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舟关掉了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论文,开口道:“四毛,骰子拿出来,咱们丢骰子玩吧。”
不用睡觉,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就需要很多琐事来打发时间。
赢舟想,可能因为他本来就在梦里,自然不用再睡一次。
如果不是还有四毛。赢舟觉得,在这个空无一人、没有回应的世界里,他的精神迟早会走向崩溃。他会疯的。
现在好歹还有人会吱一声。
“唧!”
四毛张大嘴,把从荷官那里得到的骨头骰子拿了出来。
按理说这是一件诡异物品,但赢舟至今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四毛也不会说人话。
除了这枚骰子外,四毛的肚子里还装着船票、酒店贵宾卡。
就像是一个随身携带的储物袋,很方便。唯一的问题是容量不大。把爱丽丝的兔子塞进去后,其他诡异物品会直接从它黑漆漆的身体里掉出来。
如果说,这枚骰子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赢舟从来没掷出个一个6点。明明他当初跟着老千学过摇色子的。
“你先丢,谁点数大谁洗碗。”
赢舟感谢自己在刚到研究所的时候逛过超市,冰箱里还有剩的食材,虽然数量不多,但每天都会刷新。闲的没事干的时候,赢舟也会做一顿饭。他根本就不会饿,但吃饭本身就是一种愉悦。
四毛站在床上,捧起骰子,努力往天上一丢。
正面朝上的数字是五。
赢舟微微眯起眼:“看来今天该你洗碗了。”
说着,他捡起骰子,也丢了一次。
但看见骰子的点数时,赢舟却不由得一愣。
因为,他居然掷出了“6”点。
白色的骰子上,六个小点像是血一样鲜红,甚至感觉下一秒,就会有血液喷涌而出。
赢舟放在床边充电的手机骤然震动起来。
谢东壁:你现在在哪?
谢东壁:出来,我在这里等你。[定位]
有那么一瞬,赢舟甚至在猜,这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但没必要。他要臆想,也该想象元问心或者荀玉来救他才对。
赢舟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是一层浓郁的白雾,遮盖了原本的一切。但雾气深处,能看见奇怪的黑色巨物若隐若现。
他放下手机,喃喃道:“四毛,不是我想耍赖。但下次回来我再洗碗吧。”
赢舟没有坐电梯,几乎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背包,然后一口气下了六楼。
他其实每天都会尝试下楼,不管是走楼梯还是坐电梯。当然,每次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
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一次次下楼,一次次回到原地,这对精神来说是一种折磨。只是赢舟害怕错过那个万一。
求生当然是人的本能。
但赢舟想得最多的,竟然是梦境之外还有人在等着他。
……还有银行卡上的钱还没花完。
他妈的,除了元问心打的钱,剩下每一笔都是他辛辛苦苦抠的,他又没什么亲人,死了不知道是便宜银行,还是便宜他那两个素未谋面的舅舅。
当然,相比之下,赢舟更愿意便宜银行。
毕竟他每年正月都要去剪头。
他一路从6楼跑到了1楼,拐角处不再是重复的、千篇一律的楼梯,而是一条坦荡的路。
赢舟抬头,看见了公寓门口的单元门。
他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白雾弥漫,赢舟打开实时定位,朝着谢东壁的方向靠拢。
他其实有一些心理准备,比如看到的不是谢东壁,而是什么怪物之类的东西。但出乎意料的是,谢东壁就好好地站在那。身上穿着研究员的白色制服,戴着细框的眼镜,一副禁欲系斯文败类的长相。
在看见赢舟后,谢东壁矜持地挥了挥手:“这边。”
他站在公交站牌底下。
赢舟迟疑片刻,走了过去。
谢东壁:“今天应该是你昏迷的第七天。你在里面过了多少天?”
“97。”赢舟回答。
谢东壁:“嗯。我们采取了比较激进的治疗手段。就是利用和靳白羽同一进化方向的祸害的诡域,把你从原本的梦境里拉入另一个梦境。”
他思考片刻:“生物里有个专业术语,叫‘趋同进化’,意思是不同的物种为了适应差不多的环境,会在进化方向上呈现出某种一致性。比如不同纲目的飞行动物的翅膀,例如麻雀和蝙蝠;又比如洞穴生物的眼睛……”
“事实证明,趋同进化下的诡域的确可以互相作用。挺有趣的,我出去后打算写个论文。赢舟,你已经是我两个论文母题的重要材料了。”
赢舟瞥了他一眼:“材料?能说得有人情味一点吗?”
谢东壁长长地“唔”了一声:“研究对象?试验品?我从小在国外长大,语文不是特别好。见谅。”
“合作伙伴。”赢舟纠正他。
“好吧,Partner.”谢东壁抬起头,看向背后的公交站牌,“我简单讲述一下目前的情况。我们即将搭着一辆公交车前往另一个祸害的诡域。当然,也是在梦里。关于这个祸害我的资料并不多。但我们需要在梦中杀死这个祸害,才能成功回归现实。在梦里死亡,现实中的身体虽然不会死亡,但会意识会死。所以务必小心。”
上辈子,谢东壁不负责梦游患者的研究,顶多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人闲聊过两句,连论文都没看过。
而且,那时候,他们研究梦游患者并非因为抓到了它,而是梦游患者造成了大量的死亡,异能局不得不硬着头皮想办法解决。而在行动前,试图从研究所这里得到一些有效、可靠的理论支持。
谢东壁刚进入梦境,就用了一次异能。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顺利地联系上赢舟,因为模拟出的弯路都走过一次了。
现在唇色苍白,大脑更是如同针扎一样刺痛。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继续交代着信息:“这个祸害的代号叫做‘梦游患者’。男,死的时候26岁,生前叫顾天临。他出生在某个县城。父亲是医生,母亲是老师。又是独生子。顾天临从小成绩优异,家庭幸福,按理说不那么容易成为祸害的。”
“但在到大城市读书打工后。顾天临的世界遭到了几次毁灭性打击。
“第一是他喜欢的女同学竟然是个同性恋;第二是他努力学习,发现自己再也考不到全班第一,只能勉强及格,专业水平中游偏上。
“第三是毕业后,他用爸妈卖了老家房子凑出来的首付,买了一个80平的房子。结果他妈得了癌症,买的房子烂尾了,卖不掉也抵押不掉,没钱治病。然后他在工地维权时,情绪激动,直接从楼顶跳了下去。”
如果元问心在这里,大概会对这段剧情很眼熟。
当初在阈限空间的直播间,就有人在弹幕里说过一句,如果X市的房价也只要200一平,他就不会在烂尾楼上跳楼自尽了。
监控室。
这里是全研究所防备最完善的监控室,就像是锁起来的金库,能最大程度地隔离诡异力量的侵袭。
而之所以要在这,是因为他们要观察的对象,是一个擅长精神污染的祸害。
像什么电话杀、监控杀,这些魔幻的东西,都是有可能存在的。
在场的人不多,都是研究所的精英,一共27人。
他们共同决定着研究所未来的研究方向,从某种角度上,也决定着人类的未来。
除此外,还有一个来自异能局的荀玉。
身为西南区的副执行官,P7职级的他,位次在第二排。
现实里,这些研究员们说着各个国家的语言,同声传译的耳机里,说的倒全是荀玉能听懂的话。
荀玉在这些专业领域上很少发表意见,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屏幕。
赢舟和注射了麻醉剂的谢东壁,都已经被推进了梦游患者的“病房”。
他们躺在床上,穿着防护服,鼻腔连着氧气管。
这是一个全封闭的金属房间。而梦游患者就在房间正中央的收容舱内。
收容舱从外表上看,像是一个太空舱。每个收容舱的尺寸都是根据祸害的身体大小定制的。制造时的耗材也有所不同。总的来说,造价格外惊人。
此时,这个收容舱的舱门正在缓缓打开。
银色金属门在程序的控制下,朝着两边打开。乳白的雾气从舱里喷出。这倒不是收容舱的冷气或者特效,而是祸害在被关押的这段时间里,积攒出来的诡异物质……
这个封闭的房间里,一个通风口都没有,门也是焊进了地下三十厘米,把一切缝隙都堵得死紧。就是怕这些白雾泄露出来。
“咚、咚咚……”
这是重物点地的声音。
一片白雾中,梦游患者走出了这个收容舱。
说走其实不太对,因为它是倒着的。
双眼漆黑阴毒,头点地。
谢东壁指着公交站牌:“总之,我们会搭乘这辆公交,进入一个叫‘梦之城’的地方。而梦游患者就是这里的城主,也是实际的统治者;这个城市分为三个区域,上城区、中城区和下城区。每个进入梦之城的人都会在一开始被评级……然后分配进不同的区域。
“值得注意的是,梦之城里,目前只有少量人是活人,大多数,都是梦游患者依靠诡异能力捏的虚拟数据。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大范围传播梦境,就被关进了研究所。”
梦游患者之前是在华北区活动。
捕获它的人是华北区的执行官,在上次行动中不幸牺牲。
这位执行官之前只是县城普通公职人员。几个月前,说自己遴选进了省城,然后又当了外交官,要出差。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跨越这么离谱,但她全家人都是很高兴,也很骄傲的。
丈夫已经得到通知,说是国外□□,外交人员被流弹击中,不幸牺牲;孩子还不知道,要中考了,一直在住宿学校,没告诉他,以为妈妈只是去国外了,还没回来。
补偿当然是有的,甚至非比寻常的丰厚。可死去的人怎么才能活过来。
白雾中,一辆花里胡哨的公交车行驶了过来。
这辆公交车有两层。白底上喷涂着五颜六色的涂装。最中心的一行字是“欢迎来到梦之城”,而旁边则是一堆广告的海报。
公交车在站牌停下,司机不耐烦地摁铃,催促他们赶紧上车。
赢舟匆匆扫了眼车上的广告。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广告他居然在人偶之家遇到过。
譬如什么“二次元电玩城”“阴间花园小区”,赢舟甚至在这里看见了塞萨里酒店赌场活动,和阈限空间高薪招聘主播……
整辆公交车,只有他们两名乘客。
赢舟坐在前排,观察着司机。
这个司机长得不太好看,身上的肉像是融化了一半的橡胶,垂在骨架上,五官也有些轻微的变形。
它表情阴鸷,死鱼眼一样的两枚眼珠长在太阳穴的位置,脑袋像是被压扁了一样,呈现出橄榄球的形状。
谢东壁一上车,就把目光投向窗外,一副满不关心的模样。
赢舟选择了和司机搭话:“师父,你当了多久司机啊?”
司机看起来毫无反应。
一切都和谢东壁模拟出来的场景一样。
他开口:“别费劲了,司机不会理你的。”
谢东壁思考片刻,在手机上输入着:“到梦之城,会有审核人员进行审核,决定我们的公民等级,看分配到上城区,中城区,还是下城区。”
赢舟一愣,同样在手机上回答:“审核标准是什么?进入不同的城区有什么影响?”
谢东壁:上城区贵族,中城区平民,下城区奴隶。
谢东壁:这祸害已经愤世嫉俗到疯魔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东壁:还有,这里其实是梦游患者的梦境。所以尽量按照规则办事,否则我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顾天临,只能被困在梦里。
谢东壁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赢舟能察觉到,大概是不爽和烦躁。
公交车开了大概二十分钟,四周的白雾变淡,窗户外,出现了一座城市的轮廓。
时间是夜晚,但这座城市灯火通明,高耸入云的大楼外立面上,播放着绚烂的广告。
广告中,一个……姑且算是一个人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那是一张尖利的脸,双眼狭长到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而且有四只眼。
猜不出年龄,但看起来很年轻。
丑到极致大概也是一种艺术。这种艺术在顾天临的脸上呈现得淋漓尽致。
“是他,结束了我们的苦难!”
“是他,让因果轮回的报应得到体现!”
“也是他,给予我们安宁与庇护!”
主持人高呼着:“让我们感谢城主带来的一切!”
震耳欲聋的呼声响起:“万岁!万岁!”
就连正在开车的司机也松开方向盘,高吼道:“万岁!万岁!”
幸亏这公交车也不是真的非要人来开,倒也没出事。
公交车在梦之城的入口处停下。
谢东壁拉着赢舟,走下公交。
这个入口很像是什么景区检票口,警戒线拉出了排队窗口,很长。末尾坐着两个工作人员。
这两人一男一女,背后长着三对肉翅。没有羽毛,看起来像是蝙蝠。皮肤漆黑。
他们同样有一种说不出的丑陋,像是刚从土里出来的干尸。
“我们是梦之城的审核员。”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叠在一起,像是起起伏伏的吟唱,“看着我的眼睛,对我告解你的罪恶。”
第一个被审核的是赢舟。
赢舟感觉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推着他往前进,让他站在了安检台上。
“你家境贫寒。加分。”
“但你长得好看,扣分。”
男审核员抬头,多看了两眼:“不行,太好看了,得多扣两分。”
“你生父是杀人犯,继父是赌狗还家暴,加分。”
“但你在学业上太成功了,扣分。”
“你母亲……姑且算是0分吧。”
“你出卖自己的身体。加分。”
“你遭遇过校园暴力,加分。”
“嗯?你居然有了愿意为你付出的朋友,还赚到钱了?扣分。”
到这里,审核其实已经结束了。
审核员刚要公布结果,突然浑身一颤,身体抽搐起来,口吐白沫。
审核员说不出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颤抖和恐惧。与之而来的,是扫描仪的提醒。
他们颤抖着开口:“呃,你……你……加分。加分……”
“最终得分,187分。”审核员的抽搐维持了许久才停下,他们面露笑容。“欢迎加入上城区。”
说完,女审核员上前一步,拉起赢舟的胳膊,给他戴上一条手链:“这是您身份的象征,请不要摘下。否则后果自负。”
这条手链像是磁铁一样。紧紧贴在了赢舟的皮肤上。
赢舟不悦地蹙起眉。手链给他的感觉不太好,感觉像是一双监视的眼睛。
接下来就是谢东壁了。
他十分不情愿地站在了圆形的安检台上。
两个审核员的目光如同激光一样扫过他的身体,下一秒,还算和颜悦色的脸骤然一变,语气充满厌恶。
“你家境优渥!扣分。”
“能力出众,扣分。”
“社会地位高,扣分。”
“从小到大没吃过苦,扣分。”
“在首都三环内居然有四套房!扣分!”
“最终得分,负67分。”
赢舟听的一愣一愣的。
心想要是元问心过来,这岂不是要扣到负三百分。
审核员同样拉起谢东壁的胳膊,把他往自己面前一拽。然后举起了烙铁。
赢舟下意识地曲起了自己的手指,一条黑线从指间探出。
谢东壁朝赢舟吼了声:“你别动!”
谢东壁眼睁睁看着滚烫的烙铁逼近,表情微微的扭曲。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滋啦——”
刚烙上去的印记滴着血,散发着焦香。
在梦里,痛感其实并不算明显。但带来的屈辱感格外强烈。
“滚去下城区当狗吧,天龙人!”
审核员恶狠狠地说着。
过了安检口,去上城区的人和去下城区的人,竟然被几道墙隔离成了不同的路。
上城区的居民有专属的VIP候车室,里面宽敞、舒适,用浪费彰显着自己的奢侈;而下城区的人,只能顶着炎炎烈日,站在路边等城市公交。
赢舟在贵宾室里坐立不安,打开手机,问谢东壁:“你还好吧?是有什么打算吗?”
谢东壁回答:“走一步看一步吧,有事手机联系。”
谢东壁之前会阻止赢舟,当然是因为他在模拟中,已经看见了他阻止的下场。
两人会被一起扭送到下城区。
被影子杀死的安检员,会再一次刷新,杀了根本没用,就像是游戏里读档的NPC。
那之后,他的模拟时间就到期了。
谢东壁思考片刻,补充了一句:“找机会把我捞出来。”
即使他不说,赢舟也会想办法的。
几分钟后,两人的车分别抵达入口站。
来接赢舟的,是一辆飞船。
引擎的轰鸣声震天,一艘金属悬空飞船停在门外,船舱底部喷射着蓝光。
比起飞船,这更像是一艘没有车轮的巨型豪华跑车。
赢舟没忍住吐槽:“……赛博朋克?”
这是绝对不属于现实的科幻力量。
由此可见,顾天临还挺擅长做梦的;一般人做梦都梦不到这个。
赢舟谨慎地走上车舱,里面铺着柔软的羊毛毯,酒红的沙发围在小茶几上,旁边还有一个杂志架。
明亮的玻璃窗外,是热闹的夜景。
飞船载着他缓缓上升,朝着天上飞去。
上城区之所以叫上城区,那是因为,它的位置是真的在天上。
赢舟从杂志架上取下一本名为《梦之城周刊》的杂志,翻阅起来。
【今日头条:巨星巴啦啦再度斥巨资购买畸变药剂,试图整容,嫁入上城区豪门】
-众所周知,巴啦啦是一位基因低劣的下城区女孩。在来到的梦之城的十年里,她靠着整容一路逆袭,成为了如今梦之城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毕竟,有谁能抵挡,只需要花很少的钱、就能和貌似上城区居民的巴啦啦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就在一天前,巴啦啦再度服用畸变药水,试图改“头”换命。
-那么,等待她的到底是成功,还是死亡?让我们拭目以待。
这条新闻还配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图画,让赢舟有些不适的蹙眉。
很难说这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根据巴啦啦这个名字推断,它大概是女性。
这个巴啦啦如同一只粉白色的蠕虫,身上一层一层的肉堆叠着,不知道是头部还是尾部的地方长着一层刚毛。身体表面有着一个个鼓起的黄色大脓疮,而这些脓疮的表皮,还都长着一根细细的软毛;看起来恶心又恐怖。
赢舟喃喃:“貌似上城区居民?难道上城区居民都是这种东西?”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
【震惊!阈限空间直播平台遭人类势力清算!不满城主报酬,退出和梦之城合作计划!】
-喔,是的,阈限空间直播平台的能力的确是我们需要的。
-但它也不想想,难道梦之城外,就只有它一个祸害有能力帮我们招徕新居民?
-可恶的经纪人A!自己受到了损失,就想要把损失从盟友的身上找回来。这和那些压榨人的资本家有什么区别!
-噢,它本来也是万恶的直播公司老板!
-这是个遗憾而错误的决定。总之,梦之城不再和阈限空间合作了!
-好在我们有新的进货渠道。会有的,对吗?
-城主万岁!
赢舟在这一页上停留了许久,思绪复杂。
这同样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要知道,之前梦游患者一直被关在收容舱里。那它到底是怎么和外界联系上的,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货源?
而且看起来,梦之城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外界进货了。
这就很令人深思了。
赢舟几乎在瞬间有了个猜测:研究所里有内鬼。
要不然,很难解释收容舱为什么会失效。
也很难解释,为什么他这么容易就被靳白羽袭击了。
要知道,之前荷官从他继父那里要到了许文玲的地址,都因为研究所太远了没有行动。
元问心、荀玉能重生,靳白羽也是。
根据赢舟推测,重生的都是和上辈子的自己有所接触,并且较为关键的人。
从概率上看……研究所里有人重生,也不是不可能。
ta在最开始,可能是一心向着人类;但在后来,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至于为什么改变,也许是感觉人类毫无希望;又或者对研究所彻底失望。
当然,往好的地方想,或许是单纯的研究所技术水平不过关。
赢舟又往后翻了一页。
【临时新闻——上城区新增一住民!】
-朋友们,上城区自从成立以来,就没有吸纳过新居民。
-芭芭拉成为“第一位新居民”的梦想可能要破碎了;因为就在刚刚,记者接到了通知,有人搭乘“梦之城直通车”来到了我们的家园!
-其中一位,更是史无前例地被吸纳为上城区居民!
-丑陋即美丽。
-无知即真理。
-呵呵,记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位大人畸变后的模样了。
赢舟:“……”
他现在有种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的懵逼感。
草,他不会也变成那种蠕虫吧??
虽然只是在梦里,但感觉也怪恶心的。
而且,他刚进城区,就上了新闻。这杂志看起来是不需要时间印刷的。
赢舟又往后翻了两页,但后面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赢舟蹙眉:“是故意让我看见这些的?”
飞船在此时停下。
舱内,一个机械女音道:“已抵达上城区。请下车,尊贵的大人。”
赢舟抬头,看向窗外干净、整洁、宽阔的街道。
远处是皑皑的雪山和云层。
这里是一个露天车站。赢舟在下面乘车的时候,外面是晚上,而这里却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上城区的边缘处是沙滩和碧蓝的海岸线。
忽略那先科技感十足的建筑,这里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度假村。
赢舟站在车站,一时间居然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好在,很快有人打消了这份茫然。
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从车站边的等候厅走了出来。
“您好,赢舟大人。”男人穿着西装,带着银白的卷毛假发,穿着中世纪贵族们才会穿的燕尾服,款款走来。
他穿得像是赢舟在音乐课本上看见那些演奏家,甚至有一双漂亮的碧蓝色眼眸。
只是更年轻、俊俏一些。脸庞也是完全的东方面孔。
唯一有些刺眼的,是维克多的脸上有一块红色的刺青。
这个刺青,赢舟刚刚才见过。
是用烙铁印在下城区居民脸上的标记,类似于奴隶章。
他的手抵在了自己的左肩,谦卑地弯腰,低头:“我叫维克多,是社区安排给您的私人管家。未来7天,将由我来辅佐您融入上城区的生活。也会由我来评定,您是否真正拥有入住上城区的资格。”
与此同时,来接谢东壁的小破车也来到进站口。
这是一辆集装箱火车,里面已经塞满了人,谢东壁粗略扫了眼,里面甚至没有座位。
一股发馊的汗臭味扑面而来。
乘务长粗着嗓子大吼:“赶紧上来,你这个下城区的猪猡。错过这班车,你就等明天吧!”
谢东壁闻言,只好皱眉,挤了进去。
车厢里的人像是船舱里的沙丁鱼,密不透风。空间太小,人与人之间贴的很紧,热腾腾的汗味飘散开来,
每个乘客的脸上,都印着一道刺青。
每个人的表情都麻木异常。空气里还残留着刺鼻的血腥味。
谢东壁环顾一圈,在充满污垢的墙上,看见了已经泛黑的血痕。
这让谢东壁想起了小时候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对黑奴贸易的描述。
那时,黑色的人矿是不是也是这样,被一船一船地,运送到需要的地方去?
他的历史老师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欧洲人,致力于推动种族平等,说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涕泣涟涟;还让学生们跟他一起忏悔。
谢东壁虽然照做了,但当时想的是:他们东亚人可没吃过这口人血馒头。
角落里传来小声的呕吐声,听起来痛苦异常。
谢东壁一愣,开口对周围人道:“麻烦让让!”
他大学本科是学医的,后来才改行做了生物类的研究。算上进研究所,属于改行了两次。
周围人虽然麻木的像假人,但却也没有阻拦。
谢东壁很快来到了货舱的角落。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金发碧眼。
男孩的衣服上还能看见某著名奢侈品的LOGO。
谢东壁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高仿假货,因为他小时候穿过一样的衣服。
这个小孩正在呕吐,呕出来的液体带着血迹。但周围的人却都无动于衷。
医疗条件有限,谢东壁跪在地上,先是侧过了他的头,免得呕吐物进入气管,随后用英文询问:“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小孩睁开眼,艰难地用西耳曼语回答:“……谢谢。但不要管我。会惹上麻烦的。”
西耳曼语相对来说很小众,但谢东壁恰好在那边的实验室工作学习过一年。而他的语言天赋也不错,不会写,但是能听懂。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车厢里响起了警报声。
一个穿着乘务员衣服的鱼人,另一节车厢里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