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师笔录/大猫是如何养成的—— by火狸
火狸  发于:2024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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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崇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哪怕夜苍穹对他十分冷淡,也依然含笑相对,这样的大妖,无疑需要笼络,无论他要什么,他都打算给他。
可夜苍穹想要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却要他摸摸夏栖国的底细,这叫他有些恼火,却又不能发火,他那位主子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还记仇,显然是有意如此,竟叫他有些束手无策。
赵崇云见他心不在焉,心思一转就想到了那位东野侯,若说谁能让他的夜太傅如此伤神,怕是只有那一个人,于是忽然提起上一回,“太傅,那一日我们好不容易占了些上风,可惜你一走,郭大人他们就束手无策了。”言罢叹息一声。
用地位压制,这个大妖全然不惧,根本无所谓,所以赵崇云换了种方式,示之以弱,夜苍穹听他提前那一次,果然眼神微动。
侍仪司的那一次。
夜苍穹的嘴角勾起点笑意,那一天到了后来,其实两人都有些狼狈,另一边还在讨论正事,他们不敢动静太大,可越是知道此地不可放肆,越是想要放肆,折腾一下午,真到了要紧处,李南落连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他的肩头都被咬出了印子。
他固然是得偿所愿,但后果也是弄得他家那位主子衣衫上有些不好见人,那里到底是侍仪司,不是万鸾殿,也不好莫名其妙叫人去烧热水,更不好把厢房弄脏,留下痕迹来,只得都留在李南落身子里,有的也在外面,毕竟弄了好几次,里外都是,没有水,李南落还只能将就着把衣衫再穿回去。
那黏糊糊的东西贴在身上冰凉,然后干结了,滋味如何能好受,里头也有李南落自己的,只能压着火气,勉强用外袍遮住,至少还能走得出去,只是上马的时候动作没有往日利索。
夜苍穹要扶他,他哪里能肯,又羞又恼,再不复先前冷峻模样,那一眼横来,叫夜苍穹险些又把马上的人再拖回去,总算他还不是真的禽兽,也确实已然足兴,这才罢了。
李南落坚持要自己回去,不肯要他作陪,夜苍穹这才欣然回转,若无其事又出现在韩昭炀面前,唇边那一丝餍足笑意,不言而喻。
有的人自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还懵然不知,还敢在他面前显得坦荡,他便索性叫他看个分明,从此再不能抱有其他念想。
幸好,当时心中急切,根本没来得及解开那身衣裳,不至于那这愚蠢的人类窥去风景,不过想到自家主子那克制又动情的模样兴许已经叫人看了去,不由得又后悔了,有种想要把这人类捏死的冲动。
韩昭炀闻言却心神恍惚,仿佛又置身于蜡梅花树之下,眼前红影摇动,那浓郁的赤金色和蜡梅香让他心动神驰不能自已,但夜苍穹的目光已经掠了过来,看得他遍体生寒,如临深渊,再不敢有半点遐思。
赵崇云发现韩昭炀陡然色变,但他根本不在乎原因,他关注的是夜苍穹的反应,若无其事问道:“太傅,不知那一日是何原因耽搁了,下一回可不要再突然不见,本宫这次全靠太傅了。”
他伸出手,想要拍拍夜苍穹的手臂,表示亲近,但夜苍穹避开了,赵崇云身为太子,礼贤下士,自认谁都该感激,没想到夜苍穹如此不给面子,就在尴尬的时候,外头有人报,有客上门。
赵崇云一怔,心里有了猜测,让郭晓之前去迎客,他回转过去,又换了一身衣裳。
这一次头戴金丝翼善冠,赤袍窄袖,腰束玉带,肩覆织金蟠龙,还换上一双皮靴,穿戴起来,霎时挺拔不少,气宇轩昂,再不复初到之时的文弱模样,满意得点了点头,这才往外去了。
驿馆门前,庭院便是轿厅,有一行人到门口,才刚落了轿。
坐轿的自是贵人,随行不少,有带刀的侍卫,也有跑腿小厮,轿帘子上印着家族徽记,好大阵仗,方才停下,人还没出来,便有一骑疾驰而来。
那人座下黑骏马,身披白狐裘,唇红似血,目若点漆,发未束冠,黑发上落着白雪,丰神如玉,矗立门前。
两边相遇,谁先进去?还未等上前去问,此人竟只扫了他们一眼,径直策马越过轿子往里去了。
竟敢走在前面,还连招呼都不打,不用吩咐,已有小厮上前呵斥,单人匹马,不见随从,这显然是无名之辈,但凡有些身份,谁出行不带个随从。
李南落只看了一眼徽记,已经知道来人是谁,没想到朱家不见他,竟主动来见这赵崇云,此刻见下人拦路,不由冷笑,“所谓朱氏宗族,原来就是如此行事的,还未结盟,已经开始结党,不知要与夏栖国交换何种好处?”
他在马上质问,人就在门口,虽然只是冷嘲热讽,没有高声宣扬,可条路上人来人往,已有行人驻足看热闹,轿子里的人顿时有些狼狈,怒从心起,“住口!你是何人竟敢信口开河?!来人呐,给我把他拿下!”
这些人不知李南落的身份,但已经敢动手,拔出刀来,显然不能轻易了事,李南落本是来见夜苍穹的,哪里能想到竟在这里见了朱家人,心中有气,还手自不会留情。
对付这些人,根本用不到妖力,他手腕一抖,手里的鞭子就好似长了眼睛,只听啪啪几声,然后是长刀落地,几个侍卫背后一凉,脸上身上手上都见了血,碎了的破布随风飘落,就像打在朱镇熙的脸上。
朱镇熙是朱家人,更是有望继任宗长之位的嫡子之一,这次是有意端着身份来见夏栖国太子,此刻丢了脸面,哪能甘心,侍卫不是对手,亲随却趁此机会看好了那人的样貌,还有那一袭侯爷穿的赤红常服,连忙来报。
听闻是东野侯,朱镇熙顿时不急了,真是冤家路窄,“哪能就用这些下人伺候东野侯,他不是妖师嘛……”
他轻笑几声,勾了勾手指,亲随立刻上前,俯首听令,“少爷?”
“可以把那东西放出去了,来都来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也给夏栖国这些人开开眼,让他们知道能与小爷我合作,是给他们脸面。”
“可那些妖……宗长意思,非危难之际不可把它们放出来,那玩意儿……”亲随想到那些东西,不寒而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镇熙嘿嘿冷笑,“怕什么,既然东野侯身为妖师,自然有能耐,那就让他品鉴品鉴,也让我看看这个大妖师之名,是不是名副其实。”
朱家的轿撵里没有人下来,那些带刀的侍卫也退回去了,李南落翻身下马,把缰绳朝驿馆的小厮手里一扔,就要进去。
远远地,有人匆匆赶来,巡城司蒋启接到消息,直接骑着快马就来了,这里有夏栖国太子和使团,有朱家可能的未来宗长,还有一个东野侯,竟凑到一起了,要是打起来,圣上怪罪,他找谁去!
朱镇熙便是那个命人举告了医馆的人,朱家宗长年事已高,正是新旧交替之时,意思已经露出来了,只是人选还没确定,朱镇熙便是候选之一。
蒋启趁此机会,在朱镇熙找上他的时候,顺手帮了一把,他以为他是想见东野侯,毕竟朱家已经邀约很久,东野侯避而不见,如今人家用这法子,虽然有一些过,但不算太过。
谁曾想,东野侯真的答应了,而朱镇熙竟然避而不见,蒋启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小爷就是想出一口气,专等在这儿准备打东野侯的脸面。
这是朱家的意思,还是朱镇熙自己的意思?蒋启根本来不及揣摩,眼见着要结怨,他本来不想插手,只想作壁上观,装一装傻,谁想到今天不知什么犯了什么冲,这两人竟狭路相逢了!还是在夏栖国使团的驿馆门口。
叫他不出面都不行,只能眼巴巴赶来,才见到门前这一行,没来得及开口,一阵嗡嗡轰鸣,竟从轿子后面飞出黑压压一群东西来。
大小如鸟雀鸳鸯,一双凸眼,腹鼓如蜂,黑黄色绒毛环状交错,有一尾长针坚硬如铁,尺许长,发出一阵诡异光泽,看着好似有毒,那一双羽翅更是仿若透明,看得到其中骨骼脉络,拍飞之时发出令人恶心的嗡嗡声。
钦原!这东西蜇人一口,人便腐烂而死,蛰草木一口,草木也枯朽而亡,奇毒无比的妖物,这还不是一个,是一群!
一群钦原毒妖,朝着李南落飞扑而去。

第168章 一出好戏
妖, 多有智能,并非只是飞禽走兽,只是妖的思考方式和人类并不相同, 喜恶也不互通, 妖物被驱使,要么是畏惧于强大的力量, 譬如小妖畏惧大妖, 要么便畏惧于能力强大的妖师, 最后一种可能,才是因为兴趣。
但没有哪个妖物,会只因为觉得有趣而听人类的号令, 就连夜苍穹一开始接近李南落也是混杂了各种原因。
那这些钦原毒妖又是因为什么呢?
没有时间犹豫了,李南落脑中思绪一转之间, 只这刹那, 钦原毒妖已经飞扑而来,他有好几种方式应对, 但在外人看来,他站在那里,一动未动,朱镇熙放出这群钦原之后, 已经按捺不住地掀起帘子, 等着看一出好戏。
蒋启带着人赶来, 正赶上这一幕, 没想到朱家一动手,就召出了妖, 这可不是小事,当下命人去找叶墨槿。
巡城司负责日常, 大内近卫负责妖乱,朱家这回是想把事情闹大啊,就算是最擅长和稀泥的蒋启,也有些恼了。
李南落见钦原毒妖来势汹汹,并不惊慌,抬了抬手指,冲在前面第一个的钦原陡然被一团火焰包围,后面的那一群便被吓住了,停在半空,只有嗡嗡声不断。
朱镇熙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烈焰在半空熊熊燃烧,细雪压不住火势,第一个钦原先是被烧成一团火,接着就成了一团灰,只是几次呼吸之间,就和雪片那样落到了地上,只留下几点黑色痕迹。
“就这?”李南落露出一点笑,那笑容完全学到了夜苍穹的精髓,所谓近墨者黑,他扯动嘴角的这一下,叫朱镇熙气得脸皮都抖了起来,忍不住从轿子里下来了。
“好一个东野侯!”这可是朱家好不容易豢养的妖物,竟这么毁了一个,朱镇熙朝着半空还在盘旋的钦原毒妖吹了一声哨。
“少爷不可!”他的亲随大惊失色,“他们对付不了敌人,就会反噬饲主!”
但已经晚了,那群钦原身子抖了抖,感受到面前站着的人类身上被一股庞大的自然之力所包围,那不是它们可以对付的力量,凸起的眼珠转动,朝着朱镇熙发出几声刺耳的低鸣,腹部下的那枚长针不住抖动,一齐调转了方向。
朱镇熙本来并没有那么冲动,但看到李南落就忍不住,他知道宗长几次三番邀东野侯见面,都杳无音信,他们可是朱家!这东野侯又是什么东西!
就算是个侯爷,是个妖师,那也是近些年才得了势,朱家却是个庞大的家族,在朝中也有势力,谁不给他们面子,偏偏李南落就敢。
所以朱镇熙有意逼他见面,再将他晾在一边,他就是要让宗长和族里的长辈都知道,不论宗长是为何一定要拉拢这个人,他有能耐让逼此人就范,他才是下一任宗长的最好选择,他是那个能拿出魄力的人。
可现实是,钦原毒妖朝他飞来,朱镇熙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闪现,直接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捞到扔到一边。
竟然是李南落?!朱镇熙在地上跌了个嘴啃泥,不敢置信,那群钦原毒妖的毒针已经无法调转方向,幽幽寒光已经触到李南落的身上,直接撞了上去。
一道黑影好似飓风卷来,所有人甚至听见空气里嗡——的一声,飘飘荡荡落到半空的雪片停滞,诡异地浮在半空,那群钦原毒妖也和雪片一样,好似被什么禁锢了,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悬浮在雪色中显得分外丑陋的毒妖,在半空狠狠振动了一下,好似重铁那般轰然坠落。
支离破碎。
那一群钦原毒妖,像陶土被砸碎那样,在地上四分五裂,肚肠骨头,好似被拆开,素白雪地上一片血污。
夜苍穹沉着脸收回手,面色阴沉得可怕,转身一把扯开李南落的衣袖,李南落的手臂很修长,修长而有力,肌肉轮廓起伏,一个黑点在那片冷白之上触目惊心,被蜇的口子有毒,毒素还在不断扩散,周围伤口逐渐溃烂。
这场景,有些熟悉。
“我怎么好像和这种伤特别有缘呢。”此时,李南落居然还能开玩笑。
“闭嘴!”夜苍穹的眼神好似能杀人,吼了一句,直接抓着他的手臂吮了上去,一口毒血吐出,李南落皱了皱眉。
“我没事。”他能感觉到周围落在他和夜苍穹身上的视线,各种眼神,各种揣测,而其中最明显的,便是不远处门口的那一个。
赵崇云站在门前,遥遥望来,神情难测。
他等了半天,客人没进门,郭晓之出去迎客,也不见踪影,他便只能亲自前来看看,没想到刚好看到这一幕。
李南落被钦原毒妖蜇了的时候他也看见了,那一瞬间,他的心头涌上一阵窃喜,要是这个东野侯死了,夜太傅是否就不会再留恋华胥?是否就会随他回夏栖?
可接下来,夜苍穹出现了,只须臾之间就将那群钦原毒妖毙于掌中。
李南落是被蜇了,可瞧着夜苍穹那要发狂却硬是压着火气的模样,就知道,事情还未到他想要的那个程度。
叶墨槿带着大内近卫赶到了,不过已经没有他的事了,命手下将地上钦原毒妖的尸首收拾起来,他从蒋启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对着面色如土的朱镇熙摇了摇头,就算他曾经有过接任宗长的希望,如今也算是没了,所有大家族,都不会想要这么一位不开眼的宗长。
这里一团乱,也引起了一些围观,毕竟这里是夏栖国所在的驿馆门前,多少眼线、多少人盯着,朱家人、巡城司、大内近卫,京城里好久没有那么大的动静。
认得的,少不了指指点点,东野侯在迎接使团那一日曾在城楼怒喝,如今被他呵斥的这个夏栖国夜太傅,看来倒是与他并不生熟,还十分亲近。
众目睽睽,李南落想要缩回手臂,夜苍穹哪里能肯,毒还未清,他生怕又和当年一样,这伤口又扩散开去,叫李南落又吃苦头。
“不准乱动!”他用了点力气,制止李南落想要挣脱的动作,抓着他的手臂,又低下头去。
伤口一阵烫热,是因为毒素,也是因为夜苍穹的唇舌,他用力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含糊,李南落趁着他吐出毒血,看到手臂上扩散的伤口和被吸出来的红肿。
血污混着红印,在寒风中他这条手臂好似被落了烙铁,李南落本来不想站在此地被人围观,可见到夜苍穹如此紧张,心中又一阵发热,“我是来找你的。”
他突然这么低声说了一句,夜苍穹还在观察他的伤,猛地抬起头,眼神简直发烫,要不是此地不适宜,他一定已经吻上他了。
李南落也是一时冲动,可眼见夜苍穹目光灼灼,显然是高兴的,心里也轻快下来,似乎连伤口都不那么痛了。
夜苍穹只是应急救治,吸出伤口毒血,可这伤没那么容易好,当下就把李南落抱了起来,“不是有意让你站在此地被人看,这毒进入血液,你还是先不要动为好。”
他说得严肃,直接往驿馆里面走,李南落也不敢妄动,只得任凭他抱着,门前赵崇云还站着,想要迎上去说些场面话,可夜苍穹已经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他根本没看见他,他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在李南落身上,赵崇云才挂起的微笑僵在嘴角,眼底阴云密布。
郭晓之却已经忙活开了,命人备水,请大夫,夜苍穹知道此地有沈寒三的医馆,直接让他去接沈寒三来看诊,这样他才放心。
宫里也是要报的,到底是侯爷,受了伤,还是因为朱家这位少爷擅自驱使妖物,李南落无论怎么看都是受害者,大内近卫替钦原毒妖收了尸,就该去宫里禀报此事了。
这时机也是巧,宗族一直以来都是朝中痼疾,陛下恰好拿此事做文章,叶墨槿也不得不佩服,李南落这一步步走来,似乎每一次都恰好挠到陛下心中的痒处。
蒋启带着巡城司的人疏散人群,大内近卫也很快离去,钦原毒妖未曾上报过,是私下豢养,这些尸首就是证据,还得带回去。
朱镇熙已经被家仆带着回去了,本来想要见夏栖国太子,如今却变得尴尬,更是不知如何应对族里的质问,正是焦头烂额之时。
李南落被夜苍穹抱到他的房里,没怎么住过,但确实是归属于他的房间,房间里陈设齐全,也十分宽敞,却一看就没什么人气,十分冷清,连一杯茶水都没有。
夜苍穹并没有将此地当做住处,只是个落脚的地方,将李南落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他想要倒水才发现没有茶,连忙要人去准备,门外热水已经来了,郭晓之的安排,还是很及时。
清洗伤口的时候,李南落让夜苍穹也漱了口,怕他吃进去毒血,然后一起等着沈寒三,其实这毒虽然厉害,但夜苍穹已经为他救治过,他又用妖力逼过毒,伤口扩散之类,与蛊雕相比,已经算不得什么。
但夜苍穹还是一直绷着脸,这不只是关切,还有些别的情绪在里面,李南落不吭声等他开口,终于夜苍穹叹息一声,带着点火气。
“你分明能避开,也能在瞬息之间灭了那群钦原,为何不动手?为何偏偏要挡那一下?朱家人不会谢你。”
“谁说我要他们的感谢?”李南落抬起眼,那平静的模样里,有一丝深沉。
他是要给他们找麻烦,要是他挥手之间灭了这群钦原,那也不过是让那个朱家人更生气罢了,但他偏偏在他危急关头护住了他,还为此而受了伤,事情的性质便又不同。
那个朱家人,无论地位高低,他都险些死于自己豢养的妖物手中,李南落救了他,让朱家欠了个人情,还将此事闹大,于情于理,只要看到今日的场景,谁也不会说东野侯做错了,还会赞他以德报怨。
错的是朱家,被拿住软肋把柄的,也是朱家。
他们既然选择了并不友善的方式与他相见,那么他也不会客气。
夜苍穹抓着李南落的手臂,手指紧了紧,只是转瞬,便从他微妙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狡黠地笑了起来。
“到底是我的主子。”他凑上去亲吻他,心里得意非常,便吻得分外动情,吻得自己也心猿意马起来。

第169章 野心
夜苍穹本来没有在意, 什么有客到访,与他何干,但终究是答应了李南落, 要摸摸夏栖国的底细, 哪怕是有意刁难他,他也只能迎难而上, 只要他家这主子满意就好。
和当年相比, 夜苍穹无疑也改变了, 并不只有李南落一个人在前行,他的魂魄齐全之后,野性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他更有耐心,更愿意等待, 只要确保他所想得到的, 终会是他的,他就一点都不觉得这种等待漫长。
何况, 李南落值得等待。
至今,夜苍穹依然不敢大意,这些年他不在李南落身边,可能存在太多变数, 以往他不记得也就罢了, 可一旦记起来, 不由得一阵庆幸。
若是这些年有旁人出现, 乘虚而入,安慰了他家主子, 是否如今又是另一种情形,夜苍穹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性, 幸好,李南落本质上与他一样,眼界太高,更是挑剔,还非常的执着。
当时赵崇云盛装模样,准备去迎客,夜苍穹便留了心,本意是去查探,没想到竟看到李南落出现在门前。
这是最大的惊喜,接着却是惊愕,那一群钦原毒妖朝李南落扑去,当他站在那里不动之时,夜苍穹的心都提了起来,再也无法冷静。
要是当年,他一定能忍住,不插手,只旁观,把这群毒妖当做试炼的机会,他知道李南落一定能解决这些小妖,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如今,他忍不了,在让李南落一个人经历这么多之后,他再也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一点无谓的伤害。
心猿意马,唇舌纠缠,拥着李南落的手臂一直圈着他的腰身,夜苍穹小心避开了他受伤之处,搂着他的手却一点都没有留力,越收越紧。
他不想让李南落受伤,李南落自己反倒无所谓起来。
从欣喜满意到情动,只是片刻之间,从心头发热到生气,也就是片刻之间,夜苍穹想起来,李南落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置于险境。
“手段是不错,可你救了那么个东西,却让自己受到这样的伤,哪里值得?”那蠢玩意儿根本不配。
“你驱使我留在此地,还不如让我做些别的,我会让朱家人后悔他们的决定。”夜苍穹一百种一千种办法,叫朱家好看,可李南落并不愿意。
“他们确实不值得,所以也不配让你去花费脑筋,做到今天这般,已经够了。”李南落靠在床头,伤口还未好,他不乱动,只是躺着,这里毕竟是个驿馆,并非夏栖国的地盘,使团只是暂住,所以他暂时歇息在这里也并未觉得尴尬。
只怕心里有芥蒂的是别人,李南落还记得赵崇云看他的眼神,在他眼里,自己兴许就是那个抢夺了他珍宝的恶人,而珍宝毫无疑问就是夜苍穹。
“朱家人来这里,是另有目的。”又有几日没见,夜苍穹坐在床沿看着李南落,看他心不在焉,知道他在想什么。
“嗯,他们来见的是赵崇云。”朱家是如何与夏栖国亲近起来的,李南落发现自己有所疏忽,明面上他安排的夜苍穹,但他还需要一个人暗中盯着夏栖国这群人。
最合适的人选应当是子城,他这名剑客,已经越来越像影子卫了,自从夜苍穹出现,子城就经常自觉地消失,令人几乎要忘记他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撞见过一些不该撞见的?陡然间李南落想到他和夜苍穹曾经有过好几次失控的时候,还有侍仪司那次……
怎么一见到这家伙,就容易头脑发热,李南落发现自己这些年引以为傲的冷静,在夜苍穹再次出现之后,仿佛被喂了狗。
他们在驿馆里,等着沈寒三上门看诊,外头却已经鸡飞狗跳,赵崇云没想到到了门前的朱家人,竟然就这么回去了,运气差到这般地步,也叫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夜苍穹自从来了华胥国,好似整个魂魄都被勾了去,那个勾了他魂魄的人就是东野侯,赵崇云压根就不信,夜苍穹口中所谓的深爱,能爱到何种地步。
一个妖物,和一个人类侯爷?哪怕他们有过曾经,那也不过是旧情,旧情可以复燃,却未必长久。
传言万鸾殿约束着华胥国境内妖物,维持着人类和妖物之间的平衡,这样的东野候,便该保持中间立场,若是和妖物纠缠不清,说不定就要被人看轻。
当然,兴许他也是打算利用一个大妖的能力?
而妖物对人类,多是一时兴趣,他相信夜苍穹不过是又对几年未见的玩物产生了兴趣。
夜苍穹是他的利器,他不容许他被其他人掌控,至于夜苍穹自己的想法……不就是想要玩弄位居高位的人类吗,倘若夜苍穹够听话,他也不是不能做出一点牺牲。
这太子身份,应当足够满足这个大妖了吧,赵崇云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想到夜苍穹可能有的掠夺,可能残暴的撕开他的太子常服,只为了将他的身份践踏在脚下,然后百般折磨玩弄于他,他整个人忽然涌上一阵难言的兴奋。
这种兴奋的滋味比他将自己的兄长,那无用的大皇子送去雷泽之时更加美妙,也比他去丞相府邸赴宴,趁着机会将丞相之女骗到柴房堵住她的嘴破了她的身更加美妙,只是期待,便叫他忍不住从心上涌起战栗。
赵崇云的手在发抖,因为实现野心的路上可能需要付出的一切,而感到由衷的亢奋,他维持着唇边的笑意,走近夜苍穹的房间。
房门关着,但窗门微启,房里隔断之处,帘子没有放下,一眼便能望到底,李南落半靠在床上,夜苍穹坐在床沿,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牵起了手,手指相叠,然后渐渐握在了一起。
夜苍穹在对着他笑,笑得温存无比,笑容里竟然还有几分宠溺。
他的太傅夜苍穹在夏栖国之时,从来懒洋洋的,对很多事都不感兴趣,在赵崇云的记忆中,夜苍穹不是在练功,就是在睡觉,又或是随手翻着书页,眼神却未落在书上,而是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从未见过夜苍穹别人这么笑过,对他也没有,哪怕他身为太子,是夏栖国最受宠的皇子。
他的太傅夜苍穹是高傲的,没有把任何人类放在眼里,没有人能掌控和影响他的意志,连他也不能。
可如今,夜苍穹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为那东野侯李南落擦干头发,又将被雪落过的狐裘挂了起来,他甚至亲手去点燃火盆,还加了几块炭。
赵崇云站在门前,看着里面好似全然陌生的夜苍穹,恍然想到,原来他的太傅不是没有把任何人类放在眼里,而是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类。
要是有一日,夜苍穹也能这么待他,是不是只需他一句话,他便会为他得到夏栖国,甚至毁灭雷泽国?哪怕他要整个天下,是不是他也能为他去夺来?
和人类不同,妖物一旦对一个人好,便可将所有一切都奉上,这样的妖物,若还是个有能耐的大妖,那就更加宝贵,叫人想要得到这种宝贵。
赵崇云并未嫉妒,他只是更期待了,他要得到这个大妖,不惜一切代价。
朱氏祠堂。
朱镇熙跪在祖宗牌位面前,朱家如今的掌舵者,最实际的掌权人,朱氏宗长朱伯坤满头银发,手里握着藤条,胸膛不断起伏着,一脸盛怒。
朱镇熙背上满是血痕,这种家法他以为此生都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毕竟他是族内最优秀的子弟之一,没想到今日竟落到可能被逐出家门的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他只是要那东野侯丢脸罢了,可惜连钦原毒妖也丧命在他手里,擅自动手,到折损族内秘密豢养的妖物,朱镇熙这次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可叫他从天之骄子,到将被扫地出门,他受不了如此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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