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斜靠在门框上,宛若冰封上的冰雪般白洁的发丝,在清风的吹拂之下肆意飘扬,更衬的那双眼眸愈发的浓黑如墨,熠然有光。
“莫急,”季青临神情淡然,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慢慢等着就行。”
商时胥不可能就这样放任自己的身体虚弱下去的,他势必会采取行动。
而季青临等的,就是商时胥的行为。
对于自家师父这种宛若佛家大师一般的谜语人行为,江听白和江柠已然是有些习惯了,两人在一旁默默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同时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反正师父算无遗策,他们只要跟着师父走就行,何必去担忧那么多呢?
看着商时胥和他带来的七杀阁的杀手们确确实实的离开了,天二十这才终于从房梁上溜了下来。
天知道他躲藏的究竟有多辛苦,没有武功的他,爬上爬下什么的,是真的累呀!
“江神医。”天二十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对季青临打了声招呼,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那个……我……我就是有点……”
季青临点了点头,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的伪装,“嗯,你怕死。”
天二十:……
倒也不必这么明晃晃的点出来啊喂!
别看七杀阁的杀手们一个个都是用养蛊一般的手段培养出来的,就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都不怕死。
但实际上,或许是那些玄字辈以及黄字辈的杀手们确确实实不怕死,但对于天字辈的杀手们而言,死亡却是一件让他们无比恐惧的事情。
因为天字辈的每一个杀手全部都是在杀掉了和自己同时被选入七杀阁的所有孤儿以后,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那个。
在这场生存的嗜杀游戏当中,只有对于生的渴望最强烈,最拼命,最自私,最不顾其他人的死活的那个人,才可以活的到最后。
每个天字辈的杀手的武功拎到江湖上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拼了命的练习,将自己的体能发挥到了极致,不停的压榨着自己的生机,才终于能够存活下来。
整个七杀阁里面最怕死,最舍不得自己的小命的,就是天字辈的这一群人。
天二十也没想到季青临会如此直白,他整个人怔了一下,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怕死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天二十哑口无言的时候,季青临忽然说道,“只有你珍惜你的这条小命,你才会带着我们找到七杀阁真正的总部,不是吗?”
天二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
他已然背叛七杀阁了,一旦回去也逃不脱一个死字,如今,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别无选择。
林纾晚在商时胥离开以后,对待裴云声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许多。
曾经她或许还拥有着雄心壮志,想要和商时胥在一起,等对方登上皇位的时候,她也好做个皇后。
但现在……
商时胥狼狈的逃窜而走,身体也变得病弱不堪,皇位已然和他彻底的绝缘,林纾晚不得不再次为自己打算。
神医小哥哥是不可能的了,那她手里的备选人员就只剩下了如今的裴云声,以及还在崇州的武林盟主的儿子祝衍之。
自己一个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的弱女子是根本不可能在这江湖武林当中闯荡出一些事业的,林纾晚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选择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然后依附着他。
原本她以为裴云声在裴鹿野彻底的废了以后就可以继位家主,到时候她可以勾着裴云声帮助商时胥登上皇位。
但是现在,商时胥废了,裴云声的家主之位也遥遥无期,林纾晚心里一下子变得有些焦急。
她在对待裴云声的时候,态度一下子变得暧昧了起来,时不时的触碰一下对方的皮肤,在对方脸红心跳的时候,她又毫不留情的躲开,把欲拒还迎拿捏的非常的到位。
与此同时,裴云声的心里面也同样的焦躁不安。
因为他的父亲的手臂恢复的是一天比一天的好,催促他变卖家产凑齐二十万两黄金的时间也变得越发的紧凑。
再又一次的被自家老父亲催促以后,裴云声无比失落的从主院里走出来,独自一个人到后花园去散心。
因为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他直接找了一棵树飞身跳了上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试图理清楚脑海当中的那根线。
这段时间他日日出门,表面上是在变卖家产凑那二十万两黄金的诊金,但实际上,他则是在笼络裴家底下的商铺,想要让那些人全部都为他所用。
可无论他如何劝说,甚至将裴鹿野要将整个裴家都白白送给季青临的事情说出来,可那些人还是看他不起,觉得他无法担当大任。
在极度的愤恨与不甘之下,裴云声暗地里找人买到了一种可以毁坏人体经脉的药,他想要让他的父亲再也拿不起剑,再也做不成剑圣,只能将裴家交到他的手里面。
毕竟……即便失去了父亲这个支撑,裴家的所有的势力都会大打折扣,但也好比将整个裴家都当做诊金拱手送人的好。
可那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疼爱他了这么多年,毒药拿在手里已经有好几天,他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忽然,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丫鬟,一边走还一边闲聊着。
“哎,你说少爷凑个金子,凑了这么久都凑不齐,以后还怎么指望他继任家主之位呀?”
“没办法,谁让家主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呢?即便是再扶不起来的阿斗,也只能够由他来继承不是?”
“我跟你讲,我都打算等少爷继位以后直接离开裴家了,总觉得跟着他……没前途。”
“我也是这样想的,少爷成天的跟那个林姑娘在一起,完全不去做事情,一点担当和责任都没有。”
那两名丫鬟继续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但裴云声却已经完全听不得她们在说什么了。
他只知道,只是府里面伺候人的丫鬟都瞧他不起!
一个丫鬟!瞧不起他?!
他们凭什么瞧不起他?!
是!他是没有他的父亲那般的练武天赋,练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个三流高手的水平,家族里面的许多弟子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他的这个程度。
但是这能够怪他吗?
他父亲的天赋极好,可他的娘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连半点习武的天赋都没有,在娘亲的影响下,他没有完全的继承他父亲的天赋,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难道他不想好好的练武,把裴家发扬光大吗?
他付出了他所有的努力了啊!但是为什么所有的人还是瞧不起他?!
这一瞬间,多年来压抑的情绪骤然爆发,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裴云声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只想要证明给其他人看,就算是没有了他的父亲,他依旧可以!
他父亲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够做到!
裴云声心里一狠,攥紧了放在怀里面的那包药。
阴恻恻的眼眸当中闪过一抹痛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裴云声从树上跳下来,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父亲……你不要怪我。”
因为裴鹿野需要养伤,所以他的吃食一般都很是清淡,小厨房都是专门给他做膳食的。
在晚膳之前,裴云声晃晃荡荡的来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面煮饭的小厨娘看到他的一瞬间,吓得直接跪了下去,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呢,毕竟裴云声在裴家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可是从来都没有进过厨房一次的,“少……少主,您怎么来了?”
裴云声侧着头看了她们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自己提前准备的谎言,“今日我惹父亲生气了,所以想着亲自来给父亲做一道膳食,求得父亲的原谅。”
被吓了个半死的厨娘们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随后就是蹦出了一连串夸奖的话语,“少主真是孝顺,如果家主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裴云声低着头应了一声,然后接过了一名厨娘手里的汤匙,“这个就我来吧,你去忙别的。”
裴云声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厨房里的这些各种食材他一个都不认识,他根本就不是打算要来给给裴鹿野做膳食的,因此,他丝毫没有提前做功课。
他目光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唯一一个能够上手的,也就是这锅快要煮好的粥了。
那厨娘点了点头,“麻烦少爷看着火候,一刻钟以后粥就好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裴云声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现在做的事情如此的危险,实在是不想和一个厨娘絮絮叨叨,“你去忙你的。”
打发走了厨娘,裴云声拿起汤匙不断的搅拌着锅里的粥,然后在人不注意的时候,从怀里面掏出了那包药粉,手脚麻利地把药粉倒进了锅里,随着汤匙的不断搅拌,药粉很快就和锅里的粥融合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来了。
“江神医,”祝衡之从房梁上跳下来,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裴云声听到那两个丫鬟的交谈以后直接去了裴家主专门做膳食的小厨房了。”
“我打听到,他说是要亲自做一道膳食给裴家主赔罪。”
裴云声这段日子以来,准备诊金准备得磨磨唧唧,而且时不时的看着裴鹿野流露出一些怨恨的神色,裴鹿野和裴夫人因为裴云声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没有设防,但这一切却全部都被季青临看在了眼里。
他早就发现裴云声的蠢蠢欲动了,而且裴鹿野的手好的也差不多了,他们需要继续跟着天二十去寻找七杀阁的总部所在,如果裴云声再不动手的话,他们恐怕便只能收到裴鹿野出事,裴云声继位家主的消息了。
于是季青临安排了两个丫鬟,故意说出了那样的话,加快了裴云声的行动。
祝衡之的武愈方宴功是在裴云声之上的,所以祝衡之对于裴云声的监视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好,我知道了。”季青临应了一声,随后来到了裴鹿野的屋子。
裴鹿野见到他很是高兴,“江神医?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我让厨房加几个菜,咱们今天一起吃。”
“不必了,”季青临拒绝道,“我此次过来只是想要提醒裴家主,当心身边的人。”
裴鹿野皱了皱眉头,“江神医可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他也知道他受伤的这段时间,家族里面总有人蠢蠢欲动,但他的手很快就要好了,他就没有大费周章的去调查,反正等他手好以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肖小之辈自然也会无处可躲。
只不过事情都已经传到了季青临的耳朵里,好像有些太过于严重了点?
可是他还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啊。
裴鹿野眼眸里面染上了一点疑惑的神色,“江神医不妨直说,我们俩之间就没有必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季青临弯了弯眼眸,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来,“不必着急,稍等片刻,裴家主自然就会知晓一切。”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鹿野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便一边和季青临闲聊着,一边等待着那个人自投罗网。
片刻时间以后,上菜的仆从们排着队将一个个菜肴端在了桌子上,裴府的总管笑意盈盈地站在裴鹿野身边,“家主这次有口福了,少爷说早晨惹恼了家主,他可是亲自做了一碗粥来向家主赔罪呢。”
管家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裴鹿野整个人如遭雷击,他侧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季青临,浑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是他吗?”
季青临笑而不语。
裴鹿野带着最后一抹侥幸看向门口,裴云声满脸含笑地踏了进来,“爹爹,孩儿知道……”
话说到一半,裴云声瞬间变了脸色,他万般震惊地看着坐在裴鹿野身旁的季青临,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了几分退缩之感,“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青临目光坦然,“应裴家主邀约,和他一起共用晚膳,怎么,裴公子不太乐意吗?”
裴云声强迫自己忽略掉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太意外了,平常也不见江神医来陪父亲用饭。”
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季青临幽幽的开了口,“平常也不见裴公子亲自下厨啊。”
裴云声心神一颤,只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被看穿了一般,他将手里的粥放在桌子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这不是早晨让爹爹失望了嘛。”
他心里面都快要膈应死了,他原本是想要给裴鹿野一个惊喜,让对方在毫无怀疑的情况下喝下这碗粥,所以才让仆人们都瞒着,没有提前说。
可没想到,却偏偏半路杀出了季青临这么一个程咬金来。
裴云声心中无比的忐忑,他担心按照季青临如此高超的医术,可以轻而易举的就看出粥里面的问题。
但事情已经进行到这里,早已容不得他后悔。
他亲自拿过一个小碗,盛了一碗粥,端到了裴鹿野的面前,躬着身体说道,“爹爹,孩儿知道是孩儿办事不力,让爹爹失望了,所以亲自到厨房里煮了这碗粥,希望爹爹能够原谅孩儿。”
裴鹿野的一颗心在这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如果没有季青临提前告知的话,他恐怕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心里面怀着如此异样的心思。
但此时仔细一想,裴云声从小到大不知道犯过多少错,可却从来没有像这般郑重的陪不是过。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他疼着宠着长大,没有对他说过半句严重的话,可他的儿子,却在他的粥里面下了药。
裴鹿野带着最后的一点期盼,将那碗粥接了过来,他想要看一看,他的儿子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加了料的粥给吃下去。
可裴云声终究还是让裴鹿野失望了,就算是裴鹿野把粥送到了嘴边,裴云声也没有开口制止。
“啪——”
装着粥的碗被用力砸在地上,瞬间变得四分五裂,滚烫的热粥也随之洒落了一地。
裴鹿野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裴云声,“我可是你的亲爹!”
完了……
被发现了……
心里咯登一声,绝望在刹那间充满了裴云声的脑海,他想也没想的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爹,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下毒药,我没有想要害死你,我只是想让你放下手里的权利,让我坐上家主的位置而已,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过我。”
裴鹿野的脸色在一瞬间黑了下来,变得极其的难看。
他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儿子,裴家又怎么可能不交到他的手里?
可裴云声就连这么短短的时间都等不及吗?
极度的失望之下,裴鹿野声音变得格外的阴冷,“来人,把少主给我关到凌霄阁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
凌霄阁建立在一整个湖面正中央的小榭,四面环水,就算是轻功再厉害的人,也完全没有办法从水面上飞跃过去。
唯一能够通往凌霄阁的路,是一条架在水上的吊桥,吊桥启动的钥匙保管在历任的家主手中,只有将钥匙安上去,吊桥才会浮起来。
凌霄阁是用来惩罚犯下大错的裴家子嗣的,可裴家在这漳州城数百年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子嗣被关进去过。
相传,裴家组上的那个子嗣因为一名女子,和外人勾结,想要覆灭裴家,被抓住以后就关进了凌霄阁。
那人因为长年累月的没有人交谈,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那一个小小的房间,到最后,他硬生生将自己逼成了一个疯子。
裴云声彻底的被吓傻了,他跪在地上不断的哀求,磕头磕的额角都沁出了鲜血。
但裴鹿野却早已经对他失望至极,他大手一挥,吩咐手下的人,“还不动手?”
“我看谁敢碰我?!”
眼看着自家老父亲要来真的, 要不管不顾的把他关到那能够把人硬生生逼疯的凌霄阁里去,裴云声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种地方如果他进去了,那这辈子都别想要再出来, 别说是要继承裴家, 当上家主,将裴家发扬光大了,恐怕就是连在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一面都会变得异常的奢侈。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侍从们向自己这边靠近,裴云声心里面也越发的慌张, 他一个转身弹跃而起,劈手夺过了裴鹿野放在不远处架子上的长剑。
右手紧紧的攥着剑柄, 目光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的人,“我看谁敢过来?你们只要敢动一下, 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裴鹿野被这个孽障气的脑瓜子突突的疼, 他咬牙怒吼道,“裴云声!你学的武功就是用来向自己人出手的吗?!”
刚刚说完这句话,裴鹿野就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裴云声,指尖不断的在颤抖着,“从小到大, 我跟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你的剑怎么能够对着自己人?!”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乖乖的把剑放下来,到紫霄阁去反省一段时间,要不然……”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裴云声万般粗暴的打断了裴鹿野的话,他紧紧的捏着剑柄, 手指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得有些扭曲变形,整张脸涨得通红, 大睁着眼睛满目狰狞,“我进去就不可能再出来了,你就是看不起我,从小到大你都看不起我,你觉得我给你丢人!”
“是不是没有我这个儿子,你才会开心啊?!”
裴鹿野不可置信地看着陷入疯狂当中的裴云声,“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何曾对你说过这种话?”
“是,你是没有直接说过,”裴云声苦笑了两声,声音当中充满着悲凉,“可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你也是这么做的,整个裴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都看不起我!就连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都看不起我!!!”裴云声心如刀绞,布满血丝的眼底迸发出疯狂的恨意,“所有人都觉得我没有资格做家主,觉得我难当大任,可你们谁又给我机会了?!”
裴云声声嘶力竭,句句质问,“你的手已经废了,你为什么还不把家主之位传给我?你这么大年纪为什么不想着要享天伦之乐?你费尽所有的金银治好手臂,却要把整个裴家的拱手送人,凭什么啊?!”
裴鹿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中对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怨念,他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劝解裴云声心中的执念,他只觉得无比的失望,既失望于裴云声竟然长成了这副模样,也失望于自己的失职,他作为一个父亲,没有好好的教养自己的儿子。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裴鹿野试图给裴云声讲道理,“你心里面有怨念你可以说出来,我是你亲爹,你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的?”
“你想要得到认可,想要让别人都赞同你,那你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做出成绩给别人看啊,可你什么都不做,小时候练武怕苦怕累,长大了以后,分配给你的任务没有一件是圆满完成的,就你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能够放心把裴家交到你的手里?”
一说起这些话,裴鹿野的语调当中就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浓浓的失望,他微垂着目光看着裴云声,整个人好像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你能为了这么一个家主之位,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你觉得我还敢把裴家交到你手里,让那么多的弟子都认你为家主吗?”
“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瞧不起我吗?!”裴云声完全听不进去裴鹿野的解释,自顾自的梗着脖子,“你就是想要把我关到紫霄阁里面去,让我变成一个疯子,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说完这句话,裴云声直接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就要往外面冲。
他要去找他的晚晚,带着晚晚去浪迹天涯,他原本是想要等自己坐上家主之位,能够给予晚晚最富裕的生活以后再告诉晚晚自己对她的情感。
可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家主他是不可能再去当了,裴家也根本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
但是没关系,裴云声知道,就算这世上的所有的人都不理解他,但晚晚的心是向着他的。
晚晚知道他心里的苦闷,知道他的雄心壮志,了解他所做的一切,认可他的能力。
天下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像晚晚这样和他心意相通之人。
就算不做这个家主,没有裴家,裴云声也相信,晚晚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见裴云声不管不顾的要跑,裴鹿野直接发怒了,直接对着一直候在他身旁的大弟子裴义开口道,“你上去帮忙。”
这个弟子是整个裴家的所以弟子当中武艺学的最好的一个,而且他在为人处世方面也能够做到面面俱到,虽然年纪和裴云声差不多,但是心思却是要成熟的多。
裴鹿野一直把裴义带在身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把他培养出来,等以后裴云声继承家主之位的时候,可以好好的辅佐裴云声。
裴义应了一声,提剑迎了上去。
在这之前裴云声还能够和众人打得有来有回,但是当裴义加入以后,裴云声就彻底的落了下风,眼看用不了几招,他就要被制服了。
为了避免被人抓住,裴云声飞奔到裴鹿野身边,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让他们让开,给我让开!”
顿时,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他们很是担心裴云声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裴鹿野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这般的被人威胁,而这个威胁他的人,竟然是他的亲儿子!
“住手!”
姗姗来迟的裴夫人被吓得差点栽倒在地上,若不是丫鬟扶着她的胳膊,她恐怕连站都站不住了。
“云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是你爹啊!”裴夫人在一瞬间泪流满面,整个人陷入到了无尽的悲痛当中。
裴云声心里面也很是不好受,虽然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可娘从小到大对他都很好,几乎是把他当成眼珠子在疼,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娘亲如此的难过。
他捏着剑的手不断的颤抖着,说话的声音也悲悲切切,“娘,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爹他要把我关到紫霄阁里面去啊!那是什么地方整个裴家没有人不知道,你忍心看着我在里面蹉跎一辈子,到最后变成一个疯子吗?”
裴夫人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裴鹿野都要被自己儿子这避重就轻般的说话技巧给气笑了,“那你要不要告诉你娘,我为什么要把你关到紫霄阁里面去?”
裴云声一瞬间有些萎靡,他不敢去看裴夫人探究的目光,咬了咬牙,将手里的剑攥的更紧了一些,“我不想和爹动手的,只要你们放我离开,我又怎么会伤害我爹?”
“云声,你糊涂啊!”在裴义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缘由,裴夫人伤心欲绝,“你快把你爹松开,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万事都有娘在呢,你相信娘好不好?”
但无论裴夫人怎样的劝说,裴云声都咬死了不答应。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要是等这一家三口彻底的把事情解决,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去呢。
一点白色的药粉出现在他的指尖,指节微微的搓碾了一下,药粉就在转瞬之间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当啷——”
“当啷——”
陡然,所有人手里的武器都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瘫软到连想要活动一下手指头都变得异常的艰难。
裴鹿野大惊失色,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唯一站立着的人,“江神医,你做什么?”
“助裴家主一臂之力而已,”季青临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一人喂了一颗解毒丸,只除了裴云声,“裴家自己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只希望裴家主能快点凑齐诊金。”
身体能够活动以后,裴鹿野迅速将倒在地上的裴夫人扶了起来,然后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江神医看笑话了,这个不孝子,我会处理好的,诊金也定然一个子都不会差。”
“那就好,这只是普通的软筋散而已,不会对身体带来伤害,就算没有解药,半个时辰后也会恢复正常。”热闹看的也差不多了,继续留下去就会让人感到厌烦了,季青临解释了一下刚才的药粉,随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此地。
裴云声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地上,就像是那砧板上的肉一样,只能够任人宰割。
他恶狠狠地看着季青临的背影,恨不得将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面容给撕成碎片,可现在的他,连站起身体都变得异常的艰难。
他色厉内忍的嘶吼,试图让季青临拿一个解药给他,可无论他如何的歇斯底里,都只能够看到对方渐行渐远的身影。
裴鹿野经此一事,也是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彻底的失望了,裴云声如此的心性,倘若将裴家交到他的手里面,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的落败下去。
他走过去拍了拍自己的裴义的肩膀,“筹备江神医的诊金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裴义躬着腰,很是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师父。”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裴义恐怕早就坐上家主之位了,裴鹿野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裴云声已然变成这样,他也该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于是,当着裴云声的面,裴鹿野继续对裴义说道,“等这件事情办完,江神医离开以后,你就准备好继任家主之位吧,我也不奢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够安顿好家族里的每一个弟子。”
惊喜来的太过于突然,裴义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站在原地思考了有那么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这才万般惊讶地咧开了嘴角。
他后退一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裴鹿野磕了一个头,“弟子定不辜负师傅的期望。”
裴云声:????
你们他妈的究竟在说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