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眼巴巴的盯着季青临手里的银子,急不可耐的点头答应,“立字据就立字据。”
两个臭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比得上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呢?
“嗯?”
看到季青临他们大包小包带出去的东西,又原封不动的带回来,甚至身后还跟着母女三人,覃老头惊讶的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二娘怎么回来?”
按照他们这里的习俗,出嫁的女儿没有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回娘家的,更何况还带着孩子。
覃老头神情有些焦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季青临点点头,描淡写的说了句,“二姐和赵铁柱和离了,大妞,二妞以后也跟着咱们生活。”
“什么?!”覃老头人都傻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覃老太满脸厌恶地将赵家一大家子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覃老头气得跳脚,“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合离的好!”
他好端端的女儿嫁过去,结果被搓磨成这个样子,简直都快要气死他了。
覃大郎的脸上带着和自家老爹如出一辙的愤怒,“二娘不用担心,你就安心在家住着,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覃大嫂拍着她的肩膀,声音缓缓,“我还正愁家里没个伴儿和我说说话呢,你来了呀,正好咱们可以交流交流,大妞,二妞也有大丫这个姐姐看着,你不用担心。”
正说着话,九岁的覃大丫就已经将两个妹妹搂在怀里面戳起了对方的小脸蛋,“我早就想让娘给我生个妹妹了,妹妹多可爱,比臭弟弟好玩多了。”
覃小宝被嫌弃了也不生气,反而是把自己真爱的竹蜻蜓拿了出来,“妹妹……给你玩。”
覃二娘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就落了泪。
其实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她的心情一直都是非常忐忑不安的,她害怕出嫁这么多年,家里面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她害怕哥哥和嫂子会嫌弃她这个回来要吃要喝的小姑子,她害怕哥嫂的孩子也会如光宗耀祖一般欺负她的大妞二妞……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的家永远都是她的家,爹娘也好,哥嫂也罢,都是她可以全心全意依赖的对象。
而曾经用她的聘礼念书的三郎,此时也已经长大,可以给她这个姐姐出头撑腰了……
“呜呜呜……”
覃二娘忽然放声痛哭了起来,眼泪珠子宛如那滔滔的江海一般滚滚不绝,“我以为……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来看我……”
“娘……”
覃老太心疼不已,连忙将她搂在了怀里,“乖,娘怎么会不要你呢?”
赵大妞和赵二妞没见过哥哥姐姐,一时之间还有些害怕,被赵大丫搂在怀里的时候,身体僵硬的厉害,动都不敢动一下。
但等到覃小宝拿出自己的竹蜻蜓,覃大丫拿出自己存了许久的糖果的时候,两个小姑娘瞬间就不那么恐惧了。
赵大妞甜甜的笑了笑,露出脸颊两边的小酒窝,“谢谢姐姐和哥哥。”
这一笑直接看的覃小宝的心都快要化了,他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么呆萌可爱的妹妹呀?
覃小宝瞬间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都给掏出来,他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的坚毅,“大妞妹妹放心,以后有哥哥保护你,谁都不敢欺负了你去!”
覃二娘出嫁之前的闺房还给她留着,而且屋子经常有人打扫,除了因为是冬天又太久没人住,屋子比较冷一点以外,几乎和覃二娘出嫁之前一模一样。
她带着大妞二妞住进去,倒也还算是宽敞。
因为回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覃二娘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当她睡醒的时候心里面慌的要命,唯恐落了什么活计挨骂。
可等到她着急忙慌的穿好衣服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笑意盈盈的一家子。
大丫,小宝,大妞,二妞,四个小孩子围了一圈蹲在地上,季青临拿着一根烧火棍在上面写写画画。
那些圈圈圆圆的覃二娘有些看不太明白,可大妞二妞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松快神情。
“娘亲!娘亲!”大妞的手里面还抓着一颗未吃完的糖,嘴唇上因为糖果的浸润显得晶亮亮的,她满脸兴奋的指着地上的那些线条,“小舅舅在画小人!”
二妞说话还有些不太利索,但看得出来她也很高兴,学着姐姐的样子点着头,“娘亲,小人。”
今日难得日头暖和,覃老头躺在摇椅上,一下一下的晃荡着,嘴里还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好不惬意。
覃大郎也难得的没有去镇子上,他皱着眉头,一手拿着一张画着线条的纸,一手拿着几根木条比划划。
覃二娘知道,那纸上面画着的是昨日季青临所说的木马,做好了以后可以给几个孩子玩。
覃老太和覃大嫂手里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布,正拿着剪子裁裁剪剪,一看就知道是在做年节要穿的新衣裳。
看到她出来,覃大嫂停了下正在做衣裳的手,“饿了吧?”
“厨房的灶上还有饭,我去给你热一热。”
没有咒骂,没有怒吼,也没有每天做不完的活。
起晚了也有人给她留着热气腾腾的饭。
覃二娘感觉自己生活在梦里。
她原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刚刚回来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可却没想到在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生活的非常的松快。
她不再需要没日没夜的忙碌,只用偶尔动动手干一点小活,洗衣裳的时候竟然直接可以用柴火烧热水,甚至是还有闲心思停下来和几个小孩子们一起听季青临讲故事。
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一晃到了年节,家家户户都穿起了新衣。
覃老头和覃老太一大早的穿着衣裳满村子乱逛,一遇到人就炫耀,“这是我家三郎扯的布做的衣裳,是不是特别好看?是不是特别显年轻?”
几个孩子穿着新做的棉袄,鲜亮的布料里面填充着厚厚的棉花,穿在身上保暖的紧,一点都不会觉得冷,甚至是手心都快要流汗了。
一个个都揣了满满一兜的糖,骑着覃大郎做的小木马撒丫子一般的疯玩。
覃二娘穿着覃大嫂给她做的新衣,双手双脚僵硬的紧。
这是一件鹅黄色的袄子,上面还用浅绿色的线条绣了几片竹叶。
从嫁人以后,覃二娘基本上连新衣裳都没穿,更别说是如此色彩明艳的衣裳了。
她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可却还穿着这般艳丽的颜色,让她一时之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季青临还拿给了她一朵浅蓝色的头花,“二姐,新年快乐。”
“这是给你的礼物,我帮你戴上吧。”
覃二娘想要开口拒绝,可季青临却丝毫不给她机会,一言不合给她戴上了头花,甚至还直接把她拉到了院子里的大水缸前,“二姐长得这么俏,戴了花更好看了。”
鬼使神差般的,覃二娘低下了头去瞧水缸中映衬出来的自己的样子。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好吃好喝的,而且也不用再做活,覃二娘脸上长了不少肉,消瘦的脸颊变成了标准的鹅蛋脸,此时正笑得眉眼弯弯。
青春靓丽的颜色更衬得她人比花娇。
时隔五年,覃二娘又想起了出嫁前的自己。
曾经的她最是爱俏,还经常摘了山里的野花戴在头上。
如今……
她似乎又再一次找回了少女时期的自己。
眨了眨湿润的眼眶,覃二娘回过头来,声音哽咽,“三郎,二姐谢谢你。”
年节过后,季青临又开始去镇子上念书。
他抽着时间写了几次话本子,每一次都交给覃大丫去售卖。
当家里面攒了三百多两银子的时候,也到了季青临去府城参加秋闱的日子。
七月初的微风当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热浪, 打在人的脸上带来一股麻酥酥的痒。
“三叔,走快点,走快点……”翻过年已经十岁的覃大丫, 浑身上下已经完全没有了季青临刚刚穿越过来时的那种胆怯。
原本枯黄, 毛躁,分叉的头发,也变得浓黑又柔顺,覃二娘给她扎了两个小髻, 一左一右各带着一朵靓丽的娟花。
她一边喊着,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鹅黄色的罗裙衬得她声量苗条, 鹅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几乎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让人将此时的她和曾经那个怯生生的躲在人后面的黄毛丫头联系到一起。
乡下的姑娘基本上是没有人会穿罗裙的, 不仅是因为它层层叠叠的裙摆不方便做活, 且容易弄脏,最主要的是它贵!
做一件罗裙的布料,基本上都能够做三套简洁的衣裳了, 没有哪个乡下人家会为了姑娘大费周章。
然而,年后一次季青临带着覃大丫前来县里的书肆卖话本的时候,覃大丫在看到在书肆里面看话本的一个闺阁小姐身上的罗裙的瞬间就彻底的移不开眼了。
但她也知道, 这种漂亮的裙子不是她能够穿得起的,所以她只是羡慕那个小姐,却并没有开口向家里人讨要。
却不曾想,季青临下一次书院放假回家之时,竟然给她带了一条比当时她看到的那个闺阁小姐身上穿的还要漂亮的罗裙。
覃老太气的又是将季青临一顿臭骂,直言他就是个小败家子。
但骂归骂, 覃老太却没有收走覃大丫的罗裙,由着她穿着四处显摆去了。
覃大丫到现在还记得她第一次穿着那身罗裙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 收获到的所有小姑娘的羡慕的目光。
自此以后,覃大丫就有了一条又一条漂亮的罗裙,甚至是连覃大嫂和覃二娘也多了几件好看的裙子。
如此,又将覃老太给气了个半死,差点那巴掌都快要招呼到季青临的背上去了,可等到季青临拿出带给她的款式新颖的衣裳以后,覃老太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甚至还直接带着覃大丫一块满村子乱逛,到处去炫耀。
一来二去,覃大丫也知道,她奶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是绝对不会真的对她和三叔动手,于是覃大丫的胆子就越发的大了起来。
她知道季青临一旦在秋闱当中考中了举人,那卖话本子的这个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家里也就会断了经济来源,她想要赚取花不完的银子的愿望也就不会再实现。
思来想去,覃大丫最终还是选择了向她的三叔求助,想要看看有没有其他赚钱的法子。
于是便有了季青临出发去府城之前,最后带着覃大丫和覃二娘来镇上的这一遭。
跟着人牙子来到地方,覃大丫的眼睛都亮了,“三叔,这地方你真的买下来给我管?”
眼前是一座二层的小酒楼,酒楼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虽然不甚大,但稍微挤一挤,还是能够住上四五个人的。
覃大丫完全不敢想,她的三叔竟然要把这个地方买下来送给她。
这个镇子不大,人也少,住在周边的也都是庄稼户,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个铜板。
而这个酒楼里面卖的又是一些比较高档的吃食,味道好不好暂且不提,只是那高昂的价格就已经阻挡住了绝大部分人的步伐。
所以这个酒楼开了没多久,就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了。
房子空置在这里将近两年,酒楼原本的掌柜的将价格降了又降,可却始终没办法脱手。
毕竟谁都知道这东西拿到手里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赚不了银子不说,还要倒贴进去,谁也不是大傻子。
而现在,被掌柜的怀疑是“大傻子”的季青临却要把这里给买下来。
因为这里原本就是开酒楼的,所以桌椅板凳,厨房用具一应俱全,只稍微打扫一下,都不用做太大的装修改变就可以直接营业了。
倒也还算是方便。
微微垂下眼眸,薄唇微勾的季青临眼底划过一抹清浅的笑,“三叔既然已经答应你要支持你做生意,便不会食言。”
虽然之前在季青临的教导下,覃大丫做了几次吃食,而且还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但真的要拿到这么大的酒楼里面来卖,覃大丫还是稍稍的有些忐忑,“万一亏了……”
季青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做生意自然还是有盈有亏,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况且就算是亏了,也有三叔给你兜底,不用担心。”
脑袋里面回想了一下这大半年的时间所听过的武则天,花木兰,吕雉……的故事,覃大丫攥了攥小拳头,“好!”
那么多的女子都可以成就一番大事,她就不信,她只是做个买卖而已,还能做不来。
人伢子带着他们转了一圈,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季青临等人,一边努力的推销着,“怎么样?这屋子是真不错,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新的,你只要买回去稍微拾掇一下就可以开张,而且价格也公道……”
听着人牙子絮絮叨叨的说完,季青临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人牙子瞬间有些忐忑,掌柜的把这房子挂在他这里都快两年了,可却一直都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买家,要是还卖不出去,他可就真的一点赚头都没有了。
思前想后,人牙子咬了咬牙,满脸心痛的开口道,“这样吧,我看你是实诚想买,也就不和你说那些虚的,一口价,一百两!”
季青临只笑笑不说话。
原主覃钧曾经为了科考去过府城,也去过上京,所以季青临对于物价,心里面是一清二楚的,他们这个镇子离县城都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一百两银子绝对是高价了。
那人牙子看到季青临这番表现,也知道忽悠不了人,最终只能忍痛,“九……九十两,不能再少了。”
季青临薄唇微挑,“八十五两,不卖就算了。”
人牙子:……
酒楼原本的掌柜的给他定的最低的价格是八十两银子,合着他辛苦两年,最终就只能落得五两?
可这两年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买家有意愿想要买这酒楼,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人牙子几乎是泪眼朦胧,心痛的厉害,“八十就八十。”
为了防止季青临反悔,人牙子立马就要拿着地契去衙门备案。
几人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日头正好也大了些,季青临便带着两人到不远处的小摊子上吃了碗馄饨。
覃大丫一直在跟着季青临认字,而且还学习了现代的加减法,背会了乘法口诀,所以地契上面的字她也都认得清楚。
一个字一个字的将上面写的内容挨个念了一遍,覃大丫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了太阳穴,“这个酒楼真的是我的了!”
覃二娘揉了揉她的脑袋,脸上也带着明媚的笑,“是你的都是你的,以后赚的银子也都是你的。”
无论覃大丫表现的有多么的早熟,但她终究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虽然之前卖话本子的时候季青临已经锻炼了她的胆量,但卖话本子和开酒楼还是没有办法比拟的。
所以季青临便拉了覃二娘一起,有着她的照顾,覃大丫也不会轻易的被人给骗了去。
回去的时候又割了几斤肉,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好好吃了顿饭。
接下来的几天季青临都没有出门,而是一直在屋子里面提笔写菜谱,足足写了厚厚的一大本。
除了需要炒的拌的菜以外,季青临甚至还把火锅的制作原理,以及制冰的材料全部都写了上去。
这么多的菜谱,就算季青临三年五载的不回来,也足够酒楼时不时的推出一个新鲜菜式了。
覃老头覃老太年纪大了,继续去地里面干活,也实在是累人的紧,所以季青临直接将家里的地都给租了出去,然后借口覃小宝已经五岁到了启蒙的年纪,忽悠着老两口一块到了镇子上去。
老两口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到了镇子上,一开始还有些不太习惯,但等到酒楼开张忙活起来后,也就没那个时间去思考习不习惯了。
从上河村前往府城,有相当长的一段路,中间还要坐十几天的船,季青临身体不好,全家人都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走,所以最后覃大郎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木工活,选择陪季青临一块去赶考。
离开那天,覃家大大小小的人全部都来送季青临,覃老太拉着他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放开,“你身子不好,看书不要看太晚,日常的补药要记得吃,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大郎去给你买……”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还是三郎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更何况三郎身子又一向不好,让覃老太完全没办法不担心。
覃老太絮絮叨叨的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但季青临没有丝毫的不耐,他一直静静的站在那,认真的听着覃老太的叮嘱,还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大丫,”季青临捏了捏她的脸蛋,“你是一个大姑娘了,三叔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替三叔照顾好爷爷奶奶,弟弟妹妹们,好不好?”
整个家里面,覃大丫最依赖的并不是自己的亲爹亲娘,而是季青临这个三叔。
小姑娘委屈的流着泪,抱着季青临的腰都不愿意撒手,“三叔,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季青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的应了一声,“好,三叔答应你,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府城的漂亮的小裙子好不好?”
覃大丫打着哭嗝,“好,三叔放心去赶考,我会照顾好家里面的。”
大妞,二妞也很喜欢这个小舅舅,得知他要离开,一时之间直接哭的不能自已,“小舅舅……呜呜呜,不走。”
覃老头拽着覃小宝,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走吧走吧,快走吧,早去早回啊。”
“三郎……”覃大郎敲了敲屋门,端着一托盘的吃食走了进来,“饿了吧?”
“吃点东西再继续看书。”
“好,”季青临轻轻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了桌子前,“大哥吃了没?没吃的话一起。”
覃大郎嘿嘿的笑了两声,“还没呢。”
说完这话,他就直接坐在了季青临面前的凳子上,一边给季青临夹菜,一边说着今天在甲板上发生的事情,“我今儿个看到好些个人都因为晕船吐了,原本还担心你身子不好遭受不住。”
季青临知道自己身子弱,所以在出门之前做了万全的准备,他提前在药店里面买了许多的药材,做成了种种药丸装在了背包里。
防止晕船的,治疗风寒的,甚至是连治疗海鲜过敏的都有。
毕竟要走这么久的水路,饭菜里面就少不得会出现海鲜。
季青临吃饭的动作没有停,应了一声后又说道,“咱们带的晕船丸应当还有很多,大哥可以拿出去给大家分一分。”
都是前往府城考试的学子,若是因为晕船太过于难受而错过考试,就需要再等三年,到时候这前往府城的一趟花费就会彻底的打水漂,没有哪个家庭经得住这般造。
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也花不了几个银子。
覃大郎点头应下,“好,我一会吃过饭就去。”
他家三郎心地可真好,而且吃个饭也是这样斯斯文文的,完全不像他是在恶狗刨食。
这样好的三郎,肯定可以一次中举!
覃大郎将晕船的药丸发下去以后很多人的症状都好了起来,没过多久便有人接二连三的上门拜访,想要表达谢意。
季青临有些不胜其烦,但好在覃大郎都以自己弟弟要温书为借口而将这些人都给推了出去。
只不过他们送来的大部分的东西都留下了。
晚上,覃大郎乐呵呵的整理着这些东西,“终究还是好人多啊……”
季青临对此不置可否。
如此平安无事的三日过去,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大声的喧哗,甚至还夹杂着几声充满哀伤的哭泣。
季青临正准备起身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覃大郎就火急火燎的推开门冲了进来,“三郎,三郎,你不是会些医术吗?快随我前去瞧瞧吧!”
顺手拿起自己带来的药包,一边跟着覃大郎往外走,季青临一边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覃大郎忧心忡忡的开口道,“好像是因为晕船太严重了,船上的船医说可能救不活了,我就想着三郎你也会些医术,看看能不能救上一救。”
“你没有给他晕船的药丸吗?”季青临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他自己做出来的晕船的药丸效果如何,他自己心里面清楚,只要服用了,是绝对不可能会严重到危及生命的地步。
覃大郎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给大伙都分了的,只不过他吃没吃我就不知道了。”
季青临点头应了声表示了解。
他估计那人是因为觉得这药丸来历不明,不太相信,所以才没有吃。
还未完全走近,一个中年妇女的痛苦哀嚎声就宛如惊雷一般响彻在众人的耳边,“我的少爷呀,都是老奴不好!”
“您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也就不活了……”
她看起来满脸的痛苦哀伤,趴在床边上嚎的不能自已,可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份悲伤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而且她只是在干嚎,没有半点的眼泪流下来。
季青临拨开人群走了过去,“麻烦让一让,鄙人会点医术,说不定能帮上一二。”
那妇人旁边一个泪眼朦胧的小厮听到这话,立马用大力撞开了围观的人群,“快快快,快请进,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少爷……”
这间客房的布置要比季青临所居住的那间奢华的多,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人才能住得起的。
躺在床上的青年和季青临一般大的年纪,但此时他的脸色苍白的像白纸一样,而且浑身都冒着虚汗,身上的衣衫连带着床上的被褥全部都被汗水给打湿了。
青年时不时的还会身体抽搐一下,且接连不断地从嘴里呕出大量的酸水。
季青临匆匆扫了一眼,就判断出这青年是因为晕船大量呕吐,因为缺水而引发了低血溶性休克,以及电解质的平衡紊乱。
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真的会危及生命。
季青临迅速的做出了反应,瞬间就拿出几乎有半截手臂长的银针,要扎到青年的脑袋上去,但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刚才还趴在床边上哀嚎痛哭的中年妇人却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中年妇人横眉冷对,好像季青临要害人一样,“这么长的针那我们少爷的头上,万一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的一条小命赔得起吗?!”
季青临侧身看向这个胡搅蛮缠的中年妇人,眼神微微有些冷,“你再继续阻止我施针,你家少爷现在就活不了了。”
“况且我在上船的第一天就给所有人都发了防止晕船的药丸,你为什么没有给你家少爷吃?”
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突然变得哄吵了起来。
“是哎,这位兄台没说我还没发现,咱们这船上除了这位少爷,其他人应该都是吃了这位兄台送来的晕船药,到现在为止,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晕船呢。”
“我刚上船的时候还有些头晕眼花,吃完那药都不到半个时辰立马就好了。”
“就是就是,本来我都晕的起不来床了,吃完药没一会儿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这药是真的起作用。”
一个人这样说,可能还会有些让人不可置信,但当所有人都发出同一种声音的时候,便不由得有人开始怀疑这位中年妇人的所作所为,另有深意了,“她该不会是故意不给她家少爷吃药,想要害他没办法参加科举吧?”
中年妇人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一下子不管不顾的疯狂大喊了起来,“你们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一个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药,怎么能够乱吃?吃坏了身子,谁赔得起啊?!”
人群当中有一名男子冷笑了一声,“可你家少爷已经快要死了,船医都说了没救了,只有这位兄台愿意一试,你还却偏偏要阻拦。”
“你敢说你对你们家少爷没有别的心思?!”
中年妇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疯狂的摆着手,否认,“你可不能乱说话,哪能这么冤枉人?”
那男子又哂笑道,“那你让这位公子治治看呗,反正不治你家少爷也要没命了,治了说不定还能好。”
现在他们的这船正走在这趟旅程的正中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根本没有办法停靠。
躺在床上的这名男子要么接受季青临的治疗,要么就只能等死。
中年妇人神情还有些犹豫,不停啜泣着的那名小厮却猛地将她拉到了一旁去,恶狠狠的推了她一把,“你不救少爷,我要救!”
“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少爷死在我面前!”
他原本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贱命,是少爷心善收留了他,不仅给了他饭吃,还把他留在身边贴身伺候,教他读书写字。
现在少爷成了这个样子,明显的奶嬷嬷有私心,想要害死少爷。
他绝对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
那小厮扑在床边,一边紧张万分地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青年,一边不停地哀求季青临,“这位公子,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少爷,只要你能救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黑黝黝的眸光之中染上了些许的深沉,季青临下针很稳,“放心,有我在,你家少爷会没事的。”
“多谢这位公子。”那小厮紧紧地靠在床前,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中年妇人,丝毫不让她前进半步。
中年妇人长相粗大,身上有着一把子力气,但终究也抵不过一个成年男子的竭尽全力。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季青临手里的银针,一根又一根的落在床上的青年的身上,几乎将其扎成了一个刺猬。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青年身体上的抽搐缓缓的停了下来,也不再往外继续吐水,就连急促的呼吸都变得平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