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又一次冲过去,拉起苍的衣襟,还要再打一拳。
这一次,苍却没那么顺从,突然扣住了峦的手腕,“三拳,够了。”
“什么?”峦诧异地皱了下眉。
趁峦动作停顿的时间,苍一把推开峦。哲这才走上来扶住苍,并掏出纸巾帮苍擦了擦嘴角的血。
苍头一歪,吐出一口血,拿过哲的纸巾自己擦起了嘴角。
“我觉得,我欠你的,也就三拳。当初知道我要拿绵做实验体的时候,你给了我一拳。现在再补两拳,够了。”
峦愣在原地,半晌后嘴角揶揄地上翘,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三拳?你觉得你欠我的,三拳就能还清?”
苍渗着血的嘴角也不服地上翘起来,像听了更大的笑话,“为什么还不清?当初隐瞒绵的贵族身份没告诉你,欠你一拳;让绵当我的实验体没告诉你,欠你一拳;还有绵失忆后喜欢上我,算我欠你的,一拳。”
峦被雷到一般,向后趔趄了一步,“你口中这几件事,大到足以要人命,你就轻描淡写地用三拳跟我两清?”
苍似乎挨过打还挺疼,虚弱地向后挪了挪步,靠在了车上,倦倦地说:“你只记仇不记恩啊?我想让绵当实验体,所以暗中保护他,救了他好几次,你跟我清了吗?”
峦气笑了,“你救他?你救他是为了让他死在你手里。你还等我谢谢你?”
苍嗤了一声,“不敢。但我配得上你一声谢!”
听到这里,峦感觉荒唐到受不了,他拳头一紧又要发作,却见苍不畏不惧地昂起头,声音掷地有声:“就算那几次救绵,是我另有所图。但现在,你还能看见绵活着,也该谢谢我。”
现在?是说绵的“死而复生”吗?
峦神情一滞,震怒在这一滞之后,出现颓势。他的思绪转到另外的方向,绵现在还活着这回事,还没有谁和他提起过。
冷静下来,峦收起了攻击的姿势,正色地问:“当时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哲,你去车里等我。有些话,我需要单独和峦说。”
哲无所谓地笑笑,向自己的车走了过去。
峦猜出来,接下来苍要说的事,可能涉及贵族胶囊,涉及机构要隐藏的秘密,所以不方便让哲听。
苍要讲的也的确如此。
当初在机构,绵为了救峦,自己给了自己一刀。那一刀没有刺穿心脏,但也让心脏受了些损伤,生命垂危。
碰巧苍在研究所离机构不远,所以被紧急招了回去,参与抢救。
绵血型罕见,本来连手术都不能做,好在那时他的父亲和姐姐都在场。
虽说亲属之间输血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他们血型相同,血液经处理后还是可以用的,因此让绵顺利完成了手术。
苍说到这里,有些唏嘘,似乎回忆起那场手术,他也是心有余悸。
顿了顿,他才继续:“绵手术后,刚刚三个小时就苏醒了一次。当时只有我在旁边,他说,他一定不能回贵族胶囊里去,如果回去,他姐姐就惨了。他求我,如果他父亲要带他走,就提前结束他的命。”
峦听得揪心,尽管明知道绵还活着,想到那时的绵,想用自己一条命救下所有人,还是让峦心疼得屏住了呼吸。
“然后呢?”峦问。
苍神情一转,勾起了唇,笑得有些狡黠,还有些得意。
那个时候,绵的苏醒让苍很意外,在苍看来,不是极强意志力根本不会那么快醒。
然而绵醒了仅一会儿,说完那些话,他很快又陷入昏迷。
苍不知道那是梦呓还是绵的真实交待,也没有办法和绵再次确认,最后只好自作主张拟定了一个计划。
他暗中干扰监控仪器,让大家以为绵求生意识薄弱,渡不过危险期。然后让绵的家人说些什么能鼓励绵活下去的话。
好在,绵的姐姐深知弟弟的心思,说出了只要活下来,才有可能留在奴隶领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苍趁机加强了绵的心跳,让绵的父亲相信,只有让绵留下来,绵才愿意活下去。
听苍说到这里,峦明白过来,为什么苍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跟他用三拳两清,为什么说自己欠他一声谢谢。
的确,如果不是苍帮忙,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再见到绵。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苍说,峦也大概能猜得到。
贵族与奴隶两方最高管理司的交涉,最终同意绵留下来,但是要清除他所有的记忆,不能让他带着贵族的记忆留在奴隶领域。
而苍做的就是执行机构的命令。
听完这些,峦感觉疲倦,心好累。他也靠在了车上,和苍并排的位置。
“为什么父亲不肯告诉我?为什么绵失忆后再醒来看到的人,不能是我?”峦语气很酸,他委屈,如果他能一直陪着绵,那绵失忆又能怎样?
苍倦倦地扯了下嘴角,“你说呢?让绵失忆的目的,就是让他对机构的秘密一无所知。所以肯定不能让绵在机构养伤。而你那时候,要做拆除芯片的手术,你们两个没办法在一个空间里。”
其实,在峦问出来之后,不等苍回答,他也想到了。命运捉弄吧,没有最好的安排。
话到这里,苍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向远处的哲招了招手,示意哲回来。
哲一直看着这边的方向,第一时间看懂了苍的手式,轻松地跳下车,手里多了瓶碘伏的药。
他走到苍身边,脸上的笑有一种拨云见日的畅快,“怎么样,都说开了?不打了?”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拿着碘伏棉球给苍脸上的伤涂抹起来。
中途他手稍重了一下,苍嘶了一声向后闪,哲马上轻轻对痛处吹起气,还哄了一句:“别撒娇,我已经很轻了。”
峦在一旁斜着眼看着两人,要是再看不明白,他恋爱白谈了。
“你们俩——在一起了?”他调侃。
苍:“没有。”
哲:“对啊。”
苍与哲同时说了两个不同答案。这倒让峦意外了,脸上笑得有些尴尬。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哲,觉得苍也太不给哲面子了,只怕哲脸上挂不住。
但没想到,哲表情松弛得很,完全看不出异样,只笑着打趣:“拜托,大博士,做事要严谨,细节定成败。那戏不得演全套啊。”
戏?峦听得一头雾水,看向苍,用眼神询问。
苍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拨拉开哲的手,让他不要再上药了。
然后他有气无力地、百思不解地说:“还不是因为绵。我也搞不懂,失忆的人容易偏执吗?他对我像是着了魔一样。”
哲在一旁呵呵笑了几声,“这能怪绵吗?谁在你旁边,被你那么无微不至地照看,都得陷进去。”
苍严厉地看了哲一眼,似是怪他多嘴。哲立刻按住嘴唇,站到一边看向别处,假装自己不存在。
峦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虽然苍否认了他与哲的关系,但峦还是觉得哲的答案才是对的。
但现在峦自己的事还悬着,没心思管旁人的事。于是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呢?”
苍摇摇头,显得很无力,“我已经很多次暗示绵,我有男朋友。而且故意和哲约会让他看到。但是他好像一根筋,怎么都掰不过来。”
说到这里,苍很丧地四下看了看,直到目光转到峦身上,露出庆幸的笑意,“现在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索性就来点狠招。”
峦听明白了,苍口中的狠招,就是今晚他与哲演的这出戏。
这时候,哲又忍不住插了嘴,“这还得多亏你呢,这些狠招都是从你身上学的。当初你分手的花样啊——”
峦眉一竖,自从喜欢上绵以后,他极其反感别人提他从前的情场烂事儿。
他咬着后槽牙,向苍挤出一句:“我能打吗?”
苍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干嘛问我?”
峦一听,迅速跨过苍,向哲挥起拳,苍却恰到好处地在两人中间拦了一下。
“好了,”苍说,“该聊正事了。”
峦动作收住,意味深长地看了苍一眼,哲看向苍的眼神也意味不明,他抚了抚胸口,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按了回来。
见苍神情寡淡,两人迅速掀过这一篇,把心思回到苍口中的正事上,均纳闷:什么正事?
就见苍掏出手机操作起来,不一会儿,峦的手机传出响动,他收到了一条苍发来的消息。
峦打开一看,是一个记账单,好长。里面是各种吃穿住用行的费用,总计近两百万。
“这是——”
苍吐槽:“养你家这个小朋友,太贵了。麻烦董事长,结个账。”
峦:“……”要不要这么较真啊?
哲:“……”开玩笑的吧。
但苍脸上一本正经,没有一丝玩笑的气息。
几秒钟后,哲先反应过来,没忍住,噗呲笑出声。
峦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
说起来,苍帮他照顾绵这么久,他意思意思是应该的,但是苍还煞有介事地记了账,真是——无语。
他又看了一眼账单,皱起眉,小两百万,“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
这是实话,他离开机构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存款花光,和过去做了断。
苍也没什么意外,四下看着,随口说:“猜到了。你刚买了新房,又买了新车嘛。”
说到这儿,他摸了摸峦的那辆新车,“这车,两百来万吧。”
所以呢?你几个意思啊?
峦更无语了,这哪儿像个搞学术的博士说出的话,黑道要债还差不多。
可苍一脸认真地直视着峦,完全没有改主意的苗头,峦服了,掏出车钥匙丢给了苍。
苍满意地拿起车钥匙在手中抛了两下,第三下直接抛给了哲,“走吧,试试你的新车。”
哲一愣,“给我了?这车?”他眼眸兴奋得亮到发光,
苍没直接答,只抬起下颌向车示意了一下,“上车。”
哲立刻给车解了锁,笑得很像勒索成功后的恬不知耻,“唉呀,帮你那么多次,总算大方了一次。”
说完,他兴冲冲地冲上了驾驶座,苍也理所当然地坐到了副驾上。
然后,峦就听到车门都被锁死的声音,显然他们没打算捎峦一程。
不过,哲还算好心。他摇下车窗,给峦递过自己那辆车的车钥匙,“我的车,先借你开。记得还啊。”
说完,哲怕峦反悔一般,迫不及待地驾着战利品跑了。
峦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他突然有种很惊悚的感觉。好像他刚完成了一笔交易,用两百万完成了一笔交易。
交易了什么呢?最直接来说,就是用两百万,交易了今晚苍和哲一起演的一出戏。
他与绵的关系因为这场交易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表面上,他委屈巴巴地对人家说,我不打扰你,就陪着你,等着你。
背地里,却勾结了所有人,逢场作戏逼着人家回到自己身边。
自己这是一不小心,演了个什么绿茶霸总的剧本?
想到这里,峦觉得自己对绵有十万个对不起。
他没有急着开车回去,不知不觉又走回绵的宿舍楼下。
他有一个冲动,如果自己在这楼下罚站一晚,回头等绵知道这场交易的时候,是不是能好受一点?
正想着,手机声响。
绵发来了消息:“我睡不着,你在哪儿?”
峦手抖了一下,意外又忐忑,有种偷偷送惊喜提前被抓包的不知所措。
他想回复“我还在你楼下”,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像情感绑架,给对方压力。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12点多。这个点,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回,假装已经入睡。
但是,他又看了眼漆黑的宿舍楼,想到黑暗中那个哭到睡不着的小孩,于心不忍。
犹豫后,他只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字,“没。”
消息很快又回了过来,“来学校,找我。”
峦差点啊出声,他以为绵就是要和他聊几句,没想到要求比想象中高,关键是这个时间,这个要求,有些疯狂了。
“很晚了。而且都熄灯了吧。”。
这次等的时间稍长,绵发了一长段:“就是因为熄灯了,我出不去。所以才需要你。你是老师,随便什么理由,我家里被盗了,着火了之类的,反正你想办法,只有你能把我弄出去。”
峦心里一酸:原来绵这么晚找他,只是因为他助教的身份。
他花了几秒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又问:“你要出来干什么?”
绵:“我要见苍。今晚,我必须见到他!”
又是苍,峦心疼地叹口气,“你要见他做什么?”
“我要跟他道歉,我明知道他不喜欢公开恋情的,所以不应该逼着他来陪我参加万圣舞会。他一定生我的气了,才故意气我。我必须见到他和他说清楚。”
峦握着手机,良久,不知道输入什么好,被天真打败的无力感。
他现在也信了,失忆的人好像特别容易钻牛角尖,所有的事都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想,不肯跳出来看一看,接受现实。
“你给苍打电话试试?”峦试图安抚住绵。
绵:“他不回我消息。”
“那他可能是睡了。”才怪,苍和哲开车离开半个来小时,不可能睡了。苍就是故意不回。峦清楚。
绵:“所以我才要直接去找他。你到底帮不帮我?不帮就算了,我可以吃坏肚子,然后出去叫急诊,不用你,我一样出得去!”
峦透过文字,脑海里浮现出绵气鼓鼓的一张脸,下一秒应该就要准备吃点什么不该吃的了。峦甚至担心,绵早早就备好了什么毒药。
他妥协了,“下楼吧。”
“啊?????!!!!”绵惊得发了一连串的标点符号。
“我在你楼下。”
绵:【我错了.jpg】
绵没一会儿就跑了下来,峦已经和门口的宿管交待好了。
绵看到峦的时候,眼神躲避,做错事的表情不亚于刚刚发来了认错表情包。
怎么说呢,一个人在他楼下痴心以对,他却利用人家的痴心去找另一个人表痴心。干的不是人事儿。
他低着头,小声支吾:“你一直在我楼下吗?”
峦:“……嗯。”这个回答透着心虚,峦不是一直在绵楼下,还抽空去做了个两百万的交易,而且这交易像在给绵下套。
两个人各有各的不好意思,谁都没再说什么,并排疾步走着。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地下车库,峦去取哲的车。
“这不是你的车。”绵一眼看了出来。
峦泰然,“今天借朋友车来的。”
绵点点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也就随口一问。
听峦答过后,他直接冲上了驾驶位。
峦动作一顿,“你没有驾照吧。”未成年呢。
绵不语,满脸写着:你管我?
峦看出来绵今晚真是疯了,谁也拉不住。好在这大半夜的,只要不出事故,应该没有警察拦查。峦索性由着他吧。
绵开着车,目标明确地向瑞安豪庭走。峦拿着手机,指尖不安分地屏幕上划,解锁还是不解锁,要不要发个消息通知苍,他犹豫不决。
其实,他是期望绵见到苍还是见不到苍,他都不清楚。见到苍,苍肯定会继续下狠手,绵肯定不好受,见不到苍,这份难受也就是死刑换死缓,好不了多少。
犹豫了大半段路,峦彻底放下联系苍的念头,决定听天由命。
车来到了瑞安豪庭38号附近,昏暗的路灯下,峦看到了自己那辆新车,刚给到哲手里的那辆新车。
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哲和苍还在一起?这两人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不过这个疑惑一闪而过,他马上反应到哲与苍联手再下一次狠手,那杀伤力可就大了。
峦开始不忍心。
趁绵速度放缓,找着停车位,峦小心地试探:“绵,如果,苍不是一个人,你——没问题吧。”
绵不傻,听得出峦的意思。他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前方,倔强又笃定,“我不信!除非,我亲眼看到,否则,我不信!”
说话间,车已经停好。绵直接跳下车就跑。峦慌乱地拔钥匙,锁车,快步跟了上去。
在别墅的院门处,绵匆匆输入一串密码,报警: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绵不敢相信,又输了一次,依然提示密码错误。
“他居然改了密码?”绵不停摇着头,猛烈地拍打起铁门。
峦忙把人从背后抱住,往后拉,“绵,别这样。”
绵不管不顾,奋力挣脱,“你放开我!”一边喊着,他一边冲回铁门,更大力气地拍打,直打到报警器响。
峦无奈,说谎:“绵!也许苍不在家。”
话刚落,铁门开了。绵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在他冲到楼门口时,楼门缓缓打开,苍出现在了门口。
屋里很暖,苍只穿了一件轻薄的浴袍,打开门时,一股凉气冲过来,他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脸色很不好,不悦地皱起眉,“你怎么回来了?”
绵来不及解释,第一时间先看到了苍脸上的伤,“你脸怎么了?哪个混蛋打的你?”
这句话语气很狂躁,好像下一句就是“你说出来,看我不揍死他。”
峦:“……”退后一步,头悄悄低下。
苍视线凝着绵的眼,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不小心看峦一眼,毕竟:不能看峦,不能看峦,不能让绵知道他们刚做过交易。
空气因此凝固得有点紧张,这时,哲慢悠悠地从客厅里拐了出来。
哲穿着和苍一模一样的轻薄浴袍,手里拿着一件羽绒外套。
他顶着绵复杂的仇视目光,走到苍身边把外套给苍披上,眼神暧昧,语气温和,“想跟我在一起的人那么多,总有几个偏激的,打架难免。放心吧,我给他上过药了。”
苍裹了一下身上的外套,感激地与哲对视了一眼,同时,递了个仅他两人能懂的眼色。
哲意会地笑笑,回屋推出两个大行李箱。
苍一点不绕弯子,“绵,这些是你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好了。”
绵像是突然失聪,瞪着眼睛看着苍,完全不能接受,“你——什么意思?”
苍扫了峦一眼,声音像外面的空气一样清冷,“绵,不要再住这里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再住我这里,不合适。”
绵顺着苍的目光,也看了峦一眼,急得眼圈变红,他拉起苍的手臂,“没有,我和他没有什么的。你别误会。今天晚上,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错了。”
说着,绵的哭腔越来越重,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苍眼神躲闪向地面,有点狠不下去。峦在一旁不停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倒是哲,一点同情心没有的小人模样。
他先把两个行李箱推出屋子,然后与绵眼神对峙。
忽地他嘴唇微勾,上前两步一把将绵推出门外,无一秒停顿,转身就扑到苍身上,勾住苍的脖颈,夺下一吻。
绵惊了,峦惊了,苍也惊了。
不过相较到绵和峦脑子里的一片空白,苍一秒入戏,闭上眼随手将门缓缓带起,将绵与峦的视线切断。
卡哒一声门响,像是刻意提醒,戏可以收了。但哲没有立刻闪开。
苍向后仰,推了哲一把,力度不大,但足以让哲感觉到。
哲这才向后移开,与苍匆匆对视一眼后,他看向地面无所谓的地方,表情不太自在,更细致来看,有点被嫌弃的失落。
“对不起啊,唐突了。”哲轻咳了一声,收拾尴尬的气氛,语气变得公务起来,“我和你假装约会那么多次,绵都不肯放弃你,我想,是该给他看点硬货了。”
苍顿了顿,木然点头,语气也很有公务性,“我明白。理解。辛苦你了。”
哲唇一牵,笑得散漫起来,“辛苦什么啊。两百万的车,我又不能白拿,总得帮人把事情办了吧。”
苍松弛下来,刚才那个吻像一个替别人接的快递,签收了,丢在一旁忘记了,反正与己无关。
他寻常地转身走进了客厅,把外套脱下,搭在沙发一角,顺势坐进了沙发里。之后摆出了一个舒服的仰靠姿势,目光变疲倦。
“是啊。希望这一幕能让绵到此为止。等绵回到峦身边,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哲目光四下乱看了一遭,看上去坐立难安,他来到沙发旁,试探地问:“为什么要说都结束了,不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吗?”
苍斜视着哲,眼神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你想这么说也可以。金卡计划彻底完结了,科被消除记忆送进了贵族胶囊。你们这些因金卡计划招编的心理医生也自由了。不过,谨言慎行。你懂的。我不希望我下一个要消除记忆的人,是你。”
哲脸上心事重重,他坐到沙发拐角上,眼神泛出一丝期待:“那你呢?”
苍垂下眉眼,端起茶几上的水小饮了一口,“帮峦照看绵,直到他回来,这是我为峦做的最后一件事。金卡计划结束,峦也不需要我这个随叫随到的仆人了,我应该会回机构,留在那里。那里的实验室比较适合我。”
哲眼底忽地闪出些细碎的光,他假装想起什么,站起身走到了厨房,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打趣:“看来,我以后要想再见你一面,只能等消除记忆那天了。”
说完,哲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咔地一声打开,冰凉地灌进肚里。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哲喝完了这一罐,苍才幽幽开了口。
“这些年,你帮了我许多次,真的很谢谢你。我离开以后,这房子你拿去吧。”
哲看着冰箱笑出了声,“这一晚上,豪车,别墅,我觉得我后半生可以躺平了。”
苍又喝了一口水,看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一点杯底发呆,像在酝酿着什么话,可酝酿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一个字:“嗯。”
哲仰了下头,看了一会天花板,从冰箱里又拿出几罐啤酒,抱着走出厨房,“困了,我睡哪屋?”
困了还要喝这么多酒?苍眼神带着疑问看向哲,但哲一脸睡前就该喝点酒的样子,谁问才傻。
苍便不追问,答:“你睡主屋吧,那间屋没人睡过,柜子里有干净的铺盖,自己准备一下。”
“你是真不把我当客人啊。”哲抱怨一句,准备上楼,突然又好奇,“怎么你们俩都不睡主屋呢?那屋子不会闹鬼吧?”
苍被逗笑,“那屋是双人床,我睡不惯。至于绵,他说床太大了,收拾起来麻烦。”
“嗤——两个怪咖。”哲翻了下眼,哒哒哒地上了楼梯,一罐啤酒不小心掉了一次。
苍想起哲抱的一堆啤酒,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别喝吐,我也不喜欢收拾。”
“放心吧。”声音已经在楼上,跟着传来了关门声。
屋子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听得见钟表的嘀哒声。
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半,苍关了灯,却没有睡意。
他依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明明思绪放空,了无牵挂,但就是睁着眼越来越清醒,心空荡荡地悬着,没着没落地不舒服。
无意识中,他用手指涂抹起自己的嘴唇,涂抹几次后,意识回体,惊觉自己好无聊。
他觉得他也需要来点酒精催眠一下。走到厨房,却发现冰箱里的啤酒被哲搬空了。他无奈叹口气。
这时有一道光从他视野里划过,像是有车开了过来,原来这么晚,还有一样没睡的人。
苍猜测应该是附近的邻居,但那车却停在了他的院门口,停了好一会儿。
苍纳闷起来,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容易对任何一点响动浮想联翩,难道有贼?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锁监控。夜视功能下看不太清,但因为熟悉,苍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峦和绵居然还没有走。而且还又找来了一个人。
苍更纳闷了,这两人大半夜还不回去,还要干什么?
就见峦和来人说了些什么,那人掏出笔记本,用两个行李箱当桌子,开机忙活起来。
苍再看绵,发现绵的眼睛一直盯在密码锁上,他突然一个灵光想到了,是要破译密码。
苍听哲聊过,为什么峦能给绵送一下午的外卖,他清楚,峦手底下找得到破译门锁密码的黑客。
“真是不死不休,绵到底想看到多少硬货才能放过我?”苍几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声,与此同时,他猜出绵想悄悄进屋查看什么。
绵没有被一个吻胡弄住,何况那个被动的吻谈不上热烈。
苍有点懊恼,如果当时是他主动吻哲,再吻得勾魂摄魄一点,是不是就能让绵跟峦走了。
但是现在他只能想想,发发牢骚,无用功。
原地郁闷了一会儿,苍见屋外几人干得热火朝天,他咬了咬唇,看向楼上。
苍来到主屋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哲,睡了吗?”多此一问,没睡才奇怪。
果然屋里没有动静。
苍试了一下门把手,门没有锁。他轻悄悄地走了进去,一股酒气浓烈地袭了过来。
借着手机屏的亮光,苍看到哲喝光了那几罐啤酒,现在正趴在床上,看上去睡得很沉,睡相嘛——
苍把眸光移开了,也不是睡相好不好,而是哲没有穿那身浴袍,甚至好像什么都没有穿。
屋里很暖,他身上只搭了一条薄被,也不为保暖,就帮他挡了一下不方便的部位。
苍稍有迟疑,倒也谈不上多惊慌震憾,他一个做手术无数的人,眼前不过就是一具躯体,顶多是好看了一些,吸引人了一些……
苍随手又抚了一下嘴唇,抚到的瞬间一个触电把手又放下。赶紧轻咳一声,调理了一下有些跑偏的思绪。
他叫了一声“哲”,哲没有反应。他上前推了推哲,哲软绵绵地嗯了一声,蠕动了一下还是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