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养我众将士—— by稼禾
稼禾  发于:2023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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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心里难受?”燕戡见他如此,也缓缓皱起眉头。
戚昔心中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他知道应该是肚子里这个的影响,但是他真的很烦躁。
眉心一热。
含着茧子的指腹轻轻在上面揉动。
戚昔抬眸看着人,呼吸间有了男人身上的墨香。
“我睡不着。”
燕戡松手,眼中藏笑。“要不要出去走走?”
戚昔:“不想。”
燕戡:“去宅子外走走。”
戚昔怔怔地盯着男人。眼睛水润,像终于舍得跳下高墙的猫儿。
燕戡心里一软。
直接拿着衣服过来,伺候着给人穿上。接着又找了件厚实一点的披风,将人从头到脚包裹好。
“这样就不怕了。”
说着,他直接弯腰抱起戚昔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戚昔一惊,反应过来要下去。
但后背被轻轻拍了拍。一直拍得他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
好一会儿,他微微屈身,将整个重量压在燕戡的肩上。
燕戡跟他解释:“晚上路不好走,我抱着安心些。”
戚昔抿了抿唇,道:“走吧。”
燕戡单手抱稳了人,帮他理了理披风。随后出府。
将军府就在南北大道的旁边,一出来,走上几步就到大道上。
本以为外面只剩肆意的夜风,但当戚昔见到大道上热火朝天的景象时,还是愣了一瞬。
穿着甲胄的士兵在队伍前排成三排。有的举着火把,有的卸车,将东西拉往北城门。
燕戡:“从下午到现在,也快完了。”
戚昔手掌隔着披风撑在他肩上,低声道:“放我下来。”
落地之后,戚昔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样子,又将披风往身前拢住。他缓慢往队伍后面走。
队伍里的讨论声传到耳朵。
戚昔脸隐在帽子下,只露出一个下巴。他侧头对扶着自己手臂的燕戡问:“什么价收的?”
“一车三十文。”
话落,常海忽然跑过来,小声喊人:“将军?”
燕戡:“你做你的。”
“是。”常海眼神飞速从戚昔身上扫过。
听他弟弟说将军夫人已经进府了,这就应该是了。
人匆匆来,又匆匆走。
大路上每隔一段都有士兵站着,他们拿着火把给人照亮。
戚昔也看清楚了这五十米长的队伍里,皆是身板偏瘦,衣着破旧的人。
燕戡:“他们应是外面村子里的百姓。”
戚昔声音微不可闻:“瞧着比小孩家还差。”
燕戡知道他说的小孩是谁。
他轻叹着将手护在戚昔的后腰,让他借力。“城里的百姓已经算好的了。”
粮食欠收,经年如此。
走着走着,到队伍后头,戚昔忽然顿步。
燕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三个小孩。
还是半大小孩的姐弟俩并排坐着,膝盖上横睡着一个奶娃娃。
本以为他们是跟着大人来的,但忽然有个男人从前面一点的位置跑过来,叫醒了姐弟俩。
他说:“到你们了。”

第27章
戚昔二人气质与常人大不相同, 叫醒姐弟俩的大叔孙有余被他们拦住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惹到人了。
他诚惶诚恐地佝偻身子,眼看着就要往底下跪去。
燕戡比戚昔快一步伸手, 扶住人的手。
“别紧张, 问你点事儿。”燕戡塞了几个铜板到人手上。不等人推拒, 他问:“那前面儿去的姐弟你可认识?”
“不、不认识。”大叔紧盯着地面, 不敢看两人。
燕戡:“来的可只有他们三人。”
“是,一晚上就看见姐弟三个。”他看着小娃子可怜, 才帮了一二。也不知眼前这两位是什么意思。
他正绷紧神想着, 一声清泉似的嗓音流过。半下午没喝水的燥意好像散了大半。
戚昔:“你们从哪处过来?”
大叔察觉到他们没恶意,佝偻的身子渐渐放松。他眼睛依旧垂着, 看着那据说江南才有的丝绸衣摆, 恭敬道:“盘山村来的。”
“走了多久?”
“一个半时辰。”
“村中几户人, 养殖牛羊的人家有多少?”
“村中一百八十几户人,大家伙凑钱买了一头黄牛。村长家有一头驴子。羊的话,只我家养了十来头山羊。”
见戚再没问的, 燕戡拍了拍大叔肩膀。“没别的事儿了, 早些回吧。”
见高大的男人扶着另一个人要走,孙有余脑袋一抽,不知怎么脱口而出:
“敢问、敢问大人, 这羊粪之后还收吗?”
他不知道眼前两人是谁,也不敢看。但感觉凭这气度, 应该是将军府的。
他家在村中算顶好的了,但儿子自幼聪慧, 如今的考入县学后更是花钱。
三十文在斜沙城里相当于一个壮汉劳作一天的进项, 要是能靠羊粪白换来,也是好的。
反正地里的庄稼平日用的都是茅厕里的, 不缺这点羊粪。
燕戡:“要。”
多的燕戡没说,只等这次种出来的庄稼看看情况。
若可行,之后这东西要的只会更多。
这会儿买羊粪的队伍已经到末尾了,戚昔远远地看着姐弟三个。身旁依旧没有大人,也没有看着与他们相熟的人。
燕戡时刻关注着戚昔,见此道:“这么晚了,几个小的回去不安全。”
“嗯。”
燕戡冲着木牌那边时不时看来的常海招手,冲几个小的扬了扬下巴。
常海了然,几步追上几个孩子。
常海让人将小孩带走了,这条路上也就没什么百姓了。
戚昔这才收回目光,道:“回吧。”
“好。”
燕戡侧身对着戚昔弯腰。“里面没灯,路不好走。”
戚昔落入那双映照着熊熊火光的锐眼,指尖弯了弯。
到底是在他如大型犬般期盼的眼神中,将手搭在他肩膀。
燕戡眼中溢出几分笑,双手将人圈住好。
“刚刚怎么问那大叔?”
“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罢了。”
燕戡鼻尖贴着戚昔肩侧的衣服,呼吸浅浅的香味。“夫郎若是想知道,问我不也可以?”
戚昔把他当靠枕,迟来的睡意汹涌奔来。
他闭上眼睛,不管他的话,缓声道:“寻常人家土地不多,也可用肥。”
“牲畜的粪便与土混合堆放,夏伏与立秋后翻搅一次,次年便可施用。”
燕戡抱着浑身都软和下来的人,听他小声说着话,禁不住轻轻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丝。“那有些来不及了。”
不过百姓当中他也让之前那些愿意试试的先试试。待到其他人见了有效果,不用催促,人家自会跟着做。
“速度快些也来得及。”
戚昔困顿,反应也迟了。
他打了个呵欠,将脸侧的大脑袋推开,慢吞吞道:
“粪肥与秸秆混合,上覆草,洒水一层,垫土一层,如此堆高两三米,用泥封严。下留土窑,用慢火封烧,可加快腐熟。”
燕戡听得眸光深邃。
夫郎知道得比他想象的只怕会更多。
他没什么奇怪,心里只剩自豪。
甚至于见眼前近在咫尺的莹白耳朵,没忍住,高挺地鼻梁蹭了蹭。
本是表达欢喜,但却惹得昏昏欲睡的戚昔猛然一颤,反射性地巴掌挥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这下可好,眼看要睡着的人神色清明,困意散得一干二净。
戚昔僵硬地看着自己还举着的手,正要道歉,燕戡忙捏着他的手掌盖在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脸上。
“大公子刚刚说的记下了。”
“不逗你了,睡吧。”
到将军府大门了,屋檐下挂着灯笼,淡淡的光晕落在男人微微仰起的脸上。
他的手被大一号的手压着,也看不清燕戡被打了的那边脸。
戚昔不自在地扯了扯手,抽不出来。
他垂眸,讷讷道:“对不起。”
燕戡贴着他的手心蹭蹭,笑得像得逞的狼。“我接受了。”
察觉到已经到度了,他留恋地松了手。转而拍上了戚昔的后背。
像哄小孩子,一下一下,没人比他更有耐心。
戚昔发烫的手握成拳,立坐在男人手臂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终于到了院子,燕戡放他下来。
戚昔往屋子里一钻,门关严实了,独自坐床上发呆。
没来得及进门的燕戡只能站在门外,叹息一声。
早知道就不逗了。
天下没有后悔药吃,此后一段时间,在戚昔清醒的睡前他再也进不去门。
这之后,燕戡总是早出晚归。
十几日过去,罐子里的种子全部长成了苗。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春意更浓了。
院子里的几棵树木换了一身翠绿春衫。
檐下的燕窝也结束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常常在傍晚能看见两只燕子挨凑着窝在里面。
早饭过后,燕戡出了门。
见天色好,阿兴将戚昔的躺椅搬出来,让他窝在院子里晒太阳。
戚昔眯着眼睛,阳光揉碎在他身上,连那一头墨发也染了金光。
他懒懒对着一大一小蹲在罐子边的两个道:“苗子可以再分一分,一个盆留一株,多的移栽到地里。”
小苗有辣椒、西瓜、番茄等等,放在种花家,都是从外邦传进来的那些植物。
一听可以移栽了,阿兴立马去扛锄头来。
阿楮见伙伴走了,走到戚昔身边,双手搁在膝盖上蹲下。
包子脸微微仰着,猫儿眼亮亮地望着戚昔:“郎君,我可以为你诊一下脉吗?”
戚昔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他腰间搭着毯子,肚子的弧度已经挡都挡不住了。
伸手过去捏捏他的小脸,戚昔点头。
小娃娃当即眉开眼笑,立马去屋檐下端了凳子过来。
还有肉窝窝的小胖手搭在戚昔的手腕,敛眸凝神,看着颇有医者的风范。
阳光下的青年似化了冰霜,温润如玉,目光柔和地看着小人。
阿兴进来就看见这一幕,他问:“小阿楮,你什么时候会把脉了?”
阿楮搭在戚昔的手指动了动。
阿兴搁下锄头,没得到答案。他又问:“阿楮,你师父现在教你把脉了吗?”
戚昔目光落在小包子脸上,见那毛毛虫一样的小眉毛渐渐皱起,似是不耐,嘴角也跟着翘了翘。
“阿楮?”
小娃娃转过头,板着小脸:“阿兴哥哥你不要说话。”
阿兴见小娃娃生气了,嘿嘿笑着:“行,不说,不说就是了。”
待嫩嫩的小手移开,戚昔收回手,拢在以下。
“可看出什么了?”
阿楮小眉头拧紧,好半晌,垂头丧气。
“看不出来。”
“嘿!这得靠悟性。”阿兴一锄头下去,中气十足道。
阿楮:“师父也这样说。”
戚昔点了点他额头,温声道:“你年纪还小,慢慢来。”
小娃娃圆脑瓜子点点。
没悟出来什么,阿楮立马回到自己的伙伴身边。
“阿楮,用小铲子把苗子铲出来,注意不要弄伤根。”
“我知道,我帮师父种过草药。”
“阿楮,墙角的麻袋拉过来。”
“阿楮阿楮,来填坑……”
燕子在窝里轻轻叫着,院子里一大一小也叽叽喳喳,比谁更吵闹。
戚昔闭着眼睛,藏在毯子里的手与肚子里的小东西你来我往地玩儿着。
渐渐又睡了过去。
北边大营。
燕戡、燕仇以及焦西河站在大块大块的旱地边,看着那混了羊粪的地里一行行整齐的浅绿色齐头并进,破出土层。
翠绿的小苗在荒土地上刚冒出半根指节的长度,单看不怎么样,但放眼一整片,颇为震撼。
焦西河蹲在苗子边,粗糙的手指拨弄两下。
倔强的小苗只偏了一下身,依旧在春风里摇动。
“这苗子,确实比咱之前那几年种出来的好。将军你有这法子,之前怎么不拿出来?”
焦西河想到之前抱怨的话被燕戡听了个正着,不免脸皮子热。
“现在也不晚,计较这些做什么。”
燕仇看了一眼燕戡。
这些天,从那一车车羊粪送过来到下地,大营里好多兵将都在议论。
今开春大家又才得了消息说将军贴钱买来的粮食快要送来了。这才多久又出银子买粪。这样下去,他们将军的养老钱怕是都抠出来了。
大家伙一边心疼钱,一边心疼自家将军。
不过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他们好。
大家伙尽心种着地,本来还担心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当看到地里的情况时,也都松了一口气。
苗子壮,以后这庄稼才长得才壮。
燕戡想着之前跟老农们讨论了一夜的话,对一旁的焦西河道:“再把边上没种下的土收拾出来,清明后种麦。种子过几天送来。”
“知道,之前老杜跟我们说了的。”
老杜就是杜属善,是那一批农人的头头。
大营这边,给够了基肥的苗子长势旺盛;杜家地里,那葱茏的苗子也同样惹眼得很。
杜家住在东边的野树弯村,就挨着梢山沟村隔壁。不过梢山沟在山沟里,他们在山沟外。
村子更大,有四百多户人家。
且野树弯村的地更平一些,少许才在山坡上。就比方说杜家的那块旱地。
当初下种的时候,杜家往地里倒羊粪。
边上挨着地块的邻居担心将苗给烧了,心说等个一年看。现在瞧着人家绿油油的壮实苗子,心在滴血。
可以想象,今年这杜家又能多收几十斤粮了。
杜家的地地势稍高,就像一块倾斜的坡。
下面各家地块蔓延,只要有人在自家地里劳作,往这边看一眼,准能瞧见黄土之上那格外绿的地。
杜家院子。
“杜大,你爹在家不?”
“勇全,你们家那地是只扔了羊粪吗,苗子长得可壮实。”
杜家老大杜勇全这刚去地里除了草回来,就看见院子外头全是人。
杜勇全知道他们是为着苗子来的,想到自家那苗,心中也高兴。
他道:“我爹不在,被之前那些叔伯叫走了。”
“那你们家那地……”
杜勇全接过自家媳妇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灰,道:“我爹说现在是自家试种,都是将军府里讨论出的法子。要是真有用,一定教给乡亲们。”
众人一听,立马笑开。
“好,就等着了!”
都是地里的老把势了,瞧杜家那苗子,只要后面好好管理,指定不差。
众人想想那多出来的几十斤谷子,又叹:怎么当初杜家做的时候不跟着学呢。
不是羊粪嘛,大不了去梢山沟那后山上捡不就是了。反正他们村经常在上面放羊。
“叔叔伯伯们回吧,现在苗子都出来了,也没办法了。”
杜勇全就是这样想的,苗子的好坏决定了后面的一切。后续的管理,无非是除草,间苗。
再精细,也精细不到哪里去了。
当晚,从城里回来的自家爹又带了麦种。据说还是将军府给的。
乡亲们闻风而来。
这大晚上的,在外奔波一天的杜属全都打算睡了,见他们如此,只能打起精神,将后续怎么管理跟他们说了说。
“我这也是头一年自己试,要是成了,不说我们村子,斜沙城所有村子都能得到消息。”
“将军是真想把地种好,也真是为我们好。”
“所以你们也甭担心会漏了你们。好好伺候田地,要真要现在试的,等清明跟我一起种点麦子。”
村子里仍旧是种粟米为主。
麦子大家也种过,但产量跟粟米比起来,半斤八两,所以种的量也就那样,甚至更少。
大家一听这话,立马又犹豫起来。
杜属全见状,摆了摆手:“别堵着门了,现在拿不了主意那就今秋看看成果。有一个冬天让你们考虑。”
在大顺与北边各个部落关系好的时候,斜沙城是连通内外,贸易还算可以的大城。下面的村庄多达百个。
不过几百年的时间,大顺弱势,斜沙城外尸骸遍野。
战乱让百姓迁徙,人少了又少,村子合并了又合并。现在也就只有三十多个村子。
见得多了,大家都是将就着过。
能活就活,不能活……大将军还在这儿呢,勉强能活。
大家一日复一日在田地里耕种。盼着天好一点,粮食多一点,这饱肚子的日子能过得长一点。
田地原来是怎么种的,就一直是怎么种的。
祖宗传下来的种法,那还有错?
就说那春播后长出来的苗子,每年不也长得好好的?
但大家伙从没想过还能有朝一日,在地里看见那绿得发亮,壮得仿佛能想象之后的收上来的粮能填饱半年肚子的苗!
当初燕戡让人将各个村子里的农人都搜罗了一遍,有经验的拢共十几个。
这十几个人又在十几个村子里共同按照商讨的话种下着苗。
但凡是见了这壮实苗子的人无不激动,再一个传一个,一时间,几乎所有的村里人都知道大将军教人种粮。
关键是种出来了!
用大家伙说得最多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看那苗子,肚子都不虚了。”
燕戡也不知道,从这时起,他就从啥也不懂庄稼的门外汉变成了斜沙城村子的农业指导了。
而隐在燕戡身后的戚昔,自然看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好好养身体。
时间进入三月,戚昔像在肚子上绑了个瓜,愈发笨重了。
燕戡忙完了春播事儿,安排了好一切,立马匆匆回到戚昔身边。
三月初三。
早晨戚昔刚刚睡醒,就闻到了屋子里淡淡的花香。
察觉到床边的阴影,他习以为常地撑着身子,艰难翻身向着床里侧。
燕戡见他如此,笑了一声。他弯腰站着,探着身子看向藏起来的脸。
面红色润,像夏日里的荷。泛着粉的白,看着极好摸。
目光落在那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上,燕戡心痒痒,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
手下睫羽不安地扑棱。
一道白光闪过。
燕戡反手一握,捏住了戚昔打过来的睡得热乎的手。
软乎乎的,细腻得不行。这段时间被养出了肉,连手都比以前好摸了。
“起床了。”
戚昔皱了皱鼻头,脑袋往枕头上一埋。用毛乎乎的后脑勺对着人。
燕戡见状笑了一声。也只有迷糊的时候才乖。
他将人手放回去,起身去拿了一套给戚昔新做的衣服。
等了一会儿,眼见着人该饿了,他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趁着戚昔还有迷糊劲儿,一鼓作气穿衣穿鞋,洗漱擦脸。
等戚昔清醒,人已经被带到饭桌上了。
“来,尝尝今天的粥。”
戚昔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问:“桌上的花是你放的?”
“嗯,喜欢吗?”
“哪儿来的?”
花是芍药花,□□色,含苞待放搁在以前插梅花的花瓶里,生机勃勃。
“买的。”
买的?外面春天还卖花了。
戚昔没继续问。
他舀着粥喝着,又习惯性地接着燕戡递来的鸡蛋吃。桌上的吃食不算精致,但胜在味道不错。
一顿饱餐,戚昔在院子里走了几步,随后在阳光下的椅子上一坐,眯着眼睛像打盹的猫一样晒着太阳。
燕戡看了会心一笑。
同去门外抱了个窝进来,走近人身边。
“送你一样东西。”
头顶的阳光被挡住,戚昔睁开眼。“什么东西?”
燕戡大手在窝里掏了掏,拿出一只胖嘟嘟的黑狗。“你瞧。”
“嗷呜!嗷呜呜——”被禁锢的小胖狗仰头长啸。两个粗壮的小短腿儿胡乱划动。
戚昔目光一怔,随后缓缓变软。
燕戡蹲下,将小狗搁在戚昔膝盖。
见戚昔眼神一直落在它身上,不免醋道:“看它不看我,我带回来可不是跟我争宠的。”
戚昔抿了抿唇,目光移到燕戡脸上。
他一边双手盖在小狗肥嘟嘟的身上,将小身子完全拢在掌心往自己这处挪动,一边道:“谢谢。”
燕戡注意到头手上动作,五指一曲,握住戚昔抱着小狗离开的手。
“就一声谢谢?”
戚昔真诚:“谢谢燕戡。”
燕戡笑得招人,他握紧戚昔的手腕,顺带还曲指戳了戳小胖狗的屁股。
“两声谢谢?”
戚昔垂眸,看着自己动不了的手。
想了一会儿,他学着燕戡,纤长的手指张开,捏住男人的手掌。以种花家的礼仪,晃了晃,非常认真道:“谢谢大将军。”
燕戡噗嗤一声,笑得肩膀发颤。
他松了手,他道:“夫郎真可爱。”
得了小狗,戚昔也不恼。
小狗崽浑身散发着草药的淡香,圆头圆脑,肚子胖胖。应是吃饱了,又收拾了一遍才拿过来的。
燕戡看着狗崽子挨上他家大公子,整个就哼哼唧唧不动了。他轻啧了一声,讨嫌地又去戳人家的屁股。
戚昔给狗崽挡住,结果又被抓住了手。
燕戡很喜欢对他动手动脚。
戚昔挣扎不过,干脆放任自己的手被握住,专心地用另一只手逗弄小狗。
“猜狗崽是哪来的?”
燕戡长腿勾着凳子到戚昔身边,大马金刀坐下。
戚昔:“不知道。”
“猜一下。”燕戡握了握他的手。
戚昔终于舍得从小狗身上抬头,认真思索了片刻,道:“你捡的。”
“答对了。”燕戡笑着,极为捧场。
戚昔手上的狗仔长得敦实,一看就是养得好的。不像会被扔掉的。
“在哪儿捡的?”
“大门口。”
“嗯?”戚昔脑袋微歪。
燕戡将掌心的手指一根根捋直,慢慢给他按着穴位。“别人可能看咱们缺少个看门狗,所以选了最壮实的一个送过来。”
“我觉得你会喜欢,所以拿去让周子通用草药洗了洗。又在他院子里养了几天,吃了好像草才带过来的。”
戚昔指尖一软。
他低头,狗崽正在舔他的手。
燕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下子怒了。他拎着狗崽后颈,满脸不爽:“我夫郎岂是你……”
戚昔盯着他。
燕戡果断闭嘴,小心翼翼将狗崽子放回原位。
不过他还是捞过戚昔另一只手,用帕子沾了水给他擦了擦。
戚昔目光清润,缓声问:“至于吗?”
燕戡收了帕子,直直盯着戚昔。
“至于。”
“我都没……”亲。
戚昔一把捂住燕戡的嘴,瞬间脸色通红。
燕戡逗弄的神情散去。
他半蹲在戚昔面前,抓着眼前人的一只手微仰着头。
满眼笑意,眼底藏着深深的纵溺。

事实证明, 人不能轻易逗。
燕戡看着面前说什么都不理会自己,一心专注玩儿狗崽的人,幽幽一叹。
还没得宠就失宠了, 自己好生凄惨。
在外面陪着戚昔呆了一会儿, 看他脸上晒得有些发红。燕戡回去拿了把伞出来搁在人后面的椅子上。
注意到戚昔眉心的愁郁都散了, 燕戡心下满意。
“中午想吃什么?”
戚昔给了他个后脑勺。
燕戡闷声笑了笑, 当戚昔在跟他耍小性子,他只觉得鲜活可爱。“那我过去看看, 顺便做几道你喜欢吃的?”
燕戡一脚踏出院门, 走得干脆。
半晌,戚昔侧头看着门口。
他手指梳理着狗崽脑袋上的绒毛, 失神想:他好像面对燕戡的时候, 步步在后退。
偏偏燕戡步步逼近。
也只有他作出恼意, 这人才会停下。
但也只是暂时停下。
他很会示弱,像痞子一样故意惹恼他又会像大狗一样摇尾祈怜。
真是……吃准了他。
戚昔一时迷茫,摸着狗头的手也渐渐停下。
他要什么呢?
掌心下的毛脑袋拱着, 像不乐意被冷落了。戚昔回神, 瞧着狗崽圆溜溜的眼睛,手动了动。
算了,日子长了, 他总会失去兴趣的。
坐得累了,戚昔撑坐着起来。
狗崽舒坦翻个身, 四仰八叉摊着圆鼓鼓的肚皮睡在上面,霸占了他的椅子中央。
戚昔笑了笑, 撩起一旁的毯子搭在它小肚子上, 挪着回屋子里去。
一进门,淡淡的芍药花香扑鼻而来。窗外的阳光落在它身上, 像娉婷美人,安静探看过来。
戚昔靠近,手指在花瓣上拨弄两下。
也不知道是那手指更莹润,还是花瓣更细腻。
芍药……
戚昔敛眸,收回指尖。
三月三上巳节之时,有互赠芍药的习俗,用以表达爱慕,愿结良缘之意。
外院,常海找到后厨的时候,燕戡正在给戚昔炖鸡汤。
常海看自家将军握剑的手现在握着汤勺,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将军!您还有这手艺!”
燕戡斜了人一眼。
黑眸沉凉,半点不似在戚昔跟前的不着调。
常海瘪嘴。
他又没说什么,凶他做什么。
燕戡:“有何时?”
常海被他一问,想起来正事儿。“是这样,腐熟的羊粪……”
“等等。”
燕戡搁下手里的东西,领着人到一边去。“继续。”
“哦。”常海迷瞪。
不至于,真不至于,就是说个羊粪的事儿而已。
“常海。”燕戡幽幽道。
“到!”常海皮子绷紧,飞快道,“报告将军,腐熟的羊粪收得差不多了,有百姓问收不收新鲜的?”
“还有将军,咱银子好像不够了!”
燕戡想了想,道:“给你个任务。”
说着,燕戡去自己书房把戚昔告知的那些堆肥的方法写下。又拿出院子给常海。
“去跟之前那些农人们商讨商讨,试试这些堆肥法子是否可行。再跟焦西河说专门弄几块地出来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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