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最近忙,我没想到小榆会找你。”陆非凛一边说,一边连忙往空杯子里倒茶。
“没关系,我有空,可以多来看看小榆,这样你也放心。”
“这不好,不应该牵扯到你。而且别墅那边离学校太远,平时不方便,我看看能不能请个保姆……”
“舅舅,”衡榆闻言皱起眉头,“说了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不用担心我啦。”
“就是不是故意才担心,笨手笨脚的,下次把家里烧了怎么办?”陆非凛一掌按在衡榆脑袋上。
“你才要把家里烧了,天天躲在阳台抽烟。”衡榆朝陆非凛吐了吐舌头。
“哎,你这小孩真是。”陆非凛拿她没办法,懒得继续拌嘴,视线转向邹北期,“就这么说定了,你下次别来了啊。”
“我来这边都是司机接送,不麻烦。而且……衡时也同意。”实在没法,邹北期只好把丈夫搬出来。
“他能同意,我还真不信了。”陆非凛显然一副被逗笑的表情,“你要真能让他同意,那我也没意见。衡榆最近总提你,可喜欢你了。”
衡榆跟着在一旁附和:“喜欢嫂嫂!”
“舅舅呢?”
“刚刚说我要把家烧了,不要舅舅。”
陆非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小孩就是难管。”
邹北期失笑,还没等他想办法措辞说服衡时让自己来看衡榆,对方就先给他打来了电话:“你在哪?”
“你回别墅了?”邹北期莫名心虚地看了一眼衡榆,“我在……陆非凛家,衡榆摔伤了,我来看她。”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片刻。
“等着,我来接你。”
邹北期不得不和另外两人道别,乘坐电梯下楼走到小区门口,远远就看见衡时的车停在那里。没有司机,是衡时本人亲自开的车。
“瞒着我到处乱跑。”衡时看着坐进副驾驶的邹北期,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头。
“抱歉……生气了吗?”
“你说呢?”
邹北期这才发现自己在惹怒衡时这方面天赋异禀。他观察着衡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下次过来,会提前和你说一声。”
“嗯,别再有下次。”衡时口气莫名认真。
沉默片刻,衡时似乎放弃了和他计较的机会,大抵是见傍晚温度很恰好,没有白天闷热,也考虑到多在外面透气对孕夫有好处,“陪你走走。想去哪里?”
邹北期对漓湾市算不上熟,半天也没想出附近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衡时半天没等到答案,道:“我带你兜风。”
担心风太凉,车窗只降下来一小半。邹北期见车上没有开导航,没忍住问了一句:“在往哪里开?”
“随心开。放心,不会回不去。”衡时轻笑,“途中想去哪里,随时叫我停车。”
邹北期应了一声,视线落在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之中。离开富人区,夜晚的漓湾市显得很热闹,路边不少店铺还在营业,招牌灯光晃得刺眼,还有不少行人在散步交谈。
车子开得不算快,以至于邹北期能看清一栋居民楼底下摆着一块巨大的心型硬纸板,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字。他莫名生了好奇心,张口让衡时停车。
邹北期这才看清,硬纸板旁边写着备注,说是朋友过生日,想搜集一些手写祝福。他想起自己在大学经常会在宿舍楼或者其他地方看见有人会摆类似的东西,但没想到在这座城市的角落还能碰上。
硬纸板上已经贴了不少便利贴,邹北期下车,取下一张新纸,简单写了几句祝福就贴了上去。
“你也要到生日了。”衡时看着刚刚重新坐回副驾驶位的邹北期。
“嗯?”邹北期怔了怔。
“我以前调查过你,手上有你的信息。”
衡时调查过他,邹北期多少猜到。但实际上他注意到的是,他并不知道原主的生日到底在哪一天,自然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快过生日。
身份证上看过几眼,但没认真记。证件恰好到期,送去警察局重新办理,还没有寄过来。
他原本是四年一次生日,这下穿过来估计能一年一次,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赚了。
“我只是差点忘了。”没记起来过。
“那你现在记得了。”衡时重新发动车辆,“可以想想自己想要什么。”
邹北期本想试着套话,但深感自己怎么问都显得很奇怪,于是作罢。
反正等衡时的礼物到了,他自然就知道。
车子在晚上八点左右回程。
“困吗?”
“还好,不困。”
“回去给你煮点热牛奶,还是要保持作息规律,和平时同样的时间睡觉。”
从这里回别墅并不需要很长时间,牛奶是衡时亲自煮的,这让邹北期很意外,他一直以为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少爷不会愿意亲自进厨房。
“怎么这么惊讶?热牛奶而已,很简单,我会做。”衡时失笑,将牛奶递到邹北期手里。
邹北期先用舌尖碰了碰,温度恰好可以入口:“没见过你进厨房。”
“简单热一热东西没什么问题。”衡时看着邹北期将杯子里的液体喝光,“乖,刷牙睡觉。”
这话说得好像他真的是个要别人提醒才能乖乖去洗漱的小孩似的。
邹北期上楼,差点习惯性转弯回到自己原本的房间,停顿片刻才把方向转回主卧。
他在床的其中一边躺下,关灯闭眼。没过多久,他觉察到旁边有人也睡了下来,不用多想便叫出名字:“衡时。”
“嗯。还没睡?”
“我一直没这么快入睡。”
“别胡思乱想,很快就睡着了。”黑暗中衡时精准地抚摸到邹北期的发顶。
邹北期还不太适应和衡时睡在同一张床这件事,即使几个月前睡过一次,但心境却颇有些不同。
“怎么动来动去的。”衡时觉察到旁边人的动静,“宝宝都要被你晃醒了。”
“会吗?”
“开玩笑的。好好睡。”
“有点不太习惯和你睡。”
“那我去你房间。”
“……不用。我慢慢习惯。”
“怕你睡不好影响身体。”
“我已经搬过来了,就……迟早要习惯的。”
“我怕委屈你和宝宝。”邹北期发现旁边的体温消失,衡时直接下了床,“或者,需要药吗?但不是特别必要,我都不建议吃。”
“你回来吧,我总要有一个习惯的过程。”
“我做什么能帮你入睡?”衡时躺回床边。
“……我想,不吃药的话,只能靠我自己。”
“想听摇篮曲吗?”
邹北期差点噗嗤一下笑出声:“我真的不是小孩。”
“那帮你数数。”
“有用吗?”
“爷爷以前也试过,对我有用。前提是认真听,就像上课听讲一样,听没意思的东西很快就睡过去了。”
“你小时候上课睡觉?”
“嗯,不喜欢语文。”
原书没怎么描写衡时大学以外的学生时代,邹北期听到这个觉得很新鲜。
“我开始数了。”
邹北期努力集中精神听着衡时用很轻的语调报数,居然真的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睡了?”衡时的声音比风还轻,“还没跟你说晚安。”
他轻轻吻过邹北期的侧脸:“宝贝晚安,每天都要睡好才行。”
邹北期睁眼的时候,身旁的人已经没了踪影。他下意识摸出手机,发现衡时给他留言,说有事要忙,先回公司。
邹北期:【别熬坏身体。】
衡时:【嗯,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以防打扰到对方工作,邹北期交代一句自己今天的行程后没再发消息,而是换好衣服,准备去往陆非凛家看衡榆。
他走到门口:“小李,开车。”
“稍等一下,邹先生。”小李示意邹北期去看车窗外,这才发现衡榆已经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别墅门口。邹北期连忙下车,走到小女孩跟前:“怎么突然来了?”
“舅舅不在,我想嫂嫂就来啦。”衡榆手里抱着一袋水果,“这是我送给嫂嫂和哥哥吃的,宝宝会喜欢吃水果吗?”
“当然喜欢,小榆带过来的怎么会不喜欢。快进来坐。”邹北期推开别墅门,他本想接过衡榆手里的东西,小姑娘却先一步抱着水果走进门放在茶几上。
衡榆自觉地坐到沙发上,冁然一笑,像是在宣布什么特大的好消息:“嫂嫂,我下周就可以住校了。”
“之前都是走读吗?”除了第一次在学校,邹北期每次碰见衡榆都是在周末。
“对啊,住校就只有寒暑假回来,舅舅不用每天都担心我一个人在家。”衡榆掰着手指头,“就是还要等一个星期,其他同学办好手续搬出来我才可以住。”
“那很好,以后下课可以多点和同学相处。”
“嗯嗯,”衡榆视线落在邹北期的小腹上,“宝宝以后也要住校吗?”
“现在说这个还早。”
“那好吧,等我住一阵子回来,我觉得开心的话以后也会推荐宝宝住校的。”
“小榆很期待吗?”
“当然啊,不过舅舅好像因为这个和妈妈吵起来了。因为住校要交费,妈妈很生气就说没钱交,还说舅舅不想我跟着爸爸妈妈,是抢小孩的坏人。”说到这里,衡榆没忍住叹了口气。
“那你的住宿费怎么办?”
“舅舅说给我交,他们吵得好凶,我说我不住,舅舅又生气了。”衡榆拉了拉邹北期的衣角,“嫂嫂,舅舅不是坏人,妈妈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我不应该住校呀?都怪我,我是坏孩子。”
邹北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小榆不是坏孩子,住校很正常。大人的事很复杂,你现在不懂,以后就会懂了。”
“好吧,大人真复杂。”衡榆无奈地耸了耸肩。
邹北期陪衡榆在楼上玩了一会积木,就让司机把小孩子送回家。他看着坐在车里朝自己挥手道别的小女孩,没忍住微微叹了口气。
邹北期还是猜不到自己到底哪一天生日。
他总以为是明天,结果等了好几个明天,衡时那边都悄无声息,最后干脆放轻期待,反正该来的总会来。
今天是周六,衡榆一整天都在家,他发消息问过小姑娘,陆非凛果然又要在公司加班。他像往常一样向衡时交代行程,没过多久对方发来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邹北期:【陆非凛下午应该能到家,我傍晚前回来】
衡时:【嗯,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
邹北期:【好。不忙吗?】
衡时:【再忙也要想办法不忙。】
邹北期没多想,坐上小李的车出发,按照记忆中的详细地址找到正确的那道门。小区结构比严心制药的园区简单很多,他不至于迷路。
衡榆给他开门,热情地将人迎进屋子里。“嫂嫂又来看我啦。”
“嗯,小榆今天有听话吗?”
“有啊,我听舅舅的话,没到处跑。”衡榆看上去心情欠佳,“妈妈和舅舅还在互相生气,我不太懂,我好像住不住校都有人生气。是不是因为爸爸没好起来,妈妈才不开心?我说要住校,她肯定更不开心了。”
邹北期摸了摸衡榆的头:“那小榆想住校吗?”
衡榆用力地点点头。
“那就去吧,既然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就按自己的想法来。”
“嫂嫂,”衡榆顿了一下,还是问出口,“爸爸的病是不是要好多钱治?妈妈总说没钱,是不是因为这个?”
邹北期沉默。
“舅舅说爸爸的病就像感冒,休息一阵慢慢就好了,他是不是骗我的?”衡榆说着说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来。
邹北期连忙抱住小女孩:“没有的事,舅舅怎么会骗你。小榆不用担心这么多,开开心心去上学就好。”
“真的吗?”衡榆揉了揉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邹北期。
“真的。”
衡榆半晌没说话,直到邹北期即将再次朝她伸出手,她才愣愣地点头:“我知道啦,嫂嫂。”
蓦地她又开口:“好想爸爸早点好起来,这样大家都会开心一点。”
“会好的。”邹北期只能简单地哄这么一句。
衡榆很快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乐滋滋的模样,拉着邹北期要继续拼上次没能拼完的拼图。一大一小琢磨半天,进度也就从十分之一增长到了五分之一。
还没等邹北期找出下一个突破口,门板恰在此刻响了起来,外面有人敲门。
“舅舅回来了?”邹北期下意识想到陆非凛。
“舅舅不应该用钥匙开门吗?”
“可能是忘带了,我去开门。”邹北期站起身将门拉开,却没想到门后的人是他在公司门口见过的,衡时的亲生母亲,陆依梅。
“衡榆在哪里?”陆依梅看也不看邹北期一眼,直接绕过他往屋子里走,硬是拽过小姑娘的手腕,“走,跟妈妈回去。”
“我先给舅舅发消息,告诉他我回去。”衡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却被陆依梅一把夺走。
“发什么?舅舅而已,又不是你爸!”陆依梅显然气在头上,牵着小女孩就要走。
“小榆……”邹北期怔了怔,不知道该不该拦。
“没事的,嫂嫂,再见啦,见到舅舅记得替我——”
“你干什么?”
没等衡榆的话说完,陆非凛几步冲到陆依梅身边,将小姑娘硬是拉回到自己怀里:“你带她回去,你有时间照顾她吗?”
“那不然就任由孩子跟着你?成天舅舅舅舅,我就指望这个女儿养老了!”陆依梅越说越暴怒,“从小你就占尽家里的资源,爸妈都惯着你,大学你也上了,你还想怎么样?连我的孩子你都要抢?”
“一开始是你没时间带小榆,我才把她接到家里来,现在孩子不亲你又是我的错?”陆非凛冷笑,将衡榆护在自己身后,“姐,污蔑人也不能这样吧。”
一旦不占理,陆依梅就开始发飙:“别说废话,就说你今天让不让小榆跟我回去?”
“她不跟你回去。”陆非凛语气淡漠。
“舅舅,不要吵了,”衡榆悄悄拉了拉陆非凛的衣角,“我先跟妈妈回去,明天再来找你吧?”
“以后都不准来!”陆依梅大吼。
“你是真有病啊。”陆非凛满脸无语,仍然没有要放孩子离开的意思,“人到底要自私到什么程度才能像你这样?我借钱给姐夫治病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嘴脸啊。”
“孩子还我!”陆依梅没打算继续和陆非凛僵持下去,直接伸手就要把衡榆抢回来。小孩子被拽得生疼,眼角已经冒出眼泪。
邹北期连忙抽几张茶几上的纸巾,递到孩子手里给对方擦眼泪。
怎么能这样抢孩子,邹北期皱着眉头想,衡榆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玩具。
衡榆没来得及道一句谢,陆非凛就抓着陆依梅的手,硬是把两人分开,衡榆再次被重新带回他身后。
“你没完了是吧!”陆依梅一边怒喝一边往陆非凛的方向冲过去。
邹北期怎么也没想到,陆非凛居然会因为一时没设防而被陆依梅推倒在地,额角撞上茶几流出血。
“舅舅!”衡榆立马凑到陆非凛身边。
“我……我不是故意的啊。”陆依梅和之前在公司门口一样,一见红就慌张得不行,退场的速度比谁都快。
邹北期上前查看陆非凛的伤势,尽管本人说没问题,但撞到头可大可小,保险起见还是拨打了急救电话。
“嫂嫂,怎么办,舅舅会不会死啊?”衡榆话音已经带了哭腔。
“没事,不要害怕,还有嫂嫂在。”邹北期安抚着衡榆,一直到救护车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想想还是先把这段发了吧,马上就是狗血误会啥的,就真的很抓马,我跟朋友说了,朋友也觉得很抓马的程度。。。一到这个部分就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一直在删删改改,但是感觉还是不太好,一种很深的写不下去的感觉,甚至也想过解v啥的,但思前想后还是打算想想办法撑到完结,毕竟下一本还挺想写的(什么)
本来一开始看着这个文案觉得,剧情走向什么的感觉都有了,应该挺好上手的,至少不用想设置什么节点,结果写起来才发现和我想象中差别很大,感觉好像是我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了(……)
可能会有觉得节奏太慢了,但是我应该文案写过剧情慢了qwq因为我个人觉得没有爱哪里有疯,偏执不是一天形成的,还是按照我自己的节奏铺垫了这么多(。)然后就是,下一部分我还是会跪着尽力写的,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大家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擦眼泪)我不是很敢看评论区,等我存稿完结再来看大家说什么吧。
晚点我还是挂请假条,修改没几章的存稿,然后梳理一下后面的剧情,加上有一门挂科率很高的课在等我复习,属实是受不住了。
第33章 生日
救护车到达门口,陆非凛声称自己身体没什么异样,但稳妥起见,医生还是将他塞上车,说到医院做个检查,确认没问题再出院。
邹北期牵着衡榆的手跟上去。陆非凛一下车,就被带着到科室里做头部检查,良久才被推进其中一间病房休息,同时等检查报告出来。
衡榆挣脱开邹北期的手,连忙凑到陆非凛床边:“舅舅,你没有死吧?”
“能说话就是没死,傻孩子。”陆非凛抬手把衡榆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小姑娘抱着陆非凛的胳膊,一副马上要哭的模样,陆非凛没办法,只能用他干瘪的词汇勉强安慰衡榆。
“没事就好。”邹北期也走上前来,“费用我先帮你交了,不急着还,先等检查报告出来。”
“谢谢。”陆非凛视线落向邹北期。
衡榆默默陪在陆非凛床边,大概是医院里需要保持安静,小孩子觉得无聊,不知不觉就趴在病床边睡了过去。陆非凛小心翼翼地让出一块位置,让小姑娘睡在床上。
“摊上这样的父母,也算小孩子倒霉。”陆非凛目光凝在衡榆侧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爸爸妈妈……对她不好吗?”实际上邹北期之前也隐隐有这种感觉,但听到陆非凛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替小姑娘难受。
“他们不懂怎么带孩子,工作又忙,那时候我有空就我看着小榆,他们有空就是他们。我当时去他们家里,经常看到他们对小孩子发脾气。”
“所以你才这么反对他们带小榆走?”
“嗯。小榆还是把他们当做爸爸妈妈的,可是……”陆非凛眉眼间一冷,“他们配不上。”
“但是,小榆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想跟谁走,还是应该尊重她的想法。”
“我明白,她不希望看到我和我姐闹成这样,可是我们两姐弟从小就关系不好,我也没什么办法。”
邹北期抿紧嘴唇,没再说什么。别人的家事他知道得不多,也不好随便插手。陆非凛觉察到身旁的衡榆翻了个身,刚刚替她盖在身上的外套一下子就被掀到一边,他默默伸手盖了回去。“哎,我是真的看不得小孩子受苦。”
陆非凛顿了顿,接着开口:“我十岁的时候,我姐就把衡时扔了,孩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要被父母这样对待。虽然那时候日子确实很困难,没钱治病,但也不能随便就扔在那里……”
回忆起衡时告诉过自己的童年往事,邹北期没忍住心疼。
他正想说些什么,原本正在熟睡的衡榆恰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满脸抱怨地开口:“舅舅和嫂嫂聊什么,吵到我啦。”
“对不起,小榆,下次会小声一点的。”邹北期理了理衡榆乱糟糟的头发。
没过多久检查报告出来,陆非凛身上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额头上的伤口有点深,养一阵子就能痊愈。陆非凛收拾一阵,很快办好手续,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蓦然回过头问衡榆:“小榆,你想回哪里?舅舅那里,还是爸爸妈妈家里?”
“我想和舅舅一起。”小姑娘踌躇片刻开口,“但是,小孩子是不是都应该比较喜欢爸爸妈妈?老跟着舅舅是不是不对?”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小榆喜欢谁就去谁那里,没什么的。”邹北期安慰。
“我知道啦,谢谢嫂嫂今天陪我。”
邹北期目送两人离开,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这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只好随便走进街边一家提供充电服务的店铺。
刚刚开机,他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一抖。
衡时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他一个都没能接上。点开微信,衡时发过来的消息刷了好几个屏幕。
【我到了。】
【陆非凛还没回来?你还在他家?】
【我等你。】
【天黑了。还不能来吗?】
【生日快乐。】
【我还在。】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要吓我。】
邹北期连忙拨过去电话,等了很久都没有接通,提示正在通话中。等小李从别墅开车过来已经来不及,他直接点开打车软件。
医院在市中心,很快手机上就有人接单。邹北期在车上的时候连忙给衡时发过去消息,但对方没有回复。
即将抵达的一瞬间,电话骤然响起,邹北期看也不看急急忙忙接通,另一头却是陆非凛的声音:“衡时在我家这边,你要不要来?”
“我知道,在路上。”电话还没挂断,车子就慢慢停下来,透过车窗邹北期一眼就看见衡时的车停在小区附近,“……到了。”
邹北期走下车,用自己能承受的最快的速度走到衡时车前,敲了敲紧闭的车窗:“衡时。”
车窗缓缓降下来,邹北期这才发现今天的衡时穿的是纯白色的西装,显然不是谈生意时候的穿着打扮,而是特意在工作结束后换上了这一身。
似乎是刚刚结束通话,衡时将原本贴在耳朵旁边的手机取下来:“嗯。”
语气冷得让邹北期心头一颤。
“对不起,”邹北期急得将手伸进车窗,直接抓住对方的手腕,“发生了一点意外,刚才小榆的妈妈来过,说要把小榆带回去,陆非凛和她吵了起来,不小心受伤了,没有其他大人在,我没办法才送他去医院。”
“我知道,我见过陆非凛,就在刚才。”
“你会怪我吗?”邹北期指腹不自觉握到对方手背,触感显然不同寻常,就像是伤口的结痂。他连忙拉起衡时的手细细查看,这才发现对方手背有一小片皮肤发红,长着不规则的深红色结痂——或者是像结痂的其他什么。
邹北期担心把人碰得发疼,连忙把指腹移开,眼神越看越心痛:“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碰到药剂,化学品烧伤,面积很小,酸性不强,处理好了,没什么。”衡时抽回手,重新握上方向盘,似乎要把手里的东西捏碎,“先上车。”
邹北期连忙坐上副驾驶,目光仍然锁在衡时烧伤的位置:“是不是很疼?”
衡时没有说话。
“衡时……”
不论邹北期怎么念对方的名字,始终没有任何应答。空气沉默良久,久到邹北期以为时间停滞,衡时才强压下情绪,用故作冷静的语气开口:“你还是没学会偏心我。”
“对不起,知道你受伤的话,我会来的。”
“我还要受伤才能引起你的关注?先不说这个,我已经说了我会来接你,你也答应了,结果你不准时,也不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
衡时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骤然捏得更紧,几乎要暴出青筋,也不管伤口会不会受痛:“我很怕,我怕你出什么事。结果呢?我还以为陆非凛快死了,结果就是额头伤这么一块,人还好好的能下地,况且医院的医生护士不会照顾他吗?你什么时候才能——”
衡时的愠怒在此刻显出委屈的形状:“才能把关心从别人身上收回来一点?选我就这么难吗?”
“是我,是我太冲动,我没想起来,处理不好事情。”邹北期抓着衡时的小臂,他嘴很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求得对方的原谅,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不起。
衡时半天没回话。
邹北期猜到衡时不爱听这些无济于事的道歉,连忙转移话题:“去吃饭吗?我……”
“晚了,回家吧。”衡时故作平静,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让保姆给你做吃的。”
邹北期凑过去,想像之前一样用吻道歉,却被衡时瞬间躲开。
是真的生气了。
回别墅的这一段路,车里安静得诡异。邹北期浑身不自在,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现在做什么才能让衡时消气。
他知道衡时很忙,来给他过生日都是特地挤出时间,结果却因为他闹成现在这样。
“衡时,我会学的。”邹北期翕动几下嘴唇,“偏心。”
“你在瑠江也这么说。”衡时语气里听不出起伏,“你食言了,你根本做不到,是吗?我早就该知道的,看着我对你说那些话,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不是,我没觉得……”邹北期本想说些什么来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却半天没能再开口。
整整一晚上,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都很僵硬,即使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仿佛陌生人一般。
邹北期这晚睡得不太好,他认真思索着自己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哄好衡时,到头来没想出个合适的答案,还落得个缺眠的下场。
醒来的时候另一边床空空荡荡,邹北期猜测衡时是回了公司,卡着快下班的时间点,特地让小李开车载他到严心制药。
他本想着在园区门口守一守总能见到人,结果衡时没等来,反而碰上了一位同事。
应该是几个月前来送饭时见过,对方说邹北期长得很特别,所以一下子认了出来。
“衡组长的先生?我果然没认错。”同事面露惑色,“衡组长出差没在公司,他……没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