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白马—— by鲤鲤缘上
鲤鲤缘上  发于:2023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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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此刻专属我一人的。
老虎海、树正瀑布、树正群海、火花海、双龙海瀑布、芦苇海、盆景海……我全都听见,却没听进去一个字。
我只感觉雪好大,要把我活埋掉,我迟早要死在里面。
一路往下,人越来越少,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大部队。
“原医生。”
“原医生。”
吉羌泽仁小心低唤,一声更比一声重,这个称呼我已经听过千万次,此刻却听得我心里空落落的。
浓热的眼神细致解剖着我的后背,我始终不回头,也不应,两旁古老的林木深深注视着我和吉羌泽仁之间幼稚的博弈。
希望他们不要责怪我招惹了他们所养育的赤子。
终于走到无人处,我转角去了卫生间,我躲在隔间里,飞快地订了明天的飞机票。
—我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再也不回来。
正想着,后背滚出一片冷意,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脖颈便覆上五指冰凉,随即转前抵喉,我慌忙将手机揣进怀里,生怕被吉羌泽仁发现我的行为。
“原来,这些天都是我误会了,原医生喜欢男生,但那个男生不是我。”
“我还以为可以是我。”
力道不轻不重地在大动脉处碾着,暧昧又阴狠,惹得小腿隐约有痉挛的趋势。
“可是,原医生,我喜欢你。”吉羌泽仁的手从腋下探来,握住了我的左手,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颈窝,耳上的羽毛蹭得我浑身发毛,“就算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变成妖怪,我也喜欢你,只要你记得自己,记得喊我泽仁。”
“我本来还以为,两情相悦不用急,可现在看来,行不通—你想跑。”
“不如留下来,直到喜欢上我为止?”他反锁上厕所门,把我压在上面,本就不宽敞的空间越发逼仄,他从我怀里取出手机,强行用我的手解开屏锁。
我看见,屏幕上映着吉羌泽仁毫无笑意的脸,以及那双闪烁着诡异幽光的眼睛。
然后,他的手指朝“取消订单”四个字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完成任务的手机又回到了我的怀里。
“原医生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吉羌泽仁缓慢滚烫的呼吸像狩猎的蛇,从我的侧颈游萦到我的右侧脸,像是野兽在斟酌着这顿盛宴从何处下口,我咽了咽口水,躲藏着那锁住我的,若有实质的目光。
我心底涌出不祥的预感,挣扎着要推开身后的人,可一只手与之对抗实在是蜉蝣撼树,只好静下心来去试图缓腿部的僵硬,以防等会动腿摔倒,连远离吉羌泽仁的机会都没有。
“放,放开我。”话一出口,我才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颤。
然而这并没有任何实际作用,这是我第三次感受到吉羌泽仁带给我的令人心惊的压力,这种压力难以言喻,不寒而栗。
我开始无端喘气。
“原医生,我想好第二件事情了。”吉羌泽仁的唇紧贴着我的耳朵,一字一句低哑深沉。
我偏头要躲,却被他的吐息逼地退无可退,心脏不停地冲撞着胸膛,似乎随时都会破膛而出,我只好稳住声音咬着牙问:“……什么事,明年一起看雪?”
“不是。”吉羌泽仁否认,“我希望你答应我,每天至少笑一次。”
“这,这就是第二件事?”我怔住,本还在尝试挣脱的手倏忽停了下来,“为什么?”
“对,因为原医生的虎牙很可爱,笑起来很好看。”吉羌泽仁低低一笑,带着我熟悉的憨厚,仿佛刚才的骇人都是错觉。
“虎牙?”我不相信地用舌尖去探,结果真有,还很尖。
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对虎牙。
“可以吗?”他问。
这事情本不是难事,可是说出来,就显得十分有挑战性,这么说来,我倒记得陈列以前提过一两嘴,其他人并没说过。
“行。”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示意他可以松开我,“我答应你。”
不就每天一笑吗,简单。
这么一来,就还剩下一件事情了,只要完成那最后一件事情,我和吉羌泽仁就两清,谁也再不欠谁。
然而,吉羌泽仁并没有松开我的意思,他的唇依着我的脸颊擦过,那一刻,我听见火柴爆裂的声音。
滚烫爬上我的脸,化作无数小人在我的皮肤底下欢呼雀跃。
柔软的唇最终落在我脸上,深深一印,似乎恨不得将呼吸烙在上面。
随后,我的唇边响起一道幽沉的声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16章 你在思春吗?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腮腺咬肌区有一截浅浅的血痕,那是吉羌泽仁从我颈窝里抬头时,耳羽银针刮出来的。
我伸手碾磨它,痛痒和他当时慌张可怜的“对不起”一样清晰。
不知不觉,我的手游移到鼻子,眼角,耳廓,顺序抚摸,倒序勾勒。
那张脸上,这些地方,都有颗痣,和流星一样亮。
当面的时候,不敢看仔细,转过身,我却有意淫的嫌疑。
“纯情的老男人,你在思春吗?”镜子里,陈列懒搭搭地坐在床边,向我投来见鬼的眼神。
对于陈列的满嘴跑火车我已经习惯,反正在他面前,我行如裸奔,索性也不掩饰什么。
“我明天回浙江。”我放下手,不打算处理那条血痕。
“为什么?”
“你们吵架了吗,多大的架还分房睡啊?”陈列四仰八叉倒在床上,手里捣鼓着单反,“下午汇合的时候就感觉你们不太对劲儿,真是的,害得我又被小旺仔撵回来。”
“他,给我表白了。”我实话实说,第一次觉得表白二字的发音这么别扭。
“那为啥不睡一起?”陈列挑眉看我,眉里眼间都是对我的做法的不理解甚至不认可。
我:“……”
重点是这个吗?就算在一起也不能这么快睡一块儿,更何况,又没有。
见我沉默,他终于还是恨铁不成钢地嚷:“你又在害怕,怕啥呀怕,上去就干啊,实在不行生米煮成熟饭,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总比你刚对着镜子摸自己的样子好使吧?”
我终于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什么话从他嘴里出来不是五颜六色就是奇形怪状,这么说来,他在邓尕泽旺那少年跟前算是收敛了。
“喜欢能吃吗?”我回头一边收拾陈列捎过来的那箱衣服,一边问他。
“喜欢不能吃,喜欢的人能吃,你都不吃咋知道合不合胃口?喜欢上一个人就要把自己当妖怪,把他当唐僧,不吃进嘴里不罢休。”
陈列双手抱胸,突然开始做起了仰卧起坐,他憋着一口又一口的半截儿气说,“我要是你,男朋友都,能凑几桌麻将了,我才不愿意在一棵树上挂着呢,要挂衣服裤子分开挂,我去——这床太软了。”
确实,陈列这么多年来谈的恋爱一双手都数不利索,但我见过的,没有一个,他属于感觉派,感觉对就谈了,变味就散了。
说他认真,每段感情却不长,说他不在乎,每段感情结束又都会消沉那么几天。
要是哪天被扒,唯一的黑料绝对是“渣男”,不过,他所遇到的,和他的想法也都是不谋而合的,总而言之,变相的“两情相悦”,算是祸害到一起了。
“你就不怕遇到一个人?”
陈列停下动作,笑嘻嘻地看向我问:“什么人,警察?”
“你真正喜欢的人。”
“也就你在这种社会谈这种东西。”他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
“你怎么向ta交代?”我继续问。
我和陈列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同,我也不能强加于他,他虽有经验,但在我看来,他和我都是在以不同的方式迷茫。
陈列随缘,我连我随什么都不知道。
陈列望着天花板,慢慢皱起眉,嘴上却笑:“爱要不要呗。”
第二天,我早早就醒来了,毕竟是要偷偷地走,倒也说不上偷偷,反正没多光明正大。
来时就没有带什么行李,现在离开也只是比来时多了一条哈达,柔软洁白的它被我折成一小块藏在了兜里,轻飘飘的,不压身。
和半梦半醒的陈列交代了一下行李后,我走出门,低头在手机上约车,却发觉有一道力量向后拽着我的衣服。
我回头看去,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吉羌泽仁蹲在门口,面上透着病态的红潮,他潦草地裹着藏袍,没有了往日的活力阳光,反而看起来有些落魄。
“原医生……”他倔强地盯着我喊,声音都是哑的,还带着囔囔的鼻音。
一听就知道感冒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浅橘色的灯光打上一层朦胧的光影,显得整个人无辜又可怜。
“怎么搞的?”我心头一紧皱住眉,语气有些不稳,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我不明白,就一个晚上没见,藏獒怎么就变蔫巴小金毛了?
“可能就是一不小心着凉了。”他低低地回答我,另一只手抵着嘴咳了两声,表示自己需要我的帮助。
“我记得我说过,我只是个外科医生,普通感冒归内科管,等会儿让陈列带你去买点复方氨酰烷胺胶囊喝,我得走了。”我狠下心,裹好大衣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你不是医生吗治啊!”邓尕泽旺从他们房间里跑出来,伸手拦住我的去路,语气十分不善。
又是小孩儿,又是吉羌泽仁的发小,我才一直包容他的态度,正准备绕过他下楼去,却看见他恍然大悟般扫了我们一眼,
“……吉羌哥,你昨天晚上泡那么久冷水,不会……就是为了不让他走吧?”
冷水澡?
大冬天的没点体质的可不敢这样干,我顿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吉羌泽仁的声音有些沉,“泽旺,回去睡觉。”
“他妈的,都是神经病!”邓尕泽旺扔下一句气话后回了房间,似乎觉得与我们多呆一妙都膈应。
三个一并挨骂,陈列不怒反笑,我只能保持沉默,这下我在那小孩儿心里的形象算是彻底垮了。
吉羌泽仁把人训走后,慢吞吞地撑起身,他两只手局促地抓着衣服,一手抓着我的,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就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搞得好像是我抛弃了他一样。
“既然感冒了,就多喝热水,保证充足睡眠与营养,一周左右就会好了。”身后拖着大块头,我走了两步效果甚微,只好停下又补充一句,“还有,没事干别在大冬天泡冷水澡。”
吉羌泽仁抿着唇不说话也不松手。
我看着陈列扭头回了房间,很快又夹着枕头出来,我疑问:“你做什么?”
“给某些人腾位置呗,床上容易培养感情,众所周知,床头吵架床尾和,快去吧,不用感谢我,撒哟啦啦。”陈列摇来晃去地向邓尕泽旺的房间荡去。
僵持不下,我只好带着人折返回房。
“决定道德绑架是吗?”我睨着吉羌泽仁,语气不由得生硬起来。
“我没想强迫你做什么,只是想让你多待几天……”
“这都不可以吗?”吉羌泽仁坐在床边,说着可怜巴巴地抱住我,将脸贴在我身前,灼热的呼吸穿过毛衣细孔洒在我的腹部,有些烫人。
“我回去有事要做。”我只能这样回答,现在推开他似乎显得不近人情了些,便由着他靠着。
“可是我们还没有走完景区,没有一起看金丝猴,看熊猫,没有带你吃正宗的牦牛肉,真就不能再多留几天吗?”
我忍住想要摸他头的冲动,只是说:“我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这些。”
“那—”吉羌泽仁失落地抬起头,一脸的昏昏欲睡,眼神却不偏不倚地扎着我的下巴,“明天我送你,一定要等我送你,一定不要不告诉我就走……”
我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怀里人终于睡着,我把人放好在床上,看了一阵。
再不走,就要误机了。
正要转身离开,吉羌泽仁突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贴在他脸上,眼睛崩开一条虚弱的线,眼神没有聚焦地游离在我身上,软着声音喃喃:“好凉快……”
我的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凉的,小时候经常冰着我妈,还被她说是蛇变来的。
“像雪一样,原医生……你喜欢雪吗?”
我明知道这是他无意识的发言,但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问题,然后低声说:“喜欢。”
吉羌泽仁仿佛听见我的回答一般,露出一抹笑,暖光梭在睫毛间,在他周身跳跃,他哼哼着闭上眼应:“我也喜欢。”
这回光返照般的温情,一碰就碎。
如果没有遇见他,我现在已经离开人世。
本来是该要死的人啊,偏偏……遇到这么一个人。
不对,也不能怪他,他什么错也没有。
算了,到此为止吧……
及时止损。
坐上车,沿途的风景与来时一样暗淡,然而我知道这一次,会有太阳出来。
冰天雪地,路况不理想,司机师傅开得很慢,路边有藏民顶着大雪在卖防滑链。
我从来不晕车,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头晕得厉害,头顶像是被糊了一层软胶,闷着难受,太阳穴两端跟被人拽着似的一抽一抽得疼。
雪越下越大,有不少从窗缝飞进来打在我脸上,一半怪我无情,一半怪我懦弱,反正都在骂我,可我又不想关掉,因为我总觉得会闷死在车里。
突然的,下腹漫上一股湿润的寒气,先是扩散到四周,最后涌到头顶拼命地呼吸,浑身传来一阵失重感,最敏感的手也麻木了起来。
看哪儿哪儿不顺眼,哪儿哪儿不得劲。
终于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给陈列发了条消息—【他的账号你帮忙找人运营一下,他没怎么接触这些,也别要求他立什么人设,就让他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
【还有,那个药叫复方氨酰烷胺胶囊,别买错了,你看着他吃。】
看着消息发过去,我总算松了口气。
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到了黄龙机场。
登机后,我从兜里翻出我妈的照片—上面的她明眸皓齿,笑意温柔,黑色的中长发及肩,眼角还有几道浅浅的纹路。
还是那么美,那么温柔。
真对不起,妈,本来是去找你的,结果原路返回。
外面太冷,很快我就将她放回兜里,却意外摸到了触感异样的物体,滑滑的,像是衣物布料。
我觉得奇怪,拿出一看,见是一小块折叠整齐的金黄的布,上有精致的云纹,散发着淡淡的焚香味。
同吉羌泽仁那天送我的哈达一样的味道。
包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东西?
我隐约想起凌晨他抱着我的时候,觉得里面肯定包裹着什么。
我颤着手慢慢打开它,像是在一层一层地剥着我的心脏—纤细蓬松的羽毛交尾银针,闪耀着洁白的光辉。
是吉羌泽仁的耳羽。
那一刹,脑海里闪过令人呼吸骤停的面影,青年之眼足以囊日,一声一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在耳边纠缠作响。
飞机突然一个颠簸,我回过神,可看周围人并没有任何反应,我想应该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再回头看,发现手背不知道被打上了什么,晶莹剔透,一滴紧接着一滴,点成线,线成面。
看着它们,我恍惚看到了一张脸,苍白……
泪流满面。
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到杭州第一件事,我去打了个耳洞,情侣款左耳还是同款右耳,我纠结了好一阵,最终还是选择了左耳。
匆匆忙忙回到公寓后,我凑镜子跟前比对,迫不及待将银针朝红肿微耸的耳洞里插进去,细密的胀痛瞬间炸开,我却没忍住笑了起来。
羽毛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舞动,戴在我的耳朵上,虽显得有些怪异,但它还是好看的。
也是平生第一次,我看见了自己的虎牙。
时间过得过分慢,没人给我发消息,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增加了锻炼的强度,因为神经的拉扯告诉我,它想活着。
余外的时间准备十天以后高校的医学讲座,讲座一共四场,一周一场。
我担心自己这副样子,是否有足够的说服力?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以“原医生”的身份进入公众视野,更何况,还是一个废了的“原医生”。
傍晚,我下面条凑合了口,然后专心制作ppt,我注视着电脑上花nAйF了两天时间筛出来的几十种病案,继续进行复筛。
手边的手机突然亮起,是陈列发来的消息,我点开消息,是一张图片,上面有十来个人,中间坐着邓尕泽旺,他面前是一个蛋糕,头上戴着“皇冠”,笑得十分开心。
他左右分别坐着吉羌泽仁和陈列。
吉羌泽仁眼尾微挑,笑意晏晏,他手上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大衣,驼色围巾堪堪遮住下颚线,大衣下的右手用纱布吊着,鼻梁上搭着细边眼镜,淡漠的眉宇之间透着几分焦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是……
和他第一次相遇的我。

第17章 吉羌泽仁,你等等我吧?
没想到那天,吉羌泽仁居然拍了我的照片,我想应该是他恰巧在拍东西,而我不过乱入了。
算了,不论怎样吧。
我:【他感冒好些没?】
陈列:【自己问呗,怎么,害怕?】
我被说中,但转过去五块钱:【拿钱办事,收了吧,毕竟太多。】
陈列甩来一张愤怒拍桌的GIF:【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难道是人家不给你发消息你就寂寞了,啊,是不是,小乂同学?】
我手一顿:【你怎么知道他没给我发消息?】
陈列:【人家现在多少也算个小网红了,这几天有一大堆团队要找他合作,大的小的,歪瓜裂枣也有,他喵的好不容易来了几个正经点的,反倒是吉羌泽仁忙活着伺候他们,自个儿吃饭睡觉都是赶着的,可够他喘气儿了。】
【再说了,你把人家可怜兮兮地扔下就走,人家哪还敢去热脸贴冷屁股哦?】
我不放心,皱起眉打字:【你带着他,别让那些人带偏他。】
毕竟现在网络上,走歪门左道的也不少。
陈列:【哟哟哟,有本事自己来。附图(如花甩手绢)】
我:【猩猩舞。】
这招屡试不爽。
陈列:【你!也就这!】
我:【多的黑历史不是没有。】
陈列:【对了,你看那张照片没,啥时候拍的啊?他每天都把你那照片带身上在我们眼前晃,生怕人看不出来他是个gay,看得我智齿都长出来了。】
我:【有些天了,随便拍的吧。】
陈列:【 不是我说,你既然都不打算接受他,最好还是不要管这么多了,你可让人家野蛮生长去吧。】
确实是这样,不接受的是我,背过身关注的人又是我,但现在的网络环境我是真的不放心吉羌泽仁一个人去做,一不小心就“诛九族”了。
陈列:【行了行了,不会把他交给别人的,我管,我管总行了吧,对了,看报道说你接了几个讲座啊?】
我;【对,四个。】
陈列又问:【一下四个,你吃得消吗,我看那学校是四川的哎,你是不是有私心哦?】
我:【不是,四川那么大,能私心什么。】
人往往是趋利避害的,受伤的事发酵后,对我的事业必然也是有不好的影响,之前本接了那所高校的讲座,却因为伤情搁置了,现在也算是履行诺言。
过了几秒,陈列发来一张动图,上面是一个卡通小人,手里拿着一条红布疯狂摇晃。
我没明白,问他:【你是在斗牛吗?】
然而他却答非所问:【啧啧啧,爱情的威力果然大呀~】
我愈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陈列:【你难道没发现,你的红色癖好了吗?】
我愣了一下,飞快点开那张动图,盯着那条红布看,内心竟然毫无波澜。
真,真的好了?
怎么突然就好了?
我被它折磨得半死不活了三个多月,就好了?
我关掉手机,盯着PPT上“腕部掌侧切割伤”的示图,迟迟缓不过神。
宁阳医院。
“原——医生?”
“原医生回来了......”
大家的表现无不惊讶关怀,和他们简单打了个照面后,我径直去找了我的恩师-吴长明。
吴老一身朴素的白大褂,消瘦的脸上已经出现几分力不从心,但眼中仍然散发着坚定的光芒。
看见他,脑海里徐徐开始放映这么多年来吴老慈祥的面容和谆谆教诲,我的心不由得酸闷起来。
他曾说过,这份职业伟大与苦累共存,不论是内因外因,能坚持下来就已经超越一半的人,而不仅能坚持下来还能守住初心的人少之又少。
若你成为,到那时候,你无需和任何人比较,你已经超越自己,那也就无憾了。
每一份职业都是这样。
于我而言,吴老不仅是我的恩师,更像是我的爷爷。
我愈发觉得自己是真的没用,三个多月前我的手术就是吴老亲自主刀,都快退休了却还因为我的事受这样的折腾。
我并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恩师,我只是不相信自己,破镜亦难圆,我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可能再回到以前的高度。
我很清楚由内而外地培养一个合格的医生,需要花费多么巨大的心血,我也明白吴老寄予我多么深厚的期望。
可是,我再也成为不了他希望的样子,成为不了自己曾梦想成为的样子。
就像人们吃一颗水灵灵的红苹果,一开始都对它抱有十足的期待,在冰裂似的声音下用牙齿割开果肉,带着一丝酸味的香甜充漫口腔,就在人们以为可以将它咀入腹中时,却发现它的核是坏的,不太幸运的话,还会有鲜红蠕动的蛆虫。
直叫人犯恶心。
而我就是那颗苹果,也是吃苹果的众人之一。
用这双手救治病人是我毕生的追求,所以当有一天,我失去持有它的资格的时候,就感觉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以我现在的能力,早已经不配站在手术台边了。
”对不起,吴老,让您失望了。”我站在他跟前,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敢多说,不敢落座。
“不怕不怕,回来就好。”吴老握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深皱的掌纹在我手背安慰。
吴老亲自检查了一遍我的伤口后嘱咐我:“锻炼一定不要松懈,目前来看,情况还算理想,多的我就不唠叨了,你自己也清楚,该忌的务必要忌,复术还得等段时间,这几天准备讲座也要注意休息,可不能像以前一样熬到凌晨了。”
我点头,没过一会儿就被师父撵回去休息了。
......
爱别人,总得先让自己好起来吧?
被别人爱,总得先让自己好起来吧?
真正的相爱,我想是会让对方变得更好的……
那就,先让我自己完整了,再去找他吧。
刚回到公寓,吉羌泽仁就发来消息:
【原医生,你在忙吗?不忙的时候我能不能给你打视频?不行的话,语音也可以。附图(大眼含泪)】
我逐字逐句地默读,脑海里自动形成了他说这段话的样子:他垂眸十分真诚地凝视着我,那三颗痣也微微发亮,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尾音微微翘起,生怕被拒绝。
走去镜子跟前立定,我打量了眼自己的脸,眉眼分明却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又不近人情。
要是以这样的脸去视频,吉羌泽仁一定会以为我不待见他,一定又会那样惘然若失,像是丢了骨头的小狗,乌溜溜的眼睛勾着我,故意讨我心软。
想到电脑屏幕上的人脸近在咫尺,有一种真人就站在我面前的感觉,我就没来由得慌。
我转身去洗手间,把脸在热水里断断续续地闷了片刻,又用手使劲揉了揉,总算是浮出了些血色。
检查了会儿,又把卫衣帽绳理了理,扯到对称高度时才算放过它,最后从底柜下翻出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仍未开封的发胶。
我虽有洁癖,但实在算不上是一个精致的人,抹了半天,抹出一个发哥同款发型,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滑稽过,只好又转头去洗掉,吹干后索性就那样耷着,也显得自然。
解决好这些后,我突然又意识到,现在这样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我总不能说,我本来打算让时间去消磨这本不深厚的感情,却在看见他的耳羽后又决定尝试一次,同时却又想要先恢复自己再去确定更进一步。
我总不能说……
吉羌泽仁,你等等我吧?
“呵。”我自嘲地转过身,看时间,发现它已经离开二十一分钟了。
现在回消息会显得我太冷漠吗?还是假装在忙没看见?
【不好意思,在忙。】
消息删删减减,终于成型后被传送了过去,我开启静音,心里默念:原乂,你已经27了,别这么幼稚。
望了半天天花板,数落了一地的羊,忘不掉又睡不着,我转手拿起手机,忽略掉吉羌泽仁回的食指互戳的可怜表情,却去应用商店下载了从未接触过的B站。
我问陈列:【吉羌泽仁在B站这个平台上的名字叫什么?】
他回了一句:【我乂你乖乖】
紧接着又吐槽:【真的土!泥腥八捞!】
我:“……”
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名字,为什么是乖乖?我转手打开搜索“四川话里乖乖是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念出了搜索显示,“乖乖在四川话中的意思可以理解为对小孩或是……心上人的称呼,也可以是一句口头禅,同时也有憨憨的含义。”
小孩儿,心上人,憨憨。
这不论是哪一种,都说的上宠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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