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中不知何时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浅淡笑意,还是鹿嘉渺骂到中场休息转回头,看到藏矜白正看着自己发呆,问道,“先生骂累了吗?”
藏先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一直觉得藏矜白是那种不沾俗尘的人,他不会吵架,因为像他这么厉害的人,都不会让这些东西碰到他。
所以刚刚看到先生真的把骂人的脏话复制粘贴怼回去的时候,鹿嘉渺已经很意外了。
“先生,你休息吧,”鹿嘉渺一脸欣赏又理解地拍拍藏矜白的肩,随后道,“我还要再骂骂。”
鹿嘉渺现在纯粹把这个当游戏了,爬着网线报复社会的人,他又隔着网线把人当解压活靶子,就,互相伤害呗。
我可有一百个小号,你有吗?
再怎么也只是个十七八的小少年,喜怒都那么容易。
又过了会儿,睡觉的闹钟提示响起,鹿嘉渺才恋恋不舍关掉所有设备。
只是他已经下床放好东西回来了,见藏矜白还在看亮着的电脑,像在静默思考着什么。
先生不是已经骂累了吗?
鹿嘉渺很好奇,所以就着上床的姿势跪坐在藏矜白旁边,“先生还不睡吗?”
鹿嘉渺一边提问,一边把脑袋探过去,试图观赏今天藏矜白的骂人成果。
“是啊,”藏矜白垂眼看到蹭到面前毛茸茸的小脑袋,把电脑往他的视线里偏了偏,开口道,“我在学你教的注册账号。”
这个环节只是鹿嘉渺随口一提,先生又不是公众人物,注册账号干嘛。
“不是有小号吗?”他边问,目光边潦草往屏幕上一扫。
主页的头像是张小仙人球,名字简洁就一个Z。
鹿嘉渺觉得仙人球有点眼熟,认真看了看,发现竟然是自己种在辰寰阳台那盆,他顿然准备提醒先生不能发这种会暴露身份的东西,毕竟现在有的人能根据一张照片就扒到人住址。
警惕小鹿正准备开口,藏矜白就轻飘飘道,“他们让我站出来,我受到了舆论攻击。”
“!”鹿嘉渺直觉不对,转头看着藏矜白颤声问,“然后呢?先生你那么冷静理性肯定不会一时冲动就做什么吧……”
藏矜白对上他又期待又紧张的视线,问道,“浏览了一个账号,算做了什么吗?”
账号……
与目光不匹配的思维像一下接通了一样,鹿嘉渺瞬间转回了头——果然,先生的账号上已经有东西了,像是回复转发了别人的什么,而且小框里的头像极其像他的头像。
鹿嘉渺警铃大作,凑近一看——
【LU:我哥哥很好的。】
Z点赞评论。
【LU:不可以乱嗑!我哥哥会生气的。】
Z回复评论:【他不会生气。】
“!!”
【LU:是我在追的人。】
Z回复微博:【他问可以同意吗?】
“!!!”
第35章 萌芽
鹿嘉渺眼睛瞪圆,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焦头烂额想着怎么提防的事就这么被“当事人”自己暴露出来了。
他震惊到大脑空白了几秒,甚至还来不及细思内容,就一把握住藏矜白还落在键盘上的手,安慰道,“不怕的,我们想办法。”
鹿嘉渺的手软又暖,握上来的触感不差。
藏矜白由他握着,垂眼听他说话。
“我想想啊……”鹿嘉渺一开启思考模式,眉头就会蹙起,越蹙越紧的话,就代表他觉得这个问题很难。
但现在他不能乱,先生说他已经受到舆论攻击了,他肯定是因为没见过这种残暴的场面才忍不住站出来的。
他现在肯定也很慌,所以这时候有经验的自己更不能乱。
鹿嘉渺蹙眉紧盯屏幕,内容完全不入脑,全是怎么办先生要暴露了……
他看着那个小仙人球,在自己脑子变成一团糊糊之前,握紧藏矜白的手果断道,“先生,你先把它们删掉,才发了没多久——”
鹿嘉渺话音未落,就看到了屏幕上最近那条转发的时间是37分钟前。
“……”先生盯着屏幕那么久就是在思考这?
见时间上已经无法挽回了,鹿嘉渺安慰藏矜白也安慰自己,“他们一定还没有看到,删掉就没事了。”
单他那一百多个号的对骂,就能把这个陌生的新号淹没在骂潮里。
鹿嘉渺想着想着有了点思路,抬着眼拉着藏矜白的手,继续开导,“而且你还没做认证,别人肯定不知道你是谁。”
藏矜白垂眼看着他,心想,原来还需要做认证啊。
鹿嘉渺见藏矜白一言不发,以为他被吓到了,忙拍拍他手背道,“没关系的,你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被人知道的。”
鹿嘉渺一直安慰到藏矜白开口,“你这样的身份,下次浏览账号也要用小号的。”
就算不是因为他,藏矜白这样的身份也不是可以随便发言的人。
“嗯。”藏矜白怕他越说越急,开口应了。
“而且浏览了以后,是不能回复的。”鹿嘉渺像个过来人一样,倾心吐诉着自己的宝贵经验,“他们激你也不能说,要是真的超级想回复的话,就自己在心里回复,或者发在草稿箱里。是不能给别人看到的。”
“嗯。”
“别人会因为这个找到你的,到时候铺天盖地都是你的坏话,那不是更难受啊?”鹿嘉渺见藏矜白那么听话,心不由放软,更加心疼初次遭受网络暴力的霸总,语重心长道,“虽然你不是娱乐圈的人,但你的关注度还是很高的,不小心就会影响到你的股市、你的事业、你的未来,非常严重。”
藏矜白觉得他絮絮叨叨得可爱,舒眉笑应,“嗯。”
“那你先删掉。”鹿嘉渺见开导了半天,藏矜白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这才提出重点,他把藏矜白的手指握起来,放在删除键上,“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你不要怕,更不要发声,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嗯。”
鹿嘉渺听藏矜白“嗯”了半天了,手指都给放在删除键上了,但你倒是动一动啊!
鹿嘉渺只当藏矜白业务还不熟练,毕竟他只是一个账号注册都要自己教的网络小白,便自助握着他的手指往删除键上点。
没想到藏矜白手指回勾,指尖扫过他的掌心,趁着鹿嘉渺呆住那两秒,当着他的面合上了电脑。
“先生……”鹿嘉渺看着电脑合上,目光难以置信地从屏幕上直直转移到藏矜白脸上,“你还没删……”
“我头疼。”藏矜白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点可能都被关上的绝望,淡淡道,“被吓到了。”
“!”鹿嘉渺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跪坐着直起腰,指尖熟练撩开藏矜白鬓角的头发,“不要怕,我帮你揉揉。”
被吓到了,揉揉更重要。
鹿嘉渺把藏矜白哄到睡着,手肘撑在枕头上,看着他安睡着的侧脸忧心忡忡的。
十八岁的他,在今夜迎来了一个令人失眠的重大挑战。
他可太操心了,这事儿咋办呢?
回复删不掉,先生又被吓到了。
目光落在藏矜白垂下的眼睫时想……他一直以为先生云淡风轻就代表他刀枪不入,可没想到他也只是一个害怕被骂的寻常人。
早知道他就不拉着先生一起骂人了。
落在藏矜白鼻梁的时候又想……如果先生真的很需要一个发泄渠道的话,那就不删掉了吧,反正也只是一个平凡账号,大不了他明天哄着先生把头像换一换,再大不了让先生断网,大风大雨他挡着。
目光在藏矜白脸上来回勾勒了好几遍,鹿嘉渺思绪万千,只觉得先生跟着自己受苦了。
那么厉害一个人,都被吓到头疼了。
鹿嘉渺看着藏矜白看到已经想好以后怎么补偿他受伤的心灵了,才困得浅浅打了个哈欠,然后放下手肘把自己缩回被子里,贴着藏矜白睡了。
被子里面暖乎乎的,鹿嘉渺窝进去便觉得睡意更浓,但他还是没忘记环住藏矜白的腰,很轻很轻的拍着他。
在他唯一有亲人陪伴的记忆里,奶奶对小时候被吓到的他就是这样的……拍一拍,有好梦。
手掌本就不大,节奏轻轻缓缓……不知不觉中鹿嘉渺把自己都快拍睡着了。
节奏越来越慢,意识迷迷糊糊……可能因为一直担心着刚才的事情,昏昏欲睡间脑海里像回光返照一样开始复现刚才先生发送的内容。
他不会生气……
他问可以同意吗……
同意……
我可以追他。
像是学生时代临睡前突然想起未完成的作业,鹿嘉渺一下清醒了,骤然睁开了眼。
目光先是空洞了两秒,然后在脑海里又确认了一遍让自己清醒的内容——先生问,可以同意吗?
这、这……什么意思啊?
方才还浓重的睡意顷刻间散了个干净,神经像被情绪一下带了活跃起来,满脑子都是那句,【他问可以同意吗?】
先生真的是在回复那句“我在追他吗?”
那他的意思岂不是……
不知道是夜深人静思绪太多,还是他困懵了,刚才只注意到怕先生暴露,现在迷迷糊糊反而从内容里品出了些不可思议的意味。
鹿嘉渺空洞又震惊的视线收回,悄悄抬起眼,落到了睡着的藏矜白脸上。
先生不会是……
他瞬间觉得环着藏矜白的手僵硬起来,心跳骤然失控加速。
像是……突然发现了一场暗喻的告白。
鹿嘉渺一边觉得应该不是,一边又控制不住把那句话在脑海里越念越暧昧。
心跳影响着思维,一边不敢相信,一边又开始思虑如果是真的……
鹿嘉渺越想越清醒,像是慢半拍复苏了神经。
刚才环上去的动作有多自然,现在从藏矜白臂弯之间收回的手就有多小心翼翼。
他原来还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看过的爱情小说了,情感萌芽的第一反应不是贴贴亲亲,而是忐忑不安若即若离。
他现在懂了,他只是假设了一个“先生是不是喜欢自己”的猜测,就觉得浑身别扭到发麻。
他扯着一点被角,慢慢慢慢把自己缩到背离藏矜白的床沿,然后转身背对着他,盯着黑暗中的某处继续发呆。
思维没在运转,思维和他一样呆掉了。
只是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消化一下这个夜晚胡思乱想出来的可能性……
被里骤冷,空气渗进两人之间的空隙,藏矜白才睁眼,侧目看着背对着自己缩成一小团的鹿嘉渺,月光柔柔洒在他背上。
他有预测过鹿嘉渺会在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从带笑回答他的每一句安慰开始,他就等待着鹿嘉渺发现什么。
就像鹿嘉渺慢慢把他纳入安全区一样,小朋友适合循序渐进的引导。
太直白激进并不会是最优解。
他们之间需要一个契机,去更了解对方。
鹿嘉渺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他只隐隐感觉自己就像要掉下床一样,但清早起来,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安安稳稳窝在了藏矜白怀里。
他下意识用脑袋蹭了蹭藏矜白的下巴,浅浅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半张的嘴忽然不动了——他忽然想起昨晚自己躲到床沿睡觉的理由了。
他、他觉得先生好像有点点喜欢自己。
蹭到一半的脑袋也不动了,瞬间滞住,鹿嘉渺悄悄抬眼,果然看到了正垂眼看着自己的藏矜白。
“……”他下意识觉得有些不自在,眼睫乱颤立马又把眼帘垂下。
藏矜白似是也没在意,下巴往他蹭到自己下颚的头顶轻轻一放,呼吸平稳,又睡着了一样。
鹿嘉渺耳边是先生平稳寻常的心跳,只有自己像在敲鼓一样。
昨晚是迷迷糊糊思维混乱,但现在大清早,他终于清醒了一点。
应该是他多想了吧……毕竟他是爱情小说里来的,对暧昧的敏感度肯定要高一点,万一事业文里的人和他想法不一样呢?
而且先生说了自己是被攻击了才想反击的,而且的而且,那句话也没有意思太明显的。
就像他发的在追先生,其实也没有是吧?
鹿嘉渺朝着更理性的方向考虑,才把周身的不自在平和了一点点。
一旦接受了这种平和,鹿嘉渺看着一如寻常和他一起洗漱吃早餐的藏矜白,更没看出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比起疑似喜欢自己的先生,他反而还要不自在一点。
也不是排斥害怕那种猜测,而是觉得不可思议,要接受那种假设的难度就像他的爱情小说忽然变成了事业文,事业文又忽然变成了爱情小说一样。
中间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的,而是一种世界观的颠覆。
这种冲击让他倾向于把那些归结于胡思乱想,但又忍不出开始有一些往哪方面想的苗头。
原来他只想着攻略先生,当个没有感情的金丝雀,从来没往其他方面想过。
牵手、拥抱、互帮互助地都特别自然,因为他认为这是金丝雀的职能。
但……一旦某些东西改变,他们之间就会变成另一种更复杂……也更亲密的关系。
爱情本专业出身的鹿嘉渺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像书里描写的那样,满脑子都充斥着关于另一个人的问题,还是藏矜白的车停在了影城门口了他才回神。
他摇摇脑袋,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让自己投入到工作里。
因为今早乱想磨蹭了会儿,所以原本的早到计划破灭,现在影城已经有不少人了。
鹿嘉渺看着人来人往的危险性,理性胜过胡思乱想,他转头看着藏矜白道,“先生,今晚别来接我了。”
毕竟热搜热度还在,先生昨晚发的消息又没有删掉,鹿嘉渺怕有心人深扒。
藏矜白侧头看向他,没问答,似在等待理由。
从昨晚躲避到现在,鹿嘉渺本以为经过今早的理性思考,昨晚那些发酵的奇怪情绪已经淡了,但突然的对视还是让他莫名喉口一紧,心跳骤快。
分明是日日相对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开始深究那句话的意义后,周身就升腾出了一种陌生的别扭。
鹿嘉渺欲盖弥彰转回头,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小声道,“今天戏份少,我收工早……”
藏矜白还未应声,似乎这个答案并不能说服他。
鹿嘉渺也知道自己这一早上一定表现得很奇怪,他一边告诉自己,要像先生一样自然一点,一边暗暗平缓复杂情绪,然后才再次看向藏矜白弯了弯眼道,“今天我去接先生!”
果然,方才还情绪淡淡的藏矜白舒眉道,“好啊。”
鹿嘉渺心里揣着事儿,走去“皇宫”准备妆造的路上一直有点走神。
在走到快到妆造间的那个转角,忽然不知从哪里冲出了一个遮掩严实的人。
那人似是怕光一样,冲上来就拉着自己的手腕准备跑。
幸好鹿嘉渺躲这种埋伏暗躲惯了,一下避开了。
对方踉跄了两下,差点在鹿嘉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黑帽子掉下来,鹿嘉渺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衣衫狼狈凌乱的人,才认出来,“陆祈安?”
陆祈安似是很慌张一样,立马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帽子戴上,然后凑近鹿嘉渺小声道,“哥,咱们去隔壁聊聊好不好,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这声莫名其妙的哥喊得鹿嘉渺头皮发麻。
他很果断的摇了摇头。
“哥!你是我亲哥,你也不希望陆家就这么完了吧?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陆祈安说得云里雾里的,鹿嘉渺没太听懂。
“哥,我们聊聊,就一会儿,十分钟,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陆祈安目光左右转着,生怕有谁看到他一样,看着没人又想来拉鹿嘉渺躲到一边说话。
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一夜了,眼睛都不敢闭一下,就为了等他来救命。
“我不是你哥,你哥死掉了。”鹿嘉渺把曾经对曲芳涟说过的话原模原样送给他。
原来十八年没叫过的哥,等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才来认亲?
他很讨厌这种行为,也不打算个陆祈安过多纠缠,侧到一边准备自己走开。
“你连曲芳涟都不管了吗?!”陆祈安见好言相劝不听,直接拿出了他最怕的筹码,“她失踪了你不会不知道吧?陆家知道她在哪儿,你不会连你妈都不管了吧?”
“我说了,陆嘉渺已经死掉了。”鹿嘉渺看着狼狈疯狂的陆祈安无动于衷,转身将走。
没想到身后一下响起一声“扑通”跪地的声音,他愣了愣,就感觉衣袖上一重,“哥!你要帮帮我啊哥,我才十八岁,我不想坐牢的!”
陆祈安见连拿曲芳涟威胁都不管用了,彻底慌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陆家上热搜了,有人来查账了……哥,我会坐牢的!我就做过那么点坏事,还是我妈教我的,对,都是她教我的!我比你还小两个月,我懂什么啊哥,她跟我说没事,我就信她了。”
——陆家出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鹿嘉渺骤然生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转过身,把自己的袖子从跪着的陆祈安手里抽出来,“你不用这样,我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化妆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好、好。”陆祈安立马摸着鼻涕眼泪站了起来,扯开嘴笑了下,“我就知道哥你不会不管我的。”
“陆慎那老头不要我了,陆家一上热搜他就连夜把手下带脏的东西全转给我了!那些明明是我没做过的事!他还要跟我断绝关系,说不知道这些事,为了陆家打算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陆祈安说这话时眼里全是愤恨,“我妈去求云家,云家也不管我们了,他们本来就看不上我们,一看我们会连累他们,就亲女儿亲外孙也不认了。”
陆祈安像发泄一样说着一天以来自己生活的天翻地覆。
“哥,现在我只有你会帮我了。”陆祈安祈求一般又想去拉鹿嘉渺的手,但鹿嘉渺避开了。
他手僵硬在半空,也不在意,只继续说,“原来是我不对,对你不好,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的,我妈说你们是小——我妈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哥不也是现在才脱离曲芳涟那个老妖婆的魔爪的吗?”
“但哥我现在想明白了,我真的想明白了,”陆祈安道,“我们是亲兄弟,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不对。”鹿嘉渺果断否决,然后看着陆祈安说,“我不是神父,没有义务听你在这里忏悔,我也不是你爸妈,没有责任帮你什么。如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你浪费我的时间了。”
鹿嘉渺本来只是因为那个猜测才留下来听他说的,他再友善也不会对像陆祈安这样三番两次下死手陷害他和原主的人伸出援手。
更何况目前这件事听来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陆祈安骤然愣住,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已经这样狼狈地求过很多人了,没有一个人帮他。
现在,就连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都敢这么对他了。
如果不是因为藏矜白……陆祈安只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崩溃了,就只是因为他发了两张照片,藏矜白就找去了陆慎那里。
他还以为只是谈判,谈谈就会好的,实在不行再泡他几天,但没想到藏矜白只是去通知他们可能会面临一点点麻烦的事情,希望可以做好解决的准备。
他说的时候那么云淡风轻,他当时是不在意的,还安慰脸色瞬间白了的陆慎说没事。
可陆慎立马打电话联系公司里的人转了项目,还立马联系了法务准备资料辟谣。
他从没想过陆慎会那么绝情,原来这么对待曲芳涟时,他和他妈还心里大快的看了笑话,没想到现在转到了他们身上,换成了那么多人高高在上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袖手旁观。
陆家涉腐、工程命案、偷税漏税的消息像是被施了魔咒一样挂在本和商业毫不相关的热搜上。
才过去二十个小时不到,舆论就让几乎所有相关部门找上门了……
那瞬间他才懂了传言里藏矜白的手段,他给你提了醒,自己未插足半点,就能合法合规地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之地。
陆祈安知道,就是因为他爆出的那几张想要让鹿嘉渺出道即死的照片……不然藏矜白也不会用相同的手段对付陆家,所以他求助无门后第一个就想到了鹿嘉渺,只要求到他松口,一定是有转机的。
即便心里再看不上这个私生子,但现在沦落到这个境地了,还要什么面子。
他像是听不到鹿嘉渺的拒绝和冷嘲热讽,手都是颤的,拉住鹿嘉渺的衣摆边哭边说,“哥,我求你帮我求求藏先生吧?我给你下跪,我这就跪!”
陆祈安又跪了下去,他从昨天开始跪过太多人了,价格高昂的衣裤上沾满灰尘,尊严像已经麻木了一样。
见刚才跪得让鹿嘉渺心软了一下,又开始故技重施,“我真的会去坐牢的,我一辈子都出不来了啊!哥你帮帮我吧,陆家以后的什么都是你的,我再也不和你争了,真的我发誓,这件事一解决,我和我妈立马搬出陆家,你才是陆家唯一的儿子,我求求你了你去和藏先生说说,让他把热搜撤了,我再也不惹你了,我以后一定躲得远远的……”
鹿嘉渺对陆祈安几乎已经疯魔的絮叨内容没听进多少,只注意到他说的……先生,热搜。
陆祈安说的事……是先生做的?
先生早就知道热搜的事了吗?
鹿嘉渺愣了愣,还是口袋里的闹钟响起才回过神。
他垂眼看着还在哭诉的陆祈安,很认真道,“陆祈安,不要总是想着求别人,你要学着独立一点。自己做错的事,不是推脱就能解决的,总会有人替你纠错。”
“我不知道先生做了什么,也不会去影响他的做法。如果陆家真的出事了,也是因为你们真的犯错了。”鹿嘉渺把自己的袖子更用力从陆祈安手中抽出来,最后总结道,“如果你真的进去了,可以借着那段时间好好想一想,祝你改造成功。”
“……”陆祈安看着走远的鹿嘉渺,绝望一般瘫坐在地上。
古装的妆造繁复,要准备一两个小时。
鹿嘉渺看着热搜前几关于陆家的口诛笔伐,刚才那个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反复在脑海确认……这就是原书中会导致自己身败名裂那个情节吗?
自己确定自己彻底留在了这个世界后,一有空就会尽力回想曾经看过的情节。
这个情节是从旁人视角表露出来的关于原主悲惨命运最重要的转折点——
原主因为爬床失败被赶出陆家以后,短暂回归过正常生活。
但是陆家忽然出事,陆祈安把脏水都往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私生子身上泼,重新捏造出了一个替陆家背锅的纨绔大少爷。
导致本就生活困难的陆嘉渺又遭受各种攻击,自此彻底一蹶不振。
黑热搜……陆祈安……陆家出事……
这些方向不同的要素又重新构造出了一个新的结局。
他本来以为,改变了和先生的剧情线,他就会安全了。
可才发现这竟会像平行时空里的另一条线,总会有一些要素突然出现。
虽然结局不同,但意识到以后,莫名让人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先生……
鹿嘉渺垂眼看着屏幕上关于自己的负面消息突然销声匿迹……这些本来只与自己有关的事,先生竟然都知道。
那些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问题,都有另一个人陪他解决着。
面对这些藏起来的秘密,他从来只很温柔的对自己说,不要胡思乱想,想说就告诉他,不想说也可以让他猜。
他给自己足够的空间和选择去解决这些问题。
鹿嘉渺在这片遮阴地下略有跌撞,却又安安稳稳的成长着。
他就说嘛,他从来不是什么特别幸运的小孩儿。
但好像碰上先生以后总是平平顺顺的,像走的路被人砍光了荆棘一样。
他一直以为先生的好只是花房的灯,从没想过,灯照亮的花房,也是先生为他搭的。
鹿嘉渺说不出现在的心里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那句话延伸出来的胡思乱想,让他开始从另一个方向考虑起和先生的关系……
也许是在不知觉中与危险擦肩而过的欣喜感激……
他只觉得从昨晚开始,自己的心脏比爱情文里情绪爆发戏还要复杂。
像是……生出了某种很快就会缠绕心脏的萌芽。
鹿嘉渺没让自己发散太久,无论明天有多少种可能,今天的路还是要认真走。
妆发做好便收回思维,投入到对角色里。
今天拍的是萧胤礼第一天登基的场景,也是他第一次接触朝堂,虽然腹中才华不多,但还是有复兴国家的憧憬的。
鹿嘉渺表现得不错,除了几个镜头角度可以抓得更好一点,演得没有其他毛病。
问题比较大的反而是老演员孟春延。
他今天好像演得特别用力,仿佛有种要把所有人都比下去,展现出自己作为一个老戏骨的功力来一样。
但什么东西物极必反。
安导第四次喊卡的时候终于忍不出了,“孟老师,你这状态不对啊,你应该松弛一点,别把‘演’演得太像‘演’,松弛一点,我们再来一次。”
安导平时跟主演,但这是【故国灭】的第一场戏,他亲自来帮演员们找找基调。
这次他除了几个常合作的演员,其他都是面向社会公开试镜的角色,其中不乏很多经验不多的年轻人,说实话,开始他对小年轻也是带着一点滤镜的,毕竟这一批的孩子不比当年的他们,吃过的苦要少很多。
但没想到今天小年轻最多的【故国灭】,表现竟然非常不错。
果然,哪有什么垮掉的一代,只是每个时代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
安导甚至相中了几个打算专门写个电影本子,专门讲当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