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控制其实是双刃剑,类似于Alpha在发情期闻到了Omega的信息素。有可能让Alpha精虫上脑,为了□□奉献出一切;或者可能陷入癫狂状态,为了得到□□权不择手段。
之前,赢舟就疑惑过,槐江为什么不愿意踏入他的诡域。
想来就是因为槐江经常住在酒店,再怎么小心也不可避免地闻过太岁花。
这个手段很好用,但怎么看都称不上光明磊落。
不过,人类和祸害的竞争又不是打擂台赛。这是一场关于生存的零和博弈。
赢舟做起来没太大心里压力。
但荀玉的表情却有些许的复杂。
这种复杂的情绪,在他之前看见赢舟修改凯撒他们记忆的时候也有过。
赢舟越来越像他记忆里的太岁了。可能是随着年龄增长,褪去了脸上青涩的稚气;也可能是思维模式与行为方式的改变。
荀玉其实有些害怕。他害怕赢舟走上那条老路,会很辛苦。
当然,不管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他都会选择跟随。
“荀玉?”疑问从耳麦里传来,“信号不好吗?”
荀玉顿时回过神来:“在听。槐江牵制无头鬼,你释放诡域控制白面,我们自由协助。”
“嗯。”赢舟的声音略微停顿,难得多了些温和的情绪,“注意安全。”
“你也是。”
白面摘下金属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看起来很文雅的脸。叶启枝的脸。
这张脸还算年轻,但长出了一点点稀疏的尸斑。眼球灰白。
白面对着镜子观察了片刻,然后双手抵住了自己的下颌骨处。
它的手往上一用力,然后把头摘了下来,抱在胸前,自言自语:“你猜,槐江到底在帮谁?”
就在前天——
槐江说,赢舟提出了条件,说想跟酒店合作逮捕白面。
槐江说这话时就躺在软塌上,微微眯着眼,看起来像刚饱餐一顿的饕客:“赢舟想杀了你,给的报酬也很丰厚。但是,我认为这些都没有得到太岁本身更有诱惑力。”
从某种角度上,白面赞成他的说法。
“不过,赢舟本身就很难杀,更别提他身边还跟了个裴天因——”
听到裴天因的名字时,白面藏在面具下的表情微微动容。
他还记得是怎么在林子里捡到靳白羽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裴天因突然暴走,他其实不认为靳白羽会输。
那个男人很麻烦。
上辈子,这辈子,都是。
槐江:“我承认,我之前是想帮他,但我现在反悔了。”
白面这才开口:“为什么?”
槐江优雅地叹了口气:“十年过去了,我还是看不见人类的希望在哪。赢舟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
或许是槐江的商誉一向不错,白面在沉思后,缓缓道:“你想怎么合作?”
“我跟他说酒店绝对中立,只提供情报。如果你愿意合作……”槐江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我就跟赢舟说,我可以把无头鬼骗出来,然后他自己去对付房间里剩下的你。前提是他要把裴天因借给我,毕竟我只是一个柔弱的酒店大堂经理,也会害怕被无头鬼手撕。这会是我和他合作的前提。”
和赢舟跟影子的状态一样,白面同样拥有无头鬼的视野。
“赢舟还没有失败过,所以,他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其实他根本没学会离开影子去战斗。更别提他还在和元问心在闹分手……”
白面在此时打断了他:“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槐江:“是吗?无所谓了。他们俩都不是那种会向对方低头的性格。在赢舟眼里,求助异能局就是向元问心示弱服软。所以,不会有异能局的支援。我想你能控制它。而我也会和无头鬼合作,杀死裴天因。”
“至于成果,依然五五分。毕竟酒店是我的诡域。我们共同分享着赢舟,和之前分享靳白羽的利润比例一样,你觉得呢?”
槐江毫无顾忌地分着人血馒头,算盘打得无头鬼没耳朵都听到了。
白面思考片刻,竟然觉得槐江这方法可行。
但是——
还是那个问题,槐江,能信吗?
白面其实清楚,槐江一直想要赢舟。
他在靳白羽那个盗版太岁身上都投入了海量的资源;更别提现在面对的是正版货。
白面若有所思:“你和他关系不是挺好?”
槐江拨弄了一下手指上亮闪闪的权戒:“不一样,他只是一位吝啬的客人,我投入全部的情感也没有回应;而你是我的朋友。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不是吗?”
白面安静了许久,久的像是雕塑。
然后,微微点头:“好。”
白面抱在手里的头已经凝视镜子够久。
无头鬼没长嘴,自然不可能回答。
“听说,经常在生死间徘徊的人,会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直觉。”白面说,“可惜我是科研人员,战斗的次数并不多,我并不能感觉到那种警报。”
放在胸口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需要看,白面清楚,这是槐江的通知,代表他即将到访。
白面哂笑。
他把头放在了无头鬼的断颈上。悬空,距离大约15cm。断裂的脖颈处两条血线变得通红,向外散着黑气,蠕动着,像要长出新的血肉。
白面的头,无头鬼的身体。鲜少有人知道,它们其实可以拼在一起,然后成为白面设想的终极形态。
强悍的异能,坚不可摧的躯体。
那才是叶启枝的最强状态。唯一的坏处是,身体合拢后没办法再分开。而根据计算,这种状态很容易超过梦境的极限。
白面把这颗头挪开,却没有装回自己的脖子上。
“已经没时间了。”白面的语气冰冷,“但没关系。我相信我们可以处理好的,去吧。”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
槐江的声音优雅,从容:“按照约定。我来借你的身体一用,大人。人马杯吸引来了一些脏东西,竟然想欠债不还。虽然我也能处理,但处理起来会不太好看,影响生意。但如果让它们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我们酒店会很没威信。”
房间里传出冷冷淡淡的声音:“知道了。我会……把那些不知好歹的虫子碾碎。”
白面并没有出现。
片刻后,佩戴着金属外骨骼的无头鬼走出房间。
它本身块头就不小,装上金属外骨骼后就更重了,地板似乎都在跟着发颤。
外骨骼,这是槐江没设想到的东西。之前也没见过无头鬼用过。
即使是槐江,在单独面对它时,依然忍不住呼吸一滞。
他感觉到了一股压力,类似等级压制之类的东西。
槐江开始怀疑,他、荀玉、叶启木,还有混在赌客群体里的几个技能增益型辅助,加起来,真的能杀死这个东西吗?
不过,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侧身,微笑道:“请跟我来,电梯在这里。”
“可以开始行动了。”
收到消息的瞬间,赢舟把信息同步给了荀玉。
一般情况下,诡域里手机是没信号的。但槐江的酒店显然有自己的网络。
他来到电梯门前,摁下上升箭。在他面前这部电梯启动的同时,另一边电梯屏幕上的数字也开始滚动。
只不过一个递增,一个递减。
赢舟有些心神不宁。
槐江说,他打算把无头鬼引到赌场的贵宾室。
为了掩人耳目,这一届人马杯非比寻常的热闹。槐江下来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赢舟只隔着人群看见了他尖尖的人马角,身后跟着一具无头尸体。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电梯,摁下六楼。
赢舟和它在医院的天台上打过。
客观来说,离开无头鬼,白面也是一个很强的存在。单体作战能力介乎于荀玉和靳白羽之间。
但并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存在。
赢舟揉了揉太阳穴,想用一次情景模拟。不过这个能力是他从谢东壁那移植的,上次用过,还没彻底恢复。
他努力想象,眼前却只有朦朦胧胧的白光。像最开始练习收放诡域的状态。
尝试了两次,赢舟放弃了挣扎。
头顶传来了电梯“滴”的一声响。
赢舟如有所感,抬起头,可惜眼前只有银白的金属轿厢。
他想,自己已经足够戒备。然而心跳却越来越急促。
紧张的不是他,是四毛。
是裴天因。
几秒钟后,六楼到了。
赢舟踏出轿厢的瞬间,灯光熄灭了。
电源切断,四周漆黑一片。
赢舟没有动,而是安静又迅速地释放出诡域。
黑暗中,鲜嫩的藤蔓自他的脚下生长,往周围墙壁攀爬。一朵朵太岁花苞以最快的速度被催发出,但没有开花。
香味渐渐浓郁。
赢舟对自己的气味说不上喜欢和讨厌,他其实觉得这花香在没有稀释的时候,前调太腻太甜。
但此时被太岁花的味道笼罩,让他感觉到了力量。
赢舟不由得摩擦了一下小手指上的尾戒。这是一个感应器,他能觉察,这层楼里有他的六个同事。
所有人都在往666号房的方向移动。他们不熟,有些甚至素未谋面,但在此时却带来了一些微妙的安慰。
地下赌场,贵宾室。
“就在里面。”槐江压低声音,低声道,“一进门,我们就行动。扣下裴天因。”
他清楚,无头鬼只是没脑袋,但并不是没脑子。
无头鬼的智力水准,和叶启枝本人差不多。只是懒得思考。
无头鬼的身体微微一侧,他的手搭在门把上,都快开门了,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骤然停下。
它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点击播放。
——“槐江。我其实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相信同伴。”
——“可惜,在我是人类的时候,我就是太相信同伴,才让那些蠢货拖累了实验进度,以至于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我现在只能相信我自己。”
——“太岁熟了,麦子到了收获的季节。你明白吗?我猜你不明白,但没关系。”
没有脑袋的身体拉开门,它的金属身体亮起一团光,瞬间的高热几乎能蒸发一切。
下一秒,它爆开了。
不是所有没脑袋的身体都是无头鬼,这是白面用的那具金属架子,身体藏在外骨骼下,又有气息掩盖,以至于没人猜到这个意外。
在离开大脑后,电子程序代替了身体的思考。并且按照设定,进行了相应的动作。
支撑这具金属架子的燃料,是可控微型核反应堆。
炸不死槐江、荀玉这个级别的进化物种。
但拖延一下时间,足够了。
就在赢舟打算走向目标点的时候,地底传来一阵极其猛烈的波动!
像地震。
赢舟听说,大地震并不止有晃动,地面还会突然裂开,合上。
碎掉的土地失去和周围地貌的连接,会直接掉进深渊。
合拢在一起的地面又把那些碎片埋入地底。
所以,大地震刚过去的地底,竟然能听见成片的哭声。那是被埋入地底的人。
爆炸带来的震动过于强烈。
赢舟咳嗽了几声,推开身上压着的砖块。
周围全是扬尘。玻璃尖锐的角擦过了他的额头,好在他的身体结构已经和人类不太一样,这才没留下伤痕。
太岁藤蔓顶开大片的混凝土,往上钻了十几米,都没有呼吸到地面的空气。
赢舟眼前的废墟依然保留了一些酒店的结构,但基本全被掩埋。
但就是这样严重的坍塌,他对面的电梯居然还保持了完整。
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盒子。
甚至,电梯门前,亮起了一盏不怎么明亮的白炽灯。
电梯门朝着两侧打开。
“槐江曾经问我,为什么我要借住在别人的诡域,而不是经营自己的。我说住在医院方便,那其实是在骗他。我的诡域不能随便启动……”
“但你都放出诡域了,我想,我也不该这么吝啬。”
白面,或者说,叶启枝就站在电梯里,手里提着一盏油灯。
他身后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很有科技感,和塞萨里酒店华丽土豪的风格格格不入。
整个空间似乎都脱离了原本的坐标点。
赢舟掸走袖口褶皱处的碎屑,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叶启枝的脸上。
这一次,年过半百的叶启枝没有带面具,两鬓斑白,脖子上有一条明显的血线。
赢舟开口:“白面的头,无头鬼的身体。你又装回去了啊。”
叶启枝眉毛一挑:“真聪明。”
大概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亦或者他在等叶启枝先发起进攻。总之,赢舟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战斗。
但叶启枝能感觉到,周围并不平静。
暗香浮动,他的嘴角高高扬起,一直找不到光晕的眼眸里多了一丝兴奋:“赢舟,想来看看吗?我们研究所最宝贵的遗产。”
“我身后这艘以你的名字命名的——”
“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一个传播度很广的神话故事。
说的是神要降下洪水淹没世界,一个叫诺亚的人根据神的指引,造了艘木船。当大雨来临时,大船载着人类和其他动物逃生,这才让凡间的物种得到延续。
而它和赢舟表面上的共同点,不过是一个“舟”字。
叶启枝却说,这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船。
这句话里显然有深意,但赢舟缺少发掘它的信息。
赢舟和叶启枝的视线在半空纠缠,迸发出一□□味:“诺亚方舟,这不会是一艘木船吧?”
叶启枝微微一笑,既不赞成也不反驳。
赢舟的目光瞥向他手里那盏油灯。
这灯长得很眼熟,碰巧赢舟记忆不错。三年前,梦之城。油灯最后由胡巴交给谢东壁,又交到了他手里。
赢舟用这盏灯烧毁了顾天临造出来的蚁巢树。
位于意识空间的道具基本不能被带回到现实中;就算能,在这之前也该被火焰摧毁。
1.这里不是现实世界,等待支援的想法可以歇着了。
2.这盏灯有极大可能是“前世”的遗留。
但出乎意料的是,赢舟居然能在这里感觉到四毛的存在;很微弱,像是陷入了某种接触不良的待机状态。和过往有些不一样。
赢舟往后退了几步,后面看起来是一片漆黑,却立着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阻挡了他的退路。
现场的光源剩下了面前这个敞开的电梯门,以及叶启枝手里的油灯。
“不管有什么秘密,”赢舟喃喃自语了一句,涣散疲惫的眼神骤然凝聚,像是把锥子砸在了叶启枝的脸上,“杀了你就能解决问题。”
薄薄的刀刃如风雨雷电,遽然而至。直直捅向叶启枝的眼。
对任何动物来说,眼睛都是一个脆弱且重要的部位。
时间用在哪,就会在哪得到相应的回报。
赢舟没少接受异能局的培训,哪怕是不那么擅长的近身格斗也一堂课都没落下过。
他未必是多有天赋的学生,但足够努力。因为稍有松懈,死的就是自己。
刀尖扫过。叶启枝的头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朝后仰,几乎折成一个直角。
叶启枝一只手提着灯,另一只手伸出胳膊,格挡着赢舟的进攻。
赢舟的速度极快,每次刀光扫过,只能看见一片残影。黑暗中碰撞出耀眼的火光。
叶启枝的脑袋和身体刚合二为一,运动起来格外生疏,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
但这也改变不了一件事。
这具身体不仅能打,而且非常抗揍。
叶启枝一边挨揍,一边装逼:“赢舟,你把世界看得太简单了。让一个人消失,还是一群人消失,从来都不能解决问题。人是秩序和规则孵出来的东西。只要真理一样的规则不曾改变,就永远有类似的人。”
他的脚都没有动过。
“迟早会有人来杀你。不是靳白羽,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小巧的刀在空中转向,刺进叶启枝的眼眶里。
这枚刀片,竟然被夹在了眼皮中,不能刺进分毫。
粘稠的黑红色液体从叶启枝紧闭的那只眼的眼皮底下流出,他身上的伤口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叶启枝空着的那条胳膊骤然弹射出,拍向赢舟的肩。
他的身体还很僵硬,每次大的行动前都要花很长的前置时间。
把身体和头拆开,分开发育,再发育好后又合并。这种事只停留在叶启枝的理论上,他也是第一次实践。
只能说,他成功了,但是没完全成功。更糟糕的是那具备用的金属身体已经被拿去自爆了。
两个诡异生物的磨合还需要那么一点时间。
这点时间为赢舟争取到了生机。
那瞬间赢舟感觉自己的肩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了一下,半边身体都跟着发麻。被手拍过的地方更是留下了清楚可见的黑色指痕。
地上的影子颤了颤,察觉到了危险,想要挣扎着醒来。
叶启枝朝赢舟笑了起来:“我说过,你杀不死……”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废墟里,一条藤蔓骤然缠上了叶启枝手里的油灯,往后一拽,逃一样地离开了现场,消失在黑暗深处。
叶启枝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愕然。
他的注意力都在赢舟那,完全没发现刚才那株藤蔓从何而来。
但叶启枝能认出来,那是太岁的植株。
几秒钟后,油灯出现在赢舟的手里。
他并没有让灯在自己手里停留太久,很迅速地把它丢给了四毛。
叶启枝摸了摸下巴:“怎么做到的?我指的是太岁。”
赢舟回答:“我好像没有义务为你解答。”
叶启枝这具身体太高。要看他就必须仰望,赢舟不喜欢这样,所以他选择不看叶启枝。而是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废墟,看不见顶,零星的倒塌建筑材料外是一片虚无,像极了……梦之城那段虚空的路。
叶启枝:“那我拿诺亚方舟的情报和你交换呢?为了表示对你挣扎的敬意,我可以先说。”
“嗯?那不如先回答的几个问题以示诚意。”
叶启枝微微动了一下身体。
上半身能动,胳膊能,下半身还不那么能。
于是,叶启枝回答:“你问。”
“油灯,虚空世界……你说诺亚方舟是你的诡域,为什么我在里面闻到了梦之城的气味?”
叶启枝笑着回答:“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诺亚方舟是一艘木船。建造它的原材料之一是梦之城的建木。你应该不知道建木是什么,是我们对梦之城地基的称呼,你居然把它烧了,而谢东壁任由你把它烧了。简直暴殄天物。”
赢舟:“诺亚方舟还有什么别的原料吗?”
“生死簿、太岁。这其实是保密等级最高的核心技术,但没关系,谢东壁都死了。我那个时代的研究员只剩下我,根据研究所战时条例,所有成果将为全人类共享。嗯,那盏灯也是从梦之城里拿的。不过现在,作用微乎其微,你想要的话,送你也行。”
油灯的火焰来自于梦之城居民的执念。
这里已经没有梦之城了。
赢舟的脑海里把这几个东西的能力过了一遍。
结合起之前几乎颠覆他认知的“梦境论”,赢舟的大脑自动推导出一个有些荒谬的真相:“这三个异能都和灵魂有关。你们放弃了物理上的身体,想要储藏灵魂。并且认为这就是末日里的诺亚方舟?”
从这个角度,太岁和研究所做的几乎是同样的事。
存在和毁灭,居然一体两面,而且只在一念之间。
叶启枝突然开口:“赢舟,请不要在我聊天的时候释放芳香油。尽管我摘除了嗅觉、接受了超过10次的抵抗训练,但依然不能完全对太岁的香气免疫。如果你想在之后被我物理性的吃干抹净,那就继续玩弄这些小动作。”
叶启枝突然用力的嗅了嗅:“算了,没事,你并不是完全体……好了,我介绍的差不多了,轮到你了。”
叶启枝的语气和态度让赢舟感觉到了不适,这种不适来源于那种完全没放在心上的傲慢。
就像是人类对待野猫,你觉得它很可爱,它也有些凶性,但你不觉得它能对你造成什么伤害。甚至它的凶性让你觉得有趣,甚至好玩。
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这并不是嘲讽,而是赢舟在思考。
“太岁是一个偏向辅助的异能,大多数能力只能被动触发。尤其是岛上生长的这些藤蔓,虽然种子来源于我,但我并不能操控它们的生长。所以我把一部分影子融入了太岁里。”赢舟慢吞吞地说着,“能大体控制一些,不用太担心。”
让裴天因留在岛上、每天晚上都在岛上种太岁花,当然不只是为了好玩。
赢舟脸上露出笑容:“谢东壁是你的老师。而你注定只能当一个剽窃者,只能靠拾人牙慧活着……我想哪怕是在医院做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人体实验,你也没能做到让它们融合?”
四毛把谢东壁的论文烧着取暖了,但并不代表赢舟没看。
赢舟的脑海里闪过了谢东壁在车上的话——“如果你没有加入异能局,大概也会是个不错的研究员。这是我的一些实验设计……重生后,我一直在研究,但现在看,好像来不及了。我可以相信叶启枝,但我不那么相信白面。那么赢舟,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叶启枝用一只手挡住了脸,藏在掌心下的五官轻微的扭曲着,这种扭曲来源于一种不可言说的嫉妒。
谢东壁离他太近了。于是叶启枝很难不以为,他们其实有着一样的才能。
尤其是他前段时间,还跟谢东壁炫耀过对无头鬼的研究。
那时候,谢东壁很真诚地鼓励了他……叶启枝以为是敬佩,但或许只是作为师长的鼓励。
不过,叶启枝很快调整了心情。
他早就不是研究所的所长了,承认自己没有卓越的科研天赋,的确有一些挫败和沮丧,但并不能摧毁他的自信。
他是孤魂野鬼;也是驾驶诺亚方舟、带来希望的救世主。
叶启枝回答:“我试过。”
赢舟耸了耸肩:“嗯,但你失败了。所以你认为不可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
叶启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先是轻声的微笑,然后是狂笑。
他笑得直不起腰,许久后才起立,擦干眼角的泪:“是的,赢舟。你很有能力,也相信自己会战无不胜。那如果——最后的敌人是你自己呢?”
他身后,那扇紧闭铁门发出轰鸣,地面震颤着,刺眼的光亮自他身后出现,整个空间在这瞬间亮如白昼。
下一秒,数不清的木质藤蔓从门里挤出。
它们争先恐后地把赢舟淹没。
四肢,眼睛,嘴,呼吸。一切能自我控制的身体部分都失去了知觉。
这种失控感很恐怖,像是处于从万米高空向下坠落的途中。
好在——
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
“赢舟,我们开始了。”
他听见有人这么喊。
赢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刺眼的灯光亮起,赢舟屏息,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偌大金属房间里。
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是挂在墙上的收音器。
房间里,地板凹凸不平,树木的根系把金属的地面顶出恐怖又狰狞的凹陷,看起来随时能刺穿这块金属板。
“别这么叫我。”冷淡的声音从赢舟的身后传来。
赢舟的大脑还有些眩晕,他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背后。
他身后有人。
赢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幽灵。一个外来者,不可见的另一时空的访客。
“我”坐在一张软椅上。
银色长发很有光泽,垂落在肩膀的两侧。身体的姿态并不紧绷,随意,气质又很难忽略。
唇线像展翅的小海鸥,弧度适合亲吻。
太漂亮了,美得不像人类,而且没有生机。是一种灵魂上的强烈震撼……非要比喻,那应该拿大自然的造物作比。比如瀑布、雪地、天池。
赢舟仿佛回到了当初玩偶之家第一次看见人偶的时候。
那具人偶非常美,有着和他一样的脸。
但让这具偶像变得特别的,是制作者在创作途中对它倾注的无限的爱与幻梦。
当时赢舟还以为是什么他不懂的艺术表现方式,现在看,居然是一比一的复刻。
赢舟想,他知道这里坐着的人是谁了。
赢舟和他唯一的区别是眼睛。
太岁的眼眸像血一样红,阴郁,黏稠。
太岁的身体上被打了很多个小孔,透明的输液管连接着这些孔洞,连线的另一头隐没进了天花板,不知道通向何处。他的腿上搭着一条薄毯,很长,把下半身遮盖得严严实实。
通讯器里的声音回答:“好的。”
“开始吧。”
赢舟看见透明的塑料管里,淡绿色的透明液体沿着管道一路滑行,然后滚入了太岁的身体里。
看起来就像在给一棵树打点滴。
太岁的手指遽然扣紧住扶手,身体抽搐着打颤。整个金属的房间跟着震动起来,这不是错觉,地板上那些凸起的树根一样的东西晃动了起来,如同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愤怒地咆哮着。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赢舟闻到了浓郁到喘不过气的花香。
好在他自己对这种味道免疫,否则哪怕是灵魂状态,也会融化在这样的雾里。
太岁的身体前倾,看起来是想站起来,瞬间,金属的环扣自他身下的仪器里弹出,把他牢牢束缚在了原地。
他似乎清醒了一些。眉心紧皱着,手搭在了前额,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大概是在缓解着不适感。
这个状态只维持了半分钟。
太岁吐了出来。大簇大簇的白色花瓣被呕了出来。花瓣上的血丝很明显。这血丝并不是人血,而是花瓣本身就有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