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一定要来这里取药吗?随便约个地方,让苍把药送来不行吗?”祝子绵等了一会儿,终于委屈巴巴地问了出来,恨不得峦吐出一个“好”字,他就脚底抹油,跑到没影。
峦看出绵的害怕,握住绵的手紧了紧,扶着他的肩安抚,“这不过就是个实验室,跟医院差不多,你怕什么?”
祝子绵露出哭唧唧的模样,心说这和医院可差远了好吗?
峦把绵这没说出口的心思全看了出来,他笑着把绵搂怀里,“好了,习惯就好。”
祝子绵顺从地躲进峦怀里,不去看周遭的物事,可还是费解,“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取药呢?”
峦的手指在绵的后背轻轻点了几下,犹豫着长嗯了一声,终于说了实话。
“苍这里可以启动最高级别的DNA数据库,查一下你的DNA,就可以找回你的身份了。”
祝子绵一个机灵,从峦怀里跳出来,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查我的DNA,然后在DNA数据库里找回我的身份?”
峦点点头,“对啊。”
祝子绵慌了,最高级别的DNA库,有多高的级别,包括贵族吗?
但这不是重点,不管包不包括,他的DNA都不能查,一查就是一个雷啊。
“峦,不是,给我一个身份一定要通过找回吗?凭你的家势,就不能办个假证给我用用吗?”
峦笑着把他拉回怀里,继续安抚,“好啦,别紧张,放心吧。不管你以前犯过什么罪,哪怕杀人放火,我都帮你摆平,好不好?”
这不是重点啊!祝子绵眉头拧起,知道峦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后悔极了,觉得还不如昨晚和峦把话说清楚,但也许此时还有机会。
祝子绵拉起峦,语气恳求:“峦,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峦见绵的慌恐不是假的,但却无法共情,想不出绵到底在怕什么,他犹豫着正要再劝,突然听见苍快步走来。
祝子绵也顺着脚步声看了过去,刚看清苍一身白色工作装近在眼前,就感觉头上一疼,苍已经出其不意地揪下他两根头发。
“验个DNA而已,都不用你的人,你怕什么呢?”苍说着,将揪下的头发收到一个透明袋子。接着打开了一扇门,继续招呼:“你们先在这屋坐会儿,我去处理一下,会尽快的。”
峦与苍通过眼神和点头,快速交流了一下,苍便离开,峦便领着绵走进了那间办公室。
祝子绵窒息感更重了。
他觉得这间办公室里,除了办公桌还算正常,其它都是他受不了的东西。
且不说那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瓶样本,墙上的装饰都不让人安生。
整墙的研究课题海报上画着类似DNA,染色体那类东西,写着什么活体DNA基因重组,把他眼睛刺得慌,研究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扭过头,还能看到两个透明养殖箱,一个箱子里的几只小白鼠还在活蹦乱跳,另一个箱子里,两只小白鼠看似已经奄奄一息。
祝子绵如芒在背,他不得不佩服,峦居然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淡定自如。
看出绵的不安,峦走上来从背后抱住绵,“坐一会儿吧,估计得花些时间。”
祝子绵坐不住,他转过身紧紧抱住峦,真相透明在即,他脑子很乱,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把他的秘密说出来好,还是不说出来好。
犹豫再三,他还是想先逃离这间屋子,“峦,我们出去等好不好,我不喜欢这里。”
峦缓缓推开绵,与绵四目相对,眼底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感,“你不喜欢实验室。”
祝子绵愣了一下,感觉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喜欢实验室啊?”
峦眼神逃开,泄露出一点惴惴的气息,他揉揉鼻尖掩饰了一下,又恢复自如,“好啊,我们出去等。”
峦领着绵来到楼下的小花园里,和绵闲聊了些苍的工作。
虽然苍有诊所,诊所也拿苍当招牌,但苍其实并不像其它医生真正出诊。
他之所以那么有名,是因为他攻克了几种遗传疾病的断遗传基因修改技术。
那段时间,苍上电视,做访谈,人长得帅,气质又很精英,所以一下子炒得人尽皆知,不少人像追星一样追他的各种消息。
但苍的生活真的很简单,似乎就喜欢研究他的课题,再无其它。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祝子绵靠着峦的肩,听峦淡淡地讲着苍,听得直撇嘴。
“怎么真有人,所有的爱好就是工作吗?那他生活的乐趣从哪里来啊?”
峦耸了一下肩,“不知道,可能对他来说,一次又一次的实验就是乐趣吧。就像赌徒一次又一次地下注,等结果的那种刺激。”
祝子绵麻木了许久的神经,被“等结果”三个字触动了,他不得不又想回自己的处境。
心再度慌起来,他握住峦的手,话峰急转:“峦,我们也在等结果啊。”
峦感觉到绵的手凉得像冰一样,赶紧用力握了握,“绵,你别怕。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我们婚事都不会变的。”
祝子绵直起身,向峦幽幽看去,飘忽的眼神慢慢凝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峦,我想,我还是提前告诉你比较好,关于我的秘密。”
峦愣了一下,却没有激动,在他看来,绵此刻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于是笑着打趣,“哦?不需要我用秘密来换了?”
祝子绵摇头,郑重地喃:“其实我,我以前,生活在一个——”
“峦!”
祝子绵的话突然被苍一声呼唤打断,两人下意识向苍看了过去。峦已经迫不及待站了起来。
苍却笑得很闲适,不像被什么悚人的事惊到的样子。
他把手上的一张单子递到峦手里,抱起双臂庆幸道:“还好你带着人到我这里来验DNA,不然出大事了。”
祝子绵心一提,像木偶一样缓缓站起,不敢去猜苍口中的大事。
就听苍继续说:“他原名叫枫,在身份系统里已注册死亡。但实际上,是被院里征用做人体实验了。至于他是怎么在实验中途逃出去的。那可查不到,估计相关负责人把这件事压下去了,不想担责任。”
峦看着化验单,脸上难掩惊喜,“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们院也会出这种纰漏。”
苍无奈地摊了下手,“百密一疏吧。现在就请你峦少爷高抬贵手喽。”
峦心情已是极好,挥着单子玩笑着问:“怎么抬啊?”
苍一脸“你明知故问”的样子,倦倦地答:“在身份ID录入部门找个背锅的,就说手滑了,死亡信息录入有误,给他恢复了就好。顺便,你还可以把他的名字改成绵。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峦假装沉思地点点头,“也对,还好让你先发现了。不然我如果带他直接去补身份ID,查出这事儿再一路细查,你们院里少不了一通鸡飞狗跳了。”
苍笑着把两手揣进兜里,微微鞠了一躬,“是是是,我替院里谢过峦少爷了。”
峦戏闹地给了苍一拳,两人都轻松畅快地笑了起来。
独独祝子绵站在一旁,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答,听得脑子嗡嗡嗡地响。
这都是什么、什么、跟什么啊?
等峦与苍玩笑够了,峦才回过头,见绵一脸惊呆的模样,有瞬间的纳闷,不过很快就自以为想明白了。
他把化验单交到绵手里,然后搂了搂绵的肩,“放心吧。我不会再让院里抓你去做实验了。”
祝子绵看着单子上枫的信息,还在云里雾里,耳边模模糊糊地听峦向苍问药的事情,然后两人又玩笑了好一阵。
忽地,峦拍了一下他的肩,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走吧。”峦兴奋地说。
“哦——”祝子绵麻木地应了一声。
顺从地由峦搂着转了个方向。
他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看了苍一眼,苍向他礼貌地挥了挥手,脸上毫无异样。
但恰恰是这毫无异样,让他感觉十分异样。
他魂不守舍地由峦推拉上车,双目呆滞地看着车窗外,其实什么都没有在看。
等他意识回体,发现窗外的景致不对时,已越来越荒凉。
“峦,我们不是回家吗?这是哪儿?”
峦停了车,笑出几分邪魅,“我们相识的地方。”
“啊?”祝子绵再向四周看了看,路两边除了各种植物,什么都看不到。
“你带我来这——”祝子绵一边说一边将视线收回车里,这才看到峦已经将一管药剂注入到芯片附近的位置。
他的话立即卡了壳,瞬间反应过来了这是什么药。身体不由地向车门处靠了靠,“不是吧,峦,在这里吗?”
第153章 承诺,谁也不许耍赖
祝子绵乱糟糟的思绪一下子清晰。只是清晰得很离谱,就好像一锅汤正熬得水深火热,突然脑子一百八十度一转,掀了汤端起了一杯咖啡品了起来。
他看着峦已解开的衬衫下,肌肤线条若隐若现,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除了身体的躁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但是又看了看周遭这露天的环境,还是不太好意思,他没想过玩这么野。
他锁住自己的衣领,“峦,在这里,不好吧。”
峦笑得有些挑衅,“不好吗?是谁说要做那条吃定我的毒蛇,猎物上门了,毒蛇怕了?”
“我——我——”祝子绵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
快到午时,阳光越来越浓烈,耀眼地洒进车里,将两人的每一处细节都晒得明明白白。
发丝仿佛渡了金,皮肤透亮到发光,身体随着呼吸任何一下小小的起伏,都像轻盈的羽毛撩过心尖。
祝子绵垂下头,他清楚他想做什么,但是他放不开。
峦伸出手,抚摸起绵的耳后,语气轻柔得好像微风一样,“反正我用过药了,只有三小时,附近没有旅馆的,要不要,我听你的。”
祝子绵赌气地斜睨着峦:用药前为什么不问我,用完药了说什么听我的,哼,坏人!我说不要你能听吗?
但现在的问题是,在峦掌心的摩挲下,祝子绵根本说不出“不要”两个字。
他最后再扫了一眼周遭,看不到人烟,心横了下来。
豁出去想想,在奴隶领域,他峦贵公子的名声比他重要多了,真被人拍到,峦都不怕,他怕什么?
何况他们已经订婚了,又不是偷情,怕个屁啊。
祝子绵嘴一勾,松开了扣住衣领的手,顺势搭到了峦的腿上,并缓缓向上滑,语气轻佻得让人耳朵发麻,“我嘛,要不要倒是无所谓。还是问问你吧。”
说到这里,他耐人寻味地垂下眼,扫了一眼峦的变化,更轻佻地问:“要解决吗?”
峦呼吸紊乱地笑了一声,他真的爱死了绵这个性子,就像一条小蛇,你把他逼到角落无处可逃的时候,他也不会乖乖的,一定会反过身来,给你要命的一击。
峦拨拉开绵的手,顺势一个翻身扑到绵身上。
祝子绵的手也配合得刚刚好,座椅放倒,给了峦更多的空间。
日光从峦的身后照下来,峦被一圈金边修饰得似神似仙。祝子绵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峦的脸颊,感慨奴隶领域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奴隶啊。
而在峦的眼中,今日的绵也一样,像广袤沙漠里的一汪洌泉,能诱人发狂。
峦一颗颗缓慢且挑逗地解着绵的衣扣,嘴上喃喃:“今天,你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我不是帮你缓解的工具人了,只是一个喜欢你的人。而你,也不必被身体的反应束缚,可以完全遵从于你的内心,让我看看,你要怎么做。”
峦说着说着,眼里闪出激动的光,虽然两个人早已拥有过彼此,但在峦的眼里还能找到初次涉猎的那种激动。
祝子绵突然明白了,峦为什么家都来不及回,猴急地带他在野外开战。
回想第一次,他被下了药,身不由己。第二次,他身体痛苦不堪,靠峦缓解疼痛。所以,峦急切地想要看看,真实的他会怎样享受这份爱意。
祝子绵笑了,看峦小心翼翼,好像拆精贵礼物一样的动作,再看峦等他回应的那种紧张,他笑峦明明可以有一片森林任取任为,却独捧着他这枚果子患得患失。
这一刻,他所有的顾虑都不存在,所有的疑惑都不再在意。
他有新身份了,他们要结婚了,他们很快就可以天天腻在一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在这天大的喜悦中,自己还需要放不开什么呢?
祝子绵自己脱尽了衣物,像蛇一样缠上峦的身,“好啊,我让你看。”
这一次,祝子绵十分主动,好像要摸索出峦身上所有的敏感处,并给它们强弱排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主动,二人情欲浓稠时,峦莫名问出一句:“敢上我吗?”
祝子绵想也不想,立即细碎地答:“不,我愿意,做你的0,只想,做你的0。”
峦似乎也就是随口一问,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无法忍耐地长驱直入,让绵沉沦进他的节奏里。
两个人午饭都没有吃,整折腾了三个小时,又饿又累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天都快黑了。
车上有些面包牛奶,是峦晨起给绵准备的早餐,绵当时没什么胃口,现在成了两人的晚饭。
吃过后,峦精神好了些,开车往回走。
祝子绵还是蔫蔫的,也不是没吃饱的问题,是浑身还在散架中。三次还是四次,他都记不清了。只在心里暗暗地想,两人快结婚吧。隔三差五做一次有益身心,这一个多月做一次,要命。
峦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一路上说起接下来的安排,说得很是期待。不过内容大概就是些手续流程的问题。
凭苍的这张DNA化验单,可以直接去身份ID部门领取ID卡。从申请到ID卡发下来,大概要两周的时间。
可以加急,不过峦觉得没必要。
正好借这两周,各自把各自的工作安排妥当,拿到ID卡,他们就准备结婚了。
祝子绵听峦口中的工作安排,十分繁琐,远超过渡蜜月的工作量,有些纳闷,“我们结婚要放很久的假吗?”
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神飘忽了一下,“嗯,是啊。因为要去我父亲那里住一段日子。”
祝子绵点点头,觉得也合理。他猜峦的父亲住得挺远。而且峦看上去也很少回去,结婚这么大的事,回去一趟多住些日子应该的。
“那我要给你父亲准备什么见面礼吗?”祝子绵又问。
峦笑着摇摇头,“不用。你愿意和我结婚,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礼。”
“他?”祝子绵脑子灵光了一下,“不是他们吗?应该是两位父亲吧。”
这一点,祝子绵早暗中了解过。
在奴隶领域的每个家庭里,不论是不是孕育孩子的那方,孩子的称呼都是父亲,或者都是爸爸这样子,反正是一致的。
峦眼神再度飘忽起来,语气有些犹豫,“嗯——那个生下我的父亲过世了。”
“啊?”祝子绵听得心里一疼,他想起自己。
他也是母亲早亡,只有父亲带他长大。不过好在他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姐姐,但在奴隶领域连兄弟姐妹都不存在,那得多难过啊。
祝子绵忍不住握住峦的手,“那你小时候一定很辛苦吧。太可怜了。”
峦干巴巴的牵了下唇角,这个话题他有点聊不下去。最关键的是,他的思绪开始乱,车都开不下去,不得不停在了路边。
祝子绵看出峦情绪波动,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啊,峦。我是不是不小心聊到你的伤心事了。”
峦手指凌乱地点了数下,看得出来他内心在挣扎,好一会儿后,他艰难地开了口:“绵,我父亲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我的家可能和你想的也不一样。但是我可怜是真的。所以,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的成长环境,别离开我,好吗?我只有你了。”
祝子绵呆住,峦的语气无端让他心绞了一下。他在峦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近乎哀求的神色,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峦这么没有安全感。
可是没必要啊。祝子绵心里想笑,我是为了你才留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他侧了侧身子,用两只手把峦的手握住,“不会的峦。我不会离开你。”
顿了顿,他狡黠地笑了,“说起来,你也要承诺我。”
“承诺你什么?”
祝子绵抿起唇,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的家也和你想的不一样。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也不要离开我。”
峦立即点了一下头,“我保证。”
在峦看来,这就是绵在不服输地开玩笑。他不相信,还有什么样的家会比他的家更难让人接受。没想到,绵抬起手,还认真上了。
“那击掌为誓,谁要是做不到,就——”祝子绵翻起眼想了想,他还没发过毒誓,恍惚记得小说中说的是“不得好死”。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犹犹豫豫地自语出来:“不得好死?”
话刚落,啪一声,祝子绵吓了一跳,竟是峦已经将手击了上来。
“你说的,谁要是做不到,不得好死。”峦的语气不算完全认真,眼神却是毅然决然。
祝子绵看着峦,噗呲笑了,感觉两个人挺幼稚的,但谁说幼稚的誓言不能当真呢?
笑过之后,祝子绵也一掌击了回去,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重复:“好,不得好死。”
两个人相视着,用眼神腻歪了一会儿,直到肚子里垫的那点面包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峦就近找了一家还算差不多的餐厅,领绵吃了一顿饭。
怎么说,今天把人家欺负得有些狠了,总不能几片面包就把人打发。
吃过后,峦要带绵回家,绵却不肯,坚持要回自己租的屋子,说他也要处理工作呢,有峦在他精神集中不了。峦只好作罢。
其实,祝子绵是怕峦分心,公司从准备破产到重新起步,他知道峦要处理的工作更多。他不想让峦分心来照顾他。
因为吃过饭,他就感觉出自己发烧了,头一次这么激战,他身体还真有点吃不消。
当然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有些事需要他独自一个人去做。
回到家用了些药,好好休养了一天后,祝子绵给苍打了个电话。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说在奴隶领域的经历是一局游戏,峦是他收获的经验,苍就是他续命的小红心。
如果不是苍一次次地临危出现,他早就挂了。尤其这一次DNA检测,苍彻底给了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不能不声不响地受人恩惠。
他想请苍吃顿饭,虽然不足以答谢救命之恩,但总要表达一下他的感激之情。
苍爽快地答应了,并选择了一家日料店,在安静的小包间里,没点太多,只点了一份超豪华刺身拼盘,外加几份小甜品。
怎么说呢?都是冷餐。冰凉的雾气升腾在两人之间,让彼此都有一种看不清对方的感觉。
“你为什么帮我?”祝子绵问得很直接。
苍神情寡淡,似乎早预料到绵会这么问,而且很清楚绵问的是哪一种“帮”。
他夹起一片刺身,放在蘸料盘子里滚了又滚,语气敷衍:“谈不上帮你,我只是给峦一个他想看到的结果罢了。”
祝子绵礼节性地笑笑,“那也算帮我了。还是要谢谢你。”
苍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如果你说这是帮,就算是吧。我能帮的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你们的结局,我无能为力。”
祝子绵的笑收住,苍的话让他莫名不安,“我们,什么结局啊?”
苍将那片蘸了过多蘸料的刺身放进嘴里,也不知道是味道呛的,还是什么,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你真的认为,你和峦可以结婚吗?”
祝子绵的心越提越高,正不知道从何问起,就见苍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身上的一枚芯片,和峦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位置稍有不同而已。
“你——也有?”祝子绵的声音禁不住颤了起来,惊讶,好奇轮番上演。
苍淡淡一笑,整理好衣衫,“看来峦和你说过这枚芯片,他说只有他身上有吗?”
说着,苍从胸前口袋里摸出金卡在手上把玩了一下,金卡开始闪出亮光。
“这枚金卡之所以会发光,就是与匹配芯片发生了近距离感应,所以每个金卡人身上,都有一枚这样的芯片。”
祝子绵心跳快起来,当初峦告诉他,这枚芯片是他父亲给他装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洁身自好。
但此刻听苍提起芯片,他隐隐感觉到峦对他说了谎。
“所以,这枚芯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苍的眼神晦暗不明,还有些疲倦,似乎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听到绵的问题,他淡淡哼了一声,就直截了当戳穿了绵的身份:“你从贵族胶囊来这里这么久,就没好奇,这里为什么没有女人吗?”
祝子绵神情一滞,明白过来,苍不是简简单单帮他伪造了一个身份,而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两手握一起紧张地捏了捏,将两人不相干的一问一答串在一块儿,若有所悟,却难以想通?
“这枚芯片和女人有关系?”
苍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夹起一块刺身,“原来贵族也不是都蠢得只会享受。”
吃下这口刺身,苍放下了筷子,没有再吊绵的胃口,及时地满足了他的求知欲。
在奴隶领域,不是不想有女人,而是做不到。
奴隶领域的孩子都是将人造子宫植入男人体内孕育而生的。卵子由孕育方的基因编译修改而成,在技术上已经很完善。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技术可以回答:为什么女性的胚胎就是无法从男人的身体里孕育出来?所有女性胚胎都会胎死腹中。
“但是——”说到这里,苍幽幽抬起眼,讳莫如深地紧盯住绵,语气变得一字一顿,“峦,是个例外。”
祝子绵浑身一颤,筷子直接惊掉在地上,他脑子嗡一声当机,完全无法分析任何事,只顺着苍的话无比艰难地反问了一句:“峦,是,女人?”
怎么可能呢?他是不是女人你还不清楚吗?
苍一句玩笑已经含在嘴里,但绵几乎裂开的神情让他把玩笑硬收了回去。
他拧住眉,认真地解释:“准确地说,在整个实验中,他‘应该’是个女人。”
祝子绵瞪大了瞳孔看着苍,等苍继续说下去。
当年,实验机构精心培育了十个女性胚胎,分别放到十名男性身体中的人造子宫里,只有峦活了下来。
但峦一出生就检查出身体有些不同,他的基因在子宫里产生了变异,刚出生的他被判定为雌雄同体。
祝子绵的脑子已经从刚才的晴天霹雳中恢复了一些,有了基本的逻辑分析。
峦是雌雄同体?也完全看不出来啊。
他把这疑惑全写在了脸上,急切地询问着苍,但苍却神情一缓,端起热茶一边啜饮,一边慵懒地说起了别的。
“你知道,有些事情,当反复的科学数据都无法验证、无法解释的时候,人们就可能把它归结于一种人类无法驾驭的超能力量,像是神秘而古老的大自然诅咒。”
祝子绵被这话题转得有些晕,他崩紧的身子垮瘫了一下,“什么意思?”
苍放下茶杯,看神情对接下来的说法也很不屑,“机构认为,奴隶领域无法诞生出女婴,是大自然对人类反自然科学研究的一种报复。克隆,仿生,人造卵子,以及人造子宫,一步步挑战着传统的生育方式,最终被大自然的诅咒惩罚。”
祝子绵愣了些许时间,不可思议地摇起头,“这是不是太扯了?”
苍讥诮地耸耸肩,“反正他们是这么想的,为此,他们将人类分成了贵族和奴隶两个平行空间,让贵族胶囊里用最原始的生育方式繁衍后代,尽可能不做任何的人为干预,连试管婴儿的技术都保留。”
祝子绵翻出贵族胶囊里的记忆,的确,有些女人就是生育不了。医院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只是开些中药让她们调理身体,但听说都没有什么效果。
也正因如此,像他这种一定要延续的罕见血脉,结婚才必须包办。因为他必须要娶一个能优生优育的女人。
祝子绵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失了一会儿神。醒过梦时,感觉话题有点跑偏。
“这些,跟峦又有什么关系?”
苍叹了一口气,“机构认为,在他们数百年的努力下,大自然终于决定给人类一个机会。所以他们把峦视为大自然最珍贵的馈赠,并坚信峦可以培育出一个健康的女婴。”
祝子绵感觉自己穿越回久远的王朝时代,看着一群人正在虔诚地求雨,那种荒唐无可复加,也让他无法品评。他木呆呆地听苍继续讲了下去。
回到二十多年前,小时候的峦完全被当成了一个女孩子在养,机构用女孩子的道德操守浸润峦的日常,当然,对于这份大自然的馈赠,他们也拿出了最高的礼遇。峦因此享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
对于峦成年后的伴侣,他们也不敢马虎。精心挑选了十个三岁以内的健康男童,给他们植入芯片,也就是所谓的金卡人。
机构用芯片检测金卡人的身体状况,并约束金卡人的行为举止,当然最主要的约束就是性行为。
他们要让实验体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却又要比正常人懂得克制,最终用两个最干净的身体结合,用这种仪式感向大自然表达由衷的诚意。
祝子绵神情有些扭曲,他无法想象掌握着如此高科技的一群高智商人类,居然在用迷信的方法赌一个成功的可能性,何其可笑?!
“然后呢?”祝子绵这三个字里有浓浓的嘲讽,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不管峦曾经被当成什么样的人,峦是男人,他不能再确定了。
苍也露出嘲讽的笑意,说出了绵心里的猜测。
“雌雄同体随着成长发育,最终总会有一种性别特征越来越明显,另一种性别特征趋于消失。在峦十岁左右的时候,机构不得不承认,峦的性别是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