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两天,怎么了?”
寒无见心道一声“不好”,他居然昏了两日,外面只怕已经变天了。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侍从扶住他,谢池道:“别去了,好好养着吧,他们估计已经打起来了,与你什么相干,不如和我喝茶下棋。我们这里不会有人来的,你留在这里,我也好交代呀。”
寒无见知道谢池是故意留下自己并叫自己昏睡的,但她到底是受了谁的指示,谢余还是谢兰因,也许两者都有,更重的是后者,因为谢池对自己的境遇是一点也不担心,何况谢庭也还在她这里。
“多谢公主好意,但我有大事相告陛下,我得走了。”寒无见感到头疼欲裂,想起来,“对了公主,王爷在您这里,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谢池笑,“他不一直是你的人看着的吗,上次我去看了他,他差点没把我掐死,现在只是不肯理人。我也再不敢去了。”
寒无见点点头,附和了一句“要万分小心”,问:“公主,您知道陛下现今在哪处宫殿吗?”
谢池抬眼想了想,指了一个侍卫领他去。
寒无见跟着侍卫抄近道,公主居住地在前后宫之间,走路很快,寒无见问侍卫有关皇城近况,他只说了东南路都被封死,皇族无法按原规划撤出都城,其他一概不知,想必是谢池下了禁令,不准多谈。
寒无见心里很急,东南军是许陌年守的,只怕他也多有不测。这也意味着景行他们肯定是暂时走不开的了,眼前可能都是归降居多。
宫中仍然寂寥,比前两日还要冷清,只怕是跑走许多人,剩下一些还在观望。
他们停在御书房前,李高望了他一眼,推门进去,不多久,谢余自己走出来了。
他看上去精神很好,穿了一身月白绸服,显得从容淡定,只是眼睛里藏着的忧虑还是在碰到寒无见眼神的刹那显露了些。
寒无见还来不及说什么,谢余开口却是:“去后花园吗?那边的花都开了。”
他的话很不准确,其实只开了一半。寒无见没有心思赏花,只陪他走了一段,甩开跟随的人,寒无见一把拽住谢余的手,拉他到僻静处,管不着太多礼仪,急切万分。
“阿余你快走,那些人都不能相信,出了李公公,其他人很可能都会出卖你。你快走,现在就走,越快越好。”
寒无见想强拽他走,被谢余反拉住了。
“老实说,阿见,我很高兴你还活着。这是真的,只是现在的境况当前,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跟你表现我的高兴。有一度我觉得你可能会死,最令我难受的是你死前很可能根本不会埋怨我。”
“为什么这么觉得?”
“是我签下了送你去死的指令。我十九岁监国的时候,他们拿来送你去漠北的公文,要求我在上面钤印。我当时犹豫了,我觉得那是在送你去死。”谢余道,“我很高兴你还能叫我阿余。”
寒无见道:“过去的事都算过去了,你没有让我送死,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
“现在也是吗?”
寒无见望着他,点点头。
“你特意来叫我走,谢兰因知道吗?”
“……他不知道。你知道他不会放过你的,”整个皇城说不定都已经知道那是谢兰因了。寒无见转过身,“但我也不能真的看你死在他手上。正如我当初所说,我不愿意你杀他,自然也不想你死。”
“其实我早料到是他。”谢余叹气一声,“所以我想着你去守城,他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后来我觉着又后悔了,我觉着你可能会死——你知道其实我们谁也不了解他,不了解谢兰因,比起谢兰因我更了解我二哥。但谢兰因其实跟他完全不一样,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谢兰因很有可能会直接杀了你……”
“不会。”
“他比你想象中要利欲熏心。”
“这个世界上利欲熏心的人还少吗。”寒无见道,“至少他没有要杀我的意思。他……对我很好,也许别人、包括你在内都不是很能理解。我自己也有点,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走吧,阿余,算我求你,快些走,走的越远越好。”
谢余扣住寒无见手腕:“你跟我一起走。”
“不行。”寒无见斩钉截铁道,“我,我走不了。”
“为什么?”
“…他会找我的。”寒无见抽出手来,“他会找遍天下每个角落,总会找到我。”
“你当真喜欢他?”谢余问,似乎有些想笑,但到底没有笑出来。
寒无见蜷了蜷手指,低着头“嗯”了一声,问:“是不是显得太轻浮了?”
谢余笑了一下,“不会。你一向很忠贞。”说完似乎又觉得这个词似乎不太适合他,谢余又笑了一下,有些僵硬,“他真的爱你吗?”
“怎么这么怀疑?”
“只是觉得你总是很容易误会别人的爱意。”
寒无见笑:“那倒是。我有很长一阵子,总以为你爱我。”
“那不是假的。”
寒无见脸色微变。
谢余上前一步重新拉住他的手,“跟我离开这里吧阿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否则不会来这里要我走。我们走到如今,过去伤过你的心我是有苦衷的。也许我不是个多么忠贞感情的人,但你在我心里真的很重要。这些年你一直在我心里。现在我们都到了对皇权、斗争厌烦的时候了,跟我一起走吧,去谢兰因找不到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天下吗?”
“谢谢你,阿余。”寒无见努力装作淡然处之的样子,“就算你不是我的君主,你也是我永远真挚的朋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当务之急是你要离开这里。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我很好,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与及各种打算。”
谢余望着他,眼底涌上一层浓浓的哀伤。“阿见。”谢余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虚虚抱住了他,如同他们过去那般,无关多深的情爱纠纷,仅仅像个朋友那样。
所以寒无见没有拒绝,伸手拍拍谢余的手臂,道:“也许未来还会再见的。”
“是的。”谢余道,“人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不远处传来喧嚣,李高快步过来,很是慌张,叫着:“陛下不好了,叛军进来了……”
两人早有预料,都不算太惊讶。寒无见握住谢余肩膀,神色紧张:“你还记得花园附近的密道吗?”
谢余镇定点点头,他们少年时期经常在花园相聚,对周遭很熟悉,也清楚几条可以快速通往外界的道路。
寒无见拉着谢余往安全地走,他知道谢兰因的人很快就会对一些人逼供,为了防止被泄露,寒无见来找谢余只有几个心腹看见,跟着的李高就是其一。
“你出宫之后要怎么出城?”他们快速走着,尽量低调不引起注意。寒无见飞快考虑着许些因素,掏出谢兰因给的令牌,塞进谢余手里,“你拿着这个,他们不会拦你,这样安全很多。”
“谢兰因给你的?”
谢余把令牌推回来了,低声:“如果被他知道你私下帮我逃跑,还把这个给我,无疑会增大他对你的怀疑。他是个猜忌很重的人,必然不会放过你。”
寒无见显然不信任他的话,“这点你就放心吧。他对我不会怎么样,他在我面前也几乎不会提你,想必也是考虑到我们的干系,他对我比你想象中包容。”
“既然这样,你就更不能给我了。”谢余叹气道,“免得为我生了嫌隙。我这是为你着想,你留在他身边我很担心。说实话,你其实并不了解他。”
“也许你是对的,我并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对我的好。”
寒无见话未说完,几支箭射了过来,寒无见旋身避开,利箭擦着他的腰部而去,落入花丛深处,他反应很快,但还是躲闪不及,被另一支箭伤中了手臂。
谢余慢了,只来得及后退一步,李高扑到他跟前替他挡了两箭:“陛下——”
谢余想扶他,被李高推开:“快走,不用管老奴。老奴……义尽于此。”
寒无见发狠拧断箭杆,按紧流血不止的手臂,踉跄着站起来,抓着谢余不顾一切往前跑,密道就在眼前,谢余回头看了两眼,想叫住他:“李叔。他还活着。”
“你快走,我去扶他,你先跑,我带他去找太医。”
“他是阿暮族叔。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来服侍我了。”谢余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李高,道,“我不走。”
“不行,你要走,他走不了,我找人去救他,兰因对他不会怎么样,兰因只怨恨你,他不会伤及无辜……”
“你眼里只有谢兰因,李叔都要死了。”谢余突然愠怒,甩开了他的手,“你再看看你自己,他差点没杀了你。”
寒无见额头泛起细汗,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在手心汇成细流,他的手握紧,想抑制住颤抖。
“不是他的命令。他不知道我在这里。我求他他会放过其他人的,你信我,他会愿意听我的……”寒无见面色苍白,抓着他的衣襟,恳切万分,“但是你。就当我求你。我知道你难过,你责怪我吧,我是不够忠诚的人。就当是我的错吧。我求你了阿余,你快些走吧,兰因真的会杀了你,他真的会杀你的。”
“不是你的错。”谢余望着他,眼里情绪翻涌,伸手轻轻触碰他的伤口,“阿见,他会伤害你的。你要多为自己打算。”
他一步步后退,绝然转身,跑进了密道。
寒无见和缓呼吸跑向李高,后者已经死了。寒无见很了解弓箭,被利箭正中心脏部位,位置还那么深,他自然知道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幸好对方技艺娴熟,一击中的,没有令他多受些折磨。
寒无见按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跪倒在尸体旁边,一群玄衣劲装的影卫跃出暗处,无声而有序地将他包围,刀尖对准他。
其他人都静止了,寥寥几人的脚步声被放大,他们走向寒无见。寒无见垂着头,做好了被押下牢狱的准备。
“谢余呢。”有人问。声音不是谢兰因的。
“跑了。”一个侍卫回,“但是寒无见在这里。”
“世子,把他……”
他没有说完,谢兰因的脚步在寒无见身畔停了,他这才望见寒无见几欲昏迷的苍白面孔,半截箭还陷在他手臂上,因为经过粗暴的拉扯至今血流不止。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汇聚小片。
寒无见感到自己身心一片混乱,他觉着好像隐约是看到了谢兰因,其他繁杂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倏忽之间冲他笑了。
谢兰因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俯身将寒无见拦腰抱起,几乎有些失态。
跟随的人面露惊异:“您……”
“剩下的人去追。你去叫大夫,要快,把你的嘴闭上。”
“是。”
寒无见感觉自己被抱起,再被放到一张床上,门开了又关,有人在身边说什么,听不清。他脑子里除了被各种紧张的事端挤占,剩下的只是在想谢兰因。
“无见。”是谢兰因在叫他。谢兰因还很不习惯这么叫他,但声音很轻柔,乍一听简直不像是谢兰因。谢兰因摸他的脸,“你感到怎么样,难受吗?”
寒无见伏在谢兰因怀里,听凭他人把陷在手臂里的箭簇取出来,他一声没吭,只是抵着谢兰因侧肩急促地喘息。包好伤口再服了药,寒无见躺下了。
谢兰因把药碗放回托盘,挥手令其他人下去,自己坐在床沿盯着昏迷的寒无见看了一会儿,目光沉郁。他俯身吻在他唇畔,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然后起身放轻手脚走出去。
谢兰因退出房间,关上门,吩咐守卫不许任何人进出,寒无见醒来即通报等事项后,踏入另一间屋子。
两扇门被从外面轰隆一声关上,顾影跪地行礼,旁边还跪着另一个影子阁的首领。谢兰因把箭簇重重掷在他们跟前。
“你做的好事。让你们去追谢余,没让你们伤寒无见,我记得我不止一次地要求过你们不许动他不能动他你们是聋了吗?还敢用毒箭!”
影子阁此番行事首领道:“回世子,此番是因为寒无见他跟谢余……”
身旁的顾影一把按住小首领后颈,把他向下摁着磕在地上,自己亦向谢兰因俯身:“属下等知错,求世子责罚,日后必不再犯。”
谢兰因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声音没什么感情,“今日是你们最后一次叫我世子,我今天就还是你们王府的世子。等到了明天,我要做大魏的主人,我将对所有不服从命令的人一视同仁。如果你们够聪明,就知道这时候应该听谁的话。”
“是。”
“下去。”
小夏子在门口跟着师傅候在一边,他何曾来过这种地方、还要见传闻中的大人物。外面守卫里外三重,披甲执戟。最里是亲兵,手持重剑,大气不喘,目光森冷,对两人毫无兴趣,所有侍卫如同石雕一般,等级森严。
小夏子顶着这严峻的氛围哆嗦着跟师傅走到房外候着,那位世子踏入皇城皇宫,是没有近身内侍的,领事传话的都是他从王府带出的黑衣近卫,做事一板一眼,追求效率速度,毫无情感可言,对生活也别无想法。
所以师傅是想来碰一碰的。碰的就是一个新主眼熟,这后宫女人和内侍在追求宠幸上是别无二致的。只是这位主还没有娶妻纳妾,连亲友都寥落可数。
第109章 嗯,你也看见了?
师傅是要做大事的,自己跟着他,也少不了荣华富贵的好处。富贵险中求,这是师傅总教导他们的一句话。小夏子是讨了许多好、孝敬了无数才好容易跟到师傅手底下来做事的,顺便也捞上好几次为几位娘娘、公主甚至是前朝王爷办事的机会。
只要时机成熟,他必然会被捞出那个泥沼坛子,去一个更加光明、更有未来的位置往上爬。
小夏子想着,振作起来,也不那么害怕了,却瞥见自己师傅那老人家的手指反倒在一个劲哆嗦。
正想着,门开了,两位身材颀长的侍卫走出,虽然同样是侍卫,但在着装细节上与其他人有些不同,手上握的剑也不一样。
其中那位身量稍矮一些的问旁边一起出来的人:“世子待他怎会……这,你怎么看?”
身姿挺拔气质非凡、脸色覆着面具的男人微颔首,似乎在考量天气的因素,“离他远一点。世子不喜欢别人靠近他。”
小内侍内心敏感,莫名听得这么一遭,还来不及细想,师傅在旁边狠狠揪了一下他,示意他快跟上。
两人步履匆忙地跟着传话人进去,佝偻身子,听着传话侍卫的声音响起:“世子,带到了。”言罢他退出去,把门关上。
屋里仅点了一盏灯,很是潦草,看得出是临时务事的处所,纱帘后燃着熏香,味道很闷苦,两人本就紧张,一时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听说你们有重要情报与我。”谢兰因的声音隔着纱帘传出来,“说吧,说的好我会给你们赏的,不必太过紧张。”
这位传闻邪神一般的世子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年轻,没有故作低沉,甚至有些慵懒,似乎历经一天杂事,已经疲乏,但声音还带着与他年纪相符的清润,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残暴无礼。
大太监双手伏地,结结实实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想开口,突然在称呼上犯了难:“啊……这个……”没有敬称贸然开口,实在不敬。不过谢兰因也并未说什么。
大太监突然出手给了自己一耳光,这时他似乎把舌头捋直了:“陛下英明神武,奴才是来向您通报关于那些前朝余孽的行踪的!”
突然得了这个称呼,谢兰因眉一挑,勾勾唇,有意思,“怎么,你有谢余的行迹吗,你知道他现在值多少么。帮助朕,抓到他,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你什么都可以挑。”
这多少给了他点勇气,他道:“回陛下,老奴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应该说,是老奴亲眼看见的。当日在御花园那边,那个李高,还有那个寒无见——就是前朝余孽的将军,和陛……和那个谢余关系极好的,要护送他从御花园……”
谢兰因突然打断他:“等等,你说寒无见。”他背对着冲他下跪的两人,本来在看着什么文书,听见寒无见名字的时候放下了。
这太监以为他是气恼了,遂继续大着胆子道:“是的,那个寒无见,有眼无珠。仗着自己是那什么第一世家的公子,在皇城那叫一个目中无人,竟还敢与您作对,”他明显想起了寒无见是守城将军这回事,是谢兰因的敌手,“竟敢阻挠您的大业,实在应该千刀万剐,杖杀堂前。”
“寒氏确实是皇城第一世家贵族,寒无见是第一世家最出众的公子,他当然有目中无人的资本。”谢兰因站了起来,“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太监竟还没有听出谢兰因的意思,以为谢兰因真的在考虑自己的意见,扬声:“纵如此,他也不该压迫,压迫民众,血流千里。我早就听闻他是个不怎么样的人,伪君子,墙头草,以为自己多高高在上,临了还不是亡朝囚犯,终究要向您跪伏。”
“你刚刚说,他和谢余,”谢兰因用手撩开帘子,烛火只照亮他半张脸,衬得他五官很是深邃,“我想知道这个。”
小夏子闻言忍不住偷看了一眼,站在高台上的男人面目俊朗,却叫人不敢多看,一身素服,气势却是卓越非凡,很有将领风范。
让小夏子想个大不敬的,他与方才在外面望见的那位戴面具的大人倒很有几分奇怪的相似,只是那位大人没有这么地有压迫感……
小太监迅速低头,谢兰因对他人目光无动于衷,直直盯着跪在地上的大太监,目光如有实质,压得地上人都要呼吸不过来。
“是,是的!”那太监不怕死地继续,“皇城里谁不知道,他和那前朝谢余不清不楚的干系,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勾结已久,经常同宿同寝,干些肮脏龌龊事,说是他男妻也不为过。谢余一出事,他就跑过来救他了,可能还想跟他一起走,这不,听说被您抓住了,就在御花园……”
没有等他说完,谢兰因平静地折断他的话:“拖下去,杖杀南门。”
大太监犹如五雷轰顶,慌乱抬头:“什、什么,您……你……”
谢兰因道:“你说错了。欺压民众致使血流千里的人是我,不是他。他就是要高高在上,受人尊敬。”
大太监狂乱嚷着,被进来的人强行拖下去了。门再度关上,师傅的声音被隔绝在外,逐渐湮灭了。小夏子打了个寒噤。
谢兰因从容不迫地走下来,似乎突然意识到还有个人:“嗯,你也看见了?”
“不,不,奴才没有,奴才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奴才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急急地说着,一个劲往地上磕头,慌不择路。
谢兰因刚想把他也处置了,门重新被敲响,是守着寒无见的人,该人有着他授予的随时可入不必通报的特权,向谢兰因行了一礼,道:“世子,他醒了。”
谢兰因几乎是立刻便丢下了这一切,和那人出门走了。
见他走了,小夏子瘫软在地上,再站不起来,眼力只剩下无限惊恐,生恐谢兰因再回来,他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逃离一般。
作者有话说:
有点心理准备哈这孩子会越长心越黑,他其实就是反派人设魔高一丈的那种,只有我们无见还把他当可怜乖男孩。好消息,他老爱寒无见了,坏消息,爱过头了
寒无见刚醒不久,头还昏沉着,一时间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他想起身,侍女上前扶住他,周到询问他有什么需要。寒无见望着她的脸,这不是他的掌事侍女云儿,是姣好而陌生的一张脸。
寒无见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姑娘的脸过久,迅速抱歉式地移开目光。
谢兰因推门进来,侍女跪地行礼。谢兰因坐到他床沿,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合在自己掌心:“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寒无见想把手收回去,提醒他旁人还在,谢兰因明白他意思,给了领事的一个眼神,后者带着其他人下去了。
寒无见望着谢兰因,心中万分纠结,想询问的事情有太多,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也许不仅仅是权谋,在感情上,一着不慎,也很可能是满盘覆灭的。
“怎么心不在焉的?”谢兰因问他,眼神中带着疑惑不解。
寒无见倾身抱住了谢兰因,“没有。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好一些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妥善安排好一切的。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我想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怎么,你要为我摘月亮吗?”
谢兰因听了也笑了:“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
“月亮我倒不想要。”寒无见笑,“不过我有个侍女,如果你要我暂且同你住一起的话,我想至少要留一个我自己的人。”
“你的人?”谢兰因挑拣字眼,“我不算你的人吗?”
“好吧,如果按这个标准的话,那是她不算。”
明白寒无见是想用自己的人打探些消息,他自己本身现今是很不方便的。谢兰因松口:“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寒无见抬头,他以为是要限制侍女活动范围之类。
“张嘴。”
谢兰因俯身含住了他的嘴唇,轻车熟路地探入舌头,把他压进柔软的被褥间,纱帘垂了下来,两人阖眼深入地吻着,手指在颈、背游移,把外衫往下推着。
门被敲响了。熟悉的声音响起:“世子,议事时辰。几位大人等您已许久了。”
寒无见颤着长睫睁开眼睛,半推半从地,在间歇的吻里微声提醒他:“嗯,嗯……顾影叫你呢。”
“不用理他。”谢兰因更用力地吻堵他,几乎可以称的上蛮横,嘴唇滑下寒无见修长脖颈,激得后者仰高了头。
顾影又请示了一声:“世子。”
寒无见抓住胡乱解着自己衣服的谢兰因的手,握紧,笑:“又不是见不着了。快去吧。”
谢兰因听他的话,摸了摸他的脸,起身 整理衣襟。寒无见也起身,拉平谢兰因衣角的褶皱,送谢兰因出去。
谢兰因抵了一下门,温和与寒无见道:“药里有安神的东西,你服了早些睡,不必等我。”
寒无见道了一声“好”,才把门关了。谢兰因扭过头,已经换上一副冷冻的表情:“走吧。”
“是。”顾影和其他一干侍从跟上。
议事仍旧是那些破事,供他们又吵嚷了一番,这次涉及到了对各个部门人事的清理,一位元老认为,“如果您登基,至少应该把大典提上日程。”他反问,“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先调整礼部。否则,这岂不是太潦草了吗?”
他遭受了太多嘲笑,谁都在考虑军备和割地协约与及国库的事情,不少人已经开始勾连世家势力,为未来利益做打算,只有这老头一本正经地提起了祭祀和礼乐,似乎对谢兰因如何获得那个位置的过程一无所知。
谢兰因撑着头看他们吵,突然笑了起来:“就照李大人说的办。”
“您说什么?”
“都记下来。第一件事,登基,其余的事情,全部以立案的方式送去内阁商量,我实在不想再听见你们吵,顾将军是武官都比你们这些聒噪的鸭子有教养。王爱卿闭嘴,别再提秀女的事,如果你还想进内阁的话。 ”谢兰因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临了又想起来,“对了还有一件事,到了明天,你们得改掉对我的称呼了。不用我提醒你们吧?”
谢兰因想走,顾且站出来,难得问了他:“那么敢问‘陛下’,以寒无见等为首的叛军当如何处置?”
谢兰因道:“你弄错了,顾将军,寒无见不是叛军。他现在是我的座上宾。”
王熙文插嘴问:“世、陛下,听闻您这些天都在亲自审问他,还是审问出什么了没有?没有的话臣这里刚好有一,不,有俩人可荐,他们都在大理寺当过差的,保准审得水落石出。还有我儿子,他文试……”
谢兰因丝毫不理会他,与顾且道:“我知道顾叔父一直顾念我父王安危。”他公然换了称呼,但并未叫人感到几分可亲,“寒无见的人正护着他,所以叔父不必过于担心。当然也不必过激。这也是我为什么说寒无见不是叛军的原因。”
其他人登时都不敢说话,顾且听闻自家王爷的讯息,稍有激动,但还是出声驳斥:“你这是强词夺理。和王爷无论干系有多少,寒无见折了我们多少兵力,他家族根系势力庞大,多与前朝有关,又绝不可能招安于我们,留着只能是祸根!”
谢兰因道:“顾将军说话未免太过绝对,有失水准。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所有人都要拜服在我的脚下,寒氏如何不从?”
他转身走出去。顾且在后叫道:“你不杀寒无见,安能服众?”
寒无见已经睡了。侍女的意思是,寒无见本来是要等他的,奈何药效带来的昏睡感太强,他强撑了一会儿睡着了。
侍女低声说完,谢兰因让她下去,坐到寒无见身边,拿走他手腕下松开的一本书,握住了寒无见的手,抵在自己嘴唇下,静静看着他。
次日一早谢兰因就又出去了,寒无见醒来已不见他身影。他用了药膳,心中有些不安,结郁已久,并不和身边侍从搭话,侍从本有意讨好他,也无从下手。
不多久,一人进来通报他:“寒大人,陛下命属下把您的近身侍女带过来了。”
寒无见还未从“陛下”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里缓过神来,那人多嘴了一句问他:“她是您族中家生子的婢女吗?”
寒无见没有理会他这个问题,他悻悻退开。云儿一进来就跪下了:“公子。”
寒无见让其他人下去,有两个侍从对望了一眼,仍然顺从下去了,把门关上。
“怎么,您是被囚禁了吗?这,这怎么……”云儿问他,眼神填满恐惧,眼睛似乎肿了,还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