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by惊世柴
惊世柴  发于:202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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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寒无见扶起她,问,“你怎么了?他们谁打你了?”
“没,没有,我只是……害怕。”
寒无见猜她是被这架势吓到了,虽然她一向稳重,但到底是个女子。他安抚了她,才问,“家里情况怎么样?”
“老爷那里并不清楚,驿站都被封住了,只是听着有好些前朝做官的都接连入狱,还牵连了很多。”
寒无见问她知不知道具体是那些人,她不怎么识字,含糊道了几个姓,都是昔日同寒氏干系不轻的。照这样下去迟早轮到寒祁之。
“七王爷那边呢?”寒无见急切问,“他不是要下南城吗?”
“城门通行的路都被堵死了。我不知道实际情况,早听说是那边早就降了暴……”她怕隔墙耳,不敢把“暴君”两个字说出来,特别一惊一乍,“不过陛下应当是出去了。”她说的当然是谢余。
寒无见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许陌年。许陌年投了谢兰因。
“你怎么知道?”
“淑妃娘娘那边的人有接应。”
时秋绥是淑妃,她母族在南岭是驻军,谢余自然是应该同她一起退走。寒无见目前只最担心一件事:“景行呢?”
“小公子还和世子一道。听说王爷他们都被禁足了。”云儿突然急切抓住寒无见的手,“您也应该同陛下他们走才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个……”
两个人正说着,廊外脚步声响起,谢兰因“免礼”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谈话,门开了,云儿迅速退跪到一旁,肩膀还在轻微抖动。谢兰因很可能提前召见过她,并给予了某些警告。
谢兰因进来,看见寒无见,又看了地上俯身叩着的云儿一眼,悉心问寒无见:“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寒无见问他,“怎么来这样早,不很忙吗?”
云儿跪在地上,瞪大眼睛,似乎一时没有认清状况。这到底是……
“路过,一会儿就要走,顺道过来问问你午膳吃什么,看看,让他们记下来。”
谢兰因一挥手,进来俩个打扮略不同的官吏,像是御膳房的掌事,身旁还跟着好些执册拿笔的人。
寒无见苦笑:“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我吃不了多少,只想用些粥、汤之类的就好,如果可以的话,还想着出去走走。”
“你当然可以出去走走了。只是现在还不太平,无数双眼睛,所以答应我,别走太远,好吗?我总是不放心。”谢兰因话锋一转,“说说这汤呢,也分好些大类,光是清淡,又可以细分一百二十来样。王府之前新打了几副还算别致的汤模,我叫给你取过来,让他们给你做。”
寒无见不很讲究这些,但也拗不过他。只笑:“你是要绕去什么地方,才好容易‘路过’这里。”
“一个比较偏僻、你最好别知道的地方。”他开玩笑,“你不相信我。”
“怎么会,只是不想你劳累一天还特意抽身过来看我,像用膳这种事,叫他们宫人过来就行了。”

第111章 我当然相信你了
“他们这些下人中什么用。叫人取什么东西,不是推三阻四就是半路耽搁。但凡严厉了些,还会碎嘴。”谢兰因笑了一下,“说不定还会告状呢。”
寒无见无奈笑了笑,借口头疼,谢兰因叫人都下去了,和寒无见独处。
寒无见知道他刚刚在说云儿,遂把那话接了过来:“你召过她?你跟她说了什么,把她一个姑娘吓成那样?”
谢兰因在寒无见面前蹲了下来,去握寒无见掩在袖子下的手,寒无见想站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在我面前……”
谢兰因把他的手展开,放到自己脸颊旁,歪头冲他笑了。
寒无见想恼他的心登时也无从恼起,蜷起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无奈:“这到底是怎么了?”
“累了。”谢兰因道,“想和你躺着。”
“不去见各位朝臣了?”
“不去了。”
“这怎么行呢,现在正是百废待兴时候,国事一日不得周转,黎民……”
“有仲父他们呢。”谢兰因拉他的手,手指上移,几乎是无意识地抚摸他,指腹的茧轻轻揉蹭着寒无见腕部一道细细的伤口,弄得寒无见有些发痒。
“不是还有来使吗?”寒无见皱眉,感到忧虑,“刚开始还是别把事务都交给别人的好。我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只是觉得根基上最好还是亲力亲为才能有个大致了解,不然后面是一团糟。来使你至少得见见,稳定政局,还有那些世家,最好是打压,有些人气焰实在是太高了。”
“怎么老和我谈这些?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挺爱闲云野鹤的吗。”
“那是之前,凡事有父兄在,向来轮不到我操心。不过我也不是瞎子,虽然我不是文臣,但朝中积弊在什么地方我也是略知一二的,大多都是百姓疾苦。现在,别的都还其次,主要这一切也是为你……”说到这里,寒无见意识到什么,道,“我是不是太多嘴了,你应该还轮不到外族人来指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兰因微愠,眉眼迅速低垂,像受了不公平待遇,“你不相信我吗?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我只是想和你待一会儿,不过你要是喜欢聊这些也无所谓了,下次我叫他们把要谈的往这边送就好了。”
“哪有,我是担心……好吧,是我的错,不该那么说。我只是想让你更稳固一些,又怕你介意说我管教你。不过不要再说什么把东西送过来的气话了。”寒无见笑,“你的人知道了,只怕要跪在你寝殿前求你杀了我。”
“那就让他们跪着好了。”
时间过了一刻,谢兰因总还是要走,临了,他闷闷不乐与寒无见作解释。
“我也没怎么你的侍女。我只是问问她你的起居日常,吃穿用度,让她好好服侍你,其他什么也没说,她却怕得跟什么一样。我真的没为难她,你大可以问她。”
谢兰因诚恳地望着他,寒无见觉得很心疼,因为争夺皇权主动发起的战事,兰因遭受了太多先入为主的偏见和不公平对待,近乎被流言歪曲成一个恶魔。
不仁不义、薄情寡恩、无数负面词汇落在他身上,尽管他赢了,还要落一个反叛、不正统的污名。
“我当然相信你了。”寒无见抱住他,“你怎么可能无故为难一些无害的人呢。”
半日前,卯时。
谢兰因慢条斯理地喝茶,云儿被两个近卫搡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位嬷嬷,强迫她跪下,磕头。
谢兰因斜睨了一眼。
嬷嬷捏着她的双颊迫使她抬头,惊恐的大眼睛盯着面前逆光而立的尊贵男人。
我的时间有限。谢兰因说。不想死的太难看就说实话。你在宫廷里几年了?
她紧咬牙关,头发散了,显然之前已经被嬷嬷教训过,但仍然倔强,不肯开口。
谢兰因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叙述,你有一个妹妹,她叫如梦。
他的声音很平稳,简直仿佛话家常,似乎只是简单询问她妹妹的事宜。
云儿瞪大眼睛,因为慌张和冲过头的恐惧声音暗哑:不,不要,求你了,别伤害她。
谢兰因保持微笑,耐心问她,你跟谢余多久了?
我……我十二岁就跟着陛下……
嬷嬷是个身材结实的老女人,不听话的宫女大多经由她们管教,她抬手重重给云儿一巴掌,怒斥,贱货,你在称呼谁陛下呢!
谢兰因冷冷看着,嘴角还挂着笑,似乎插曲没有搅扰他的雅兴,他继续往下问,哦,原来都是老人了。谢余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她费劲摇头,身子抖得厉害,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种事他怎么会告……告诉我一个下人呢,他估计连寒将军都不会说。我求你放了我吧,也放了我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求您,给您磕头了!
你刚刚提到了寒无见。谢兰因语气骤降,问她,寒无见知道你是谢余的人吗?
也许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云儿身体抖的利害,她迅速大声地纠正自己,将军,将军不知道,将军只知道我是宫里的,但是不知道我也给,给谢余做事。
嗯,这么听起来,你在监视寒无见?
这,这也不算监视……是的,是,因为谢余其实也没那么信任寒将军,所以叫我仔细看着他,不叫他出格。寒将军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她眼里蓄满泪水,灰败的唇一直发颤,话说得断断续续。
谢兰因若有所思点点头,道,你倒是诚心护主呢。这么说起来你也是该死。他对你不好吗,你这么出卖他。谢兰因说着,在她面前蹲下来,摸了摸她姣好的面容,赞叹道,你倒有几分姿色,可惜,是个奴婢。我听说寒家本意是要你给他做妾的?
她哽咽着含糊不清,是,不过,不过将军不要。
你跟着寒无见多久了?
不到一年。将军是好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是好人,我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谢兰因风轻云淡的表情瞬间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阴鸷狠戾。
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你只是个下等人,不要以为他给你几分脸色你就能高看自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别觉得他心软你就可以利用他,勾引他。闭紧你的嘴,主动离开他。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要是让寒无见知道的话,你和你妹妹就死定了。
作者有话说:
云儿以为谢兰因也要迫害寒无见(因为谢余)所以承认自己监视寒无见,想和寒无见划清界限,保住他。其实云儿被派过去主要是起了一个联络谢余和寒无见的联络人作用,并不是真的监视,会跟谢余说寒无见日常之类的报告,所以说寒无见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寒无见对她颇为信任也是这个原因,几乎算当成自己人。
但在谢兰因眼里,这就是水火不容的谢余派给寒无见的细作。
谢兰因是狠,疯批,暴君,但恋爱脑,只有在无见面前才装乖一点。来,让我们回拨一下公主的话“…也只有他能把谢兰因当成个什么宝贝一样宠着”。
而对谢兰因这种人来说,怎么伤他都行,但你不能伤他的心。

第112章 密谈—偷听
云儿跑到会面亭子里,吹了一声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影才从树丛里钻出来。
“我的好姐姐,怎么这样急?”来者是个小太监,惯喜欢饶舌,慢吞吞出来就要说个没停,“那边管得严了,不准我们私下交易,除非叫他们也捞点好处。这皇城变天就是麻烦……”
“你仔细听着,这是我所有的钱了,你分这个袋子里的,另个盒子里都是女人家的钗子,和里头的钱都拿去给她。”她问,“如梦怎么样了?”
“不好,”他“啧啧”摇头,“她害了病,今时不同往日了,不多塞点好处,恐怕没人能再照拂。”
“公公,公公,云儿求你。”
她要给他跪下,被他急忙扶起,“好姐姐,你今天怎么回事?甭用您说,我肯定照顾如梦妹子。我还等着您熬上姑姑,捎带我呢。”
云儿左顾右盼,脸色苍白,这里是离东门近的偏僻处,附近宫殿都是无人居住的落寞处所,极少有人路过,她才常在这里托人带钱给自己妹妹。
“我只怕不容易熬过去。”她坦诚,嗓子都有些哑 似乎受了不少惊吓,“您也知道,现今是变天了,我是服侍过前朝陛下的人,新主子不会放过我。”
“你不过是个办事宫女,连你都不放过,这新主子真有传闻中那么凶残可怖吗?”他深感忧戚,“可您不是给寒将军当事去了吗……是的,他恐怕也不放过寒将军。听说将军被他押起来了,单独折磨,是这么回事?毕竟将军和陛下关系那么……”
他自觉还是少说的好,这新主子对旧主子仇恨至此,定然是不会放过与其有关的一切人了,寒无见必然首当其冲。
寒将军是出了名的好主,谁都想着去他跟前当个差事,如今造化弄人,那些挤破头想在他面前挣脸熟当差的肯定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指不定哪一天寒无见就被满门抄斩了。
“不是,我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是慢慢似乎才参透了些的,谢兰因如此对她,很可能完全不是因为陛下,而是因为寒将军。而寒将军,居然全然没有被囚禁的模样,甚至对他……
她赶紧甩开这些刺挠人的想法,握住他的手,“公公,总之,是我求你。云儿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除了主子们。我求你照顾照顾她,我就她一个牵挂……”
“您就放心吧,我听说前主子也不算真的就不做这皇帝了,也许还会打仗呢。”他也拍了拍她,把钱袋掂量过来,乐呵呵道,“一切总会苦尽甘来的。”
云儿心神不定地走回去。她绕开大路,生怕被人发现。她是小心跑出来的,虽然并没有名言要禁足她,但上面仍是派了人监视,她对此感到不安。
还没走到寒无见处,前面露出点点灯光,她慌乱避入草丛。穿着黑披风的男人走过去,旁边只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手里提着宫灯。
尽管对方有意遮掩行迹,她还是心惊肉跳地发觉那是谢兰因。
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跟了上去。
因为怕被发现,她跟得很远,幸好他们手里至少提了盏照路的灯,不至于叫她跟丢。
谢兰因进了门,把外面的披风解了,有人恭恭敬敬地接了,灯光浅浅落下来,照清他半边肩膀的斑斑血迹。不过当然都不是他的。
其他人推到了台阶下,后面没人,云儿小心翼翼走了过去,踩着掩映她身形的树影,贴在窗边。
“……审讯这种事您还是少去的好。”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似乎很有威严,但却在劝说,“您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你以为我在以此为乐?”谢兰因讽刺的声音响起,“如果影稍微能干那么一点,也不至于轮到我在日理万机之后还要去帮他撬那些死到临头还嘴硬的人的嘴。”
“影他只会杀人,您知道他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他连话都不会说,你怎么还想让他去大理寺。”
“顾叔父,我勉强还是尊称您一声叔父。私底下不必同我拘礼,你不就是想说,你儿子可没我这么凶残,嗜血成性,喜欢折磨囚犯。不是吗?你想表示,他比我善良?”谢兰因几乎快要笑出来了。
对方冷哼了一声,“我没有那个胆子。影确实做的不够好,他只配给您做个侍卫,别的官职,不敢多求。”
“我最诧异、也是最欣赏的一点。”谢兰因道,“就是你和我父王,都是那么的忌惮自己的儿子。别打断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确实是事实,不是吗?折磨自己的儿子,似乎还以此为乐。”
“王爷对您一直寄予厚望。”
“这确实。跟他丢在棋盘上的棋子差不多的厚望。我是他儿子,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建立在血缘上的牢不可破的信任,一种最直接的押注和利益。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父子、甚至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这样。也确实都是这样,比感情什么的可靠多了。他教会了我太多,一直到如今。”
“所以您至今不肯迎他出来,放任他被囚禁。您害怕他会同你争夺权势,你害怕他威胁到你。”
“这是稳定的必要手段。”谢兰因笑了,听起来是在笑,实际情绪毫无波动,“我可没有忤逆不孝的意思,你知道,我完全是为了大局考虑,我是被逼的。我是为了大魏,为了父王更好地安享晚年。”
“您要真是为了大魏朝政稳定,就应该杀了寒无见,而不是玩金屋藏娇那一套。寒无见就甘愿给你这么玩吗?”
谢兰因声音骤然冷了:“这些事和他无关。”
“说什么日理万机,您只恨不得一天都和他腻在一起。还谈利益关系,你简直被他迷昏了头,行事都失了分寸。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他是谢余的人,你这般宠幸他,这种事叫人知道传了出去,不仅仅是叫天下人看笑话,你简直寒将士们的心,你叫跟随你的人怎么看你?这就是你稳定人心的办法,你宁愿不叫放了你父亲,害怕他动摇你的地位,也要把寒无见保住,你……”
“够了。”谢兰因道,“我意已决,随你怎么看我,别把寒无见扯进来。”
“你就决意要这么护着他?王爷的事我知道没资格说您,您的考虑都是周全的,也是合理的,尽管毫无情义。但是寒无见,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有人发现了你们的私情,利用他威胁你,那些世家完全会靠着他一个人死而复生。他是寒祁之的儿子,他背后站着整个盘根错节的寒氏一族,那么多人都是谢余旧党,你要么彻底斩草除根,要么就等着他们卷土重来。寒无见你到底杀还是不杀?”
“敢背着我对他动手你就完了。”
“你下不了手只能是我们来,我们动手是绝对干净利落、不叫您知道的。他是你的阻碍,没有他你会更好。”
“我会诛你九族。”谢兰因道,“你多少是应该为影想想了。别动寒无见,至于我父王的事,我很快把这一切处理好就接他出来。他毕竟是我父亲,这是无可厚非的,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寡情。这也是您想看到的,不是吗?”
“您能这么想自然是好,无论他做什么,总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他知道对您而言重要的是什么,您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他一直想把我培养成他的样子,但他……”
一支箭钉在窗棂上,谢兰因警觉:“什么人!”
云儿听得这些超乎理解的谈话已经满头大汗,一支箭突然钉在眼前,吓得她惊叫一声,差点跌在地上。谢兰因的声音传出来:“抓住她。”
云儿扶住墙,绕着逆方向走,却撞见火光大盛,一伙人喊着:“来人,抓刺客!”她明白过来这是有刺客进来了,估计是刺杀谢兰因。
她想趁乱混入人群,感觉如芒在背,她稍一回头,谢兰因拿起了弓箭,正对着她。
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谢兰因看到她了。她不顾一切跑走,身后脚步纷沓,不知道是在追赶刺客还是来抓她的。谢兰因和那个人的谈话她只能略懂一些,如果再多一点或许会对陛下有用。但她没法再传递消息了。谢兰因这次不会放过她了。
谢兰因居然连自己的父亲都算计。他这种人怎么能够放心,尽管他似乎对寒将军一往情深……
不知不觉她已经快步走了回去,步子比想象中快得多,人却仍旧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沁湿一片汗,手指一直在颤,被她用力捏紧。
谢兰因令她恐惧不已,几乎不能思考。她明白自己活不过去了。她要赶快下决定,那些人也正往寒无见这边赶。
她早就考虑过自己的下场了,已经做好准备,但是真的要做的时候,还是感到心中一片恐惧。
更主要的是,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妹妹。
外面一道闪光,惊得寒无见手一抖,他下意识叫:“云儿。”

没有人应。寒无见推开一扇门,问候在廊上的人:“你们云儿姑娘呢。”
“她不在房里。”一人俯身回道,“晚饭过后便不见她了。”
寒无见皱眉,“她能去哪里?”
“回大人,小的不知。”
“是兰因把她叫走了吗?”
谢兰因并未同他用晚膳,前者太忙了,寒无见也不觉着有什么。也许确实是他差走了云儿问话,很可能还会吃醋什么的,不过到底她只是个无辜女人,他觉得兰因不会对她做什么。
不过他心里还是隐隐的不安。
迟来的雷声终于滚落到天边,窗户似乎都在震颤,寒无见下意识唤了一句“兰因”。
一个宫人讨好地接话:“大人,陛下恐怕要晚些才会过来。”
寒无见怔了一下,意识到他在说谢兰因,感到一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寒无见走出去,一个宫人捧着斗篷,另一个宫人打伞上来:“大人,仔细风寒。”
“会下雨吗?”
寒无见望了一眼天色,黑夜里并非什么都看不见,有什么在涌动着,他看不清楚,但感到心惊。
“会的,宫里老人说,这是暴雨的预兆。天要热起来,下一阵子就好了。您把衣服披上。”
但是寒无见推开他,绕过回廊,他瞧见了不远处的火光,“那边怎么回事,是走水了吗?”
话音未落,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大人,你往这边走,那边刺客来了,禁卫军还没过来呢。”
寒无见脸色一变:“兰因是不是在那边?”
还没有来得及等回答,他已经不顾一切跑了下去,把许多人甩到身后。
确实是来刺杀谢兰因的刺客,全部带着面罩,正在打斗,却并不伤跑过来的寒无见。寒无见意识到里面有不少是他的人,少说有十几号人,他也一时间动不了手,感到一阵混乱。
很快禁卫军等也赶了过来,居然把寒无见也围在了当中,说不清是想保护他还是想将他一并拿下。
情形如此复杂,这时他望见了云儿,这个姑娘似乎是以为他遭了劫难,白着一张脸冲他跑了过来,不顾一切。
刚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点,他想叫停她,没有来得及,她跑向他,叫了一声“将军”,似乎想护住他,不顾性命为他挡了一剑,扑进寒无见怀里。是禁卫刺的,显然把她当作了刺客,太过突然莽撞了。
寒无见抱住她,手心捧着她身上汩汩下渗的血。
“你是个傻姑娘。”寒无见悲伤地望着她,感到痛心,“他们不会伤到我的,你太傻了。”
“奴……奴婢不能让将军,陷入……任何危险,之中。这是奴婢答应陛下,陛下的。”
她斜着眼睛,瞧见了谢兰因黑色龙纹的靴子,知道谢兰因赶过来了。
她咬住下唇,抓住寒无见的衣襟,费力躬身在他耳边:“将军,我有,我有一个妹妹,她……她在宫中,她叫如梦。她才十六岁。”她报了一个地名,继续虚弱地哀求,声泪俱下,“不求将军将来为她寻个好人家,但求她能一辈子替我服侍将军您,一生平安无虞即可……求您一定护着她,不叫她遭人……”
她眼神涣散开了,头偏向谢兰因来的方向,手松开,柔软的身体僵硬了起来,像凝固了一样。
谢兰因走过来,望着寒无见,问旁边人:“谁杀的人?”无人敢应声,众人都按着兵器跪到地上,朝着他。
一人快步上前,压低声音禀告:“陛下,刺客已经伏诛。”
“都死了?”
“是的。不是我们不留活口,他们服了毒。”他顿了一下,把身子俯得更低了,“但是属下认得一些人。”
天上又落了一道闪电,照在谢兰因脸上,显得尤其冷漠无情。很快是一道雷,像掷在人耳边一样。寒无见快速抬头,眼睛紧张地看向谢兰因。
开始下雨了,雨势比想象中小得多,实在很不寻常。侍卫打起来伞,遮住了谢兰因,谢兰因看着雨中重新低下头的寒无见,烦厌地把伞推开了。
顾且跟着谢兰因,此刻踏出一步,催促那回话的人:“你但说,不必如此掩饰。”
对方咽了咽口水,“是,那边候着安平公主的人。”
他说的有些弯绕,但他们还是懂的。谢兰因进宫并没有动很多人和势力,大部分人都是拜服,或者按兵不动,等着驯化或者换走一批人。安平公主这边的人,与其说是安平的人,不如说是寒无见安排在那边的人。他的人正押着谢庭,没人敢贸然动那一步。
寒无见抬眼看了一眼谢兰因,后者迫于周遭闲杂人等的目光压力无法向他俯身。
顾且脸色变了,道:“把寒无见抓起来。”
前面跪着的两个人起身正要从令,谢兰因突然厉声:“我还没有下令吧!”
那两个人又跪了下去。顾且动用了手臂,对自己的亲兵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去,把寒无见押走,这么做都是为了世子——陛下,有什么事我顾且担着。”
那两个人接了指令,犹豫着迈出了步子,眼睛却在瞟谢兰因。
谢兰因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权威被挑战而感到怎么样,他面色不改地下令:“把寒无见带走,我要亲自审问。”
立刻上前两个侍卫把寒无见拉起,寒无见无奈松开云儿的尸身,被拽起来,手脚都有些僵冷。侍卫要带着他跟谢兰因走。
顾且叫住谢兰因,因为有雨,他声量放大许多,显得有些不敬:“您审问了这么久都没问出个什么吗?”
“比如?”谢兰因直视顾且的目光,毫不介意砸进眼眶的雨水。
“王爷,您至少应该令寒无见把王爷交出来!”顾且转向寒无见,“寒无见,如果你聪明,就应该叫你的人立刻放了荣安王爷,好过吃一些苦头。”
寒无见不想叫谢兰因因自己在属下面前失去太多威信,遂低了头,向着谢兰因道:“顾将军所言极是,无见的人拘押荣安王已久,心中愧疚难当,愿意过去叫公主那边放了王爷。”

谢兰因没说话,抿着唇,看来是不打算再说什么。
顾且紧绷的脸松开许多:“良禽折木而息。寒将军是俊杰,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好了。”谢兰因打断局面,“就这样吧。先押寒无见下去,公主那边的事先叫人过去递个消息,父王说不定还不打算见我呢。”他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嘴角。
寒无见不是很理解地抬起眼睛,谢兰因面色沉静。
顾且得了称心的指令,也不继续纠缠,朝谢兰因拜了一拜下去了。
谢兰因带寒无见回去,后面还跟着大波的人,就前面提了一盏宫灯,照得后面的侍卫像一大群蠢笨的乌鸦,看得他心里异常烦闷。
“谁主事的。”谢兰因问,“叫他们下去,这样跟着我成什么体统?”
这才有人上前接话,很是为难:“陛下,我们对此地还不熟悉,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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