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养我众将士—— by稼禾
稼禾  发于:2023年12月22日

关灯
护眼

戚昔轻叹:“那只是被下了药。”
燕戡如狼一般,恨不能将人拆吃入腹。他沉声:“你推我的。”
戚昔抿紧唇,占便宜岂还成了自己。
两人僵持。
半晌,戚昔退了一步,他承认:“这件事是我有错。”
燕戡眼神炽热:“所以你要负责。”
“我不要银子,不要道歉,我要你当我夫郎。”
戚昔闭眼,双手捂着已经不能看的肚子。声音虚无:
“何必呢?”
“非女儿身却有了孩子你不觉得怪异?放眼京都,谁娶个男子……”
“别人与我何干!”燕戡的话掷地有声。
戚昔摇摇头:“你只是一时兴趣。”
燕戡看着人的发旋,简直要气得将自己的牙咬碎。敢情这些日子都做了无用功!
燕戡黑眸沉沉。
他脑中快速思索,忽然一个想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
戚昔藏起来的秘密。
结合他所做的这些事——这些不可能由伯府那个被欺压的戚家大公子能做出来的事。燕戡心里有了底。
燕戡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也不管人是中邪了还是脑子坏了,又或者真像神鬼异志那样换了魂魄。他只感受到戚昔在胆怯,在踟蹰,在害怕。
一瞬间,燕戡心中越来越燥的火气散了。他拉开凳子,在戚昔的跟前蹲下。
双手将戚昔的手抓住,合拢在掌下。
戚昔没有动,没有排斥。
燕戡下巴搁上去,用冒出来的胡渣刺了刺戚昔的手。
戚昔指尖蜷缩,听他慢慢将自己剖开来,道:
“我要的戚昔是在洞房花烛夜大胆将我推倒的戚昔。是斜沙城里,在冰天雪地安静站着都如白鹤一眼吸引我的戚昔。是酒肆的老板,是入我府里后骄矜又聪慧的戚昔。”
他定定地看着戚昔,笑得坦荡:
“第一次见面我没看见你,但我却动了你,那是我自己愿意。第二次见面我看见你时我就想到了是不是我家那个抛夫之人。”
“等我一点一点确定了,我很高兴。”
“虽然说了很多次,但我还是想说幸好进我燕府的人是你。”
“你不要怕,我们燕家的男人没有变过心的。”
“你若是怕,我把它交给你。”
掌心微凉,戚昔垂眸,手中被搁下一柄剑。
是他当初在桌上看见的那把剑。
“这是我父亲曾今用过的剑,于我而言非同一般。若我负了你……你就拿他把我砍了。”
他蹭蹭戚昔的手,眼底是非一般的认真。
“我不动,我任由你处置。”
戚昔指腹擦过剑柄:“……非我不可吗?”
燕戡吻在他指节,笑得极为霸道:“非你不可。”
戚昔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凉薄:“可我偏偏不信人心。”
燕戡埋头,额贴在戚昔手心里的剑身上。
就在戚昔以为他会松口的时候,燕戡忽然低低笑出声来,笑得肩膀震颤。
他道:“自然,我也不信。”
他仰头,眼里翻涌着浓烈的占有欲。
指尖霸道地勾上戚昔的指骨,一边盯着他一边缓缓收紧。
“所以就是绑……我也要绑着你一辈子。”
戚昔闭上眼睛,心道: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不是吗?
就像曾今顾虑过的,有了这个孩子,他与燕戡只会纠葛渐深。如今看来,可见一斑。

晚风清朗,拂过发梢。
两人对视良久,戚昔先垂下眸子。他目光掠过堆在腕侧的粗硬头发, 缓缓握住了剑柄。
腰间趁此揽来一双手, 手心的温度透过春衫烫到后腰。戚昔动作一滞, 反手揪住手腕处的发丝扯了扯。
燕戡也不恼。
他低笑一声, 敛了眼中有些吓人的霸道,偏头吻在戚昔的腕侧。“夫郎答应了。”
戚昔手腕一阵酥麻, 他往衣袖里缩了缩。
“我不答应能行?”
燕戡笑得招摇:“自然不行。”
两相对视, 戚昔绷着嘴角缓慢将那指尖发丝打转,再微微用力。
发丝绷直, 燕戡吃痛顺着力道偏头, 可脸上却笑得更灿烂了些。他软了语气讨饶:“夫郎, 轻些。”
戚昔扬眉,这才心里舒坦地松了手。
见他在自己面前恢复以往的鲜活,燕戡稀罕地抓住的戚昔的手捏了捏。
捏得手都红了, 戚昔也没再抽回去。
“坐这么久手都凉了, 夫郎该就寝了。”
“那你让开。”
“不让。”燕戡揽着人抱起,“大公子要做什么说一声就是了,为夫自然会帮夫郎办到。”
戚昔偏靠在燕戡身上, 也慢慢起了困意。嗅着已经熟悉的味道,他干脆枕着男人的肩膀闭上眼睛。
“燕戡。”
“嗯。”
戚昔:“……我腿酸。”
燕戡轻蹭戚昔额角, 眼中闪过疼惜。“好,我帮公子按按。”
戚昔是极重承诺的人。开了口的话他必定会做, 同样, 他得了承诺后反复衡量,只要他确信承诺可靠, 便也会交付全然的信任。
他不扭捏,同意了就是同意了。
所以经此夜谈,他恢复了从前。更甚至将自己的位置与燕戡口中所说的位置对齐,摆正。
诚然,他点这个头看似有燕戡的威胁,但何尝不是他的一种考量。
他是个没有归属感的人。他觉得燕戡尚可,但仅仅为此就决定与燕戡过日子,他或许还要考量一二。
但燕戡看似在给自己施加压力,实际上又给他递了一根能控制他的线,如此,这个决定看着就没有那么难了。
他不得不承认,跟燕戡待在一起他很舒心。
或许情感上还没有那么依赖,但生活上他已然习惯了。
当然,这其中不乏燕戡用了手段。燕戡了解他,同样,他也知道燕戡是个什么样的人。
临近春末,晴几天才下一天的雨。
石榴树的绿叶丛中挂满了花苞,待开的花皱巴巴如被蹂躏的纸一样。红得娇艳,也格外显眼。
枝丫稀疏的树下,种下的菜也齐齐开花,等待着挂果。
屋檐下多了一窝小燕,都出壳了。大燕衔着虫归来时,总能听见那高高的鸟巢里一阵稚嫩的叽喳。
鸟窝底下,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小黑蹲得端正。
它脑袋大,两个耳朵软趴趴的没有立起来。背毛还是柔软的绒毛,不过柔顺蓬松,像夏日里炸开的蒲公英。
屁股后的尾巴在地上一扫一扫的,那一方地面都光洁不少。
他仰着脑袋,兴奋地冲着上鸟窝叫唤。
戚昔站在石榴树边,侧头看它:“小黑,安静。”
小黑:“汪呜——”
他讨好地冲着戚昔摇尾巴,叫完这一声,果真没再听到他的动静。
招呼完听话的狗,戚昔又转头指挥地里的大将军:“辣椒、番茄、茄子这些都要插棍子,麻绳绑的时候不要弄断了茎干。”
“知道了夫郎。”
“牵一下瓜藤,让它往石榴树上爬。”
地块本来就不大,种在角落里的西瓜眼看着结了果,不能让它这么憋屈着。
燕戡埋头做,还不忘回应:“好的夫郎。”
周子通今日来跟戚昔商量这最后这两个月的注意事宜,顺带蹭饭。
这会儿看在戚昔跟前听话不已的燕戡看得咂舌。
这还是那个煞神吗?
而把隔壁那块大菜地收拾完回来的阿兴早已经见怪不怪。
他们郎君可不是一般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主子还是瞎的都被郎君俘获了,可想而知郎君的魅力多大。
阿楮蹲在他师父腿边,手下揪着边缘的杂草。他观察着这些种菜的技巧,一一记在心里。
菜地收拾完,杂草也顺带扯了在石砖上堆成一小堆。
阿兴打来水让自家主子洗手,顺带抓着阿楮一起。
戚昔摩挲着腰间玉佩,看地里不论是每根棍子的高度还是麻线绑着的高度,几乎一致。
他眉梢一扬,心下满意。这才抬步往膳厅去。
燕戡洗了手出来,见所有人都自觉坐在桌边。他家大公子正在慢条斯理地用热帕擦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冷白的皮肉包裹纤长的手骨,青筋又如藤花缠绕,似玉雕般清雅。
指甲也是才修剪过,干净整齐。
因帕子上的热气熏灼,加上擦拭摩挲,整双手此时微微泛红。
燕戡没见过哪个男人的手有他家大公子这般好看的。
他兀自看了一会儿,等戚昔擦完又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他刚洗完手只囫囵擦了擦,还带着些水。
戚昔眸光不变,平和地抓着他的大爪子,一指一指给他擦干。
“咦惹!你羞不羞!”周子通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煞神?
燕戡挑眉:“我为何要羞,我自个儿夫郎帮忙擦个手怎么了。是吧夫郎?”
戚昔扫了他一眼,燕戡笑得跟大型犬似的,挺傻。
戚昔:“嗯。”
阿兴捂脸,又打开指缝悄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低头忽然跟阿楮对视上,他俩双双皱着个脸,一脸看不下去的样子。
人到齐了,大伙儿开始吃饭。
饭菜是厨房那边做的,但燕戡闲着没事儿时总会自己去做两道给戚昔添菜。
饭桌上燕戡跟周子通聊着自己的事儿,戚昔只负责填饱肚子。
碗里的菜吃得差不多了,燕戡又会给他添上。
等吃吃饱了,碗里也不会有菜剩着。燕戡把量把握得刚刚好。
吃过饭,燕戡带着戚昔出院子在府中散步。他手横在戚昔腰后给人借力,手又扶着戚昔手臂,看着像将人半抱着。
北地并不多雨,这会儿看宅子里的植物,或多或少都不如前些时候的油润。
戚昔望着万里无云的天,感慨:“雨少了。”
燕戡:“北地是这样的。以往还有春天滴雨不下,地里的庄稼发芽就死。”
戚昔走累了,就着燕戡将他圈起来的手臂,微微靠在人身上休息。他脚踩了下花木下的泥土,看轻微扬起的灰尘,道:“那岂不是都靠河水。”
“嗯。”
燕戡低头看着侧靠自己的人,道:“后日我要去大营一趟,会尽快回来的。”
“你以往这时候也待在城里?”
“不经常回来,多数住在大营看他们练兵。”
戚昔点头:“好,我知道了。”
燕戡走了,但院子里却更热闹。
戚昔坐在凳子上,手上拿着阿兴用草团做的圆球逗狗。草团扔出去,小黑奶凶地汪汪叫着,撅起屁股去追。
屋檐上小燕子叽叽喳喳;屋檐下阿楮被阿兴逗急了,追着打人。
最后小人跑累了,小狗也抱着球吐着舌头直喘气。
阿兴在一旁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戚昔肚子里的小家伙现在很好动,肚子上连连两下凸起。戚昔眉心微蹙,手盖在上面。
他看了一眼明亮的天边,不知怎么心有点慌。
北边大营。
燕戡一下马,一个灰头土脸的络腮胡圆脸汉子乐颠颠地跑过来,不是焦西河是谁。
“大将军来了,可又是有什么好种田的法子?”
燕戡睨他:“究竟是你负责种田还是我负责种田?”
“这话说的,咱不都是为了将士们。”
燕戡:“没有,我就过来看看。”
“这有啥好看的。来吃灰吗?”焦西河一下子没了兴趣。
“之前让常海说的堆肥如何了?”
“哪能这么快的。”他领着燕戡往堆肥的地方走。
远看西北边搭建着几个粗糙的棚子。
棚子底下一堆一堆跟小山似的东西就是收集来的新鲜羊粪。不多,就刚好够那单独的两块地用。
“咱们这才堆了半个月,离两个月还远着呢。得种秋菜的时候才知道效果。”
焦西河笑嘻嘻道:“对了将军,你知道现在那些农人怎么说你吗?”
燕戡:“我不想知道。”
焦西河默默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继续说:“他们说你是种地行家。”
“话说这肥料,真是将军自己想出来的啊?”
燕戡一下子就想到戚昔。
他眸光柔和一瞬,又瞬间恢复如常。
“不是我。”
“那是谁?”
燕戡嫌弃:“有用就行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不打算将事情挑明,中庄稼也好,堆肥也好,他不能确保这期间一些人完全按照规定做。若是出了事儿到时候还不好说。
这名头现在安在他身上可以,至于后面要不要挑明,要问过戚昔的想法才行。
看了田地里长势良好的粮食,燕戡营帐里议事。
大营这边有专门养马的人,也有专门培育马的。大胡子带回来的马要育种,还有那些牛羊……
牛羊不多,干脆交给这边的人一起。若真养出来更好的品种,那军营会与百姓们共享。
再有就是北边部落的动静,将士们现在的训练情况等等,他都需要了解得再清楚一些。
沉浸做事儿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待到结束时燕戡打算回程,外面忽然传来声响。
“报——”
“将军,副将,黄霾来了!”
燕戡脸色骤变,一把掀开长营帐出去,看向北面。
他目力极好,背面围墙外阴影可见翻滚的尘土。这么一会儿,已经逼近。
燕戡沉声:“传令下去,各将士各自归帐,不得有误!”
“是!”
风声呜呜地吹,城墙之外,扬沙走石、黄埃涨天。好似眨眼间风就大了,吹得人不得不眯着眼。
黄霾浩荡如万马奔腾。仅仅片刻,眼前被昏暗的黄沙笼罩。
在北地黄霾并不少见,将士们都有经验,只要吩咐下去都知道怎么做。
风很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帐篷建在被风的凹地,靠着山挡住,从没出过什么事。燕戡坐在帐篷里,却时不时地看着帐篷外面。
他不担心这边,他担心府里。
“不用担心,将士们都是熟手。”燕仇一边抓着营帐,一边笑道。
燕戡实在是坐不住,噌的一下站起:“我回去了。”
燕仇皱眉,松开营帐走到燕戡身边:“不行!这次的黄霾不算小,路上看不清楚,万一……”
燕戡掀开帘子出去。黄沙漫漫,覆盖天地。莫说刚刚的粪堆,连隔壁的帐子都看不太清。
“你瞧瞧,这是能走的吗?”
燕仇按住燕戡的肩膀,道:“听叔一句话,好好呆着。你那府里又没什么,急着赶回去作甚。”
燕戡眯眼,心里衡量了一下,道:“急着回去找夫郎。”
他吹出一声哨响,不多时,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像雾里看花,玄风的身影渐渐清晰。
燕戡翻身上马,腿一驾,玄风立马飞奔远去。
等燕仇回神,面前尘沙一片,就只能听见个声儿,连马屁股都看不见。
他着急喊:“诶!你说清楚,哪来的夫郎!”
“咳咳!呸呸呸!他娘的,哪儿来这么多土。”
黄霾一来,斜沙城才真的是应了斜沙城的名字。
毫无预兆的一阵风沙起,整个城都被罩在了昏黄之下。
路上的行人,卖吃食的铺子,外面养着的牲畜,无一不遭殃。
各家门口,妇人哭着在门前喊着出门玩儿还没归来的孩儿;
在屋子里守着的老人惦记着放出去在山坡吃草的牛羊跟一同去看顾牲畜的儿女,急得团团转;
卖吃食、开铺子的商户瞧见来不及收拾而弄满了沙土的食物,更是齐齐一叹。
这日子,难啊,难……
斜沙城里,最先看到那高几百丈的尘沙是城墙上的将士。而常海是这些守城将士的头儿。
自然也在其中。
沙尘一来,城墙上的城钟炸响。耕种的、经营的百姓纷纷抬头。
铜锣拍响,士兵边跑边打边喊:“黄霾来了,黄霾来了!”
将军府里,戚昔听到这一声响时,心中一惊。
“黄霾。”
沙尘暴!
阿兴脸色一变,忙道:“郎君,快、快点进屋!”
“阿楮你也进屋,门窗关严,不要出来。”说完阿兴立马跑出去通知其他人。
“郎君,你坐着吧。没事的,就是风沙大。”阿楮年纪小,但几乎每年都会经历几次。他不怕,但是黄霾的影响始终不小。
黄霾一过,整个城里全是土。
灰扑扑的,鼻子还会不舒服。
戚昔抿了抿唇:“我回那边看看,阿楮你待在你师父这儿。”
“诶!郎君!”
“阿楮回来。没事,他是大人。”周子通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哎呀!师父,你快去收院子里晒着的药材!”
周子通眼睛一瞪:“不早说。快点快点,我的药!”
斜沙城里处处兵荒马乱。
戚昔攥紧手,稳步走到自己住的院子里。阿兴应是来过,门窗都关好了。
风扬起发梢,戚昔眯了眯眼睛,嗅到了空气里的尘土味道。
他将门打开,又飞快关闭。
戚昔背对靠着门,又转身把门闩拴好。他擦掉额角的虚汗,走到窗边坐下。
不多时,门外骤暗。
室内也变得如晚间一样,家具都只能看见一个虚影。
戚昔听到屋外时不时的轻响,猜测是风中的砂砾搭在了屋檐。他后腰靠在椅背,肚子里的小崽子又闹腾起来。
戚昔手按在哪里他就踢在哪里。
“别闹。”戚昔蹙眉。
等肚子里的娃娃安静下来,戚昔撑着身子起来回到床上。
他没点蜡烛,只安静地靠
在床头。
思绪纷乱,想到了燕戡。他以前一直生活在南方,没经历过沙尘暴。只看新闻里那几百甚至上千米高的尘沙如汹涌的海啸倾覆而来。一瞬间淹没城市。
他闭了闭眼,衣袖底下的手隐隐出了汗。
这时候人们是尽量能待在室内就待在室内,他现在只希望燕戡此刻还没有出发。
“咚咚咚——”
戚昔倏地坐直。
但门外是阿兴的声音:“郎君你在吗?”
“在。”
“那就好,您别出来,外面全是土咳咳……”
“好。”
脚步声离去,戚昔重新靠回枕头上。
“汪汪!”
“汪呜。”
戚昔垂在床榻下的手揉了揉小狗脑袋上的毛毛,他轻声道:“小黑,别吵。”
“汪——”狗崽在戚昔的鞋子上盘起来,圆圆的眼睛向上巴巴地看着戚昔。
“嘘——”戚昔收回手,拉高了被子盖住肚子。就在昏暗的环境中安静坐着。
西高土村是斜沙城西北边的一个村子,离斜沙城最远。
这个村子几乎就建在山上,地少也贫瘠。人只有几十户。
村子里的人习惯待在山上,所以也不常下山跟其他村子的人交流。
从村子往西北边走,是却蒙山的北段。往北走,要是没有山的遮挡能直接到北边的草原。
黄霾来的时候,温家三姐弟正在北段的山中放羊。冰雪融化之后,山下有一片绝佳的放牧地。不过离村子稍稍远,他们村里养羊的不多,所以来的人少。
“阿姐你瞧,那边有人!”
他们站得高,一眼能看见南边谷底的景象。这谷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小道,会经过他们崖下。
引州的人过来的人经常会走这一条捷径。
“有人有什么奇怪的。”这样说着,温嫦还是拉着自家的弟弟往后坐,自己趴在崖边去看。
两姐弟都面黄肌瘦,两个眼睛又大又亮。像小兽一样谨慎地冲着下面探头。
“他们好像商队?”
之前有商队的从引州那边回来也是穿的毛皮。
温仲揪着地上的草,小眉头慢慢皱起:“阿姐,他们是不是拿着刀?”
“看不清。”
“呜……”小弟醒了。
两姐弟一抬头,黄霾也来了!
姐弟俩惊恐地看着东边滚滚而来的黄沙,一个抱哭着的小弟,一个快速解开羊身上的绳子。
“阿姐,怎么办。”
就这么一会儿,他们顾着看下面的人,现在看不清回去的路了。
温嫦抱着小弟,巴掌大的小脸异常冷静:“不要怕,跟紧我。”
村子离他们有点远,要走两刻钟。
好在路都是走熟了的。
姐弟三人磕磕绊绊从崖上下去,走到林子里像在走夜路,外面一片黑。速度又慢了下来。
等他们到村子外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天已经黑了还是这黄霾弄的。
进村要上一段坡,背着的小人又睡着了,姐弟俩一路小心,这会儿才拖着疲乏的步子放松了些。
温仲:“阿姐,你听,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温嫦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不安。
她将背上的小孩放在草地里,让自己温仲守着。“我去看看。”
“阿姐,一起。”温仲一把抓住温嫦的手,还在竖着耳朵听。
“村里头有人在杀羊?”
几乎是话落,撕心裂肺的羊的惨叫声从村子里响起。
不止一声,是好多声。
姐弟俩一惊,相似的眼睛骤缩。这个天,这个时候,谁疯了才会杀掉用来卖钱的羊!
像是感觉到不安,熟睡的小人瘪嘴,眼看着就要哭。温嫦意识到事情不对,立马安抚小人,拉着自家弟弟往树林子里走。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在黑暗的黄霾中亮得惊人。
“温仲,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
温仲几乎是瞬间眼泪下来。“阿姐……不要,不行。”
“听话。”
“藏在这里,不要出声。阿姐只偷偷看一眼就走。”
那是他们的村子,是她的家,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嫦爬上缓坡,想了想,又谨慎地绕到后村。几乎从林子里一钻出来,她就看见了村子中间围坐起来,杀牛宰羊的人。
是之前看到的那些人!
他们是草原人!
温嫦背脊发麻,近乎僵直在原地。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的村民,看到了熟悉的阿伯阿奶。
他们的身下一片暗黑。
是血!!!
温嫦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捂住嘴。
她软着腿直哆嗦。
想着弟弟,想着还有两个小的等着她。她扶着墙壁缓缓后退,一直退到林子里,飞快往温仲所在的地方跑。
跌了爬起来,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阿姐!”
温嫦目光惊骇:“阿弟,快,跑。跑!草原人,是草原人!”
温仲没反应过来,手紧紧牵着羊跟上自己的阿姐。
“阿姐,阿兄……”小人被颠醒了,但他看到两人心安,只迷茫地趴在自己阿姐背上,揉了揉眼睛。
“宝宝乖,不要出声。”
他们闷头往前,不知多久,却猛地在前方听见一声粗哑的笑声。“咦,还有人?”
姐弟几乎一抬头,就见到林子尽头那条路上一脸兴趣地看着他们的高壮男人。
他像熊一样很大一个,在黄霾里像个怪物紧紧盯着他们。眼里闪着兴味,但却让姐弟三人恐惧不已。
“阿、阿姐。”温仲还记得自己是家里最大的男子汉,他含着哭腔道,“呜……阿姐你快跑,你带着弟弟跑!”
温嫦的死死咬住唇,强迫自己冷静。她目光晃了一眼自己的处境,声线颤抖:“听着,带着阿弟往东边跑,走下山的小路。”
“不……”
“听话!”
说话间,人却已经至眼前。他拿着刀,很长很长的刀。
温嫦放下自己的幼弟。
他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被两个大的挡在后头,只懵懂地拉着哥哥的衣摆。
“是个小妞。”
大手往前一捞,温嫦恐惧到了极致。她绝望地堵上一条命,希望能换幼弟的命。
她死死抱住男人拿刀的手,一口咬下去。
“跑唔!”
“阿姐!”
男人吃疼,攥紧拳头冲向温嫦脑袋。腿一曲,直直撞向她的肚子。刀身泛着光……
艰难跑了几步的少年回头,目眦尽裂。
“阿姐!”
温嫦嘴角溢出鲜血,眼睁睁看着那刀子撞入自己身体里。嘴依然不放。
她疼得倒下,男人弯腰讽笑着卸了她的下巴。
温仲瞪大眼睛,捡起地上的石头看着那放肆大笑的人,用尽全力砸向他的后脑。
“我要你死!”
脑子震荡,男人踉跄一步。
温仲扑上去,双目血红:
“我要你死,要你死!”
“我要你死!!!”
一下又一下,石头与骨头碰撞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温嫦看着男人挣扎着抽出刀,转而要看向幼弟。
她爆发出惊人的爆发力,紧紧捏着刀柄,转头刺入男人肚子。
“嗬——”
“你、你们……”
男人不可置信,似震惊居然被两个小孩反杀。
砰的一声。
男人终于倒地。
温嫦闭了闭眼睛,看着边上已经砸坏了坏人半个脑子的弟弟还有一旁呆呆看着他俩的幼弟。断断续续道:“阿、阿仲,快,快走……他们,会找……”
她疼得抽颤,捂住腰侧。
温仲看着跟着倒地的姐姐,骤然回神。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脑浆,背上温嫦,牵着傻呆呆的弟弟往山下跑。
他如疯癫,惊惶地小声念着:“阿姐,大夫……大夫、大夫……”
无知无觉不知道跑了多久,温嫦已经失血昏迷。
温仲以为阿姐没了,最后近乎游魂一样,几乎是拖着小弟机械地往前。
他鞋子掉了,脚下血肉模糊。背上背着一个,手死死拉着一个。
风阵阵,沙漫漫,马蹄声近。黄霾中忽然跃出一道黑影。
燕戡策马经过,见此手一拉,玄风两个蹄子高高扬起。黄沙中,他目色如鹰。
温仲跌坐在地,他仰头,空洞的眸子看着男人。
燕戡皱眉:“出了什么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