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渊—— by池总渣
池总渣  发于:2024年0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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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于一大早就悄悄回到自己房间,不料罗军早早就醒了,问穆于去了哪?
穆于自己心虚,还未说话脸就红了起来。
他问罗军要票,罗军没问出他的去向,忍不住打趣地笑了起来。
直把穆于笑得不知所措,拿了票就赶回到周颂臣的房间。
他把观赛票给周颂臣,让周颂臣带给肖韵以及穆心兰。
彼时周颂臣刚从床上醒来,卧在凌乱的床褥中,浴袍早已不知去向,头发微乱,睡眼蒙眬地抱住穆于躺过的枕头,脸颊靠在上边,像是潜入深闺中隐秘地过了夜的情郎。
拿着那两张票,周颂臣仰头向穆于索要奖励:“我昨晚那么听话,有没有奖励?”
穆于铁石心肠道:“没有。”
周颂臣勒住怀里的枕头:“哥哥真狠心啊。”
离开房间后,穆于回到罗军房间,看到对方暧昧的笑容,冷静地解释道:“我昨晚只是不小心在朋友房间睡着了。”
罗军抑扬顿挫道:“朋友?”
穆于点了点头:“嗯,朋友。”
自从知道围棋无法给高考加分后,穆心兰便再也没有关注过穆于比赛相关的内容。
这是穆于定段以来,穆心兰第一次观看他的比赛。
翠湖杯赛事盛大,每一盘对弈都有观赛屏幕,并加上专业围棋解说远,通过耳机系统给观众们进行讲解。
开局时穆于就对上了职业五段的棋手,虽然对手的段位比他要高上几段,但穆于一直保持冷静,深思熟虑地应对棋手开局给他布下的复杂陷阱。
中盘对决时,对手开始发起猛烈的攻击,穆于不慌不忙地应对化解,反而找到了对手布局中的破绽。
比赛进入高潮阶段时,穆于终于下出了决定性的一招妙手。
肖韵不懂围棋,她又不肯问身旁的那位彻夜不归的不孝子。
听着周围人连声感叹和赞赏中,肖韵问穆心兰:“乖乖这是赢了吗?”
穆心兰没有立即回答,比赛氛围紧张专注,她的内心波澜起伏。
穆于的每一步棋都好像是无声地告诉他,哪怕曾经她对他过于不公与苛责,但他依然找到了自己的路。
她断定穆于在围棋上没有天赋,无视他的渴望与梦想,最终换来的结果是穆于的决绝与逃离。
而她当年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穆于好,还是仅仅为了满足自己对完美的执着。
肖韵没得到回答,疑惑地看向好友,却瞧见穆心兰眼中闪烁的泪光以及起身离开的背影,肖韵连忙追了上去。
经过数小时的激烈较量,穆于终于以微弱优势取得胜利。
他从对弈室中走出,回到观赛席,只看到只有周颂臣一个人在:“肖姨他们呢?”
周颂臣清晰地看到了穆于眼中的失落:“他们去上洗手间了。”
他眼也不眨地说谎,随后在微信上发了数条消息给自己亲妈,叫她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把穆心兰带回来。
消息刚发出,就见穆心兰气喘吁吁地奔了回来,肖韵笑容满脸地跟在她身后。
穆心兰怀里抱了一束花,穆于看见了,面露惊讶。
肖韵笑道:“乖乖,这是你妈妈特地出去给你买的花,给你庆祝比赛胜利呢。”
穆心兰低哑道:“你下得很好,继续加油。”
说完她把花递给了穆于。
这让穆于感到怔然,这样的对话很陌生,穆心兰几乎从未对他说过。
身旁的周颂臣将穆于连人带花一起拥入怀中:“恭喜啊,哥哥。”
见他们这般情态,肖韵忍不住了,咬牙警告道:“周颂臣!”
周颂臣用力地搂了搂穆于才松开手:“妈,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就不能让我多抱抱?”
穆于回过神来:“你要走了?”
周颂臣嗯了声:“我们小组刚进辩论法庭的决赛,得回去准备了,你进步这么快,我可不能输。”
穆于下颌埋进花里,缎霞一般的花光涌在了他脸上,好似脸也被花蹭出些粉意:“好,你也加油。”
穆心兰看见穆于的神情,忍不住愣了愣。
比赛刚结束,周颂臣就叫了车,裤子里的手机震动着催促,他拿着手杖跟穆心兰和肖韵告了别,往场馆的门口走。
周颂臣离开后,肖韵和穆心兰又留了几日。
这期间周颂臣不断地收到来自母亲的信息,说穆于的俱乐部有个女性棋手同穆于适龄,两个人关系很好。
说穆于对那个女孩子照顾有加,两人如何般配,天生一对。
说穆于肯定是正常的,喜欢女孩的异性恋,让周颂臣别发疯。
周颂臣将那些信息一条条地转发给了穆于。
收到消息时,穆于正跟俱乐部的人一起吃火锅。
肖韵和穆心兰是今天的飞机,他还有最后一场比赛,不方便送人,罗军自告奋勇,帮他把她们送去了机场。
穆于看着那些消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便回了条:只是朋友。
周颂臣却说:我们不也只是朋友?
隔着火锅的热气腾腾,穆于笑着点击屏幕:是啊,我们也是朋友。
周颂臣沉默了许久,直到穆于慢吞吞地将火锅吃完了,回酒店的路上,他才收到周颂臣的消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穆于没有回。
回程的车上,周颂臣的视频电话来了,穆于点了接通。
比赛后的气氛使然,他在桌上喝了点酒,滚烫的额头贴在冰冷的车窗上,车子拐了个弯,薄光映亮了眼尾的红意:“怎么了?”
周颂臣的脸在手机屏幕里,好像威慑性和压迫感都少了许多,隔着两个城市的距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穆于怎么样。
周颂臣没说话,安静在空气中似水般流淌。
直到穆于下了车,他拿着手机,没有立即回房。有罗军在,一些话不好多说。
他慢慢地在街上踱步,就像几天前周颂臣陪着他一块走过的地方。
穆于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哄人一般:“为什么不说话?”
周颂臣声音很低很沉,从话筒里传来,像是失了真:“我跟那个女生在你心中是一样的?”
穆于握着手机,清醒了些:“也不完全一样。”
周颂臣的声调高了些:“什么叫也不完全一样,你应该说我跟她完全不同。”
穆于停了脚步,他靠在一颗树上,忍不住笑了起来:“周颂臣,你在干什么啊?”
周颂臣好像察觉不对:“你又喝酒了?”
周颂臣看着屏幕里昏暗的视野,穆于的脸红红的,一双眼却很亮。说着可恶的话,将他和那女生相提并论,让周颂臣很生气。
穆于顺着树蹲了下来,他双手握着手机,看着那方明亮的屏幕,周颂臣的脸:“嗯,喝了点,因为高兴,我比赛赢了,很快就能升到三段了。”
周颂臣没有说话,脸色冷冷的。
穆于用手揉搓着发烫的脸:“你不高兴吗?”
周颂臣神情微僵,不情不愿道:“恭喜你。”
酒精在身体里挥发,让穆于好似飘荡在了空中:“周颂臣,你追人的时候脾气还是好差。”
“是吗?没人跟我说过这个问题。”周颂臣的视线隔着屏幕,落在穆于脸上,“毕竟,我只追过你。”
话音刚落,周颂臣就看到屏幕定了一下,退出了视频页面。
周颂臣握着手机,面露错愕。
穆于把他的电话给挂了。

手机没了电,穆于看了眼漆黑的屏幕,想着周颂臣大概又要生气了。
屏幕上倒映出穆于当下的脸,借着街边一点薄光,亮出他上扬的唇角,满眼笑意。大概是因为酒精作祟,总忍不住要高兴。
他扶着树起身,回到酒店,罗军回来了,给他发了消息,说他在另一个棋手的房间同他们复盘。
于是穆于洗漱过后,褪去一身酒气,穿着睡衣潜入被子里,才将插了电的手机拿到眼前。
那段电话中断后,周颂臣没再打过来,而是发了条消息。
他说:你想我现在飞去深市,对吗?
对吗两个字隐喻着威胁,好像只要穆于敢回答,周颂臣便会连夜赶到。
被窝里暖烘烘的,穆于的脸烫得厉害,他垂着眼皮回复消息:不对。
消息过去不多时,视讯通话再次拨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周颂臣换了个背景,视频里的人在书房,视角上手机就像随意地被放置一旁,他面朝电脑敲打键盘,光明正大地将穆于晾着,好似主动电联的人不是他一样。
穆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在忙辩论法庭的稿子吗?”
周颂臣懒懒地应了一声。
穆于揉了揉眼睛,他取了隐形眼镜,需要将手机贴得离脸很近才能看清,于是发现了不同的细节。
周颂臣好像特地打扮过,换了衣服,房间的灯偏暖色调,叫他整个人看着好似老式电影华美绚丽的一帧,浮光掠影的旧梦。
穆于问:“你是准备出门吗?”
周颂臣停了敲打键盘的手,觑了穆于一眼。
穆于接着问:“这么晚了要去哪啊?”
都已经十一点了。
周颂臣没说话,而是靠在椅子上,面向穆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很在意?”
穆于笑了笑:“这么晚出去玩啊,要注意安全。”
云淡风轻的语气,让周颂臣脸上的得意消失殆尽,他静了好一会,把手上的电脑一推,撞到了书籍文件,哗然地响了一片。
他抿着唇望穆于,脸上带着点负气,半晌才说:“没打算出去。”
要是一年前的穆于见了周颂臣这个模样,指不定要震撼是哪个奇人能把周颂臣逼成这样,从未想过最后那个人竟会是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换衣服?”穆于不知自己竟然还有心眼这样坏的时候。
周颂臣再次沉默下来,很嘴硬地说:“因为刚洗过澡。”
洗完澡顺便做了发型,换了套很出挑的衣服,脖子上仍挂着那根黑子项链,连视频的角度都得精心找过 。
其实穆于想说周颂臣什么都不做也很好看,但又因为周颂臣算不上隐蔽的努力而心生欢喜。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许久,渐渐地穆于感觉到困倦,在陷入沉睡前,他听到很低很沉,像是蛊惑般的声音:“穆于,其实你没有男朋友吧。”
穆于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囫囵地应了声。
手机里传来一声笑,好似心满意足,散去一晚的愁闷。
“穆于,晚安。”
从深市回到北市,犹如夏季转瞬入了冬,十二月的北市早已起了凛凛寒意,街边银杏给铁灰的公路缀上一层金边。
穆于同棋社那边请了假,留守成大努力备考,学得昏天黑地,就怕在大学的最后马前失蹄,因为挂科毕不了业。
周颂臣给他发消息,说要接他回家吃饭时,穆于还在成大图书馆看书。
收到短信穆于走到成大门口,就看见学校在门口堆得高高的圣诞树,在他忙得日夜颠倒时,圣诞节早已悄然到来。
周颂臣下车去接人,远远地看到穆于穿着肖韵给他买的白色羽绒服,系着红色围巾,像冬天里孩子堆出来的小雪人。
穆于同样也看到周颂臣,正装三件套外罩着一件铁灰色的大衣,下摆被夜风吹出潇洒的弧度,裹着西装裤的腿尤其长,最要命的是周颂臣竟然还戴了一对手套。
周颂臣一边走过来,一边漫不经心地摘手套的模样,将穆于看得呆住了,觉得周颂臣今日简直像是在拍电影,太夸张了。
直到人走到面前来时,周颂臣抬起摘掉手套的右手,用力掐了把穆于的脸蛋。
疼得穆于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周颂臣。
周颂臣戏谑道:“不会化啊。”
“说什么呢?”穆于揉了揉自己被掐疼的脸。
周颂臣抬手揽住了穆雪人:“走吧,天太冷了。”
今日难得两家人可以像以往那样齐聚一堂,不仅穆心兰在,周霆终于有了休息假期,穆于没有比赛,自然是要回去的。
路上穆于忍不住问周颂臣:“你今天是要出庭吗?怎么穿成这样?”
周颂臣扶着方向盘,随意道:“好看吗?”
穆于没有正面回答:“你这样穿,显得我很幼稚。”
周颂臣勾起唇角:“哥哥本来就很年轻,是大学生。”
他望了穆于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围巾挺好看的。”
“嗯,江莱最近迷上了织围巾,给我送了一条。”穆于随口道。
陈路好像也有围巾,是曲悠然给他织的,拍照片发给穆于时,让穆于很震撼,他想象不出曲悠然亲手织围巾的模样。
说完以后,穆于没听到周颂臣回应,转过脸才发现周颂臣的脸已经阴了:“江莱亲手织的?”
“对啊。”穆于回答道。
车子驶入小区的停车场,在自家车位停下,周颂臣开了车内灯,盯着一脸无辜的穆于瞧:“江莱圣诞节送你亲手织的围巾?”
不知为何,加上节日以后,这条围巾的含义瞬间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穆于想解释这不是江莱特地给他织的,江莱最近有了喜欢的女生,为了织出最完美的一条,织出了许多条试验品,送给了好多人。
穆于脖子上这条不过是试验品之一罢了。
不等穆于解释,周颂臣就抬手将穆于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随手扔到了车后座上:“不许戴了。”
突然失了围巾,让穆于感觉颈项有点冷:“我跟江莱只是朋友,而且这也不是圣诞节的礼物。”
“我会嫉妒。”周颂臣坦然道。
这样直白的话语,一时间让穆于不知该说什么,他望着周颂臣,狭小的车厢里好像将人与人的距离都给吞噬了。
周颂臣侧着身,灰色的瞳孔像是冰面下的一汪水,轻而易举地捕获地穆于这尾鱼:“哥哥喜欢女生吗?”
穆于艰难地摇了摇头。
他疑心自己又陷入了一场陷阱里,但这回他爬不出来,因为周颂臣是那个饵。
周颂臣背对着光,脸藏在暗影中看不清,可那双眼却很亮,捧在他脸颊上的手很温热。
他先是吻在了穆于的额头,彬彬有礼的,穆于随时都可以拒绝。
试探性地亲吻,火热的嘴唇一寸寸地在他脸颊上游移,从眉毛、眼尾、耳廓、脸颊,最终目的是嘴唇。
“可以亲你吗?”周颂臣嘴唇很烫,鼻尖确实凉的,在穆于柔软发热的脸颊上摩挲着,制造出一种让人泥足深陷的温情。
他们最终没能亲上,因为穆于在余光里看清车窗外的人,便惊得魂飞魄散,他用力推开了周颂臣,用手背捂住自己嘴唇。
穆心兰和肖韵站在车子的不远处,穆心兰面无人色直直地望着车里,好像有些站不稳了,肖韵则是面带惊慌地扶着她。
穆于解开安全带时手都在颤抖,像是从一个好梦掉进噩梦里,唇舌发麻。
这种猝不及防地被撞见,让穆于心中很是慌乱,哪怕穆于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
桌上菜肴丰富多样,电视机里广告声响,室内开了暖气温暖如春。
穆心兰脸色惨白,沉默不语,肖韵则是一直在旁边安抚地揽着她的肩膀。
周霆作为今日的掌勺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热情地招呼她们吃菜,却无人理会,还被自己妻子翻了个白眼。
随后两个孩子也一起进来了,周颂臣若无无事地脱去外套,甚至给浑身僵硬的穆于拉下拉链,帮人把外套一同挂了起来。
穆于缓缓走到穆心兰对面的位置落座,还未说话就见穆心兰眼眶发红,将脸转了过去,一副不想见到他的模样。
穆于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怕穆心兰气出好歹,也怕穆心兰情绪失控。
周霆疑惑道:“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周颂臣大概是屋里最冷静的人,他落座在穆于身旁,在餐桌下握住他的手,坦然平静道:“爸,我跟穆于在一起了。”
仿佛晴空一道惊雷,周霆脑海空白了几瞬,半天才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周颂臣镇定道:“我没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周霆摸了摸额头,又摘了脸上的镜框,用围裙擦了好一会,重新戴上,似乎正在靠这些动作理清思绪。
在沉默半晌后,周霆抱着一丝期望问:“是不是你弄错了,你们从小关系很好,有没有可能误把友情当成其他感情了?”
“没可能。”周颂臣斩钉截铁地断去周霆的最后一丝希望。
餐桌上一片死寂,气氛僵冷,宛如冰窖。
周霆作为一个宽容平和的父亲,从小尊重周颂臣的想法,即便如此,儿子突然变成同性恋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太过了些:“不是爸爸打击你,你现在还年轻,等你到了社会能接受别人对你的指指点点吗?”
这些问题周颂臣早已想过了,甚至想得更深更远。
跟穆于在一起,对周颂臣来说不亚于等价交换,既然想要得到,便注定要放弃一定比重的东西。
周颂臣握紧了穆于的手:“我知道。”
周霆头疼道:“你现在感情用事,太冲动了,很多事情都没想好。其实爸爸妈妈还是希望你过平安顺遂,正常一点的生活。”
“比如跟一个和你门当户对,同样优秀的女生在一起结婚生子。”周霆一边说,一边拿起水杯,苦口婆心道,“你现在……”
话音未落,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周霆被吓得手一抖,水撒了一裤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穆心兰红着眼,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碗筷被震得摔了下去,四分五裂。
穆于也被穆心兰的突发爆发吓了一跳,他紧张地看着穆心兰,却听穆心兰用有些尖利的声音,情绪激动道:“周霆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儿子不够优秀,也不够门当户对!配不上你们家周颂臣是吗?!”

第87章
“你知道全国每年能成为职业棋手的名额只有三十个吗?!你知道他参加的五场职业比赛里拿回了多少奖金吗?你知道媒体都说他前途不可限量吗!”
穆心兰按着桌子,愤怒道:“你说他不优秀?你凭什么这样说!”
周家再次静得几乎要凝固起来,独剩下穆心兰起起伏伏的喘气声。
周霆把水杯放在桌上,神情尴尬,不知所措道:“我没这么想,小于当然也是很优秀的。”
穆心兰却不愿再同他多谈,她猛地起了身对穆于说:“我们走。”
或许是刚才穆心兰那段话过于石破天惊,亦或是他从未想过穆心兰在这个当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维护他。
甚至穆于不知道原来穆心兰对他的所有比赛都有关注,他当下大受震撼。
穆心兰是个母亲,无论是否尽职,她的本能依然是维护自己的孩子。
穆于起身时,周颂臣没有松开手,两人在桌下紧握的双手显露到桌上来,肖韵和周霆都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周颂臣握着穆于的手,仰首望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穆于在这种关键时刻松手了,不亚于是一种抛弃。
穆心兰瞧见那紧握的双手时怒火重燃,扭身离了周家。
穆于缓缓掰开周颂臣的手:“我先去看看我妈,晚点再给你消息。”
他跟着穆心兰一起离开了。
肖韵看着父子俩难看的脸色,不由叹了口气,好好的家宴,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
从温暖的周家追出来时,穆于被走道上的冷风灌了个透心凉。
他回到一年未回的家中,门大敞着,里面开了盏小灯。
穆于走进去后顺势关上门,点亮灯,穆心兰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
家里同从前一样没有太多改变,只是比先前两个人住时的东西更少了些。
穆于进厨房准备烧点茶水,拉开柜子才发现里面几乎积了层厚灰。
煮好了一壶茶,穆于端回茶几上给穆心兰倒了一杯。
穆心兰专注地凝视着穆于,泛着血丝的眼看起来有几分偏执:“是因为……你没有爸爸吗?”
穆于本来倒茶的手一颤,茶水溅出些许,他看向穆心兰,很认真郑重地反驳:“不是,跟这个没有一点关系。”
穆心兰被周霆的话语刺伤,无非是因为敏感。
单亲家庭养育出来的小孩,从小没有爸爸,好似天然地低人一等,叫人看不起,所以门不当户不对。
费尽心血培育出来的孩子,亦有可能被人认为是不优秀的。
同样,或许是因为没有爸爸,穆于才喜欢上了男人。
穆心兰抬手捂住了脸,单身生育有很多艰难与悔恨,她折磨着穆于也折磨着自己,但这是她第一次几乎要被后悔吞噬。
穆于拧眉道:“性向是天生的,跟后天环境没有太大关联。”
其实穆于也不清楚有无关联,但当下他不能放任穆心兰这样想,甚至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如果真是因为缺失父爱,我是不是该找个年纪比我大很多的?”
穆心兰放下手,脸上湿淋淋的,全是未干的泪:“绝对不可以!”
穆于温声道:“所以啊,真的跟这个没关系,妈妈。”
穆心兰很少同穆于谈心,甚至根本没在儿子面前暴露过脆弱。
接下来的谈话中,穆心兰本能地回避了性向这个话题,甚至不愿谈起周颂臣。
他们只聊了聊穆于的学业,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穆心兰没敢再强硬地干涉穆于的选择,而穆于也有自己的规划。
聊完之后穆心兰煮了一锅素面,母子两个人默默分食。
穆于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家中过夜。
他的房间跟他离开时没有两样,能看出有人在定时打扫。
穆于铺好床单后前去洗漱,等回到房中瞧见坐在床上的那个人时,他下意识反锁房门。
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周颂臣只穿着一件短袖,躺在他床上,单手托腮,凝视着穆于的眸色深深:“回来了。”
穆于竖指抵唇,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
他没想到周颂臣这样大胆,在两家人闹成这样的当下,还敢潜入他的房间里。
穆于抬手关了灯,只留了床头的一盏,黑暗隐约的光线勾画着周颂臣的脸,空气中有种微妙的迫切感。
他走到床前,不意外地被抓住了手,倒进了柔软的床铺中。
床垫承担了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发出吱呀响声。
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了墙上,像沉默起伏的山峦,咫尺天涯。
周颂臣俯身看着穆于,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害怕了吗?”
不等穆于回答,周颂臣就将冷冰冰的唇压了下来,没有吻穆于,而是啄在了他的颈项,亲吻着那具有生命力的,带着血管的脆弱薄地:“害怕也没有用了,穆于。”
周颂臣不再叫他哥哥,声音沉而冷的,像是种威胁。
他的手探进了穆于的衣服里,掠过温暖的小腹,一路往上攀爬,直到抵达胸腔施力下压,感受里面蓬勃的心跳。
不像是爱抚,更像是一种确认。
穆于莫名地觉得自己像是闯进了妖物的洞穴,只要一字没能答好,就会被咬破喉咙。
而不愿献出的真心,妖物可以用血腥的方式亲手得到。
“我没害怕。”穆于感觉身体被抚摸时隐隐泛起的悸动,“我说过我早就想好了,这话没有骗你。”
按在他胸腔上的手力道稍松,周颂臣自他颈项处抬起眼,缓缓笑了,身上那股森冷感伴随着笑容褪去,变得懒洋洋的,像是瞬间藏起了獠牙,露出伪装的一面。
他压着穆于,轻声说:“哥哥扔下我走了,不该有补偿吗?”
穆于配合着他的装模作样:“你想要什么补偿?”
周颂臣揉捏着手中的薄肉,穆于身体纤瘦,自是没什么肉的。
穆于以为周颂臣会趁机提出更符合当下行为的要求,例如亲吻,比如情事。
身体随着对方的揉捏而战栗,热度伴随着血液涌过全身,穆于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在当下的环境中拒绝。
然而周颂臣却说:“既然家里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是不是该明确下来了?”
他把手从穆于衣服里抽出,好似单纯地只是揉捏了几把。如同那晚在酒店,看着要用身体色诱穆于,结果睡得比谁都快。
穆于没有立即回答,周颂臣在他的沉默中明白了意思,被气笑了:“要是我刚才提出要做,你是不是反而不会拒绝?”
穆于无辜地眨了眨眼,当然没有承认。
周颂臣翻身坐起:“好啊穆于,你很好。”
周颂臣口中的很好不是出于真心,但江莱现下是真的觉得穆于好极了。
奶茶店里,江莱差点被珍珠噎到。
“所以你没有答应他?”江莱目瞪口呆地盯着穆于,竖起了大拇指,“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哥!”
穆于和周颂臣自那晚就少了联系,仿佛发起了一场冷战。
不过周颂臣的朋友圈一直有在更新,穆于可以得知对方的近况。
辩论法庭总决赛赢了,学术论文登刊了,协助处理的好几个案件都得到圆满结果。
虽说周颂臣情场失意,但事业上可谓是春风得意。
对于自己和周颂臣的事情,穆于也只是选择性地跟江莱说了一下,提到周颂臣生病不吃药,让自己病得更重。
仅仅听到这,江莱就忍不住说:“其实我早感觉到他这个人有点极端。”
江莱终于告诉穆于,在他离开的一年里,周颂臣为了得知穆于消息,故意闯入她家,就算她报警也不走的事。
“你知道吗,我感觉他好像巴不得自己进监狱,如果这样能把你逼回来的话。”江莱摸了摸胳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的太疯了,这人不正常。”
穆于低头喝了口咖啡,没作声。
他自幼同周颂臣一起长大,清楚知道周颂臣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周颂臣性格冷漠,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从小周颂臣就不爱跟同龄人共处,觉得他们愚蠢可笑,当然穆于作为同龄人中的一部分,很长时间里都是遭到周颂臣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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