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落哼笑起来, 斜觑了他一眼,“你已得了好处,原不原谅有何差别。”
病才好些, 脸色有些憔悴, 在夜苍穹眼里又成了另一种叫人动心的颜色,可再动心, 还是动不得。
他听了沈寒三的话, 知道眼下是可以动一动的, 只是不可大动。
可他们之间,如何能不大动?哪一回不是天雷地火?夜苍穹承认,是他有些贪得无厌, 可也要他这主子能配合得起,如今看李南落这病弱模样, 着实勾人, 可也着实不敢太过亲近了。
“你不逼我,我也还未原谅你呢。”李南落回答得不冷不热, 时移世易,他如今确实当得起夜苍穹叫一声主人,至少不能叫这妖孽予取予求。
朱镇熙还跪在门外,朱家要表达出诚意, 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胁迫, 许是自视太高, 觉得只要展现出诚意, 对方就该全盘接受,感恩戴德。
朱伯坤未必是这么想的, 但朱家的姿态却给人这样的感觉。所谓大宗族,那就是日积月累, 枝繁叶茂,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底气,时间久了,这底气就成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刻进了骨子里,已经成了一种思考的本能,好似只要他们道歉,所有人就该接受。
李南落不喜欢这种态度,想到这是自己娘亲的母族,心里头的那种失落感更加强烈,他没有说,可夜苍穹察觉得到他的情绪。
“可要我替你把人扔远些?这些愚蠢的人类不值得你费神。”大妖是没有血缘概念的,毕竟很多大妖是天地灵气所演化,至少夜苍穹是,所以他没有这种牵绊,可能他唯一的牵绊就是李南落。
李南落摇摇头,还那么靠着,他不出声,房里就静下来,用过的早膳撤了下去,玹琴在外面候着,火盆烧久了,房里也闷热,原先开着的窗又被李南落推开一些,一阵寒风卷进来,人倒是精神了。
夜苍穹却怕他病中体弱,把他的白狐裘拿了来,搂着李南落坐在罗汉床上看窗外雪景,白狐裘往身上一卷,把两个人裹了起来。
呼吸里都是白雾,外面风雪飘飘,房内却才散了一阵热气,火盆被风一刮,炭火一下旺起来,用慢火煨的栗子,在火盆里散发出一阵阵烤熟的香气,李南落动了动鼻子,看看夜苍穹。
夜苍穹也看了看他,角落里,那炭上火头一旺,栗子砰地裂了,火盆上雕花的盖子险些盖它不住,一个个炸开的栗子,就在火红的炭上,舍不得放开李南落,于是叫了玹琴。
小妖屁颠颠地进来,火中取栗,这事人类做不了,对妖物而言却不难,一个个圆滚滚的栗子落到夜苍穹手里,还是那一把,热腾腾的冒着烟气。
栗子外面有些地方烤得焦黑,却闻着就香甜无比,夜苍穹一个大妖,哪里还能被烤栗子烫了,手从白狐裘里伸出来,把李南落裹裹紧,手指一捏,烤脆了的栗子壳就碎裂剥落,热乎乎的栗子塞到李南落嘴里。
粉糯香甜,就连李南落这样不爱甜食的人,也吃得点头,栗子的甜香和烤过的焦香,在口中融合成美妙的滋味,很快这些滋味里又多了一种,夜苍穹的唇舌加入进来,卷了一个他才放进口中的栗子,缠住了他的舌尖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退开去,像在品尝猎物。
李南落的栗子吃下去,又想起还跪在雪地里的朱镇熙,“按照他们的说法,此事和朱家无关,这桩错事是朱镇熙一个人做的。”
所以这是要原谅朱家?夜苍穹没有接话,静待下文,看着李南落拥着白狐裘坐起身来,“既然是他错了,那就叫他继续跪着吧,人要先知错,才能改。”
招了招手,又把玹琴叫进来,“你找驿馆里的人,叫巡城司带话给朱家,叫他们自己来把人领回去,要是晚了,人死在驿馆门前,影响两国结盟,问他们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玹琴点头领命,快步离去,李南落披着狐裘把窗户合上,自始至终一脸平静,他没有把事做绝,可也不会受此胁迫,这是他的态度。
朱家最终还是把人给领回去了,那时候已经快到正午,朱镇熙看到族里人来接,终于心神一松,昏了过去,浑身被雪水浸得冰寒,小命没丢,可回去必是要大病一场。
朱镇熙是被抬走的,就在驿馆门前,从他跪在那里开始,就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关注着事态发展,就连驿馆里,夏栖国使团的这些官员,也有拿此事打赌的,外头更是可想而知。
一出好戏,就此散场,东野侯绝情起来,可不管什么宗族不宗族,他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的那一方,理亏的是朱家,谁也不能说出他的不是来。
李南落没有原谅朱家,远近亲疏,越是亲的,越是严苛,无法再用平常心去看待,夜苍穹忽然想到一件事,“要是朱家这回不犯错,直接来寻你,你会不会去与他们相认?”
李南落沉默片刻,“他们如今寻我,已经晚了,要是真的认我,当年为何不露面?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孤立无援,他们又去了何处?”
那时候出现的是夜苍穹,陪着他一路走来的还是夜苍穹,所以哪怕他令他失望过,他也依然愿意给他机会,那是他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日子。
夜苍穹听得出他话里之意,忽然无比庆幸,甚至有些感谢归梧栖那群老妖怪,若非如此,他也遇不到李南落。
可后来,他也错过了一段要紧的时期,看来他这主子还是很记仇的,他贴近过去,朝着李南落耳畔轻轻吐息,“朱家,你是不会亲近了,那我呢,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呢?”
李南落错开身,披着白狐裘站起来,好像裹着一层白色光晕,他站在那里似笑非笑,“迄今为止表现尚算不错,你可以继续,是时候了,我自会同你说。”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还不全在他的一句话?夜苍穹看出他的刁难,也早就知晓这是他的刁难,却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反而兴致盎然,“表现不错,是哪一种表现不错?”
他也站起来,一步就走到李南落身前,连人带着白狐裘一起拢在怀里,李南落被他这一步撞得往后退去,恰恰靠在窗前,想到那一次在侍仪司也是这般站立,又听见夜苍穹问的话,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主子还未回答我,是哪里表现不错,嗯?”偏偏夜苍穹锲而不舍,不光凑过来,还含住他的耳廓问,问上一回有否受凉,问回去路上骑马是否受得住,越问越细,拢着白狐裘的手不知何时探了进去,落到他的后腰上。
腰间一片温热,夜苍穹的手在他腰上掐了掐,又往下挪,手指抓着他的臀,好像描绘形状,捏紧了又放开。
李南落按住他那双作妖的手,呼吸相接,“不准再问。”他让夜苍穹继续留在夏栖国使团里,做一个探子,其实还有一层深意,他没想到,除了妖力,夜苍穹竟还有如此的本事。
如今倒不是他用夜苍穹来试探夏栖国了,而是想看看夏栖国能让这妖孽发挥出多大的本事,他想看到更多面的他。
对于这位东野侯留在驿馆内养伤,夏栖国使团岂能说半个不字,还生怕被人觉得自己怠慢了,赵崇云虽然说不上日日探望,但每日差人问候总是有的。
夏栖国本来就想在这次结盟中获取好处,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好机会,就算东野侯不理朝堂之事,可到底占着个侯爷的名头,更是圣上宠信的万鸾殿之主,在此地休养几日,那是老天爷给的好机会。
郭晓之带着韩昭炀,日日前来探望,李南落的毒已经解了,可按照沈寒三的说法,身子还弱,便只能暂时栖身于此,只奇怪韩昭炀,每次见了他,眼神都躲躲闪闪,面色发红,不知何故。
韩昭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习惯了流连花丛,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些官家小姐们含羞等候的人,怎么如今……他只要一见到东野侯李南落,就忍不住心头的骚动。
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一日他窥见的情景,欲念难捱,去了青楼也不见有任何用处,曾叫他心痒的花魁,竟然半点都不再意动,他不会是……不会是萎了吧?!
夜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冬日夜里本来该觉得寒凉,他却满身的火气,无处宣泄,眼前翻来覆去,还是东野侯。
韩昭炀慌了。
莫非他真的喜欢了东野侯,可就算他不排斥男人,也不该犯了相思似的,心里的那把火燃起来,他不想女人,不想别的男人,专想他一人。
要是叫夜太傅知道,该怎么是好?那番警告可还在眼前。
正在思量之间,朦朦胧胧,房里多了一个人,背后窗外圆月高升,那人身上的白色狐裘灿若银光,长发垂肩,唇红似血,薄唇微扬,自有一股风流,东野侯李南落就站在他床前。
韩昭炀的心跳骤然加快,快得连呼吸都要忘记,他看着他坐到床沿,连忙想要坐起来,却被那双手按了下去,他猛地倒在床榻上,那双微扬的薄唇就压了下来……思绪霎时混乱成一片,东野侯的手又像那晚夜宴之上一样,从他的中衣里伸了进去。
韩昭炀发出一声长吟,眼前的李南落魅色如许,就如同那一天窗棂里窥见的模样,如今触到真人,比起只用眼睛看,还要勾魂,还要魅人,他浑身发软,用渴望的眼神看过去,“侯爷……夜太傅那里……”怎么能容你过来?
他的声音被压在喉咙里,又想问,又怕问,怕一问出口,眼前的人立时就要走,却听一声轻笑,“我与他又不在一个房里睡,他不会知道我晚上来找你的,怎么,你怕了?”
韩昭炀仅剩的理智再也半点不剩,勾着床边的人倒了下去,哪怕只得一个晚上,哪怕会要他的命,无论要他如何,他都认了。
第173章 朦胧夜色
当李南落终于要离开驿馆, 回转万鸾殿的时候,诸人心思各异,夜苍穹自然最好他不要回去, 赵崇云却暗暗松了口气。
自从这位东野侯暂居驿馆, 夜苍穹再也没有理会过夏栖国的事务,就算平日他本来也不会过问, 可自从李南落来了, 就连夜苍穹的人影也很少能看见。
这两人不是待在房中, 就是在驿馆的院落里不知叙着什么旧,那个凉亭,在如今这季节里, 不是落雪就是窜风,夜苍穹偏能叫驿馆里找出屏风来, 把三面围起, 又烧起了火盆,还有一枚不知来处的妖灵, 火球也似,在半空盘旋,已是寒冬,周围花木竟被热气暖得仿若回春。
此物分明是数年前引起轩然大波的某族异宝, 一经出世, 不知多少妖物跃跃欲试, 最后不知所踪, 那异族也不知何故从此隐世,当年赵崇云心生向往, 还曾想过,要是得了这宝贝, 是不是就能让夏栖国一统天下。
不承想,这东西竟落在李南落手里,还如此暴殄天物!只用它来取暖?!
饶是赵崇云已经暗中有了打算,平心静气看待那东野侯,当见到那枚异宝妖灵的时候,也被一口气堵住了,险些摔了手里杯子。
如今他终于要走,赵崇云总算不用再装,郭晓之只是平常心,韩昭炀却在李南落要回去的这一日,没有出来送行。
李南落根本不在乎夏栖国诸人如何,除了赵崇云有些碍眼之外,这些时日也算是少有的清静。
沈家医馆重新开业,一切如旧,巡城司蒋启见了朱家的反应,哪里还会不知道朱家的意思,再也不敢刁难,倒是太医局琐事繁多,听说大内近卫也有事相询,只是碍于此地不便,没有上门。
终究,还是要回万鸾殿的,终究,是要和夜苍穹分开的。李南落说不清心里是否舍不得,身体已经接受夜苍穹,可心还未全然放下,他不过是个人类,不过是遵从了身体的意愿。
当年因为夜苍穹魂魄不全,那失控的发情期叫两人吃了苦头,未能如愿,却也让他尝到了□□滋味,经过了夜苍穹,确实再也看不上旁人。
如今夜苍穹魂魄完整地回来了,再也没有那样的问题,两人也已遂了愿,身为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他亦无法不承认,妖力相通,确实让那事的欢愉加倍,每当有那种想法,他只会想到夜苍穹。
那妖孽应当也是这么觉得,否则便不会在他病中,三番几次,哪怕只占些口舌的便宜也好,就是对他纠缠不休。
只能看着,却不能吃,这对夜苍穹而言是个巨大的考验,也不是说他非要如何,只不过越是不能,越是会去想。
有一晚夜半时分,李南落睡得朦胧,偏被背后的磨蹭给弄醒了,背后股间被什么抵住,他本来还没醒,这会儿也醒了。
“把你弄醒了?”贴到耳边的声音好像也带着一股子热气,夜苍穹的声音发紧,一手搂住了他的腰身,“本来不想吵醒你的,可是这也太难捱了些。”
哑着嗓子的抱怨,竟有些委屈的意味,好似猫儿爪,挠在李南落的心上,他的呼吸一下也重了,于是背后发出一声沉沉低笑,“我家主子也还年轻。”
年轻极好,哪怕寒冬里被窝也是暖的,更何况两具身子贴着,李南落身后窸窸窣窣,“医师说了,可以的,不要大动就是了。”耳语声在静谧的夜里好像梦呓,卷着热气,生怕他拒绝似的。
昔日妄为的妖孽,到底也有今天,竟还知道解释了,李南落有些满意,可不要大动?哪里能够?他醒是醒了,人还有些迷茫,背后忽然贴过来。
这下彻底醒了,环在腰上的手越收越紧,昏沉的帐子里,只听见粗重的鼻息,本来被窝里就暖和,这下更似被点了火,帐子上印着人影,人影深深浅浅,床榻摇动起来又吱吱呀呀,李南落没想到驿馆的床榻这么松动,这声儿还不知会不会传出去,耳朵都烧红起来。
“你的妖域呢……”他的声音发抖,夜苍穹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咬住他的耳垂,“夜深人静,都睡了,浪费这些妖力作甚?”
床榻摇动越来越重,还有夜苍穹一下下的闷哼,李南落分明知道他所在的院子和其他人不在一处,可还是想到,不知夏栖国的那些人会不会听到。
可听到又如何呢?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顾忌有些可笑,此处并无需要顾忌的人,万鸾殿里他放肆得,此处莫非就放肆不得了?到了今日,谁还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与妖物纠缠不清,不知廉耻不成?
权势地位的好处,原来不仅是左右他人生死,就连口舌也一同左右了,已经身为侯爷,手里握着权柄,哪怕心头压着再多的事还没有答案,却已经有了底气,李南落半眯着眼,鼻息急促,浑身全是烫的,就好像前几日发了烧那样。
身上汗湿,床上褥子也被汗水和热气熏得发潮,腿叠着腿,纠缠在一起,那褪到一半的绸裤揉成了一团挂到脚踝上,李南落腰上的手臂把他箍在怀里,耳边一下下全是发烫的呼吸。
夜苍穹不敢动作太大,力气却用得重,李南落抓着床上被褥,剧烈摇晃的床榻叫他担心下一刻会不会散架。
床帐里熏了安神香,盖在身上的被褥里却全是一股子情糜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到底不曾真个销魂,这一口气便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夜苍穹咬牙难耐,“小南落——”
他低声喊他,声音发急,李南落也咬着牙,未曾想,如此这般滋味确实不同,只叫人更加难熬,闷声说道:“不能大动,又不是不能动……”
这便是允了他。夜苍穹一口咬在他颈子上,终于如愿以偿,李南落整个人一震,抿住了唇,溢出一丝闷哼,抓着夜苍穹的手用力,好一会儿,他才吐出一口气,夜苍穹把湿漉漉的手往他后头抹了抹。
李南落想要拒绝都来不及,只觉得身上无处不是潮湿黏糊的,不由一肘往后打去,夜苍穹分明在这时候,可居然也生生受了,还颇为受得住,吃了这一下,更加用起力道来。
在外面的时候怕磨破了皮,还收着力气,这会儿得了允,自是兴起,抬起李南落的一条腿来,四面架上挂着的床帐不住摇晃,四面雕花的拔步床都似要塌了,李南落抓着夜苍穹的一只手臂,抓得手指发白,面色发红,直要喘不过气来。
“你……你到底有完没完……”妖物和人类差别就这般大?
“快好了,再等一等。”夜苍穹气息也急,贴着他汗湿的颈子吻了吻,正是得趣的时候,哪里肯就此放下,却也怕李南落身子才好,经不起太过,终于又稍稍控制了些。
即便如此,也折腾了大半夜,期间李南落又被他挑起一次,少不得又是一番纠缠,最后的时候,夜苍穹搂着他软语温存,想到李南落过几日将要回去,再也没有这样日日相伴的日子,不禁又问了他一次,何时才肯原谅,好让他常伴左右。
李南落心头燃起的火才又纾解一回,毕竟身子才好,已经困倦,对于这样的疑问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夜苍穹却根本不要他回答,只要他心软,见他语塞,目光含笑,寻了一方帕子来。
最后要紧关头,他没有在里面,已经半夜,要是烧水叫人,也是太过明显了些,此处毕竟不是李南落的万鸾殿,夜苍穹也不想叫人看见那些□□后的东西,便用沾湿了茶水的帕子,为李南落仔细擦了双腿股间,擦的时候还非要扒开去看,叫李南落险些把他踢下床去,好不容易等那些都擦干净了,帕子被扔到了火盆里,两人这才睡下。
自从这一晚之后,李南落就不允许夜苍穹在与他睡在一间房里,野兽不知收敛,身为主人自要做出规矩。
夜苍穹毫无办法,他也可以在晚上悄然进去,可如此一来,还是惹怒他家主子,他本身也不是强求之人,况且,如今李南落这般偶尔约束,偶尔放纵的方式,让他颇觉兴味,既然主子还是他一个人的主子,他也不怕再多等些日子。
李南落一回万鸾殿,太子魏无雍送的礼就来了,东野侯因为朱家而受伤之事,朝野皆知,因为驿馆里多了一个他,夜苍穹完全没有心思加入本次结盟的谈判,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整个利益眼见着向华胥国倾斜。
华胥国的礼部尚书于宏溪面上不露,可只要见了魏无雍一次,就夸一次,就差没有直接说,东侯爷这次受伤,受得时机真真是刚刚好。
这一次去见夜苍穹,李南落也不是没有收获,除了某一日腰上酸痛,腿间险些破了皮以外,其他都好。在告辞之日,他终于想起来问出沈绮珺那日的话,在得知妖师的妖力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能与小妖一样,拥有很长的寿数,这一点叫他稍稍放了心。
夜苍穹站在门前看出他的担心,回答了他的疑问,又笑着看了他许久,好似李南落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已全部了然。
李南落不怕他看出来,口中却也不会明说,忽然觉得两个人便这样也不错,不用说太多,对方便能明白你的意思,两个人变得好似一个人。
万鸾殿的主子一回来,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随着魏无雍的赏赐,还有一个人也突然前来求见,正是大内近卫统
领叶墨槿。
第174章 雌雄同体
大内近卫与万鸾殿的关系, 一直以来始终有些微妙,叶墨槿无疑是个纯臣,魏吴央要他抓李南落, 他就抓, 魏吴央要放,甚至要封李南落为侯, 他也不会有异议, 臣子听奉君王之命, 别无二心。
如此纯臣,当年让李南落很是吃了些苦头,回头来看, 却也要佩服叶墨槿。
其实他这个人很简单,正因为简单, 所以只要认准一个目标, 便心无旁骛朝着目标冲杀而去,若非如此, 大内近卫也不会在他的带领下,拥有华胥国雷霆之箭的威名。
只不过当年大内近卫没能抓到李南落,令李南落冲出重围还抓住了清洗罪名的机会,一朝翻身, 朝堂之上好些人都等着看这两人的好戏, 东野侯必要记仇, 叶统领为了拿下他, 也折损了好些手下,岂能不带着怨气?
可惜, 那些想看好戏的并未如愿,李南落不是傻子, 叶墨槿不过是朝廷的一把刀,他对叶墨槿并没有什么仇怨。
难得的是,叶墨槿看待他,似乎也是如此。也或许曾经是有过怨恨的,但山海会的叶若延与之是兄弟,不知叶若延是否说过什么,总之,李南落从未在叶墨槿身上感受到敌意。
不曾有敌意,但也并不亲近,叶墨槿若非有事,不会轻易上门,万鸾殿在皇宫大内之中,寻常外男若要进宫,还需提前通禀,叶墨槿自是有腰牌的,今日前来,就他一人。
万鸾殿,书房内,李南落没有让叶墨槿在殿上等候,他既然孤身前来,定有要事,“坐。”
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水,“也想与你客套几句,问你饮何种茶,不过想来叶统领并不喜欢绕弯子。”
赤红色常服在身,发束金冠,李南落如今举手投足,早已有王侯的气度,加之身上所怀有的自然之力所带的那种气质,整个人仿若行云流水,这种感觉是旁人学不来的,再是世家公子,也不会是眼前这般。
好似天人。
叶墨槿有许多年没有这么近与李南落相对,殿上虽也见过,到底隔着距离,如今看在眼里,一时惊讶,当年的少年竟已长成如此模样,听他开口,随即想起正事来,“确实有事,可还记得暗杀朝廷命官的妖物?”
“被山海会妖师擒下的那一个?”李南落自然没有忘记,当时为了得回相国府的旧宅,他与叶若延好生计划了许久,才在行凶现场将那妖物抓了。
“那妖物不知何时逃逸,我仔细想过,此妖落网得太轻易,兴许只是计划,只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达到旁的目的。”叶墨槿口中说着“我们”,并不觉得难,李南落当年既然能从他手里逃出去,那就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好的对手如今成了同僚,便是助力,只要能达到目的,叶墨槿完全不介意与当年的对手合作,更何况,他听叶若延所言,这李南落如今所掌握的力量,怕是以人类之力早已不能抵挡,也怪不得陛下会如此厚待。
叶墨槿神色一贯的冰冷,说起那妖物来,却多了一丝慎重,能让他慎重的,定非寻常,李南落也认真起来,“你交过手了?这个妖物有何不同?”
提起那个妖物,叶墨槿那张冰霜似的脸上竟有一种躁动,一时间竟然没开口回答,随即才慢慢看向李南落,“那是九尾妖狐。”
李南落瞳孔骤然紧缩,他知道为何叶墨槿会来了。
九尾妖狐,亦是天地自然之力演化的大妖,就算他当妖师不久,也知道九尾妖狐不仅是个大妖,还是能与朱厌其名的那种大妖,甚至要让夜苍穹对上,也不知鹿死谁手的那一种。
朱厌好战,九尾狐擅魅惑,烛龙能驱使恶鬼,仅是这几个最出名的,任何一个但凡出现在世间,已经能将人世搅得翻天覆地。
这还不是大妖的全部,还有许多妖物,妖物行事全凭喜恶,有些常年在山中,有些根本不为人所知,就如人类不会去在乎蝼蚁改朝换代,妖物对人亦然。
可九尾狐竟然插手了朝堂的事?!李南落在霎那间明白了叶墨槿的担忧,还有叶墨槿在说出九尾狐之前,脸上一闪而过的那种躁动为何而来。
九尾狐,最擅惑人心神,叶墨槿本来也没有想到那是九尾狐。
拿下的妖物,直接便会关押进地牢之中,地牢每时每刻都有人看守,四人轮番替换,可看押囚牢的几个近卫竟为了谁去看守而打了起来。
那妖物只是寻常女子模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她是利用歌姬的身份接近朝中官员,一旦近身,想要取人性命半点不难,山海会的妖师正是守株待兔,在她动手之时把人抓住的。
大内近卫关押人的地方是刑狱司,刑狱司就在皇城之中,皇城中高手如云,光是李南落知道的,暗中便有不知多少如同叶墨槿那一级的高手,除此以外,他也察觉到妖物的气息。
既然各个宗族都豢养妖物,皇城岂会例外,太医局本身就是个例子,暗处的妖物不知有多少,都在皇室直接统辖之下,这也是李南落当上侯爷之后才知道的。
能看守刑狱司的,那都不是寻常近卫,却在几日之类为那女子打了起来,不止打,还互相砍杀,满目嫉恨,那状似疯狂的模样叫叶墨槿想到当年姑获鸟的疯狂。
可姑获鸟是因为太医局用药催化,试图炼药,大内近卫也是帮凶,皇命如此,叶墨槿未置一词,而这被抓的妖物就好像为了给他一场现世报,叫他手下的近卫互相残杀而亡。
囚牢之内,那女子竟然还没有走,笑得面若桃花,叶墨槿从来不惧女色,也不沉迷女色,见到她的第一眼竟然恍惚了。
前一刻还是中人之姿,在他望过去的那瞬间,女子面容逐渐变化,眉目之间滟光如水,长眉若柳,红唇微启,竟是一派媚色天成,黑发如瀑流泻而下,一眼望来,似悲似喜。
叶墨槿不知见过多少妖物,多少绝色,那一瞬间竟然不可自控,心驰神遥不能自已,就在这恍惚之间,那女子微微一笑,似有得色,身后逐渐显出蓬松九尾,摇曳之间,竟也勾人心魄。
满面冰寒碎裂,叶墨槿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去的刹那间,灵台一片空明,陡然回过神,拔剑出鞘——
那女子面露惊讶,忽然一声娇笑,身形一晃,化出九尾妖狐原身模样,银白长毛,尖尖双耳,细长狐狸眼,斜斜轻瞥,一眼过后,从窗口飞身而去。
九尾妖狐,在宫中消失不见。
她被抓捕,就是为了混入宫中,可以混过那许多看守皇宫的眼线。叶墨槿终于发现了,却也晚了,李南落听他说来,不由产生一个疑问。
“这是何时的事,你为何不早些来找我?”
叶墨槿无言以对,他日日梦境都与那妖狐缱绻不已,那一眼媚意,已经在他心口种下一颗欲望的种子,他生不起半点抗衡之心,才拖延了好些时日,好不容易才挣脱那叫人沉迷的梦境。
再难堪,也要说,当叶墨槿承认自己着了道,李南落并没有半点笑话他的意思,反而很是沉重,若非叶墨槿,旁人定然挣脱不出,隐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