件,问周颂臣想要吃点什么。
周颂臣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摔:“我已经点好了。”
说完后兀自步入浴室,开始他回家后必须要进行的第一件事,洗澡。
穆于本来还想点些清淡饮食,他后面仍然不适,这几日都得吃流食。
而周颂臣日常本就掌控欲十足,很少问穆于意见。
虽然有些担心周颂臣叫的外卖,会是他如今不方便进食的东西,但他逆来顺受惯了,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大不了少吃些,晚点回去再加份粥水外卖。
周颂臣还在洗澡的时候,外卖就送到了,周颂臣点的是西餐,牛排加意面,还有一碗奶油菌菇汤。
周颂臣不爱吃素,日常维生素的摄取,全靠保健品。
对穆于从网络上分享过来的吃保健品的坏处,以及吃水果蔬菜好处的相关文章,从来不看。
看着菌菇汤,穆于多少松了口气,好歹没有辣椒,是他现在能吃的东西。
刚将外卖袋里的餐饮摆好上桌,就听到浴室门开了,周颂臣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揉搓着湿发,只穿着条运动裤,水珠顺着胸膛滑落。
一如既往,穆于本能地被对方吸引了所有目光。
直至他发现周颂臣小腹,多了几道指甲的划痕,他慌乱地将目光收回,心脏好似同样被人用指甲划过,连带着舌尖都泛起苦涩。
穆于本能地握紧手中的餐具,很快又松了力道。
不要去问,不能关注,他必须恪守界限,不能越界一步。
勉强压抑下了心头的酸苦,穆于垂下眼睫,喝了口汤。
周颂臣将毛巾扔进换衣篓中,落坐在餐桌前,进行用餐。他吃相一直很好,穆于以往总是怀疑,肖韵是否有送他去上过礼仪课。
后来想想,以周颂臣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去上这种浪费时间,又无聊的课程。
只能说有些事情,就是天生就有,好比周颂臣的外貌,来自上天不遗余力地馈赠。
这也是能够让穆于保持警醒的原因,看清与周颂臣的差距,就不会抱有太多无用的幻想。
用过晚餐后,穆于主动问周颂臣,要不要看电影。
最近有部他们曾经看过的电影,已经出了第三部,平台上可以在线观看。
周颂臣靠坐在沙发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穆于观察着周颂臣的神色,就知道这人应该是将这部电影给忘了。
他们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就是看的这一部。
那时这电影才出到第一部,而周颂臣和穆于,还只是初二的学生。
他们就读于小区附近的初中,学校师资不错,教育也好。
然而初中虽好,但同样需要以成绩划分班级。
穆于成绩差,就读于吊车尾的F班,而周颂臣在S班。
再好的学校,也有一小撮不好的学生。
而很不幸,学校里的所有混子,基本都集中在F班。
老实又内向的穆于,很快就被盯上了。
一开始只是在他的校服上甩墨水,往他课桌底下丢垃圾,将他的书包扔进垃圾桶。
后来霸凌逐渐过火,他被人困在厕所隔间,被一桶拖布水从头淋到了脚。
他湿淋淋地在厕所里呆了一节课,直至有好心的路过学生将他救出。
穆于校服都湿透了,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找到班主任,想要解释自己为什么无故旷课。
班主任头疼地看着他:“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穆于低头抿唇:“不知道。”
第一次被欺负的时候,穆于就跟老师说过,那几个学生只是被叫到办公室不轻不重地说了两句,没有任何处罚就被放了回来。
而那之后,针对穆于的霸凌却全面升级。
现在只是泼他水,如果继续告状,不知会面临什么。
班主任皱眉道:“衣服弄成这样,也没办法继续上课了,我现在给你家长打电话,叫她过来接你。”
穆于来不及阻止,班主任就已经打给穆心兰,电话里她说明了原委。
随后,班主任将手机递给穆于:“你妈妈要跟你说话。”
穆于有些紧张地接过手机,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穆心兰语气有些急:“你被人欺负了?是谁欺负你了,哪几个人,你是不是平时哪里没做好,惹别人生气了。”
穆于难堪地垂下眼:“没有…… 没人欺负我。”
穆心兰怀疑道:“那你怎么弄成这样。”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