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倒吸一口气,想到刚才绵哭得稀里哗啦,那么像在送人“走”,感情还真是送人“走”。
十之八九,绵就是看到了这条消息才哭的。
但是苍有癌症?还晚期?不可能。
这一点峦笃定。苍的芯片也才拆除一年多,一年多前,芯片都没查出苍有疾病,怎么可能一年的时间就癌症晚期?
峦在屋里踱了两圈,猜出苍这是打算回机构,再也不出来了。
他想,把真相告诉绵,应该能让绵好受一些。于是赶紧跑到了厨房。
在厨房门口,峦看到绵正看着手机失神,可怜巴巴的模样,一看就是在刷苍的消息,又刷到想哭。
“绵——”峦上前一步。
绵一个警醒,把手机藏到了身后,转过身极不自在地笑着问,“你,你过来了,是不是等着急了?”
峦见绵还在努力掩饰,不禁疼惜地捧起绵的肩,“绵,你听我说,苍不会死的。他只是要去一个地方,静一静,专心地做研究。如果,如果你以后还想见他,或许——”或许我可以帮忙。
峦没有把话说全,若有所思,因为父亲愿不愿意答应他的要求,他也不敢肯定了。
如今,他已经不是高级实验体,父亲也好,机构也好,都不会再由着他为所欲为。所以这个承诺他不敢许。
说了一半的话,让气氛有些尴尬,峦过意不去,正想用些别的话搪塞过去,绵却先开了口。
“我知道啊。苍应该是要回机构嘛。”
峦惊得瞳孔一震,“你知道机构?”
绵自然而然地点点头,“知道啊。苍说过的。”
峦回忆了一下,也对。
昨晚苍说起拿绵做实验体的事,就提到了机构,提到了贵族,绵当时听了都没任何惊愕反应,显然苍早就和绵说过这些,甚至可能早就和绵说过,等绵一走,自己就回机构的事。
峦想到自己这么晚才反应过来这点,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方才那郑重其事宽慰绵的样子,更不好意思。
他松开绵,眸光四下乱扫,“原来你早知道。那干嘛还看着那些消息失魂落魄的?”
绵眼珠转了转,反应过来了,他也垂下头不好意思起来,“你是说刚才啊。我——不是在看苍的消息。”
“那你在看什么?”
绵偷瞄峦一眼,嘴抿得有点羞于启齿,支吾了半天才说:“我是在搜,煮粥的时候水加少了,还能有什么补救方法没有。”
峦:“……”好开心是怎么回事。
峦一个没忍住,朗朗笑出数声,笑得挺没心没肺的。
在绵听来有点瞧不起人了,他皱起眉,“你干嘛乐成这样啊?我不过就是煮坏了一锅粥嘛。”
峦也深知笑得不妥,他努力收敛了一些,打开电饭锅,就看到一锅介于粥和饭之间的大米产物,“原来你不会煮粥啊。”
原来你也没给苍煮过粥,所以这是你的“首秀”?我排名第一?
峦又笑了,完全停不下来,笑声在小小的厨房里回荡来回荡去。
绵已经听出嘲讽了。他发起脾气,“我就不该给你煮粥,等你醒了自己点外卖。”
说完,绵怒冲冲推了峦一把走了出去。
峦这才把笑收住,他看出绵情绪很烦躁,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着。
峦思忖了一下,想人家用心给他煮了粥,他没感激没感动的,反而嘲笑个不停,怎么说也该道个歉。
怎么道歉好呢?峦的目光落在了那锅半成粥上。
他又打开冰箱看了看存货,跟着撸起袖子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他先舀出一些半成粥,放在砂锅里继续加水炖煮。同时,将香菇切碎,和肉沫一起炒熟。放入砂锅加调味料一起煮。煮出香味时,再洒一些青笋丁进去。半成粥看上去美味极了。
峦盛出两碗放到餐桌上,这时的绵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手机还亮着,明显是疲惫不支打起了瞌睡。
峦走过去想让绵吃些东西再睡,他坐上沙发,先拿过绵的手机。
发现手机屏上显示的是他们天起的游戏,养了一群小妖精,带游戏数值显示的,应该是内测版。
这倒让峦意外了,难道绵这么快就急着靠工作来缓解失恋?真是理性呢。
峦服气地失了下神,这时突然画面弹出一个弹框,提示有消息,不是系统消息提示,是这款游戏内部收到了消息。
峦惊讶,记得追爱是款单机游戏,没有社交功能,这款追爱的高仿居然有了社交。加上他头一次偷看别人手机,本就心虚。这一条意外的消息让峦紧张地抖了一下。
这一抖,把浅浅打盹儿的绵惊了起来。绵一把夺回手机,“你要干嘛?”
峦一脸久经沙场的淡定,“刚才见你抱着手机哭,想看看谁在惹你不开心。”
绵举起手机,在确定峦看不到手机屏的情况下,操作了几下。然后头一歪,目光跃过手机落在了峦脸上,“就你,只有你,总惹我不开心。”
这句话明明是在发脾气,但绵用了点夹子音,听上去更像小孩对大叔发脾气。
峦忍俊不禁,浅笑,“好了,来喝点粥吧,你煮的。”
说完,峦拉着绵坐到了餐桌上。
绵扫了一眼桌上已经“面目全非”的粥,没看出惊喜,似乎在峦开始忙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这个成品。
不过一勺喝下去,还是露出了满足感,跟着一勺又一勺,虽然什么都没说,情绪肉眼可见地舒缓了好多。
峦一边喝一边偷看绵,把绵的神情变化全收眼底。
直到感觉绵是一个可以沟通的状态,他才试探地开口,“苍回机构之前,你还想不想见见他?”
绵果断摇头,“没什么好见的。他就是颗无缝的蛋,多少苍蝇盯都没有用。”
峦眨了几下眼,没想到绵会这么说,把自己说成苍蝇,一般人开不了这个口。
本来,峦想着要不要就此打趣一下,再跟绵斗几句嘴,可是他发现绵神情又变回刚才,烦躁,看全世界不顺眼的烦躁,“苍”这个名字像点了雷。
峦收了声,默默地喝起粥,有一种不太想撞枪口的感觉,可怎么会是这种感觉呢?
峦静下心回忆了一下,发现绵的情绪跳跃相当快。
如果说昨晚的绵是伤心的,伤心到恨不得马上移情别恋,那今天的绵就是愤怒的,愤怒到说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
这两种状态都是失恋后会有的状态,但绵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状态更迭,峦有些吃惊。
那接下来该哪一个状态了?
峦心里搜索了一下自己以前看过的失恋阶段理论,接下来应该是试图挽回,挽回不成变绝望,在绝望的阶段没有寻死,活过来就算是成功渡劫了。
这时,两人放在桌上的手机一前一后地传出提示音,都发来一条热点新闻推送。
标题:身患癌症是假,为爱轻生是真,全网挖掘天才博士的未成年男友。
峦扫到标题,知道又是苍的事,不知该不该打开,小心地看向绵。
绵倒淡定得很,直接点了上去。屋子里顿时响起亢奋又激动的演讲声,这一条居然是网红主播的自媒体视频。
【别再乱猜啦!苍博士诊所的同事已经证实,苍博士并没有身患癌症。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天才博士有了轻生离世的念头呢?我们不得不回顾近两年来苍博士的所有新闻。曾经没有得到证实的恋爱传闻,只怕不是空穴来风。我相信大家此刻都和我一样好奇,这个传闻中的未成年男友,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不是他与苍博士的爱恨纠缠,导致了这一切呢?】
峦听着主播的声音,动作峦迟钝。在他的凝视中,绵却吃得很从容,好像什么天才博士,什么绯闻男友,都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主播的演讲还在继续,声音高了八度。
【现在网友们都很激动,虽然天才博士心有所属让人不免伤感,但看到苍博士为情所困又难受得抓耳挠腮。我跟大家的想法一样,找出这个不懂事的小男友,给他们按头结婚。总之这对CP给我锁死,钥匙我吞!】
峦小喝了一口粥,难以下咽。他很少看网红小视频,声音刺得他耳膜疼,甚至好像刺激到了声带。
反观绵,倒是听得很下饭,一口接一口,一碗粥要见底。
峦斟酌了一下,发现这是个挽回苍的好时机。而且,如果说苍只能先婚后爱的话,这也是个全网逼婚的好时机。绵会不会看到了这个时机,所以才这么淡定呢?
想到这里,峦心口被利刺戳了一下,不过还是维持住了体面。
他漫不经心地闲聊,“这时候,如果你和苍同框被网友拍到,苍可能真得和你结婚收场。”
绵动作一滞,抬眸,目光相当不友善,片刻后,他勺子往碗中一丢,“你嫌弃我!”
峦:“……我没有。”
“那你巴不得我和苍结婚。”
峦:“……”真是伤脑筋,总觉得绵不按常理出牌。
反应慢了好几拍后,峦诚心诚意地解释:“我看你早上哭得那么伤心,觉得你对苍还不甘心,所以我想,如果你还想再搏一次,我愿意继续等。总之,我不想你有遗憾。”
绵看着峦,接收到了峦眼里的诚意,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再开口时,烦躁感终于没有了。声音变得很委屈,还软绵绵的,“甘不甘心也只能这样了,能做的都做了。”
说完,绵端起碗把自己那碗粥喝得精光,放下碗还没解馋,“还有吗?还想要。”
峦:“呃——”
显然没了,绵听懂了。不等峦想出个好一些的说法,绵直接就拿过了峦还剩的半碗粥,一点也不嫌弃地喝了起来,没几大口又喝光了。
之后,他摸了摸暖融融的肚子,改了话题:“我请了一周的假,明天你身体怎么样?我想出去玩。”
峦木讷地点了点头,凭经验判断绵这是跳过了挽回与绝望阶段,直接到了失恋的终极阶段,可以重启了,这个速度真让峦接受无能。
难道我真老了吗?峦干笑着打趣:“现在你们年轻人失恋,都这样吗?”
绵看着峦,被鄙视的无语状。
半晌后,他见峦还挺固执地等他回答,噗呲笑了出来,“那怎么可能都这样?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有福气,有大叔这么好的备胎啊。”
说完,绵极其自然地收拾了两人的碗勺,到厨房把该洗的洗了,该擦的擦了。一系列动作极其熟稔,让峦有一时错觉。
错觉时间倒转,回到了两人最初合租时的状态,不,是热恋时的状态,是峦想要求婚时的状态。
峦的目光下意识移动,移到了电视柜的一个抽屉上,那里放着一枚求婚戒指,曾经戴到绵手上,但迫于无奈又取回来的求婚戒指。
第二天,峦带绵去了一个大型shopping mall。
绵打了几小时的电玩,打到手指酸麻,然后又开始吃,吃到味蕾无感。
接着他买东西,也不买什么特别贵的,手机壳啊,钥匙扣啊,手伴啊,都是些一眼看上去很可爱,能让人会心一笑的东西。
这些东西于绵来说,好像提升心情值的小道具,每买一个心情就好了一点,等到绵手里零零散散拎了一堆小袋子,他的微笑面具就没摘下来过,失恋的伤在他身上已经荡然无存。
峦一边佩服着绵的疗伤速度,一边怀疑绵对苍情感的含金量,那个口口声声放不下的人,怎么被一堆小可爱就替代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两人来到地下车库。
峦在前面一身商务地走,绵就在后面一身散漫地跟。
绵低着头,眼睛里全是自己的战利品,如数家珍,连路都不看。
没留神,峦突然止步,绵一头撞上去,撞落几个小袋子。
绵也不生气,被战利品充起的心情值极高。他笑嘻嘻地蹲在地上,把他小可爱都认真捡起来。
峦没帮忙,只站在一旁宠溺地看着,等绵站起身,他耐人寻味地说:“手这么松,一会儿怎么抓得牢礼物啊?”
绵反应了几秒,忽地眸光亮起,“还有活动吗?我以为要回家啦。”
峦笑笑,不语,示意绵上车。绵迫不及待地跑跳起来。
两个人离开这家shopping mall,来到了附近的一处步行街。
街两旁是各种玩具店,装潢不算高档突显别致创意,看上去是学生党喜欢的地方,而且还是偏低龄的学生党。
因为是周二,学生党们大多都在苦读中,街上只零零星星有几对童心未泯的情侣在闲逛着。
绵看了看,多少有点被玩弄的感觉,“大叔,我也没那么小啊?干嘛带我来这儿?”
峦继续往前走了走,才幽幽地说:“因为适合你啊。”
说着,峦向前抬了抬下颌,示意绵往前看。
绵顺着峦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娱乐项目,还没看明白是什么娱乐项目,先看清几个大字:只限未成年。
绵扁了下嘴,明白了峦说“适合他”是什么意思了,“我离成年不剩一年了好吗?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嘴上这么说,见峦步子不停,绵还是跟了过来。走近以后才看到,这是一个真人娃娃机。
简言之,就是把人当夹子,从高高的地方放下来,然后在有限时间里,抓礼物池里的礼物,能抓多少抓多少。
绵向礼物池看了一眼,全是充满气的薯片袋子,立刻表情嫌弃,“你想吃薯片,我们直接去超市买啊。”
峦动了下唇,还没说话,一旁的工作人员就激动地过来了,“亲,不是的。薯片底下埋着礼物盒,里面的礼物可有好的呢!”
绵还是很嫌弃的样子,“能有什么礼物啊?”
工作人员笑得很神秘,“这个具体我不能说,玩的就是盲盒体验。”
绵看了看高高的支架,想象了一下:他要被绑在上面,然后慢慢被扔进“垃圾”堆里,接着,他要像只土拨鼠一样,在有限的时间里疯狂挖出垃圾埋着的盒子。
这画面……美到他不敢看。
“你在玩我吧。”这几个字绵没说,但写在了脸上,他看向峦,希望峦放弃这个念头。
可峦笑得很期待感,似乎看不到土拨鼠那一幕,他的心会碎。
绵暗中咬了咬牙,看看四周人也不多,再想想今天峦拖着病体陪吃陪玩一整天,还给他买了一堆小可爱,罢了,小小回馈一下吧。
绵脱下自己的外套,活动了一下筋骨,“行,成全你。挖个礼物出来送给你,礼尚往来嘛。”
说完,绵生无可恋地由着工作人员把他吊了起来,然后更加想死地听到这项游戏的背景音乐,是一首童音儿歌: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
街上人是不多,但儿歌声一响起,大多都吸引了过来。尤其听着这么稚嫩的儿歌,看着一个身材完全不稚嫩的帅哥在挖呀挖呀挖,也太招乐了。
绵觉得脸已丢光,也不差最后一哆嗦,他豁出去了,刚一碰到薯片袋子,就开始疯狂地挖。
围观人见状,更加激动,喊起了加油。
在一片欢呼声中,绵真的在五秒内挖到了一个一尺立方的大礼物盒,抱着升了起来。
绵怀疑是个大毛绒玩具,想峦这一身精英商务的样子,抱着个毛绒玩具也挺搞笑。
于是一出来就饶有兴趣的嚷嚷,“快拆开看看。”
工作人员笑着很配合,拆开盒子,发现里面依然是个盒子。
绵意外又失望,“喂,我能告你们欺诈啊。”
工作人员礼节性地笑笑,继续给他拆盒子,拆了以后,还是盒子。
周围人都看不下去了,“你们这活动不是耍人吧。”
“就是,看着那么大个盒子,还以为什么好东西,结果玩这手?”
“太不地道了。”
一帮人七嘴八舌,但都没走,还是想看看,商家到底能无耻到哪一步。就看工作人员拆了一个又一个,直拆到能放到掌心里的一个小盒子。众人的耐心快耗光了。
这时,工作人员将那盒子递给绵,“这一个盒子要不要自己拆?”
绵接过这个小盒子,感觉到里面是有重量的,肯定不是空的。但见工作人员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意,总觉得有诈。
“这个拆开要还是个盒子,我拆了你们设备。”绵先放了句狠话,工作人员没说话,笑得僵了几分。
绵预感不妙,火速将盒子拆开,果然还是个盒子。
但他神情变了,却不是愤怒。周围人的神情也变了,发出惊讶的呼声,此盒子非彼盒子,谁看到这个盒子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是戒指盒。
绵看了峦一眼,峦依然笑得从容,看不出破绽。
在周围人急切地央求声中,绵打开了那个戒指盒。
和他预想的一样,是一枚求婚戒指,是真的求婚戒指。
大家顿时明白了些什么,都欢呼起来,没想到这么个寻寻常常的日子,还能吃到瓜。
他们将峦推到了绵的面前,开始起哄。
峦伸出一根手指,摆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大家给他些时间。大家很配合,立刻息了声。
峦看着绵,声音温和几乎呵护,“绵,这枚戒指不代表求婚,因为我怕我还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想用它表达我会一直等你的决心。你收了,也仅仅表示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所以现在,这个礼物你是要把它给我,还是自己留着,都听你的。”
绵垂眉看着那枚戒指,这情境他猝不及防。他真没准备好。他想开玩笑地糊弄过去,说一句“我还未成年呢”之类,但他说不出口,眼底开始潮湿。
这枚戒指太多灾多难了,在七夕的天桥上失落过,在致命的车祸中幸存过,在生日的天台上破碎过,在生离死别的句点处遗失过。
那些起起伏伏的过往,他记得,他祝子绵通通都记得。
峦的话让吃瓜群众有些失望,情绪开始回落。
他们觉得,求婚的人卑微到连求婚都不敢提,只要一个备胎的机会。
话都到这程度了,眼前这小男生要是再不给个面子,那还留着过年吗?
于是大家都用一种没什么期待的目光看向祝子绵。
祝子绵眼波晶莹,反射着一片灯光闪烁。但他嘴角翘着,笑得很真实,很纯粹,没有一点点敷衍。
他仰了仰头,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用任性的口吻说:“不算求婚,你让我回应什么啊?你敢求婚,我再回应。”
周围人一听,热情又高涨起来,兴奋地打起口哨。
峦向四周扫视一圈,会心地笑了笑。接着,他从绵手里拿回戒指,在众人的鼓励声中,慢慢屈下单膝跪了下来。
一旁的工作人员,知趣地放起了煽情的音乐,把氛围拉满。
峦把戒指举给绵,声音中隐隐含着啜泣的杂音,“绵,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这还是峦头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求婚,祝子绵也没想到,他眼泪一下冲破防线,哭到咽喉失控,完全说不出话。
只能说,求婚时的这一跪,带着若干年根深蒂固的仪式感,有毒。
祝子绵甚至不忍峦再等,直接将左手伸了过去,做出等戒指戴上的手势。
音乐,欢呼,眼泪,峦也被烘托到极致的情境触动,眼前不再清晰。
他接过绵的手,靠抚摸将戒指戴到了绵的无名指上。
戴好后,他用力攥住绵的手,狠狠在绵的手背上印了个吻,好像恨不得将戒指与绵牢牢镶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祝子绵顺势将峦拉了起来,与峦紧紧抱在了一起,恋爱的诱人气息撩拨了整条街。
四周夜色浓浓,风寒露重,唯这一处春意荣荣,语短情长。
两个人一直抱着,抱到彼此都不哭了,能说话了,才手挽手冲出人群,一路小跑地跑出这条步行街,给众人留下了急着干柴烈火的背影。
事实上,祝子绵也真不矜持。
一回家,趁峦沐浴的时候,他很主人地把自己两大箱行李收拾进峦的衣橱里,摆出明晃晃在一起的样子,真正做到了新旧恋情无缝衔接。
等他沐浴后,他穿着睡衣自然而然地来到峦的房间里晃。明明有吹风机不用,拿着浴巾让峦帮他擦一擦头发。
这一个又一个举动,全是暗示,峦觉得今晚他不干点“献身”的事,能把这小金主气哭。
但是——
峦心里扑通扑通跳,他也不是不想,只是身体不在状态。
高烧退了没多久,他就外出跑了一天,病情出现反复,沐浴出来就感觉腿脚虚浮,头有些晕。
实话实说吗?绵会不会觉得他身体太弱。硬撑着干吗?绵一样会发现他身体不行。好像怎么做都是死局。
峦因此动作有些麻木,擦拭的动作像个机器人。
就这么擦了一会儿,祝子绵突然向前一躬身,躲开峦的手,回头笑得好整以暇,“大叔,累了?”
“没有!”峦下意识脱口而出。
祝子绵抿唇笑笑,没说什么,拿起浴巾走出房间,没一会儿又回来,拿着感冒药和温水。
峦面露不悦,“我没事了,不用吃药。”
祝子绵摸了一下峦的额头,“嗯,是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低烧,37度5左右吧。再好好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峦佩服地看着绵,心想这应该是苍的功劳,把绵变成了行走的温度计。
不知为何,想到苍在绵的生活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峦还是忍不住酸了一下,不服输一般嘀咕:“我身体没那么弱,只是还需要时间调理。等我调理好了——”
噗呲——
祝子绵乐了,“你在紧张什么?怕我嫌弃你啊?”
峦眉眼低垂,脑子里翻腾了一堆的话,哪句都觉得不妥,最后实打实地“嗯”了一声。
祝子绵笑着让峦把药吃了,然后扶峦躺下。
他倚靠着床头,坐在旁边,顺手捏着峦的耳垂玩,“你瞎想什么呢?难道我答应你求婚,就是为了和你干那事儿啊。”
峦昂着头,迎着绵调皮的眼眸,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美好得像在做梦,这让他有些患得患失,怕绵答应他求婚只是一时冲动。
他故作玩笑地问:“这个时候向你求婚,还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是不是挺不厚道的?你不会觉得我在情感绑架吧?”
祝子绵揶揄地笑起来,心说你当众求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怎么良心发现,反省起自己厚道不厚道了?
峦被绵瞧得紧张,生恐绵下一句就是“对啊对啊,害得我陪你演戏。”
而与此同时,绵右手一直在转着左手上的戒指,让峦真担心下一秒,绵就会把戒指摘下来。
但祝子绵没摘,他转了转那枚戒指,然后举起左手饶有兴趣地欣赏起来,口中反将一军,“你厚道不厚道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打算厚道,戒指既然戴到了我手上,我是不会还的。回学校我就告诉所有人,小爷十八岁成年礼就结婚啦。一个个地快给我攒红包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收回手,目光变挑衅,直接逼向峦,“到时候,我要是没结成婚,你的斩神就别想要了。”
峦“害怕”地眨眨眼,觉得情节走向不对劲啊。明明是我求婚,怎么变成我被逼婚了?
但都无所谓,婚就对了。
绵的话让峦心安了许多,他笑了,“好,斩神就是我给你的聘礼,全凭你处置。”
祝子绵乐得七扭八歪,“怎么听上去,不是斩神收购了天起,倒是我天起把斩神给收了。”
峦握住祝子绵的手,紧紧十指相扣,笑得像破冰的暖暖日光,幸福四溢,“谁收了谁都好,重要的是,它们在一起了。”
第二天,祝子绵就跟着峦来欣赏他的聘礼了。
斩神的员工提前收到消息,对于绵的出现,都维持着寻常的礼貌与寒暄,没像看诈尸一样。
听助理说,绵当初那场车祸没死,只是失了忆,所以消失了这么久。
这故事狗血,但是大家信。
没过一会儿,峦就开始忙了起来,这是他本周第一天来公司,堆了一堆要看的文件。
祝子绵不打扰,开始自己慢悠悠地闲逛,若有意若无意地,就逛到了《追爱模拟器》项目组。
楠先看到了绵,腾一下站起,眼圈立刻红了,“绵——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就向绵扑过来,想狠狠抱一下。
祝子绵还在想怎么反应合适,滔眼急手快,抓小鸡一样,拎着楠的衣领把楠拎了回去。
“干什么,干什么?”滔满口教训,“人家现在又不认识你。你这一见面往上扑,别吓着人家孩子。是吧,小绵同学。”
说到最后,滔调侃的目光落在了绵身上。
祝子绵干巴巴地牵了下唇,想滔这小子真是识实务啊。以前叫绵经理,现在成小绵同学了,还这么不正不经的。
不劳祝子绵发作,楠先给滔一拳,“瞎叫什么!绵失忆了也是董事长的人,迟早是咱俩的老板。”
滔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迟早也有迟有早啊。那他现在就是个未成年,我不叫他同学叫他什么?难道叫他小屁孩儿啊?”
楠紧张地看了绵一眼,虽然看不出绵的喜怒,但是已经追着滔打了起来,“你这张嘴,迟早把你害死。不如先让我给废了,省得连累我。”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追逐起来,祝子绵眼波跟了一会儿,不自禁地笑出声,“你俩相处得还挺好的。”
“好什么好!”楠停下来,扶了扶眼镜,“要不是他技术好,谁愿意跟他。”
话落,屋子里突然静得很微妙,祝子绵似笑非笑,滔似哭非哭。
楠眼珠转了转,猛地醒悟什么,忙摆起手:“那个那个,我是说他的编程技术好。我才愿意跟他合作,你,你别误会。”
祝子绵抿唇乐了出来,滔白了楠一眼,“你要是不解释这一句,他个小屁孩儿哪儿听得懂啊。你这一解释,污染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