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待完成—— by反舌鸟
反舌鸟  发于:2023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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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好聊的,”大师说,“那时候气功热全国都是一样的,你回家问问父母不就知道了。”
“我爸妈都死了。”李昭说,想想又补充一句,“不是练气功死的。”
大师:“……”
大师总算妥协,带李昭走入书房,从书柜最底层翻出旧资料,给他看过去的光辉历史。
“不许举报啊,”大师说,“这都是历史的局限性。”
李昭低头翻看,厚厚的一叠照片,都是大师参与各地特异功能研究所、带功大会甚至UFO不明飞行物研究大会的照片。
“为什么这里还有UFO?”李昭提出疑问。
大师说:“既然气功可以是一种黑魔法,当然也可以是外星科技,不行吗?”
李昭被噎得不轻, 继续看资料,鼎鼎大名的顶级学府,原来在那时候也有人体特异功能研究会、气功协会,甚至还有专门的刊物,每月发行。随便一翻,就是记录了多少人靠气功治好了病,还有大师的专题报道,那时候还年轻的大师声称,他曾经让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重获青春,变得看起来只有四十岁。
李昭停住了。
“这是真的吗?”他蹲在地上,问大师。
“王林都死了,怎么还有人问这么傻的问题。我怎么不把自己变回四十岁?”大师不耐烦道。
“您这个采访里说了,有的人会问是不是人人都能返老还童,事实上这需要机缘,每个人身体素质不一样,能开发的程度也不一样。这不是骗术,而是一种科学。”李昭逐字逐句地念给大师听。
大师怒了,门一开就要送李昭离开:“就你会挑刺是吧,美国人还搞神盾局血清呢,你怎么不去质问他们?赶紧走!”
“我没有质问,”李昭站起来,“我是真的想问。”
“如果有人被发功了,你能再把他变回去吗?”
李昭的真心诚意,却只换来被大师赶出门去。
他非常伤感,于是顺走了大师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里,大师站在C位,而旁边都是青春靓丽的学生,仿佛下一刻,就要喜气洋洋地开始发功。
来自生机勃勃而又荒诞的八十年代,让他想拿回去问问梁泊言,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经还练过气功。

“我妈有没有练过气功?”梁泊言说,“我可以回答你,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李昭有些警惕。
“帮我买包烟啦。”梁泊言将空空的烟盒扔在桌上,“烟抽完了,楼下老板不肯卖给我,连电子烟都不卖。”
李昭说:“不卖就别抽了,你现在这年纪,抽烟像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梁泊言反问。
“三十多岁的男人抽烟叫成熟沧桑,”李昭说,“十几岁男性不好好上学在路边抽烟,看起来像街溜子。”
梁泊言冲着李昭龇牙笑,牙齿整齐且白亮:“三十多岁男人抽烟只会抽得一身烟臭味,还要多刷牙以防牙黄。再说了,我本来就是没读过书的街溜子。”
他的学历换算到内地,就是只读完初中,便开始在社会上鬼混。在酒吧里,学会抽烟,学会喝酒,学会怎么调动观众情绪,才能多拿点小费。
“本来就像,那就更不该抽了。”李昭说,“等你变回来了,自己去买。”
又听到“变回来”这几个字时,梁泊言皱了皱眉,反而更加强调,“帮我买包烟嘛,一包烟换一个问题。”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恳求的意味,声音也变得黏糊,像在乞求大人买糖。
李昭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为了不让梁泊言继续这么恶心人,他下楼去给梁泊言买了包烟。梁泊言这才把照片拿过来,问:“你怎么认出来的?记性这么好?”
“因为背面有名字,梁幻。”李昭说,“这个名字不常见。而且两个人都是同一所大学的。”
“她信,但信得不怎么认真。”梁泊言说,“我小时候还有气功大师来我家发功,后来她发现香港不流行这个,后来就跟着去泰国拜白龙王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问李昭。
李昭说:“今天遇到个气功大师,说能把人返老还童。”
梁泊言笑出声来:“这你都信啊?”
“如果不信。”李昭问,“那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对哦。”梁泊言恍然大悟,“排除掉黑暗组织暗算的可能,我这也算是灵异事件。”
他把烟咬在唇间:“这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是我妈多年以来用赃款烧香拜佛的回报。”
李昭很不高兴,他不知道梁泊言是怎么想的,如果换成他,他绝对不想回到那晦暗的少年期。
那个暑假之后,他爸被调去了专案组,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把他送去了住读。李昭的性格并不合群,比班上的男生都矮一截,又不擅长体育,长久下来,回忆并不美好。
他只记得梁泊言这个时不时跃进他生活里的异人。在快递还不发达的年代,寄来一些香港的新鲜玩意儿。并没有多值钱,但他爸很高兴,说你看还是要多做好事。
不管怎么算,都是现在最好,有名有钱,就已经胜过太多人。
但梁泊言不这么认为。
梁泊言说:“大哥,你还现在最好呢,你才三十多岁,每天睡眠时间能有五个小时吗?一熬夜就咖啡咖啡,前几天我还看到你在吃药?”
他想起一出是一出,打开茶几下的抽屉翻药瓶:“这是什么?辅酶Q10、复合维生素、鱼油、护肝片……再过几年是不是要加上万艾可了。”
李昭没能拦住他,抓住梁泊言的胳膊,把抽屉踢了回去。
“心虚啊?”梁泊言仍然没个正经,反手扣住李昭的手掌,摩挲着他的手心。
十六岁的,梁泊言的手。
没有茧子,没有倒刺,皮肉都是软的,细腻得仿佛最顶级的白瓷,精美而脆弱,似乎他轻轻一用力,就会立刻折断碎裂。
“我今天早上洗过澡了。”梁泊言说,他靠着李昭的脖子,是最普通的须后水味道,却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下去。
李昭把他拉了起来。
“烟都要被你压烂了。”李昭抬起梁泊言的膝盖,把烟盒拿起来,“刚刚才买的,十五块钱一包。”
说完他便站起来,回了卧室。
梁泊言气得破口大骂:“李昭你他妈真阳痿了是吧?你个扑街!”
心跳都不规律了,梁泊言喘着粗气,又拉开抽屉,把辅酶Q10翻出来吃,免得自己血管炸开。
这都不够,他索性把窗户打开,任由带着细雨的凉风打在脸上,过了一会儿,脸才没有那么发烫。
恰在此时,门铃响了。
梁泊言说:“外卖放门口!”
“不是外卖。”门外的声音很苍老,“有事,麻烦开门。”
梁泊言有些狐疑了,他慢慢走近,但没有直接开门,而是问:“什么事?”
门外的人似乎觉得很难启齿,但梁泊言始终没开门,隔了一会儿,那个人才说:“有人让我上门修炼气功。”
梁泊言:“……”

第13章 四舍五入一下
“我不练气功。”梁泊言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个年代的东西了,您看我像信那个的吗?”
大师说:“重点不是你,是给钱的那个人。”
说到此处,罪魁祸首李昭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李先生,”收到钱以后,大师对李昭的称呼也出现了改变,但是整件事情过于匪夷所思,让他仍然要确定一下,“这位就是你说的,变成了中学生的人?”
“对。”李昭点点头,“刚才付给你的只是定金,你帮我检查一下,他是不是被人发过功,能不能变回来。”
“我觉着你……”
“变回来的话,给的钱翻倍。”李昭说。
“我觉着你说得很有道理。”大师立刻说,“来小朋友,抬抬胳膊,抬抬腿。”
梁泊言说:“你当做广播体操呢?”
他躺在地上成大字,索性把自己摊开:“你爱检查哪里就检查吧,让我来考考你,我出了什么问题?”
大师开始还煞有介事地摆出几个姿势,又在口中念念有词,梁泊言恍惚中,觉得就差一盏装神弄鬼的特效灯,把窗帘拉上,李昭的家就能变成邪教现场,被警方当场抓获。
但大师已经不是几十年前叱咤风云的大师了,他不再那么淡定从容,梁泊言只是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拿出来玩玩游戏,做今天的任务,大师就崩溃了。
“这活我干不了。”大师收拾东西准备走,“什么返老还童,你他妈开什么国际玩笑,胡说八道就算了,还让我把人变回去,我变个屁啊!”
李昭却还在认真提问:“你真的没发现他身体有什么不对吗?是你自己当初说过的,有人曾经……”
大师说:“能有什么问题?他看起来比你健康多了。大家都是人,你也给我留点脸,非要直接说出来吗?”
真是可怜,骗子都快被逼得承认是骗子了。
梁泊言爬起来,给大师提供另一条生财之道:“大师,你听我说啊,其实他是个同性恋,本来之前有个初恋,结果人家跑了,他就变得有点不正常,非要说我是他初恋变的,现在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你看还有救吗?”
大师不接招,瞪他一眼:“有的。脑子有病,就去看精神科。”
眼看大师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梁泊言去安慰沮丧的李昭:“你看人家都不乐意赚这个钱,下次还是请点靠谱的吧。不然你去日本把青山刚昌请过来?”
李昭:“……”
但李昭还没来得及骂梁泊言,就听到大师的声音:“我的照片怎么在你这里?”
抬头看过去,大师手里举着的照片,正是和梁幻的合照。
“不知道,我没看到过。”李昭却没有什么反应,“你自己带过来的吧。”
“不可能!”大师的反应却异常大,“这可是我跟许耀军教授的合照,我一直好好珍藏的,怎么会随便拿出来……”
“谁?”本来凑热闹看戏的梁泊言,却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名字。
“许耀军啊。”大师指着照片上,他旁边的男人,“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连许教授都不知道了,人家是著名经济学家,在我们那时候还搞过经济道路的论战,影响很大的!”
原来如此,那张照片里,他和李昭,都只注意到了大师左边的梁幻,烫着大波浪头,青春洋溢。却都忽略了大师右边的许耀军,四十出头,风华正茂,马上要一展拳脚,而不是现在那个,陈启志口中,中风卧病在床的老人家。
“要不这样,”梁泊言将照片拿过来,“之前他给的定金,钱不用退了,你把这张照片留下来,行吗?”
大师一愣:“那这就一锤子买卖了,不能反悔的。我也很珍惜这张照片的,如果不是看你们这么有诚意,我也不会卖。”
“不反悔。”梁泊言说,“不过我想问问,其他合照的都是谁啊?”
“他的学生咯。”大师随口说道,“都是他比较器重的,才带着过来。”
同样是许耀军的学生,有的人变成了通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有的人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大师走后,梁泊言仍然在想。
他想,梁幻自然是不信气功的,就像她也不信什么泰国白龙王一样。但她会跟着去,因为在那个时候,这些迷信,都是一个交际圈。她会混迹其中,一定是其中有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你很关心你妈妈的过去吗?”李昭问。
梁泊言叹了口气:“因为我年纪也大了。你想想,三十五岁的人了,四舍五入就四十了,再四舍五入一下就五十了。还突然变成了这样,我虽然不想变回去,但起码也想知道她发生过什么。”
“你再四舍五入下去命都舍没了。”李昭对他的数学水平很无语。
“对了,你给了大师多少钱?”梁泊言问,“我卡应该在你那里吧,你自己去取。”
李昭说了一个数字,又把上次在香港请侦探的价格也报了出来,问梁泊言:“你的卡密码多少?”
“……我不想告诉你。”梁泊言说,“一想到你只给我买十五块钱的烟,就不想当这个冤大头了。”

梁泊言这才发现一个问题,做热播剧的编剧,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有钱许多。
对李昭的经济水平有误解这件事,并不能怪梁泊言,毕竟李昭平日里看起来并不是很有钱的样子,每次过来找他,坐的是红眼航班,乘的是地铁,永远背着一个灰色的电脑包。
“你之前答应我的,”陈启志正好发消息过来问,“劝李昭劝得怎么样了?”
“完全给忘了。”梁泊言老实回答。
他又问:“你们拍剧,写一集给编剧多少钱啊,我看看收多少回扣合适。”
陈启志那边又半晌没回答,梁泊言猜测,可能等一会儿收到的消息就是:“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让你这么不要脸。”
果不其然,正在想着,陈启志的消息就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级别的人,一般来说,都没资格跟我说话。”
梁泊言不知道跟陈启志说话需要什么资格,陈启志是个很油腻的人,在夜店里劝小姐从良,在KTV里逼着梁泊言卖唱,酒桌上侃侃而谈吹牛逼许下不会兑现的承诺,但梁泊言仍然会跟他有交集,因为这个人还有点用。
这么一想,他和梁幻,居然也是有相似之处的。
梁泊言回过神来,又看到陈启志发来的新消息。
“其实我根本没有必要理你,我不知道你跟李昭的关系,也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说服他。事实上我让项目组的人自己去谈,用人脉,用钱砸,都更容易一点。”陈启志说,“但我有过一个朋友,可能这辈子我都见不到他了,有没有什么歌,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呢?”
梁泊言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个油腻的男人突然谈起友谊来,也是有些让人肉酸的。他搜了一下关键词,给陈启志发去了一首歌的链接。
《与你无关》。
“你他妈就没有一刻正经点是吧?”陈启志果然暴怒。
“我继续去帮你劝李昭。”梁泊言见好就收,“您继续给你那朋友唱大悲咒啊!”
一抬头,才看到李昭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身边,直勾勾的眼神从上至下,俯视着他的手机屏幕。
“劝我什么?”李昭问。
“你不知道吗?他想让你负责什么剧来着,好像你拒绝了。”梁泊言将手机息屏,“我让他给我回扣,我来说服你。”
“哦。”李昭听了,但似乎又没有听进去,“与你无关。”
“啊?什么?”梁泊言的思维还停留在那部还没开的剧里,“我知道跟我没关系,你爱接就接,说着玩的。”
“你送给他的歌,《与你无关》。”李昭说,“那是一首情歌,主题是我爱你,但与你无关。”
“……我只是搜的关键词。”梁泊言其实根本没有听过,但寄人篱下,他的脾气也好了许多,还会跟李昭解释一句。这么冷门的歌,也不知道李昭怎么听到的。
唱歌的时候,呼吸是非常重要的,一呼一吸间的节奏,对歌曲有着致命的影响。李昭的呼吸是沉默的,沉默之后,李昭才说:“没事,反正我们也没那么熟。”
眼看李昭走出去,梁泊言觉得头都要大了。
他想抽根烟冷静一下,但在自己记忆中的位置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包被压过的烟。
再细想一下,似乎刚刚李昭出门的时候,顺手也把烟拿了出去。
这没有经济自由和买烟自由的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梁泊言只好给罪魁祸首陈启志发消息:“V我50,再给我买包软中华,我帮你偷李昭剧本。”
但这次,陈启志似乎终于烦了,没再搭理他。
“陈总,”秘书敲了敲门,才走进来,“已经查过了,梁先生的确已经从香港回到北京,而且……是跟李昭同一个航班。”
陈启志看着秘书递过来的资料,不太明白这上面呈现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行程?香港飞上海,然后马上从上海飞北京。有病是不是?把京港高铁当什么了?”
秘书谨慎地考虑:“可能是为了误导别人,不让别人追查到?”
“你说得像悬疑电视剧,”陈启志说,“而我像追查别人逃跑踪迹的反派。”
他当然不是反派,他只是多了那么点直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种种迹象表明,梁泊言的确还没死,但梁泊言的手机号,依然是已关机。
陈启志摆出一套完整的茶具,给自己沏了杯茶,又分了秘书一杯,开始给秘书讲起中国茶文化的起源,秘书频频点头,听得很认真的样子,说陈总懂得真多。
“略知皮毛而已。”陈启志很谦虚。
像他这种有涵养的中年人,总是容易让年轻人崇拜的。哪怕是那个阿占,开始说话呛人得很,后面也含情脉脉给他发情歌来暗示勾引。
还好他不吃这套。
如果不是那个项目还没解决,陈启志真想给李昭看看,让李昭知道,他是找了个什么人当替代品。
与此同时,李昭坐在咖啡馆里,看着来面试的年轻人急匆匆地赶来,头发都没有打理,西装也套得凌乱。
“李昭老师。”面试者坐下,“不好意思,我刚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搞得有点乱……”
“没事。”李昭暂停了当事人的陈词,“是我的错,临时改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招聘助理这件事情,是之前就提上议程了的,李昭早就不想跟那些人直接对话,招人到最后,已经基本确定,就差李昭亲自面试看看是否合适,但李昭一直没时间。
“我看你之前也有一些实习经历,应该知道怎么跟甲方对接。如果你对薪资没什么疑问的话,回头把工作电话号码给我,我对外就改成你的号码联系。”李昭又翻了翻对方递过来的简历,略微一顿,“你也是戏文专业毕业的。”
“是的,同一所学校。”被面试的应届生极力表现,“我上学的时候就知道师兄的名字了,听说您那时候坐着轮椅还校考第一……”
一般来说,被夸的人会客气一下,摆着手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再给即将上任的助理画画饼,但李昭不属于“一般来说”的范畴。
“那时候出了场车祸,”李昭放下那叠简历,“我去找我初恋,结果变成了捉奸。”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对方嘴巴张得老大,眼神不断变换,明显受到了冲击,又要强装淡定,不然会显得大学生没见过世面。
“我跟你讲讲吧。”李昭说。

“在外面不方便弹钢琴?不要紧。下载APP,手机上也能弹钢琴……”
因为小程序的弹窗广告,梁泊言下载了这个app,在狭窄的手机屏幕上弹了起来。
他前几天刚在一款音游里打出史上最佳成绩,晒在频道里以后,有人问他多少岁,怎么节奏这么好,他回答:十六岁。结果第二天就被人举报封了号,说他是未成年冒用他人身份证。梁泊言找客服申诉,对方却让他上传人脸认证,才能给他解封。
他只好放弃了这款已经氪金不少的游戏。
这款钢琴游戏同样有许多氪金圈套,随便弹弹哆来咪无所谓,但是想多搜几首曲的谱子,就提醒要会员才能查看。
梁泊言果断购买了年费会员,反正这个手机绑定的是李昭的账号和卡,也是他现在仅有的能消费的钱——在李昭发现之前。
这个软件还搞社群,弹完之后还可以选择上传,就能在曲目名下面看到网友分享的各个版本。梁泊言弹了首《野蜂飞舞》来试试手速,刚传上去,就收到评论:“弹错这么多音也好意思分享?这是狂蜂乱舞吧,把人都蛰死了。”
又不是弹给你听的,什么素质。梁泊言在心里骂完,回复却很理智:“对不起啊,家里没有平板,是在手机屏幕上练的,太小了老是弹错。”
而对方居然马上看到了:“不会吧?没有平板?”
“买不起。”梁泊言享受着这种在网上胡说八道的感觉,“我这个手机也不太灵敏。”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申请栏里写着:“来个地址,我儿子有个不用的电子琴送你。”
“世上还是好人多。”梁泊言有几分感动,“不过不用了。”
毕竟上一个送他电子琴的人,给他留下过不小的阴影。
梁泊言刚到北京来发展的时候,也遇到过很多好人。在二手市场,好心人半卖半送,他靠着极便宜的价格得到了拿到了一款雅马哈电子琴。那时候刚签约,还没开始给他安排工作,便去酒吧里兼职,好心人后来又在酒吧里遇到唱歌的他,点唱了很多首。
只是后来的发展就不那么美妙了,在他拒绝了好心人的告白以后,那人跑到他的公司,说梁泊言是gay,他们是一对,而梁泊言对他始乱终弃。他被雪藏在家,那人又找上门来,跟他说对不起,只是太爱他。
他原谅了那个人。
“那我们还有机会吗?”那人居然这样问,“我还是觉得,你不像直男,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梁泊言的耐心终于耗尽:“我确实不是直男,但也确实对你没兴趣。”
于是那人说,那就算了吧,但要拿回自己的电子琴。
梁泊言也不想占这个便宜,将房门打开,侧身让他进去,门还没关上,那人就强行吻了上来。把梁泊言逼得上演全武行,那架廉价的电子琴,最后的下场也是砸在对方的头上。
更倒霉的是,公司的人在医院见到这一幕,更加确定他是一个对前男友始乱终弃还大打出手的渣gay,更是借机提出更多附加条约,把佣金抽成全都要到最高,想解约也不行,要赔钱,活生生变成了霸王合同。那些日子李昭还正好来北京艺考,又碰巧出了车祸,更是乱作一团。
真是稍微回忆一下都糟心,到现在,他都忘了那个傻X叫什么名字了,但那以后都没再弹过电子琴。
“事情就是这样。”李昭三言两语,就已经讲完了他的故事。
关于他为了那个人想要离娱乐圈进一点,才选择了戏文专业,想考去北京,却在楼道里就看到那个人在门外就跟人热吻,失望离去的事情。
“那,你跟那人现在怎么样了?”新晋助理问:“还有联系吗?”
在他的认知里,这纯属李昭回忆往事的一段唏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着他倾诉。过了这么多年,如果还有联系,那都已经是命运眷顾了。
“有的。”李昭说,“我们一直都有联系。有时候他需要我了,还是会叫我过去。”
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还好李昭也适时地结束了对话:“今天跟你说的事,就不要告诉别人了。你先回去吧,等手续办完,再开始上班。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李昭就像一个文艺片导演,总是沉迷于自我表达,这时候终于想起来再认真看看简历的开头,才知道了他新助理的名字。
柯以明。
不过不重要,他其实也不太在乎对方姓甚名谁,就像他扔垃圾的时候,不会在意倾倒在哪个垃圾桶里。
因为倾倒完之后,他又要回垃圾堆里去睡觉了。
梁泊言仍然对他那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情绪,仍然在给他发消息提要求。
“还没回来啊?”梁泊言写道,“我想喝可乐,帮我带一罐。”
马上还发来了别的要求:“不要无糖版的!”
“自己去。”李昭回复,“烟就算了,便利店老板也不让你买饮料吗?”
“我下来了啊,但你这个手机绑的卡没钱了。”梁泊言开始卖惨,“你都跟人喝咖啡了,还不能请我喝瓶可乐啊。”
李昭猛一抬头,从咖啡厅的玻璃窗望出去,越过一条车道,梁泊言站在对面,朝着他笑起来。
他最后给梁泊言买了一箱可乐。
便利店的老板认识李昭这个熟人,看李昭站着不动,而梁泊言一个人扛着一整箱,问:“要不要我送上去?”
“他自己要的,就自己搬上去。”李昭拒绝了老板的好心。
“你们这些家长对孩子太严格了。”
老板嘟囔了一句,让李昭瞬间又不爽了起来,带着几分的心虚,李昭指着梁泊言说:“什么家长,他都三十了。”
梁泊言迷惑地抬头。
“怎么可能?他看起来很年轻啊。”
“整容整的。”李昭说,“还打了针。”
梁泊言:“……”
他一边费力地抱着箱子,把李昭推着往外走,一边还要转头对老板说:“他更年期!胡说八道的!”

第16章
抱着一箱可乐摇摇晃晃跑了一路,回去一打开易拉罐,可乐果然喷了梁泊言一手。李昭嫌弃地抽了两张湿巾递过去,一边又在接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在拜托李昭介绍工作。
“导演系毕业的?我这里是编剧啊……确实没有适合他的……我帮你再问问吧。行,把作品发过来,哪天吃饭的时候推荐一下。是去年就毕业的?那现在在做什么?”
问完这个问题,李昭沉默了一会儿。
“算塔罗牌?”李昭说,“怎么去做这么有前途的职业了?”
梁泊言咽下最后一口可乐,很担忧电话那头的人被气得隔空暴打李昭。
但李昭的下一句话,更让他差点被可乐给呛死。
“圈里的工作我不一定能马上介绍。”李昭对那边说,“能让他先帮我算一算吗,照顾他生意。行,你问问他。”
挂了电话,梁泊言就问李昭:“人家学导演的,你让他给你算塔罗牌,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也是让他赚钱了。”李昭说,“以前我卖碟的时候也没人来照顾我。”
从李昭进这一行开始,老板、同事、搭档总在告诉李昭,少得罪人,关系就是一切,要学会讨好,学会奉承。但李昭发现,在他取得了一定的名利之后,不需要他主动去做什么,这个世界自然而然地变得友善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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