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by惊世柴
惊世柴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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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得对。”谢兰因放下茶杯,更好地看向自己的姑姑,“我要,心月楼的煦华。”
谢兰因很喜欢她错愕的表情,似乎是被什么突然击中,尽管那表情只是一闪而过。
“我注意他很久了。”他凑近谢池耳畔低语,“姑姑,把他让给我吧。”
陛下新封了美人。很草率,但很实在,他也是时候要继承人了。尽管很能理解,寒无见心里仍旧不舒服。他和谢兰因渐行渐远了,他郁郁寡欢,他也不想卷入这些斗争,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只要他想,什么东西能困住他?真正困住他的只有他自己。
突然有个小侍进来,悄声告诉他,陛下找他。
寒无见有些困惑,但还是跟着出去了。他心里也想见兰因,他想见他很久了。
“陛下,怎么会突然又要见我?”他以为兰因或许还在生气,一边忙一边生气。尽管他很反复无常,但寒无见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小侍提着孤零零的灯笼,一边领着他走,一边说话,自顾自一般。
“陛下刚刚新封的李美人送出去了,说是不要了。陛下喜欢您喜欢地紧,这谁都看得出来,他心底一直是您,别人都没地放。”
寒无见被他的直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念一想又不太对。他停了,按住小侍肩膀,“等等,这不是去寝宫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
寒无见很熟悉宫道。小侍毫不慌张,很是自然地粲然一笑:“当然是带您去见陛下了。陛下特意吩咐,说要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与您相见。他有重要的事与您相商。”
“什么要事?”
“奴才不知。不过我猜,他行事难得地慌张,似乎是——想带您立刻离开。同你离开皇宫,远走高飞。那还有两匹马呢,您没看到吗?”
寒无见知道不对劲,但他仍然跟上了。这是个漏洞百出但诱惑的谎言,对方似乎拿准了他会因此上钩。
他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了解他,他们,也许对方想今天就了结他的性命。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簪子,不动声色。
“快走吧,公子,就在前面。过了今夜,您半生的忧愁就都结束了。”
前面有个人影,好像真的是兰因。小侍的灯无声熄灭了。他叫了一声“兰因”,对方没有回头,像是站在雾里,很遥远的地方。
寒无见走到他身后,最终还是转身,一把迷魂散猝不及防撒下,十几个黑衣人跃出,他倒地的时候看到了谢辞。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本本意这里是想玩点刺激的。。但是角色可能阻抗太大,量力而行惹(怼手指)

对,像一滴水,消失在更多的水里。我说的是大海,你有见过大海吗?谢余问。
寒无见摇摇头,补充道,但是我见过大河和大雨。
我想看海,我听说那里有割潮织海的鲛人,她们都很美。
鲛人在海的尽头,那里太遥远了,不是很寒冷,就是很炎热。而近海边都是死人,那里很黑暗,就像在这里。
两个人穿过丛林,寒无见手里提着摇晃不已的灯笼,像一颗熟透的杏子,谢余伸手扶住它,试图让万物颤抖的影子稳固下来。
一阵风吹过,灯熄灭了。
这下好了,我们失去它了。谢余道。
寒无见环顾四周,这里好黑。
谢余道,没事的,你等等。
他捡起一块石头,似乎是丢进了河水里,扑通一声,紧接着,星星点点的萤火从荆棘丛里漫出,光芒像柔软流动的水一般。
萤火虫。寒无见笑了。
阿见,上来。
男孩儿们迅速爬上土坡,继续往里钻,湿漉漉的露珠打湿他们的脑袋。
一支箭射过来,落在谢余脚下。什么人?冷冷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借着萤火,他们都看清对方。骑着马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他们在狩猎,谢庭比谢辞高大许多。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谢庭问。
我们在林中追鹿。寒无见不慌不忙道。
结果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那倒没有。寒无见看了一眼后面的谢余,只是灯熄掉了。
谢庭取出腰带里的火折子,丢到寒无见脚边。寒无见把它捡起来,朝他鞠了一躬,谢谢殿下。
谢庭拉拽缰绳,掉转马头,好了,我们要继续捕猎了,代我向你父亲问好,小鬼,下次别再把自己弄丢了。
说完,两个皇子都笑起来。
都砍掉。谢兰因大汗淋漓地爬起来。
什么,总管上前,递上手帕,陛下,您做噩梦了。
总管以为他要杀人,他头疼,他在梦里也要杀人。
谢兰因扶住额头喘气,抬眼看着窗外那棵高出红墙的梧桐。它又开花了,它从梦里的大雪开到了现实的深秋,也许明天就会下雪。
谢兰因折断书案上的笔,用力掷了出去,吼道,把它给我砍掉,听到没有,砍掉它,别再让它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刻也不想看见这棵树,把它烧了,把它烧尽,让它灰飞烟灭。
天真冷。许陌年打了个喷嚏,随手擦了擦,看着手里的馒头,用它敲了敲旁边的石头。
寒无见努力咀嚼着冻硬的馒头,催促他,你不快点吃完的话,待会儿就要没有时间了,你晚上又会挨饿,但这次我不会把都督拿过来的晚饭分给你了。
啊,为什么,许陌年装作委屈道,我们不是好兄弟了吗?
我要拿给别人。
我就知道,少将军,你变心了,那个人是谁?
寒无见差点呛到。是个小鬼头,正在长身体。
小孩儿?许陌年似乎知道是谁了,道,那确实,我听说他经常去城郊捡菜叶。
寒无见被他说得动了恻隐之心。
一天的拉练结束之后,寒无见没有回营房洗澡。他在附近的梅林里堵谢兰因,谢兰因穿过的时候,他就用干瘪的梅子打他的头。
谢兰因瞪着他,仰脸看着他走近。
好久不见,小家伙。寒无见的语气像是在招呼一头小幼兽,或者说扑棱翅膀还没起飞的小雏鸟。
谢兰因没说话,警惕地看着寒无见。寒无见还穿着军装,看上去很高大,谢兰因穿着灰扑扑的衣裳,有的角落已经撕破了,但看上去很结实耐脏。
寒无见注意他的手上已经生了冻疮,似乎有些严重,鞋子也快磨破了。
男孩儿才十岁,十岁对寒无见来说还是比较遥远了,他不确定这么大的年纪是不是应该有小兰因这么高。
谢兰因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他,问,做什么。
跟我走。寒无见取下嘴里的狗尾巴草,冲他眨眨眼,有好东西。
谢兰因瞥了他一眼,也许在他眼里,寒无见有点傻。他一定会死在沙场上,谢兰因无动于衷地想。
寒无见一把揉住他的脑袋,爽朗地笑起来,故作深沉的样子好可爱。小朋友,你叫声哥哥,我带你回去吃糖。
不要。谢兰因果断地拒绝。
有果脯。还有药,鞋子,什么都有。寒无见不容拒绝拽住他的手臂,谢兰因敌不过他力气,被他拖着走上回去的路。
你父亲那里我去说。寒无见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嗯……就说我在指导你的剑术。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的剑练的不错?
马术呢,我马术第一。
我当时真的是第一,别不信啊。
你别拖了我自己会走我有脚。
于是他们走在了回去的路上,影子都拉的很长,不辨彼此。
他们渐行渐远,笑声慢慢变得模糊,最后一并消失在了夜晚的冷雾之中。
为什么是谢不央?陈相因问。
是我父皇取的。公主道,我想,总不能叫谢央。
你的名字也是景常帝取的?
很明显,对吗?除了我二哥,还有二哥儿子,没几个宗室子弟不是他取的名字。听说我出生的时候他正在池边喂鱼。我一直很感谢他没有想到让我叫谢池鱼。
四王爷呢,他为什么叫谢辞?有些好奇。
不知道,鬼能知道,也许可以等我百年之后,下去帮你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些冷热知识]:
1.景常帝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上位后励精图治了几年事业,后忽然开始摆烂,长达十几年。原因未知。
2.寒无见的名字也是景常帝取的。(很可能是为了报复寒祁之。)
3.谢余名字寓意年年有余(景常帝自述)。
4.寒无见很喜欢去诗会,经常是和李暮而不是谢余去。
5.寒无见比谢余高。
6.寒无见身高一米八四,典型的腰窄腿长,长相少有的典雅俊美,难以形容(出自某画师)。
7.谢余一米八(可能还有点水分),谢余和谢兰因都会不时穿厚底靴,皇室特制,以昭示庄重和气度(谢兰因:我是。谢余不是。他只是为了看上去不比寒无见矮。)。寒无见不穿。顾影也没穿过。谢兰因一米八八,穿鞋一米九。顾影一米八九(目前没有比他更高的)。陈相因一米七四。
8.据说谢兰因佩剑长近一丈。两米多,比我整个人还长,应该有夸张成分。
9.柳楚楚长得真的特漂亮,而且家里很有钱(主要是后者)。
10.寒无见最符合柳楚楚等的心上人标准,就是没权没势,所以直接pass。后来因为谢兰因她开始厌男。她对铁t陈相因很有好感,始终坚信他不是太监。(陈相因:好的恭喜你猜对了,奖励你提前吃掉杀青的盒饭。)
11.魏武帝没有子嗣。两个怀疑:一,他性功能有问题;二,他是同性恋。历史圈笑话:大魏十个皇帝里九个都是同性恋,剩最后一个直男谢兰因。所以他性功能有问题的可能性更大些。(节选自某著名历史讲座:湖说海吃。)
12.顾影不会舌吻,他喜欢抱着寒无见,对着他又亲又舔,上手有点不知轻重。
13.安平公主是四爱。
作者有话说:
这篇本来想放结局番外,后面又想放情人节那天,想了想还是先发()
[倒吸一口凉气]点错了,本来想定时发布的,,结果点了立刻(作者脑子睡懵了)

第207章 受困
他梦见了小时候和谢余在森林里追鹿的光景,醒来时已经忘的七七八八了,可见梦比记忆更持久真实。他想,我这是在哪里?
门打开一条缝,有人进来了还有搬动椅子的声音。寒无见花了点时间才发现自己正横躺在床上,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全身无力,应该是被下迷魂药药了,药效很重,还没有过去,他抬眼都费力。
来人坐到他跟前,俯身:“寒无见,听得到我吗?”
声音好像隔了一段时间才传进他耳朵里。寒无见手掌在床沿摸索,不知道是想下床还是寻找什么东西,被对方一把摁住了。
他的声音像水一样渗过来:“无见啊,我不是有意为之,我完全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知道,谢兰因他的皇位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他杀了多少人啊,他简直是个暴君。接下来他还会杀你我,我这是在帮你,你自然也要帮我对不对?”
寒无见用模糊的视力努力辨认出他,是谢辞。谢辞蓄着短须,神情奸诈,穿着绣金线的蟒袍,宽袖里伸出一只手慢慢抚摸寒无见的手腕,仿佛爱不释手。
寒无见根本说不出话来,谢辞继续道:“你要做的事不难,你只要帮我把谢兰因如何戕害他父亲、叔父的事昭告天下,只要说实话就好。你是前朝老臣了,又是寒氏儿子,那些王侯旧臣仕人子弟都认得你,只要你出声,没有人不信你的。我知道你听得见,没事的,你可以多休息休息好好想想,这事百利而无一害啊,未来我坐皇帝,你就是开国功臣,到时候给你封地,你想继续做将军就继续,不想就封王封侯都可以,你觉得怎么样,这桩买卖划得来吧?”
寒无见倒吸一口气,用低微的语气道:“做梦。”
谢辞没听清,附耳上去:“什么?”
寒无见道:“我不和战场临阵脱逃的叛徒做交易。”
谢辞被激怒,攥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忽然改变主意,又把他丢了回去,用带着玉石戒指的手抚摸着寒无见的侧脸。
“无见弟弟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仍然面如冠玉颜比潘安,虽然不及你少年时细嫩,但也别有一番风味,真令我等羡煞,倾心,”谢辞勾起寒无见下巴,露出他修长的脖颈,往里探看,啧啧称道,“有这样一副柔韧紧实的身体,怪不得,怪不得我兰因侄子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你这床上功夫应该不错吧,咱们切磋切磋风流如何?”
寒无见用力喘气,想扶着床沿坐起来,手脚仍然软弱无力,最多让他撑起身体,往后退两步。
谢辞也干脆踢掉鞋子,爬上了床,寒无见后退,他就往前爬,将寒无见圈困在身下。
“不要害怕,本王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虽然你不是香也不算玉,你可知我是为你破了例?过了二十五的男人我从来不睡,本来我都对你没胃口了,谁叫你偏生长了一副叫人销魂的模样呢?今天看起来尤其。不要装得多清正君子,你跟谢兰因床上一定玩很野吧?他是不是很久没碰过你了,你难道就不饥渴吗?你真是个奇人。你在沙场上多英勇啊,多受人崇拜,回来还不是要躺到我们皇室的床上,张开腿,供人驰骋?”
寒无见气的闭上眼睛,偏头,好像就听不见,他积蓄力气,用力提起内力,咬牙刺激了自己两个穴位,一脚踹上谢辞腹部,他借此滚下床,又被谢辞拽住头发,掐着脖子按到墙上。
谢辞舔掉唇角的血渍,压抑怒气:“寒无见,不要逼我像对女人那样对你,我还是很欣赏你的,你最好能好好考虑我说的话,这样我们能互帮互助,我们时间不多。不然你就只能沦为我今夜独享的娼妓了。你想清楚没有?!”
寒无见笑了笑,一口血喷到他脸上。谢辞恼羞成怒,把他推回床上,扯掉自己腰带,去解寒无见衣服,“那你今宵就要陪本王醉生梦死了。”
寒无见张口,鲜血顺着唇角溢出,他反抓住谢辞的手:“兰因不会放过你的。但若是你看清形势,及时止错,把我送回去,我会让兰因饶了你。我们有些交情,你是兰因皇叔,他不会赶尽杀绝的。”
“你想的够天真啊寒无见。他是什么样一个人你比谁都看不清。他绝情到了连自己亲爹都杀,别说自己叔叔了。你还以为自己在他心里非同一般呢?你真以为他不知道你在这里吗,”谢辞凑近他,诡异地笑了,“你知道,我去求他把你赐给我了。你猜怎么着,他没有丝毫犹豫。他甚至——”
“你胡说。”寒无见冷静道。
“他是这么说的,你已经让他玩腻了,他现在要有新宠了,他还要考虑继承人的事呢,哪管得着你,他终于迷途知返,去亲近女人了。”
“你胡说。”寒无见道,“他根本不会说这种话。”
“是的,他是没说。是我自己润色的,但意思差不多就是这样,意思是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对他来说又老又腻,天天和九皇弟拉拉扯扯,他早就看不惯你了。他甚至给我写了一道旨,让我随时可以带走你。我知道你不会听的,所以用计请你过来。你想看看圣旨吗?”
谢辞果然拿出一道圣旨。寒无见颤声:“滚开。这不是真的,我不会信你的,你滚吧。”
“你也不是傻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他现在很忌惮我,我稍微施压一求,他就把你让给我了。这是真的,你怎么能比得过他皇位的安稳呢。也许他只是缓兵之计,现在在想怎么救你。但他就是把你让出来了,不然就凭我的胆子,我怎么敢睡你呢,对不对?”
“你闭嘴,我要自己去问他。他真的不要我,也不会把我送给你。”寒无见摇头,剧烈咳嗽起来。
“这就伤心了?”谢辞大手抚上他的腰,把他按进自己怀里,“真是我见犹怜呐。你放心,本王会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谢兰因算个什么东西?”他按动机关,各种床上器具一一显现,银托子,钢珠,白绫带,带刺的长鞭,等等。他先把缅铃从盒子里拿出来,再掀开放玉势的盒子,把寒无见的手按上去,“你自己选一个先拓?还是我帮你。这边还有更漂亮的,金子打的,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放些进去?”
寒无见头晕目眩,心里紧攥着最后一个念想,兰因不会……谢辞的话一定不是真的,再不济也是夸大其词。但谎话偏偏总是最能刺中人,哪怕漏洞百出。他只要再和兰因见上一眼,只是一眼,他就能确定这一切的谎言了。
谢辞抱着他喝酒,开始对他上下其手,吻他的后颈。寒无见倒在谢辞怀里,感到一阵阵的恶心,仿佛被水蛭黏附,怎么都甩不掉。
在谢辞拿来铜盒里的粉末要喂给他时,被他挥手打翻。
“我不会如你所愿的。”寒无见费力道,“你尽可以侮辱我,哪怕杀了我,我也不会按你说的做的。我不会和你结盟,我绝不和小人伪君子合流。”
“谢兰因都对你这样了你还不死心,他不要你了啊!你还这么为着他,你是蠢才吗?死多简单,我从来不便宜人。寒无见,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谢辞正在势头上,门突然被敲响,他不耐烦:“干什么,不知道我正忙着吗?”
对方恭恭敬敬道:“王爷,那个人到了。”

谢辞沉住气,把寒无见摁进被褥里,下了床,吩咐侍卫:“把他押下去。”
侍卫领命。谢辞拽起腰带整了整衣服,同人出去,一路穿花度柳,转入暗道,机关滑动,幽幽门洞里劲松般挺立的高大男子转身,遮住半张脸的玄黑面具反射着冷光。
谢辞抚掌而笑:“啊哈哈哈,你果然来了。顾统领,别来无恙啊。”
顾影扫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谢辞,厌恶之情升腾而起,“王爷有什么秘事相告,直说无妨,影还有诸多要事要办,恐不能久留。”
谢辞上前两步,伸手要摘他的面具,被顾影一把扭住手,他吃疼地叫起来。
顾影松开他,无波澜道:“王爷如若无事,影就先走了。”
谢辞背后叫住他:“你不想听听自己真实的身世吗?!”
顾影毫无犹豫继续往前走,打开门,手还放在门上,谢辞的声音让他停下了:“你是谢庭的儿子。”
谢辞走到他跟前,帮他把门关上了,重复了一遍:“你是我二哥谢庭的私生子,这些年难道你都没有什么怀疑吗?比方说,你娘死亡的真相,那把火究竟是谁放的,你还记得吗?”
提及这件事,顾影偏头看向他。谢辞沾沾自喜地笑起来。
“你是我二哥的小儿子,那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既然是亲兄弟,可为什么他谢兰因就能当皇帝,而你,却只能做一个侍卫呢?”
顾影不说话,只是保持着沉默。谢辞继续煽动道:“你本来也可以是世子的,但却被剥夺了这一切。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痛恨他们吗?你就不想问问,同样是尊贵的皇室血统,为什么你就要甘为人下,而他就是高高在上呢?”
顾影出声道:“你这不是在说我,你是在说你自己。”
谢辞吞下这口气,呵了一声:“你就当我也在自怨自艾。我不过是顾影自怜久了,对着你同我一般的境遇却不自知而为你感到不公罢了。”
谢辞绕着他走,摘下了他的面具,这次顾影没有拒绝。室内光线昏暗,谢辞仍然暗自称奇,顾影果然同谢兰因模样相同,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表情在冷漠之余,微有不同。当然这种事无伤大雅。
“同样是尊贵的皇室子弟,为什么你要甘愿当他手下的一条狗呢,”谢辞把手放上他的肩膀,“好孩子,只要你愿意,四叔就能帮你重回你的人生,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你想让我当皇帝?”顾影问,充满质疑,“你是觉得我能比他更好吗,还是你觉得我更容易掌控?”
“你怎么能这么想,这么做对我们都有利可图,我是来帮你的。”
“更大的利益在你自己吧。”顾影拍掉他的手,“那些东西不属于我,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眼见顾影要走,谢辞只好丢出最后的把柄,冷眼旁观他的反应:“寒无见呢。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你不在乎,那寒无见,你在乎吗?”
顾影迅速回头:“你把他怎么了?”
“啊,你这个表情,和我兰因侄儿一模一样。好孩子,听我说——”
顾影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他在哪里?!”
“他在我这里做客,你不用紧张,我没有动他,我只是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谢辞盯着他的眼睛,笑起来,“他已经答应站到我这边来了,他是我们这边的人。”
“不可能,寒大人不会帮你,他很爱陛下。”
“别这么果断,人都是会变的,他昨天爱谢兰因,明天说不定就会爱你。”
“不要把他说的那么善变薄情,他和你这种人不一样。”
“我也是看着无见弟弟长大的,不要觉得我对他一无所知。你知道他是一个很清正的人,他只会说实话,谢兰因弑亲之事无可洗脱,寒无见已经对他相当失望了,谢兰因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更何况我们阿见是一个相当明事理的人,明事理到可以大义灭亲。”
顾影缓缓放开他,仿佛陷入沉思。
谢辞蜷手咳嗽,道:“谢兰因对他不好,但是你不一样啊,你和兰因长得这么像,又这么年轻英俊,对他又一往情深,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呢?你不仅能为你自己复仇,还能拿回一切属于你的东西,包括寒无见。”
顾影沉思半晌,问:“你的证据。”
“什么?”
“关于我的身世,还有大火的事。”
“这怎么,这都那么久了,”谢辞有些慌乱,他完全没想到顾影会要这一遭,他很快镇定,“好吧,是有一些蛛丝马迹,我最晚明天可以给你,你明天有时间吧?明天是最晚的期限。”
后天守城大军很可能就要进京了,谢辞时刻不在提心吊胆,没有足够的把握,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寒无见这边已经卡的足够死了,想到这里,他对寒无见生起恨来。
顾影同意了,他道:“明天我还要见到寒大人。他有一根头发的损伤,我们都无须再谈了。”
谢辞道:“你该见到他时自然会见到。如果你不同意我说的,你也不必想再见到他。”
他在威胁。顾影捡起面具,道:“那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顾影走回去,一打听,只说寒公子不在。是瞿如的人,瞿如一个大太监,在这边侵权弄政,和谢辞也有多方交易,只怕已经站成他的人。顾影隶属皇帝一级近卫,居然无法见到寒无见的侍女如梦。他心里已经开始不安,逐渐打定主意。
寒无见刚被拖下刑架,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审讯的王府幕僚踩上他血痕满布的手臂,踢了踢他的脸,昏迷不醒。幕僚勾手,一盆水泼到他脸上,寒无见在冷水中呛醒,微弱地呼吸。
“寒公子,王爷说了,您同意昭告暴君罪孽行迹,您就是我们的座上宾。您要帮他掩饰罪行,那这个夜晚您恐怕就很难熬了。”
寒无见麻木道:“我不承认莫须有的事。”
对方踩上他的胸膛,用鞋尖抵住他的下巴,露出他还很漂亮的脸,王爷特意吩咐过不能打脸,糟蹋太可惜。这么一个玉面郎君,我见犹怜,尤其是在这种刚受完刑、满脸薄汗的情况下,殷红的血迹为他的脆弱增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妩媚,真想叫人把他更为凶狠地蹂躏。
“那您可要受好了,寒大人,今夜还很漫长。”

谢兰因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李静。
其实刚开始他并没有认出她来,是近侍提了一嘴“这是李美人”,他还问了一句“哪个李美人”,宫人说是“皇后的妹妹、尚书的小女”,他才想起来。毕竟宫里有至少不下两个李美人。
谢兰因在她面前停驻脚步,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没人告诉你这边御书房嫔妃不准过来吗。”
她竟然哭哭啼啼起来,抽咽说自己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嫔妃,因为当日她没能成功侍寝,被送了回去。
她居然稚心未泯地公然说出这种事,引得四周宫人掩嘴偷笑。
谢兰因不耐烦地告诉她她是嫔妃,只是自己没空,过两天再安排人给她指住处,如果是为这种事来的,现在可以滚了,别挡路。
她道:“回,回陛下,臣妾不是来说那个的,臣妾是……求陛下放过臣妾父亲,不要因为我上次惹了您不高兴,就要惩罚他,呜呜呜……”
她居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连累家族。谢兰因望着她肝肠寸断的模样,脑海里浮现出寒无见为自己父亲求情的模样。当时他说,他可以替他父亲去死。
谢兰因神色黯然下来,声音放柔了:“进来吧,给她赐座,再给她一杯茶,一块手帕,把她的脸擦干净。在旁边不许哭,多哭一声朕赐你白绫。”
新封的李美人突遭盛宠,如日中天。陛下还用她的名字为她拟了封号,静美人,时刻把她带在身边。如果说只是为了拉拢李尚书,未免太过小题大做,有人猜陛下这次动了真情,有人猜静美人是贵妃柳氏的替身。
幕僚把寒无见扔回草堆上,鞋尖对准他血淋淋的伤口,用力,豁开里面的血肉,“所以,他抛弃了你,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了。他身边有李氏,你呢,孤身一人,为什么还要苦苦为他支撑呢?”
寒无见想告诉他,自己只为自己支撑,他不会因为拷打就同意他们的无稽之谈的。但他一张嘴,嘴里就涌出猩红的鲜血。
幕僚挥手,一个狱卒上前喂他吃药,防止他死了。
幕僚道:“寒公子,在下敬你是个汉子,刑具都走了一遍,仍然守口如瓶。但固执并不是什么优点,而是死脑筋。痴情对负心人是没用的,真正的聪明人是能屈能伸的。实话与您说,就算你继续嘴严,我们也会差人模仿你的字迹,蘸你的血来写就。至于家族印章,这您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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