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不要难过啦!因为我一开始很怕你,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而且……”
“而且什么?”
郎栎垂首的幅度逐渐加大,语速放缓,嗓音也变得更为低沉。
“昨天第一次见到梅花鹿,你就主动告知姓名,却从未与我说起过。”
涂聿没想到他会如此在意,不由得探出一只小爪爪,置于白狼的鼻尖摸了摸。
“你们不一样嘛!”
“有何不同?”
郎栎任由兔兔的小毛爪来回乱按,只略微偏转方向,避免齿间开合时不慎弄伤娇弱的小东西。
“你是食肉猛兽呀!”
涂聿无比严谨地进行分类,还抬起另一只小爪比划,“我的哥哥们跟我一样,是食草灵兽!”
郎栎并不愿细谈“差异之处”,掰扯得越清楚,就越显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遥远而不可近。
更何况,那一句“我的哥哥们”属实刺耳,仿佛一根细针状的冰晶在心底胡乱翻搅。
并非多么深切的疼痛。
倒像是轻戳几下又飞快撤离,更加难以忍耐。
话题回归于最原始的那一句:
“所以,我对你好不好?”
他对他好不好?
涂聿扬起小脑袋,在幽深的狼瞳之中捕捉到自己小小的身影。
复而低头,小兔子瞥见一左一右搭在窗框上的狼爪。
虚虚地拢出一小片空间来,万无一失地保护他。
白狼的模样并没有改变过,依旧高大、威猛,还是凶狠的行事作风。
但不知怎的,涂聿一点都不害怕了,有恃无恐、底气十足。
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这头看似凶巴巴的狼总会答应的。
再不济,他就假装哭一哭,眼泪一掉,万事皆如愿。
软软搭在头顶的粉嫩小耳朵忽地支棱起来,晃悠几下。
昭示出兔兔不甚平稳的心境。
他想起母亲曾经的叮嘱,不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由于太过弱小,遇到危险只能退避、逃离,运气差的话就会当场毙命。
然而在这里……
涂聿又一次抬眼。
兔兔回视着那双金黄色的眼眸,心底那一道声音变得格外笃定:
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担忧风险,也无需考虑后果。
其实仔细一想……
白狼才是对他最好的那一个。
“怎么了?”
眼见小家伙沉默良久,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郎栎顿时后悔了,连连让步。
“是不是让你感到很为难?我不逼你回答了,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毛绒绒的兔兔球立时从窗框处跃起,再向前一扑。
幸亏狼王反应及时,有力的前肢往回一揽,稳稳地接了个正着。
小爪爪攀附于雪狼的脖颈间,很是努力地揪紧纯白的长毛。
郎栎感受到毛乎乎的小脸蛋蹭过来,不知是委屈了,还是想撒娇。
“我带你去……”
“哥哥~”
甜软的嗓音落于耳畔。
郎栎当即愣住了。
小兔子的这一声,顷刻间化作毛绒羽扇,轻轻一扇——
脑海中的想法悉数清空。
只剩无尽的雀跃。
郎栎足足发了数十秒的呆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捧起掌中娇宝,不太确定地问:
“你、你刚才说什么?”
涂聿动了动小身子,找准方位,相当嚣张地蹬出一脚。
小脾气腾地一下涌上来,他直言不讳道,“真是的!我就是叫你‘哥哥’,是不是耳背咯?”
这一脚正好踹在雪狼身上。
只是兔兔的小脚跟个毛绒球似的,毫无力道可言。
“没有耳背,我听见了,就是不敢相信,想确认一下……”
郎栎纵容着小家伙时有时无的脾气,甚至还主动凑过去,贴着那小脚脚。
娇纵的兔兔摸不着头脑。
居然还有上赶着挨踹的耶?
雪狼身上的温度太高,涂聿觉得有些热,于是慢吞吞地准备往外挪。
好半天才蹭出一小段距离,谁知下一瞬又被重新搂了回去。
“哎呀!你干嘛!”
郎栎抱着他,短时间内不愿松开,而后低声请求道:
“再叫我一声吧,宝宝。”
涂聿抬起毛绒小爪,挠了挠自个儿的头顶,觉得身前这只白狼忽然间变得好黏糊。
说实话,有些不适应。
本想直接拒绝。
可是……
他叫他宝宝诶!
过去跟其他的雪兔待在一块儿时,涂聿经常听见“小聿”,或者是“弟弟”之类的称呼。
至于母亲呢?
她总是习惯于连名带姓地喊他“涂聿”,还要强调给他取名为“聿”是希望他豁达乐观、积极向上、才思敏捷。
兔兔的小脑袋瓜装不进这么多大道理,只是单纯地不喜“直呼大名”的方式。
听起来好生疏!
一点也不亲昵!
母亲有时候低头看他一眼,长长地叹息一声,感慨道:
“我同族的幼崽刚出生没多久就能够炼化灵力了,为什么你不行呢?”
彼时的涂聿正蹦跳着扑蝴蝶玩,扭头一瞥母亲身上红棕色的皮毛,又看看自身纯白色的绒毛。
颜色的鲜明差异似乎证明了,他们的确不是“同族”。
小兔子愣了一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将采到的鲜艳小花递过去给母亲,软软地说:
“很好看,送给您!”
眼前倏忽闪过一条巨大的尾巴,用力地卷住那一朵浅粉色的花,紧接着是一声更加沉重的哀叹。
“你就知道玩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
涂聿无力反驳。
悠扬的心情也跟着坠入谷底。
“不要再玩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大尾巴随意一甩,小花顿时掉落在地面上。
残破不堪,不复原有的艳丽。
涂聿垂眼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看向自己摊开的小爪爪。
他有些难过地想,以后再也不把花花送出去了。
年幼的小兔子想不明白:
为什么母亲会有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时而对他极尽照顾,时而对他疾言厉色呢?
仅仅因为他不够优秀、有点笨笨的,就不配得到很多很多的爱和夸夸吗?
小胖崽不仅喜欢听夸奖,还喜欢各种饱含珍视之意的昵称,诸如宝宝、宝贝。
但他绝对不会明说,自己求来的还有什么意思?
涂聿的世界很小。
采花、扑蝴蝶,一点点纯粹的快乐就能维系许久。
也正因如此——
几句攀比过后、带着嫌弃的言辞就能戳伤那颗脆弱的小小心脏。
涂聿是个笨宝。
他口拙,小脑袋也转不过来,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能默默认下。
直到遇见雪狼之后,涂聿才真切地感受到,何为不遗余力的包容,与全方位的呵护。
更重要的是……
白狼那么强大,还总会放低姿态,征求他的意见,耐心地问“好不好”。
而在他完成相对应的小目标后,就能收获到“很厉害”之类的夸赞。
兔兔对此感到很是满意,转瞬间忘却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唯余欣喜。
特别是这会儿听见一声温和的“宝宝”,他不由得晃晃小身子,卷成毛球状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好开心呀!
“好吧,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你的请求——”
兔兔球假模假样地斟酌片刻,旋即一仰头,小爪爪朝前一拍,正好呼在雪狼的脸侧。
“哥哥~”
三瓣嘴微噘,小家伙甜软开腔,趁机提出要求,“我明天要去堆雪人!”
大部分时间里,涂聿都挺迟钝的,听不出狼王挖的言语陷阱,一踩一个准。
而有的时候,他精准把握住自己的优势,连“可以吗”也不说了,径直下命令。
或许娇娇公主就该是这副模样。
完全不必委屈自己,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满足。
“好、好。”
郎栎连声应道,语速放得极缓,藏着别样的温柔,以及无尽的纵容。
“你想去哪里都行,不管做什么,我都陪你。”
此时的他没有半分狼王应有的风范,小心翼翼地捧着娇小的白团子。
更像是听话的猎犬,默默地护主,一生仅有一份的忠诚。
在这一刻,雪狼有力强壮的肢体不再是为了发起进攻、与其他的猛兽争斗。
而是为了护住眼前这只乖乖巧巧的小兔兔,成为一个最为坚实的依靠。
郎栎其实非常讨厌那只梅花鹿,恨不得就地灭杀对方、挫骨扬灰的那种讨厌。
可是小家伙称呼梅花鹿为“阿洺哥哥”,凑在一块儿闲聊时,心情格外愉悦。
狼王思绪凌乱,反复纠结,像是被强行分割成了两半——
一半在不断叫嚣着“杀!杀!杀!”,如此一来,小兔子就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另一半则是悠悠然地提醒,“那是兔兔的朋友、伙伴、好哥哥”,地位不凡。
于是所有的不耐、不悦、不适都被压下去,沉于冰封的湖底。
只要能换得小兔子开开心心,再汹涌的杀意也能消散于无迹。
郎栎隐约察觉到了自身心境的变化,逐渐萌生出从未有过的复杂情感。
可当他意图一探究竟时,却仿佛隔着一层薄纱,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金黄色的狼瞳清晰地映出小兔子的模样,哪怕一刻看不见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轻声呼唤道,“宝宝。”
“唔!怎么啦!”
兔兔的三瓣嘴轻动,立刻给出回应,粉嫩的耳朵尖轻轻摇晃着。
看样子很喜欢这个昵称。
眼见小家伙如此雀跃,郎栎迅速抛开脑海中繁杂的念头,不再纠结于“兔兔更亲近谁”的问题。
他温声询问,“明日还要出去玩,今日就早点休息吧,好不好?”
“啊?”
活力满满的小兔子显然还不想休息,一瞬间耷拉下来的兔耳暴露出真实心绪。
红宝石般的漂亮眼珠先是往旁侧飘忽一阵,好半天才转回来看向白狼。
涂聿忽地一抬下颌,心中的迷你版小兔已然同意白狼的想法。
可面上还是表现出一副傲娇的作派,“哼!你忘了点什么!重新说!”
郎栎险些按捺不住笑出声。
赶在小东西发脾气之前,他捧起兔兔,动作轻柔地放回到床榻上。
“宝宝,宝宝,宝宝。”
雪狼如这般喊道。
下一瞬,简短的言辞换得甜软的笑声,雪白的毛团子卷着绒被一阵翻滚,短短的小脚颇为兴奋地乱蹬。
“好耶!”
小小的、鲜活的雪兔。
那么容易满足。
这么多年来,郎栎一向是独来独往,从未和别的灵兽构建起紧密的联系。
直到将一只懵懂又娇气的小兔子叼回窝里,他才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羁绊。
兔兔虽年岁不大,但行事间总有一套准则,大部分时间里就是贴心的小棉袄。
有些娇纵,却能清楚地记得旁者给予的好,并回馈同样的温暖。
天寒地冻,外界白茫一片。
小兔子不会一味地抱怨,反而在恶劣的天气下,还能捕捉到大自然的美好。
狼王不得不承认——
从小家伙的视角去看世界,原先枯燥无味的生活也可以变得璀璨又鲜活。
这么个娇宝。
郎栎无论如何都想要抓住。
涂聿并不知雪狼心念的转变。
兀自抱着绒被,小脑袋藏于其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梦中百花盛开,春意盎然。
兔兔随意地蹦跳,快乐又自由。
他这回不再采花,而是选择高声呼唤白狼的到来:
“喂,你快点来看呀!”
身形高大的狼屈起前肢,配合着小兔子的高度,凑过来仔细瞧了一阵,认真地给出评价:
“真好看,谢谢你跟我分享。”
涂聿依然没有做“正经事”,也缺乏“上进心”。
然而这一回,他得到诚恳的感谢,而非百般嫌弃。
这一场悠长的梦境令兔兔感到欣喜,就连睡着了,小耳朵都时不时晃悠几下。
翌日再醒来时,记不清具体梦见了什么,只剩下满满的舒畅感。
“哥哥~”
品尝过新鲜的胡萝卜后,小胖崽飞扑到狼背上,毛绒小爪爪无意识地拍来拍去。
他软乎乎地撒娇道:
“我们快点出发吧!”
惊喜来得太突然。
郎栎一时间有种飘飘欲仙的恍惚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干巴巴地答:
“好、好,这就走。”
由于灵力结界内温度尚可,积雪并不算多,雪狼背负着兔兔球去到外界。
在小兔子漫不经心的指挥下,选中一片空旷的区域。
“嘿咻!嘿咻!”
小胖球揪紧狼背上的长毛,慢吞吞地往下蹭,最后还是在白狼的帮助之下,才顺利降落。
涂聿顿时往前一扑,小小的爪子捧起一团厚雪,使劲朝内侧挤压,试图挤出雪球来。
“嘿哟!”
郎栎站在他身边,五感全开,神色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是否有异动。
恰在此时,斜前方那棵大树后边,传出枝杈被踩断的脆响。
不速之客降临,袒露出棕黄色的皮毛,其上缀有鲜明的黑色横纹。
金黄色的狼瞳略微眯起,正当雪色巨狼准备发起攻击时——
“等一下!让我来!”
涂聿立时撒开爪中的雪,前肢落于地面一按,颇为严谨地俯低圆滚滚的小身子。
他回想起郎栎往常的防备姿态,自以为凶狠地龇牙,露出洁白又可爱的兔牙。
“嗷呜~”
涂聿专注地发出咆哮:
“嗷呜!”
他全然不知,一头通体雪白的巨狼就站在身后,面部的肌肉紧绷收缩,尖长的獠牙闪着寒光。
眼神格外锐利,死死地紧盯那头意外出现的老虎。
风吹雪卷。
磅礴的灵力蓄势待发。
对面凶神恶煞的花斑巨兽气焰骤减,不敢再多看娇小的兔兔。
音调微弱,发出一声毫无气势的吼叫,“吼……”
体型庞大的老虎蜷缩起身体,双爪朝下,头也埋得很低,俨然是示弱之态。
紧接着开始步步后退,没等多久便一转身,一溜烟地逃走了。
“哇!跑了耶!”
傻白甜娇宝想当然地认为是自己赢了,高兴得不行,撅着小屁股摇来晃去。
他转过头来,眨巴两下漂亮的眼睛,软软地开口道:
“哥哥,我厉不厉害?”
几乎是在兔兔回眸的一瞬,白狼用最快的速度趴伏下来,一改进攻的模式。
胖嘟嘟的毛团难掩雀跃之情,飞快蹦到狼的身侧,一拱一拱地往背上爬。
郎栎抬起掌垫。
锋锐的尖端悉数收起来,不动声色地护住胖崽,防止其掉落。
他放轻语调,带着点轻哄:
“嗯,宝宝表现得非常好,刚刚那只老虎很怕你,已经被你吓跑了。”
“呜呼!”
涂聿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更加得意,在雪狼身上肆意翻滚。
他根本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反正哥哥会接住他。
娇气包方才连一个雪球都没能捏出来,这会儿就懒得动弹了,熟门熟路地撒娇。
“哥哥,我累了~”
小家伙在那“嗷呜”两下就累了。
连雪人都不想再堆,只想着待在旁边休息,等着收获最终的成果。
郎栎一眼看破小兔子的想法,却并没有直接戳破,转而道:
“那我来堆。”
话音落下的同时,涂聿立刻变得精神抖擞,从翻滚的状态变作直立。
他站在狼背上,毛球状的小爪朝前一搭,顺势揪住三角状的狼耳。
“冲呀!弄一个最大的雪球!”
小兔子紧握狼耳,仿佛是在操纵方向一般,先是慢悠悠地向前一推,又朝右侧一拐。
郎栎:“……”
算了,随他开心吧。
在老虎备受惊吓、黯然离场之后,白狼身上再也看不出半分攻击性,温驯又平和。
依照着小兔子的指示,稳步拐入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入目即是一串朱红果子。
“这个!”
涂聿眼睛一亮,小耳朵兴奋地支棱起来,饶有兴致地指点道:
“可以用来当雪人的爪爪!”
郎栎:“?”
雪人的手怎么可能是圆的?
狼王的掌垫欲抬又止,采用迂回的话术,委婉询问道:
“我们不是应该选树枝吗?”
“应该选果果!”
兔兔斩钉截铁道。
为了避免白狼不相信,涂聿踮起脚尖,短短的前肢越过狼的头顶,努力将自己的小爪子伸出去。
“你看我的爪爪是圆的,雪人的爪爪当然也是圆的呀!”
瞥见眼前毛乎乎的圆爪,郎栎沉默片刻,主动屈服于小家伙强大的逻辑。
“行,那就选这个。”
宽厚的掌垫横向一扫,红艳的果实扑簌簌地往下落。
搭在雪层的表面,冰晶融化后的雪水给果子染上晶莹的光芒。
红白相间的色调。
乍一看还挺美味。
涂聿直勾勾地盯着瞧,三瓣嘴无意识地噘起来,小鼻子也跟着抽动几下。
他似乎闻到了果果的香味。
狼王哪里知晓兔兔此刻的小心思,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完成兔兔交待的任务”上。
每每捡起一枚果子,反爪送到背上,约莫三十个,一个不落。
“好了,我们走。”
“……”
涂聿腾不出心神来回应了。
小兔子松开狼耳,反身窜回狼背上,动作相当敏捷,看不出半点疲态。
一双赤红琉璃珠般的水眸瞪得很圆,牢牢地锁定于同色的小果子。
这是雪人的爪爪。
他不可以吃。
吃完就没有了。
涂聿强迫自己转开小脑袋,望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广阔而空茫的雪地。
以及挂在天际的太阳。
黄澄澄的暖色调。
圆溜溜的形状。
小兔子仰头看了一会儿,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念头:
啊,好像果果。
只吃一个没关系的吧?
在兔兔晃神之际,雪狼已经返回空地,开始忙活起来。
尖锐的狼爪用来捏雪团,充沛的灵力用来吹动积雪。
无所不用其极。
一切都是为了讨兔兔欢心。
涂聿扒住白狼身上的长毛,探出小小的脑袋瓜。
他正在仔细观察,忙碌的白狼具体进行到了哪一步。
狼爪先是一捏,再一扣。
一个结实的雪团落于地面。
这团子说大不大。
毕竟狼王一爪就能掌握。
说小吧,也不小。
已然超越一只兔兔的体型。
接下来就是来回推动这个雪球,令其沾上足够多的积雪。
雪人的身体主要有两部分,目前的进展不过是刚开始。
涂聿感受不到灵力波动,只能看见风吹而过后,雪层越叠越高。
反正没到最后一步!
暂时用不到果果!
兔兔确认完毕,放心地缩回头,忍了又忍,到底没能忍住。
他伸出一只“罪恶”的小爪子,正好捞住两颗果果。
一时间无比纠结。
还回去有点舍不得。
不还貌似不太好。
头顶的小耳朵摇来晃去半晌,涂聿狠下心,一爪抓住一颗,分配均匀。
“我就是尝尝味而已,肯定不会再多拿了,我保证!”
他精准地进行一番自我哄骗,小爪一抬喂进嘴里,稳稳叼住红色果实。
三瓣嘴一动一动的,兔牙咬破果皮的那一刻,甜滋滋的味道弥漫于齿间。
在小兔子咀嚼时,毛乎乎的小脸蛋也有细微的颤动。
不过短短的几秒钟,两颗红果已完美进入圆滚滚的小肚子。
速度太快,来不及细细品味。
而甜甜的滋味让兔着迷,一时难以自拔。
涂聿默默清点剩余果果的数量,还有二十来个,不由得嘀嘀咕咕道:
“再吃一个也没事吧?反正留两个给雪人当爪爪就好了……”
又消灭两个果果。
涂聿强迫自己转过身,不敢再看一眼,生怕再次陷入美食诱惑。
雪白的团子保持严肃的态度,绷着一张可爱的小脸蛋。
谁知果实不会乖乖地待在原地,从这头滚到那头,不断刷新存在感。
“……”
兔兔十分痛苦。
“我再吃最后一个!”
涂聿伸出毛绒小爪,自顾自地作出承诺,“真的!”
于是在此之后——
同样的场景重复上演。
每回都说是最后一个。
却从未真正的停止过。
在雪狼忙活的时间里,狼背上的红果迅速消减。
等到雪人的身体搭建完毕,准备往上添加五官之时——
“果子呢?”
郎栎垂首看着兔兔。
涂聿站在雪人旁边,揣起两只小爪,眼神四处飘忽,不肯回视。
“我不知道呀,可、可能是你走来走去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吧?”
“……”
郎栎一眼看清小兔子嘴边的红色水渍,与纯白的毛色对比鲜明。
“你等下要跑着回家了。”
“啊?!”
兔兔震惊,兔兔惶恐。
由于小家伙吃过太多的果子,一直窝在狼背上也不行。
为了避免夜间出现积食的情况,郎栎不得不安排兔兔跑步锻炼。
“哥哥,我累了~”
娇气包很快认输。
“……”
雪狼内心无比挣扎。
但转眼一瞥小兔子的圆肚肚,实在是怕他晚上不舒服,郎栎终归还是狠下心。
“不行,再多跑一会儿。”
“讨厌你!”
胖嘟嘟的白团子持续向前蹦跳,娇声娇气地抱怨,“你就会欺负我!哼!”
小小的脚印落在雪地里。
粉嫩的耳朵都耷拉下来。
“呜!我好伤心呀……”
涂聿见一招没用,飞快切换成另一招。
任谁听了这软绵绵的哭声都得心软,只想满足小家伙所有的心愿。
——除了郎栎。
某位威风凛凛的狼王摇身一变成了带崽公狼,满腹忧思。
既时刻关注崽崽、怕摔倒,又担心他晚上闹肚子、睡不好觉。
“再坚持一下。”
郎栎摸摸兔兔的小脑袋,“下次不要吃这么多果子,记住了吗?”
“哼!讨厌……”
娇宝立刻晃头,语气嚣张道,“讨厌你!不要摸我的头!”
今日算是实打实的“劳累”一整天,雪白的毛团子的确是累得狠了。
回到小木屋后,在雪狼的帮助下,小兔子往床榻一躺,舒展四肢,瘫成一张兔饼。
涂聿恍惚一阵,强撑着睁开眼,一双绯红眼眸氤氲着水汽,显得晶莹剔透。
他挣扎着抓过绒被的被角,往自己身上一搭,无知无觉地揉了揉圆滚滚的小肚子。
做完这动作以后,残余的力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兔兔迷迷糊糊地阖眼。
如若是往常,小家伙还会抬起毛绒爪爪一挥,严肃地强调道:
“现在还很早!我才不睡呢!”
结果这会儿的他,别说抬爪了,连三魂七魄都飞出去大半。
粉润的三瓣嘴轻动,哼哼唧唧的,似乎已经陷入甜美的梦乡之中。
“小兔子?”
郎栎轻车熟路地在木屋外边立下灵力结界,并细致地合拢屋门。
再走回木床旁边时,只看到一团圆嘟嘟的小球,乖乖地盖着绒被。
这副小模样可爱得要命。
雪狼冷硬的心都快要化成一滩水,小心翼翼地抬起前肢,轻轻推了推兔兔球。
“睡着了吗,宝宝?”
粉嫩的小耳朵垂在脸蛋的两侧,兔兔紧闭双眼,并未给出回应。
唯有洁白兔牙磕出来的几声脆响,或许梦中也忙着啃萝卜。
按照常规的流程来而言,郎栎此时应该吹灭烛火,卧于榻下酣眠。
可他专注地望向熟睡的小兔子,在脑海中勾勒出关于未来的计划。
小家伙曾经表示要“找到母亲”,郎栎起初并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
如今却觉得,这件事情势在必行,理应尽快达成。
他想要当面问问涂聿的母亲,心肠究竟有多硬,才会抛下一只孱弱的小兔子不管。
任由其在冰天雪地里奔忙。
另外,郎栎还想正式宣告:
“既然你不管,那么崽就由我接手了,你随便爱去哪去哪,离我们远点就行。”
雪狼默默思考着“武力压制”要施展到何种程度才最合适,满心认定走的是养崽路线。
却浑然不觉眼神会暴露内心,金黄色的狼瞳落在白团子身上,泛起温柔的水波。
夜间,郎栎做了一个梦。
场景是叼回小兔子后的第二天。
这一次,睡醒的小家伙不再可怜兮兮地哭诉“凭什么欺负我!”,也半点不惧床榻那六十公分左右的高度。
短短的小脚一蹬,小胖团骨碌碌地滚至床的边缘处,再一翻,径直掉落到狼背上。
娇纵的小崽脾气拽上天,毛绒小爪凌空一拍,“凶巴巴”地开口道:
“你居然没有主动迎接我,还要等我自己滚下来!讨厌,我不满意!”
在外威风凛凛、百兽惧怕的狼王丝毫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小东西发嗲,不忘给予鼓励:
“小兔子,你说得对,是我没有做好,下回一定改进。”
这样都不生气?
如此配合的姿态,令娇蛮小兔当场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回:
“唔,好吧,看你表现!”
郎栎垂首望着毛乎乎的小脸蛋和水润的眼眸,心情大好,自然万般迁就:
“我都听你的。”
梦境世界仿佛洋溢着甜滋滋的粉红色,狼王犹在回味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