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养我众将士—— by稼禾
稼禾  发于:2023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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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就快点,老头子我还有别的事儿呢。”
踏出医馆的大门,门外的景好像没有变过。天色是静止的灰色,地上是苍茫的白。
看多了,也不比南边的有趣。
死寂得很。
戚昔看着两个手的药包,晃了晃,慢慢往酒肆走。
“哥哥!”
没走多少步,刚好遇到每日都要过来看他的小孩。戚昔瞧着他穿着难得有些新的衣服,笑道:“说了今日就回去了,怎么还来?”
小孩跑着过来,双手一把抱住戚昔右手边的药包。
“我不放心,来看看。”
“我这么大的人了,用得着你不放心。”
小家伙摇头晃脑,提醒着白杬小心脚下。闻言道:“可不是嘛,哥哥才不让人省心。跟我爷爷一样。”
小孩满脸灿烂的笑。
他只当白杬在医馆里住了这么久,病也看好了。所以走几步,还能开心得在雪地上蹦上一蹦。
戚昔走在他后面,瞧着小孩天真烂漫的模样,会心一笑。
一大一小走回酒肆,时不时交谈两句。
等到自家胡油巷子,邻居们见了戚昔立马招呼。
“回来了啊。”对面宋四娘看着戚昔,目光滑过他拎着的药包。心想,小公子这病得……瞧着有些严重啊。
他们着巷子里,哪家吃药是这么吃的。
边上,宋仓抬起蒸笼,连给装了六个大包子。
戚昔:“回来了,之前谢谢婶子们了。”
宋四娘摆摆手,关心问;“可好了?”
戚昔点点头。
“给,拿着。”宋仓大步过来,将包子一把塞进戚昔的怀里。
戚昔捧着,面前是不怎么自在的宋大叔。
他蓦地一笑。
眼睛微弯,里面像藏着星星。连周身覆着的雪也化了大半。
宋仓被看得老脸一红,立马回去站在自家媳妇儿后,继续闷不做声的看包子。
宋四娘瞧着他们,爽朗笑道:“你别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些天比我念叨你还念叨得多。”
他老两口也有孩子,跟戚昔一般大。
不过冬季县学放假,他去乡下看顾家里老人了。
所以跟戚昔也当了这么久的邻居,了解了他的性格不像表面那样冷。自然而然将他当小辈来看顾了。
戚昔怀里的包子滚烫。
就是贴着厚实的衣服,也能将那股热量传递到心头。
戚昔眸光一颤,郑重道了一声:“谢谢宋叔婶子。”
“就几个包子,谢什么。快进去吧,外面可凉。”
戚昔点点头,后头跟着个小尾巴进了门。
还是早上,戚昔在老大夫那里被要求着吃过早饭,手里的包子他也吃不下。
拿出来一半给小孩,他将剩下的放好。
“哥哥,我帮你收拾。”
也只是五天没在,屋子里处处透着凉意与萧瑟。
门锁着,院子里跟房顶上的雪也没有扫过。不知道堆得多厚了。
戚昔掀开帘子去后院。
忽然他脚步一滞。
本以为会雪会厚厚的一层,但院子却干干净净。屋顶上的雪毯也浅浅的。
这几日雪虽然时常而下,时常不下。但也不至于这么一点儿。
戚昔踩上去,院里的雪也只覆到了鞋底子。
“小孩。”
“嗯?大哥哥?”小孩啃着个包子,像小仓鼠,腮帮子鼓鼓的。
“你们送我走的时候,锁了门就将钥匙放我这儿了?”
小孩点点头,大眼睛水汪汪的。
“哥哥有什么不对吗?”
戚昔走入院子,脚印一串从院子这头延伸到他睡觉的房门前。
边上一串更小的脚印紧紧挨着大脚印。
“院子里的雪被清扫过了。”
“可是没开门啊。是外面奶奶他们吗?”
戚昔摇头,目光放在那唯一能进来的围墙。三米高,上面的积雪也看不出明显的凹陷。
他道:“他们不会进来的。”
多的他没有再说,而是开了卧房的门进去。
他端着炭盆,先去厨房生起木炭。
卧房里暖和了,他才坐在凳子上,目光沉静下来。
小孩站在门口,巴巴地看着他。
戚昔:“进来,外面不冷。”
小孩嘻嘻一笑,像小猫抖毛一样甩了甩身上的雪花,然后欢欢喜喜地往戚昔身边的矮凳上一坐。
“哥哥,我给你熬药吧。”
戚昔弹了下他的脑门:“你自己吃自己的。”
“嗷。”
戚昔放空自己,靠在椅子上。
小孩就乖巧地坐着,连吃包子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戚昔看着房梁,眼神渐渐迷茫。
孩子,对他来说是特别遥远的事。但是现在就这么不经意地来到了他的……
戚昔双手搁在腹部。
他长得很快,即便是之前那么折腾自己,也依然顽强地睡在里面。
忽然间,他又想起了老大夫的话。
“你要或是不要这个孩子,都需要在肚子上动刀子,将他取出来。”
“这事儿有很大的风险。我们不能保证孩子出来你还能好好的。”
“你也不用太担心,曾今有大夫留下的医案里有与你类似的情况。虽说是百年前的了,但也是父子平安。”
“但无论什么决定,你记住,你的身体必须养好。”
“养得好,你才能承受那种辛苦。”
肚子上动刀子。
很寻常的一件事儿。
而性命能否保证,戚昔……
他狠狠闭了闭眼。
无所谓的。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儿,他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很重。
只活着的时候照顾好自己,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
戚昔手掌紧紧捏着椅子,上面青筋直跳。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小孩急出了哭腔,站起来围着戚昔团团打转。
戚昔猛然睁开眼。
眼里血丝充斥,如蛛网一般,看着吓人。
他急喘着气,道:“没事,没事儿。”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小孩还是在安慰自己。
眼睫颤动,眸光转动到小孩的身上。他伸手,轻轻用指腹沾了沾小孩眼角的泪痕。
恍惚问:“哭什么呢?”
“哥哥,我怕。”小孩包子也不要了,一下猛地扑入戚昔的怀里。
抽抽噎噎,哭得好不伤心。
戚昔摸着他的后脑勺。“哥哥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那哥哥想通了吗?”
戚昔无意识拍着他的背,眼神透露出迷茫。“想不通。”
“想不通,想不通那就不想了。像爷爷说的,顺其自然嘛。”
戚昔揉揉他的脑袋,眸光波动。“哥哥再想想。”
小孩站直,板着脸看着戚昔。
“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是我也有很多主意的。我可以帮哥哥。”
戚昔轻笑一声。
“我想什么……”
“想要不要小孩。”
“为什么不要?我就是小孩,哥哥也要了我啊。”小孩拉着戚昔的手,语气天真。
戚昔:“我什么时候要了?”
小孩耍赖地摇着他的手:“我不管,哥哥就是要了我。我以后还要给哥哥养老的。”
小孩忽然一停,悄悄问:“哥哥要的小孩是哥哥的亲小孩吗?”
戚昔沉默。
“那就是了。”
他红着眼睛,有不怎么赞同地开口:“哥哥你不能这样。欺负了、欺负了姑娘,要负责的。”
“而且,小孩……弟弟是你的亲小孩,你不能不养的。”
戚昔忽然笑了一声。
他捏着小孩的脸:“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欺负了姑娘。”
“就、就我听那些叔叔说的啊。”
那多半是在酒肆里听说的了。
戚昔:“小小年纪,不许去听这些话。”
小孩跺脚:“反正哥哥不能丢了我弟弟。哥哥把他接回来,你不养,我养。”
“反正我还要给哥哥养老的,小孩吃得少,我可以一起养的。”
“他又什么时候成了你弟弟?”
“因为我大!”
跟他扯着闲话,戚昔心神微松。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被炭盆里的火光映得温暖。
“我养不好。”他毫无底气道。
“不怕啊,我可以帮着哥哥养。我们还可以问爷爷,问宋奶奶。”小孩举着手划了一圈大的,声音激动,“问好多好多人!我们肯定能养好的!”
戚昔搂住小孩,笑了笑。
“哪里是你说的这么容易。”
养了,就意味着他对这个地方有了牵挂。意味着他不能如浮萍一样,四处飘摇。
他将亲手将自己与这个时代紧密联系。
习惯了四处无依,精神漂泊,他对此束手无措。
小孩劝不动,沮丧地垂下脑袋。
“那、那不止我们嘛。还有,有他的娘亲啊。”
“娘亲肯定也好爱他的。”
像他的娘亲一样,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爷爷说他的娘亲也很爱他的。
“哥哥,你养嘛~你养嘛!”
戚昔脑袋搁在椅背上,心道:他娘亲没准会当他是个怪物。
“哥哥~”
戚昔捂住他的嘴巴:“你让哥哥再考虑考虑。”

经过小孩这么打岔,戚昔心情好了不少。
烤着火,戚昔看着又回去啃冷包子的小孩,问:“过年后,是不是就要开始修房子了?”
小孩摇头。
“过了年还很冷很冷,不行。”
“而且爷爷说还要搬材……材料,现在还搬不了。”
戚昔:“还是用草叶盖房吗?”
“盖石头房子,不然用几年房子又要倒。我们修好房子要去河里搬石头。要弄很久很久的。”
戚昔点点头。
他将小孩从他打量到脚。
鞋子换成了好的,衣服也瞧着还能保暖。小孩现在的日子过得还行。
“建房子银钱够吗?”
“够,爷爷说有那个什么什么灾、灾银。”
戚昔:“那就好。”
说完了这些,戚昔起身。
小孩见状,立马跟上。
“我熬药,你去屋里坐着。外面冷。”
“一点都不冷。”
小孩在的这儿陪了他一天,之前怎么让他回去陪着他爷爷,怎么也不走。
晚上看着吃完饭了,立马撒开腿儿就跑了。
戚昔瞧着消失的身影,笑容敛下。他安静地烧炉子,将熬好的药温上。
屋檐下,炉子上青烟袅袅。
黛色的砖瓦覆着雪,墙角的几颗枣树没了叶子,安静地望着围起的院墙。
雪又飘了,白色的,斜着飞落。
戚昔放下手上的扇子,坐直身子,手拢住搁在膝上。
他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忽然,墙边一声轻响。
戚昔目光聚焦,定在墙上。
“常河。”
常河震惊地瞪大眼睛,脚下趔趄。一个滑溜打算往外跑。但后面紧跟着窜上来人,顺带推了他一把。
“你倒是快点啊。”
扑通——
常河打了个滑,往戚昔的方向冲了几步,才堪堪停下脚步。
而轻巧落下院墙,正得意的人蓦地一愣。
接着猴儿蹿似的,立马上墙。
戚昔闭了闭眼,道:“下来。”
阿兴脖子一缩,慢吞吞地回过身。他干笑,默默地跳下墙。
心中忐忑,阿兴抓着自个儿袖子,背靠在墙面,静等发落。
常河看着戚昔面无表情的脸,咽了咽口水。
他小心后退着,直到跟阿兴挤在一起。
戚昔搁下扇子,目光定定地看着两人。眼神跟冰似的,冻得人骨头都脆了。
“院子你们收拾的?”
阿悄默默用手肘撞了一下常河。
常河:“是、是我们。”
戚昔点点头,目光恢复沉静。“谢谢。”
“不!不不不不……不用谢。”阿兴抱头,怂得很。
戚昔:“下次不用了。”
阿兴干巴巴笑笑道:“不、没,没关系,我们就顺手的事儿。对吧常河?”
常河咬了咬牙:“公子,你别生气。我们下次不会了。”
戚昔眯了眯眼睛:“是他让你们来的?”
“不是。”阿兴连连摇头。
见戚昔不信,阿兴立马解释道:“公子你不是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我没有跟主子说。”
目光转向常河,又问:“商队的事儿?”
阿兴抢先一步解释:“那不是正好大胡子他们要回北边,公子也是碰巧赶上了。可不是我们故意安排的。”
戚昔目光在常河跟阿兴中间打了个转,随后不再看他们。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接着又注意到鼻尖充斥的药味儿。
阿兴夸张:“戚少爷你病了?”
戚昔抬起头:“你们还不走?”
阿兴摸了摸鼻子:“我们走,走还不行嘛。”
戚昔:“走门。”
“诶!”
待人走后,戚昔吸了一口冷气,又慢慢吐出。心中的烦闷感才压下去。
喝了药,戚昔将厨房收拾收拾,随后回屋里躺着。
腊月二十八,斜沙城里的人也过腊八节。
酒肆外,宋家夫妻两人一个端着粥,一个拿着包子站在门外。
宋四娘轻轻敲了两下门,冲着宋仓嘀咕:“铺子里灯就没开过,也不知道睡了没有。”
“刚刚还问得到药味儿,准是才收拾完。”
“你再敲敲。”
另一边,武家婶子也端了一点自家今晚做的腊八粥来。
见两口子站在门口嘀咕,上前一步道:“怎的了,睡了?”
“不知道。”
武婶子:“要不……明儿个来?”
宋四娘:“今儿个腊八节,他就一个小子在家,能吃上什么好的。”
“敲大声点儿,怕是在后院,没听到。”
戚昔正要解衣躺下,听到敲门的动静,解带子的手一顿。
他拿上大氅披着,随后去开门。
“婶子,你们怎么来了?”戚昔侧身让开。
铺子里就点着他刚刚拿过来的烛火,火苗微微闪动,将人的影子映照在墙上。
戚昔一边,几个邻居一边。
“这不是腊八节嘛,家里煮了不少腊八粥,想着你一个人在,又大病初愈没有精力做,所以给你送一些来。”宋四娘将一大碗的用盘子盖起来的粥放在桌上。
宋仓将包子搁一块儿。
“正好晚上垫垫肚子,我这个也是热的。”武婶子也放下自己的碗。
几人借着灯光看了看戚昔的脸色。
武婶子开口道:“先把身体养好,快过节了,也好出去看看烟花。”
“还有,一个人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们。”
宋四娘回想起戚昔倒在床上摇都摇不醒的时候,还心有余悸。
“我晓得,谢谢婶子们。”
“谢什么,都是邻居。”
“天色完了,我们也就回去了。你要还能吃得下就吃点,今日过节呢。”
戚昔眸光被烛光照得很暖很暖。他轻声道:“好。我知道。”
“别送,走了。”
邻居们风风火火地来,又走得迅速。但是留下的东西,却始终留着一抹热意搁在那儿。
戚昔去关上门,防止风漏进来。
接着,他在桌子边坐下,将小的那一碗腊八粥上的盖子揭开。
香甜的粥米味腾腾升起,氤氲了戚昔的眉眼。
戚昔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碗边,又回去拿了勺子跟碗过来。
他慢条斯理地倒了一半出来。用勺子盛着,熬得的浓稠的腊八粥牵出一缕丝。
戚昔垂眸,抿了一口。
很香,是甜的。
是他以前从未有过,或者从来都忽略掉的甜。
他一勺接一勺。
吃着吃着,眼尾也在烛光的映照下,变得微微发红。
室内的烛光小小的,轻微闪烁。
他在酒肆独坐。
而在他不知道的酒肆围墙外,也亮着一盏微弱的光。
男人依旧一身黑色圆领袍,就站在墙下,安静地呆着。
而早应该回去的两个人,阿兴跟常河,也陪着人在这里从下午站到了天黑。
至于为什么他俩会被当场堵住,事情还要说五天前。
五天前。
戚昔照常在屋子里呆着,邻居们习以为常。
只不过当小孩过来找人,拍了半天也没见着人来开门,大家才心中一咯噔。
坏事儿了。
当几个婶子破门而入,见到的就是倒在床上,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的戚昔。
而被大胡子跟阿兴安排来守着戚昔的常河,也在当天知道了这件事儿。
戚昔被送往医馆,常河便把这事儿告诉了阿兴以及大胡子。
紧接着,大胡子被主子,也就是燕戡派出去做任务。
而阿兴就伙同常河来这边看着。
他们去找老大夫打探消息,但是老大夫把他两当贼人似的,尤其是他们问了戚昔的事儿之后,甚至抄起扫帚要打他们。
不得以,他们又回到了酒肆这边。
北边经常下雪,所以他们为了自个儿主子夫人的居住环境,顺手在每次下雪之后把房子收拾了。
至于那围墙,根本拦不住从小习武的他们。
那怎么又被燕戡知道了呢?
这就要再往前说说。
之前燕戡一个人到戚昔这里喝了一口茶,心中五分的怀疑变成了八分的笃定。
尤其是当时去处理这件事儿的阿兴还时常在自己身边,动不动就会提到戚昔。
他仔细观察了几天,又瞧见阿兴到了斜沙城经常在府中找不见人。
所以他跟了几次。
结果就是三番五次看见自己的下属翻人家的墙。
看他们做这事儿燕戡也不是无动于衷。
这不今儿个,听见里面自家下属自以为聪明的解释以及行为,他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燕戡皱紧眉头,仍记得自己的两个下属被自己发现之后,那惊恐的眼神。
“我不是说过,不要去打扰他?”
以他与戚昔的短时间的相处,他便知道戚大公子是不喜欢其他人随意侵入自己领地的人。
何况是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
阿兴动了动,盯着离自己不到两厘米的墙面。
他都面壁思过这么久了,主子终于跟他说话了。
燕戡:“说话。”
阿兴:“那不是想着,雪大了把房子盖了,夫人回来住什么。”
燕戡发觉阿兴从来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过。他语气冷了下来。
“我说过,不要叫他夫人。”
阿兴脖子一缩。
常河更是怕得缩成鸵鸟,一语不发。
阿兴苦着个脸,瞪着鼻尖前黑乎乎的墙面。“主子,我错了。”
燕戡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将灯笼吹灭。
他目力好,出神地瞧着手上灯笼里升起来的缕缕黑烟。一直听到关门的声音传来,他才轻声道:“他生气了。”
燕戡后退两步,仰头望天。
斜沙城的冬日里,夜晚看不见月亮。厚厚的云层将光亮挡住,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之前在京都,戚大公子是坚定要走的。
现在又见到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又想着走了。

一大清早,阿兴瘸着腿张罗着收拾院子,又是贴对联又是挂灯笼。
燕戡练完功,坐在院子里抱着自己的长枪擦拭。
见阿兴兴奋地跑这儿跑那儿,燕戡不怎么高兴问:“京都那边送过来的粮草还剩下多少?”
“百万斤,吃过明年春不成问题。”
燕戡起身:“走,跟我去一趟军营。”
“诶!不是,我去做什么?我走了家里谁布置!再说我屁股还疼着呢!”
说是将军府,也就是以前某个富户的宅子。宅子里统共没多少人,阿兴在这边儿就相当于是将军府的管家。
燕戡嫌弃:“布置了谁看,走。”
哟呵,还布置了谁看。
“您有本事把夫……戚大公子接回来看啊。”
燕戡冷眼一扫:“不许提人家。”
阿兴撇撇嘴。
“不提就不提。”
自己讨不到媳妇,还不让他提。有这样的人吗?
不过他还是放了东西,乖乖跟着燕戡去。
整个斜沙城作为阻拦北地蛮人进大顺的关卡,这里驻扎着五万的戍边军将。
这些人全是跟着燕家出生入死好多年的人,被称为燕家军。
别看人不多,但个个都是蛮子血养出来的勇猛战士。
今日是小年,留在斜沙城的将士们除了值守的,其他的都放假。不过他们也不离开城里,就待在的军营里。
今儿个吃年夜晚,按照燕戡往常的习惯,他会跟着将士们一起。
喝喝酒,说说话,这在大顺朝人心中最重要的一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他刚刚临时起意,今晚做了别的安排。
所以这一趟得提前去。
兵将驻扎的地方有二。一个是北二十里的老城墙,一个是城内。
燕戡出了将军府直接吹了一个口哨,膘肥体壮的大黑马立马甩着蹄子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
燕戡翻身上马。
阿兴则默默将自己的枣红色马儿牵出来。爱惜地摸了摸马儿脑袋,一脸心疼道:“大冬天的还让你出去跑,真是辛苦你了。”
燕戡看不得他这模样,嫌弃道:“快点。”
随着一声低沉的驾马声,黑马如利剑,嗖的一下蹿出去老远。
“玄风,去老城墙。”
将军府就在北城门这边,马儿直接甩着蹄子,也不管后面的跟不跟得上,顷刻出了城门。
被冷风吹得脸生疼的阿兴默默加快速度。
踏出北城门,入目皆是一片苍茫的白。
雪下,是辽阔不已的戈壁。远望去,高低不平的丘陵像一个个窝窝头缩在雪地里,远远地注视他们。
而他们脚下的这片地方,就是斜沙城外的百年战场。
无数将士们在这里洒下热血,永远地沉眠。
出了城门,北风嚎哭。
马儿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一直到闯过丘陵,才远远看见城墙北段。绵延的沙子与石头山构筑起来的破败城墙。
城墙是大顺朝的初代开始修建的,不过后来这一片的地方被蛮人掠夺了去。所以城墙倒塌,也被毁坏得差不多了。
远眺大漠,白色无边无际。看得久了,眼中也跟着泛白光。
好在两人经验丰富,走这样的雪地游刃有余。
到高大的山下,一片黑色帐篷围起来。这里便是大顺的最北端。
这里条件比斜沙城里更为苦寒。
“将军!”
“将军来了!”
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惊醒了这沉眠的巨兽。
军帐里,陆陆续续走出来数不清的兵将。他们里面穿着毛褐做的冬衣,外面披着甲胄。走路时脚下铿锵,步子极有力。
燕戡星目一笑。
“弟兄们,今日吃得可好。”
“好!”
燕戡跳下马儿,拍了拍黑马的脑袋,让它自个儿玩儿去。
他自己则走向军帐。
左副将燕仇哈哈大笑着出来,手往燕戡的肩上一拍。“好小子,这会儿舍得来看我们了。”
“自从我来了北地,哪年没来?”
两人进帐中,里面烧着火盆,还算暖和。
燕仇虽然姓燕,但与燕戡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他是燕戡祖父从蛮人搜刮的村庄里捡来的,后来跟着燕戡的父亲一起长大。
两人一同上战场,不过燕戡的父亲却先走一步。
论关系,燕戡得喊他一声叔。
“在那边可有受什么委屈?”
燕戡喝了口茶,平静道:“只有我给别人委屈受。”
“呵,你小子。好样的。”
“那……身体里的毒?”
“没什么大碍,周子通的医术你放心。”
寒暄完,又说起正事。
“咱们明年春的粮草不用担心,但是开春之后,军队要继续屯田种粮。不然谁也不知道秋季那边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北边在燕家的守护下可谓是固若金汤。
蛮子来了他们不怕,怕的是这么多的将士在这儿。每顿要吃要喝,粮食消耗巨大。
而之前那边不及时给粮的情况也不少见。
所以未雨绸缪,极为重要。
“我知道。”燕仇脸上露出几分难色,“可是种这么大一片地,将士们累死累活,收成却差极。”
“会种庄稼的农人我们不是没找,可这么大的地儿……”
“哎!不说也罢。”
燕戡沉了沉眸子。
“要是我们有蛮子的牛羊,那就省事儿不少。”
斜沙城的百姓日子苦,鲜少有养牛羊的。且好的牛羊品种,都在蛮子那边。
燕仇摆摆手:“不说这个了,这次回去,那边可有做什么?”
“他不敢。”
燕家虽说一直为大顺朝出生入死,但因为燕家在军民当中声望过胜,且兵权过重,一直为朝中所忌惮。
今年夏,他们刚把蛮子轰得跑到草原深处,北边暂时稳定。可燕戡受伤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朝中。
那边即可下旨让他回去。
很明显,皇帝再一次坐不住了。
他想要杀驴卸磨,如当初他哥哥一般。
要不是后头派来的人靠不住,哪里又有后来他上战场的事儿。
燕戡二十岁出来,从一个毛头小子一次次打出军功,升为将军。也成为替代他爷爷,他父亲,继他亲哥之后的第二人。
他怎么会任由其摆布。
所以他就病歪歪地回,让人就这么直白地抬着眼瞎腿瘸,奄奄一息的他进了京都的城门。
不是要他回吗,他刚好可以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看看,他燕家是如何为了大顺朝出生入死。
皇帝如若在这个时候夺了他的兵权,那将是落井下石,弃燕家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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