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组团攻略的灭世boss—— by七流
七流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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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太阳直射点已经快挪回赤道附近,正在逐渐往南挪动。南极圈内的白昼时间变长。
荀玉到的时候天还亮着。
但很快,头顶,黑压压的鸟群飞过。天色顿时昏暗的如同极夜。
荀玉没忍住问:“这是什么?”
“海燕群。”秦时解释道,“刚好遇上鸟群迁徙了吧。”
秦时打开车门,示意荀玉上车:“过些天,还能看见海鸥和信天翁。这里鸟可多了。悬崖边上全是它们的蛋。海鸟的蛋没鸡蛋好吃。说什么营养丰富……嗐,都是糊弄人的。野味的口感,哪比得上驯化了几千年的家禽。我们农科院年年都在培育更好吃更经济的品种呢。”
荀玉看着鸟群飞过,遮天蔽日,像是蝗虫过境。
秦时道:“不过,这么大的鸟群,还挺少见的。”
话音刚落,一只黑色的海燕猛得撞到了车前窗的玻璃上。
幸好这里的车玻璃都是防弹的,足够坚硬。
鸟尸倒在前车盖上,但玻璃上的裂纹都没有一条,只是留下一团带着羽毛的血痕。
司机不太在意地用雨刷拂去。
荀玉的心里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十几分钟后,鸟群散去,天空却并没有亮堂起来。
“啊,晚上到了。你错过了冰川上的日落呢。”秦时说。
荀玉在车上坐立难安,一口气给赢舟发了好几条消息。然后想起在地下城,赢舟大概是收不到他发的这些短信的。
那里的网络都是封闭单线,只能内部互联,根本没办法直接联系上外界。想和外界通讯,还要转几次手续。
这都是为了防止研究成果泄密。虽然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密不透风的墙。
把研究所建在这种地方,其实大家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打算。
如果哪个实验小组的项目出事了,研究员控制不住被研究的诡异生物。刚好可以直接把整个实验室连同诡异生物丢海里,能把损失降到最小。
荀玉耐着性子和秦时客套了两句,然后说自己要去找朋友,婉拒了对方说带他逛逛的提议。
因为都到地下了,他居然还是联系不上赢舟。
这有两个可能,第一是赢舟没看手机;第二是赢舟没办法看手机。
他退而求其次,联系上谢东壁:“你知道赢舟住哪儿吗?地址发给我一下,谢谢。我是荀玉。”
谢东壁还在实验室,看见这条消息后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荀玉的性格还是这么急。
不过,他还是给了地址:“2单元7栋,605。”
荀玉搭上城市公交,一路来到了生活区。
在抵达公寓楼下的时候,荀玉意识到,下午的不祥预感预感成真了。
他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恶心的气味,带着浓郁的海腥味,倒也不算臭,但很咸湿,或者说阴湿。
他的鼻子比普通人灵敏,能闻到正常人类闻不到的气味。
荀玉的脸色微变。
他刷卡,来到公寓的六楼。顺着门牌号一直找到了605。
海腥味越来越浓,到这里几乎刺鼻的让荀玉觉得难以忍受。
但来到这里。除了海腥味,还能闻到一种陌生的气味。
怎么说呢……像是工业香精兑出来的空气清新剂,橙子味。类似某种劣质的车载香膏。
拼夕夕十六块五能买一箱,一箱二十四盒。
荀玉只在小时候坐过的黑车上闻到过一次。本来就晕车,闻了后更想吐了。
“赢舟?赢舟!你在家吗?”
门被敲出了巨大的声响。
没有人回应。
荀玉没有等谢东壁拿来备用钥匙,而是直接用力撞开了门。
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赢舟就在房间里。
他蜷缩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没有子弹的枪,一张脸是不正常的潮红。
荀玉心头一颤,冲上前,小心地叫了一声:“赢舟?”
他叫不醒赢舟。
而且很显然,不是什么自然状态的睡眠。
荀玉咬牙,背起赢舟,就往外冲。
他甚至连等电梯的时间都来不及,而是打开窗户,直接从六楼跳了下去。
隔着衣服,荀玉能感觉到赢舟身上滚烫的热气。他心急如焚,几乎跑出一道残影。
公交车上,有研究员正在玩手机,眼前一晃,感觉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大型犬。
但转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只好当成上班太累出现了幻觉。
荀玉直奔研究所五大组的实验区。
中间,还用蓝牙给秦时发了一条短信。
他的蓝牙能直接和秦时对话,比联系谢东壁方便。
他背着赢舟赶来的时候,研究所已经准备好了,派了人来接。
几位研究员上前,七手八脚地接过赢舟,推着医疗床直奔实验室。
荀玉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手脚冰冷,还有些惶恐。
赢舟就躺在白色的床上。下面铺着蓝色的布。
他双眼紧闭,纯色干燥而苍白,让荀玉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对赢舟死亡的恐惧。
这种恐惧让他甚至没有办法思考,他头重脚轻,光是维持着镇定就耗费了所有精力。
在马上要进入ICU的时候,荀玉被人拦下了。
一个女研究员递来张职工卡:“抱歉,里面不能进。交给我们就好,这是我的证件。请在外面等候。”
说完,也不看荀玉的表情,扭头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ICU和医院里的不一样,外面是铁墙,没玻璃也没监控给荀玉看。
荀玉盯着紧闭的这条铁缝,开始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东壁同样赶了过来。
他本来还在开会,收到通知后,直接开车赶了过来。
好在两个大组的园区相隔并不远。
谢东壁看着紧闭的门,又扭头,看向门外的荀玉,语气充满疑惑:“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一直盯着门的荀玉身体一颤,猛地转过了头。
“发生了什么?”
荀玉一把提起了谢东壁的衣领子,咆哮道:“我还想问你呢!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是让研究所多看着吗?为什么还是会出事?”
他的獠牙呲起,一张狼脸一闪而过。眼眸转为深紫色。
谢东壁抬起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荀玉,你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
谢东壁推开他,大吼道:“等赢舟死了你再发疯行不行!”
他的眼镜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金属的颤音。
荀玉这才如梦初醒。他松开手,扭过头:“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我的问题,我的。”
谢东壁的嘴微微张开,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荀玉的表情时,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荀玉用手挡住了脸,耳朵和脖子都憋的通红,身体微微颤抖着,分明是在流泪。
他不想被人发现,但情绪却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口。过剩的眼泪从掌心位置滑落,滴在地上。
谢东壁心情复杂,他捡起地上的眼镜框,重新戴回脸上,开口:“可以理解。没事。”
镜片碎掉了。
“赢舟不会有事的。这里可是研究所。”他自言自语。

5组负责的是异能者和进化源的治疗与修复。
当有人遭到诡异力量侵蚀,送到五组的含义,就像是外面的医生说把病人“送到协和”。
偌大的实验区,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来来往往,每个人胸前都别着员工卡,上门最低也写的是P5的职级。
放在外面的小城市,这已经是镇院之宝的水平。
最后一个赶来的叶启枝关上了玻璃大门,悄悄在最末尾入座。
能容纳二三十人的会议室里,目前只有六个人。
叶启枝和谢东壁都是隔壁组的。谢东壁能来是因为他是赢舟的研究员;而他能来,大概是因为他是谢东壁的学生、叶启木的弟弟;而医疗小组里缺个打杂的,不能全是大佬。
此时,他们都在研究同一个课题。
那就是如何让赢舟苏醒。
赢舟已经在ICU里躺了五天了。透过玻璃,能看见几条细管插在他的手臂上,维持着生命体征。
仪表上的指标忽起忽落。说不上坏,但绝对也说不上不好。大家的心情也跟着这几条线起起伏伏。
他一直没能醒来。如果不是检测到脑部神经依然高度活跃着,显示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叶启枝甚至有些害怕赢舟会成为植物人。
叶启枝打开平板,握住了手中的电子笔,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后勤处的职工正在调试信号。
几分钟后,投影屏上出现了一张和叶启枝有几分相似的脸。
叶启木。华南区总执行官,也是叶启枝不那么熟的亲哥。
他们五官长得很像,但气质截然不同。叶启枝看起来柔和很多,有种清澈的灵敏;叶启木看上去就很是冷峻。听说他以前是高级军官,倒是很符合这个刻板印象。
叶启木开口:“长话短说,我们按照任务资料,抓到了那个‘杀猪人’。”
这次行动速度这么快,还得归功于赢舟上传的那段视频。
他们根据视频背景锁定了诡域的区域。剩下的,无非就是人海战术。这当然也辛苦,并且危险。但并非不可战胜。
他们有必死之决心,也有必胜之决心。
“我们在审讯后了解到,他并不是这个APP的创始人。当时,是有人给了他进化源。他主动选择死亡,然后成为虚拟恋人APP的运营。另外,他的伥鬼名单里的确有一个叫‘小宇’的人。但杀猪人对他的记忆非常模糊并且混乱,疑似遇到了记忆篡改。”
要审讯祸害并不容易。
目前最常用的一种方式,是记忆提取,又叫做搜魂。
搜魂后,不管人还是祸害都会丧失自主意识。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我们从它记忆中提取到了一些图像,这是复原后的照片。”
看得出是个高挑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有种老派的英伦风。头发很长,几乎垂到了腰间。
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中间是一条竖着的黑线。
他戴着黑色的皮手套,提着一个手提箱。
箱子里,就是杀猪人的进化源,一部摔碎的苹果手机。
这其实代表着一个不太好的信号。
因为研究院的普遍观点认为,进化源具有唯一性,祸害是不可能人为制造的;每个祸害的诞生,都是诡异力量侵蚀下的机缘巧合。
当然,这并不是这次会议的重点。
叶启木关掉了图像。
“虚拟恋人APP的确能在用户同意后,夺走他们的生命。精神攻击方式有两种。
“第一是制造幻觉,让用户在真实的世界里产生臆想,最终自杀。
“第二种方式,是制造出一个意识空间,让用户的意识进入这个空间内,也就是俗称的做梦,然后在梦里杀死用户。”
“赢舟的状况类似第二种。但这两种方式,都不会让用户长时间陷入昏迷。”
叶启木的视线在会议室内梭巡一圈,扫过每一张或凝重、或茫然的脸。
“换句话说,赢舟的昏迷和虚拟恋人APP并没有直接关联。恕我直言,研究所不是号称‘世界上最后一道铜墙铁壁’吗?怎么锈的这么快,我建议内部自查一下。可能有人故意把什么东西放了进来。”
但赢舟来研究所,接触过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接触最多的人是叶启枝,然后是谢东壁。这俩都是土生土长的内培学者,背景都无比清白。
坐在首席位的赵思嘉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我考虑过这种可能。安检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小。如果那个祸害真的潜伏进研究所,那应该是作为实验品或者饲料混进来的。不过这并不是这次会议的重点,事后我会找人调查的,感谢您提供的信息。”
赵思嘉关掉了屏幕。
气氛很是沉默。
她开口:“这是第7次会诊。五天,七次。除了谢东壁说的那个方法外,还有别的可行的治疗方案吗?”
“目前,对于诡异力量感染的治疗还没有一个具象化的标准,”一位P7等级的研究员回答,“目前常规使用的药物包括杏仁水、核子可乐;前者解除精神污染,后者抑制身体畸变。但我们都给赢舟用过了,没有效果。
“经过检查,赢舟身上并没有异常畸变特征。包括脑部,也是没有的。他的生物特征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病变。所以,我们也不可能随意切个东西,然后说这是病原体。
“我来研究所工作也有五年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赵思嘉:“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果没有更好的方案,我想先试试电疗。大脑电疗刺激,外界会用这样的方式治疗植物人和精神疾病患者。”
沉默,还是沉默。
“大家有异议吗?”赵思嘉问。
谢东壁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办法?”
骤然一声巨响,让叶启枝的身体抖了一下。
谢东壁死死盯住了赵思嘉的眼睛,语气里有些焦急,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怒火:“为什么不用我的方案?”
赵思嘉侧过头,不愿看他,眉头紧蹙:“太危险了。我们还没有过成功的先例。”
“那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谢东壁质问,“保守治疗,让赢舟一直这么睡下去?就像植物人。然后等着他进化源失控或者脑死亡,再进行无害化处理,最后跟其他人宣布——‘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你们是这么想的吗?”
赵思嘉红着脖子:“当然不是!”
谢东壁拔高了音量:“那就照我说的做!我是他的研究员,他出现任何问题,第一责任人是我。”
这一次的对峙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
最终,还是赵思嘉率先挪开了目光。她的十指交握,脸上出现了思考的神色。
谢东壁的治疗方案在三天前就提交了。
简单来说,就是以毒攻毒。
谢东壁的治疗方案会用到一个叫做“梦游患者”的祸害,又叫“梦鬼”。
这个祸害的异能叫“梦游辐射”,它能把周围一切有意识的生命体催眠,拉入自己的梦境中。
遭受污染的病人则会在现实中进入梦游状态。
但根据研究资料看,这种梦游状态其实是可以解除的。那就是在梦境中杀死梦游患者。
现在,梦游患者就被关押在研究所的某个收容舱内。
研究所其实有利用诡异力量治疗的先例,就像是杏仁水和核子可乐,它们的原材料都来自诡异生物。
但直接用祸害的诡异力量来进行治疗……这种手段听上去未免过于超前,简直闻所未闻。
谢东壁咬牙:“就算治疗失败。也不过是让赢舟从植物人变成梦游人。情况已经够糟糕了,要我说梦游人起码还能动。”
赵思嘉闭上眼。
她眼前浮现出赢舟的脸,然后是许文玲的……她们是母子,五官是有些相似的。她没能治好许文玲,按照她保守治疗的方案,大概也没有能力治好赢舟。
这种无能的感觉让她很挫败。
赵思嘉开口:“好。那再找一个有精神攻击能力的异能者一起。不过……研究院里有这样的人吗?”
这件事是有风险的。
虽然这里的职工比普通人更有信念感和使命感,但他们毕竟不像是异能局的人,会天天出生入死。
这些没有真正经历过诡域的人,是很难把生死置之度外。
想找到这么一个职工的困难度可想而知。
但如果没人跟着进去,赢舟怎么知道,要杀死梦游患者逃离梦境?
难不成把希望寄托于对方的奇思妙想或者聪明才智?
赵思嘉觉得,她要是敢这么说,守在外面的荀玉能当场表演一个手撕研究员。
不仅是荀玉,元问心背后代表的整个东南大区也给出了相当大的压力。第五组最近为了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
毕竟赢舟的确是在研究所的地盘出事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谢东壁居然斩钉截铁地回答:“有。”
赵思嘉一愣:“谁?”
谢东壁抬起手,推了推碎了一半的眼镜片,之前和荀玉吵架,镜片摔坏了,他一直没来得及换。
他回答道:“我。”

他是病死的,心梗。死的时候七十四岁。也可以说是老年病。
上辈子,已经有人发现,只要进化源不失控,异能者们的生命比正常人漫长许多。而且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所以,竟然有些富豪悄悄出资实验室,一直在私下研究,如何让普通人类安全无害地接种进化源……
有时候,谢东壁想,还有这样的研究存在,说明他们秩序维持的很成功。但偶尔也会觉得可笑。
那么多人死在诡异生物手里,那么多人避之不及的东西,竟然也有人为它趋之若鹜,并且觉得自己会成为某个幸运的特例。
谢东壁七十岁大寿那天,其实有人偷偷问过他,要不要考虑用诡异力量延迟寿命。
他拒绝了。
有关诡异力量在人类身上的应用,不管是好的坏的,一向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当权者并不愿意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这是每一个经历过诡异复苏的人的共识。
起码,上一世的谢东壁是这样想的。
重生回来已经半年了。
当第一次无意识地应用自己的异能时,谢东壁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变好了,上辈子发生过的一切都纤毫毕现。
表现在科研上,就是某些他压根没研究过、只是在学术期刊上扫过一眼的课题,现在也能清楚地回忆起论文每一行字的内容。
然后,谢东壁发现,跟着记忆力一起变强的,还有他的脑补能力。
他发现,自己能在脑海里脑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譬如要开会,他在椅子上坐下,很自然而然地想着等会老板的咖啡会洒在键盘上,实习生匆匆上前拿纸又被电视线绊倒。
次数一多,谢东壁也发现,这并不是他在脑补。
而是在预知未来。
一开始只是未来两到三分钟。
到现在,在谢东壁的有意训练下,他可以预知到未来1个小时内发生的事。信息越多,看见的画面就越完整。
他把这个能力叫做“情景模拟”。
谢东壁也偷偷测过自己的灵顿数值,结果是99灵顿。系数0.5。折算下来,是个战斗力50灵顿的渣。
不算高,但并非没有。这是一个基本没有作战能力,但却格外实用的辅助异能。
毕竟谁不想预知未来,规避风险呢?
每个异能都是有副作用的,谢东壁一直以为,这个副作用是偏头疼。直到他在上次模拟的时候,在视线的余光中,隐约看见了一个微笑着的人。
它的五官和人类似,但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像是AI合成的假象,五官也有些错位。
它会随机替代谢东壁模拟场景中的一个普通人。
在谢东壁用诡异力量模拟着未来的时候;它也在同样学习模拟着人类。
谢东壁有一种预感,迟早有天,这个“伪人”会从他的意识空间里逃离,冲破阻碍。成为真正的……能替代人类的诡异生物。
因为不想耽搁自己的研究进度,谢东壁还没和研究所报备。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为了捞赢舟暴露了。
赵思嘉的表情有些许的震惊:“什么时候?”
“前段时间。”谢东壁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声音格外平静,“如果没有异议,我就去准备了。”
赵思嘉难得有些失态,她怔然许久,才回答:“好。”
她想说这件事很危险,要不然我们还是找异能局的人帮忙吧。但赵思嘉开不了这个口。
对谁来说,都是危险。谢东壁有什么特殊的呢?就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吗?
赵思嘉其实没有很好地养育这个小孩。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回到了工作岗位,做的又是保密工作,一年最多见到谢东壁两三天。谢东壁的童年没有母亲。
好在有赵思嘉为他精心挑选的父亲。
年轻的时候,赵思嘉觉得,自己做出的是绝对正确的选择。她有自己的价值,自己的事业,她是来创造、改变历史的,这一点不会因为她是谁的母亲而改变。
年纪大了,赵思嘉也不后悔。世界上没有尽善尽美的选择,她只是选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
但看见这个客客气气的儿子的时候,却难免有一种苍白的乏力感。
有时候,赵思嘉也疑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生这个孩子。或许是为了应付自己的父母,或许是想着不要浪费自己的基因,或许是丈夫的期待,或许是激素分泌让她有了孕育后代的冲动。总之,谢东壁出生了。
她不知道他的爱好,成长经历,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赵思嘉记得,谢东壁刚出生的时候,护士把他抱了过来,让赵思嘉看看。
她还在产床上,第一反应是好小的肉块,有点恶心。
赵思嘉回到了实验室。
她的课题还没有结束,最近在做的研究是诡异生物的畸变恢复。
诡异力量是会辐射的。大多时候,实验体都是被关在固定的笼子里,由机械人操控。
“今天217状态如何?”她随口询问。
“注射A3试剂后,217身上的毛发开始脱落,灵顿数值有所下降,但畸变并没有消失。这证明A3对抑制畸变是有效的,但是会带来较大的副作用。”
217是一只被诡异力量改造的熊,是异能局在山区捕捉到的诡异生物,还没有发展成为祸害,也没有诡域。
赵思嘉看向屏幕。这只熊身上配戴着许多仪器表,它的体型接近十米,很是巨大。因为长期没有进食,呈现出一种虚弱的状态。它原本的毛发很浓密,如同铁刺。现在却秃了一大片。它长大嘴的时候,身体如同裂开,能像鳄鱼一样吞噬数倍于自己的身体。
偶尔,217会睁开眼,双眼是苍白的色泽。
异能局的人会发现它,是因为它下山吃了十几个钓鱼佬。
赵思嘉隔着监控屏幕和它四目相对,217的眼角流着血泪。
研究所至今禁止用人型诡异生物进行试验,因为那实在太超过道德伦理。
5组接触的活物实验体,是各大研究组里最多的。
赵思嘉想起了谢东壁刚来时,和自己的对话。
“淘汰马车的不是更快的马,而是四轮汽车。我们为什么要阻止这一切呢?研究所刚成立你就在了,你比我更清楚诡异力量有多强大。我们就像是一群猴子赤手空拳地去参加二战。何必呢?”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别把自己当局外人,谢东壁。我们是那匹要被淘汰的马。不惜一切代价奔跑,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赵思嘉低头,摘下手套,看着自己的手。
皮肤呈现出一种木质感的光泽,甚至隐约出现了木纹。
她的掌心长出了一片小小的嫩芽。赵思嘉拿起旁边的剪刀,随意地修剪掉了这点枝叶。
血从断裂处涌出。并非红色,而是一种半透明的绿色。
赵思嘉想,她可能真的时日无多了,竟然这么喜欢回忆过去。
她用试管接住了这几滴绿色的树脂,然后假装刚从冷冻柜里拿出,递给了其他研究员:“分析一下这个试剂呢,给217注射试试,看看能不能用?”
研究员一愣:“这是什么?”
“A4,刚合成的。”赵思嘉没有情绪地回答着。
为了一个虚无的希望,她接受所有牺牲。
哪怕最终,牺牲品是她自己。
赢舟已经不清楚,自己被困在梦里有多少天了。
他没有困意,没有饥饿感,甚至也没有痛觉,根本走不出公寓。
手机显示有信号,但发消息永远不会得到回复,第二天零点,发过的消息还会自动清零。
他也能登论坛,或者打开其他娱乐APP。但有的只是记忆里的东西,想不起来的全都是模糊的马赛克。
赢舟甚至尝试过,打开窗户从六楼跳下去。
然后他上一秒摔得四分五裂,下一秒在卧室的床上醒来。
想死都不行。
醒来后,四毛就趴在他的胸口,气得“唧唧”叫唤,一直跳脚。
具体表现在四毛不愿意用手机跟他一起玩五子棋了。
要知道赢舟可是花了好久,才教会四毛五子棋规则的。
又是重复的一天。
赢舟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越来越长了,刚进来的时候只到脖子,现在已经到了肩胛骨的位置。
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自己的脸,又洗了一个澡。
水滴在身上的感觉明明这么真实。
洗了澡后,赢舟坐在床边,翻着平板里的电子书。
这是他之前在公寓图书馆下载的资料,到现在,反而成了他为数不多的娱乐。
床边的尸体已经腐烂了,散发出一种恶心的尸臭。
赢舟也想过清理尸体,但这具尸体竟然也会跟着时间点一起刷新。
而且这具尸体只会刷新位置和地点,不会刷新腐败程度。
最开始还能维持人样,然后尸体发黑、膨大。但压在地上的那一面却是苍白的肉色。这时候,死亡时间是在两周左右。
好在这玩意它不会长蛆。
再过一段时间,尸体身上的皮肉会开始萎缩。
赢舟学会了用它记时。比如现在,看这皮包骨的样子,起码过去了九十天。
答案是97天。
四毛打开柜子,抬出了比它人还大的吹风机,插上电,然后站在赢舟的肩膀上,打开了吹风机开关。
一开始,四毛还会因为操作不当让赢舟的头皮被烫到。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后,现在的四毛已经是个熟练工,能把赢舟吹得蓬松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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