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叹了口气,觉得当初还是该把梁泊言送去学校强制学习。
猫叫了两声。
李昭怀疑自己幻听了,环视了一圈,最后在脚底发现了一只长毛怪,正在蹭着他的脚。
他很快地走到了房间的另一边,离那只猫远远的。观察着猫的样子,他也认了出来,是小区里那只被遗弃的宠物猫。
这让李昭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看这只猫迈着步伐准备朝他走过来,他只得一闪身,躲进了卧室里。
卧室的光线是最好的,梁泊言睡得半梦半醒,被他关门的声音吵到,烦恼地皱起眉,打了个哈欠看向他,眼睛都还没有对准焦距。但自然没有真的生气,李昭走过去,坐在床边上,梁泊言的头发扫着他的手背,有些痒,就像刚刚被猫蹭的触感。
梁泊言的声音也是懒懒散散的,根本不敢李昭此行的重点,却问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那家餐厅真这么难吃啊?”
李昭认真思考:“倒不是特别难吃,但想到花了我八千港币,那个律师还不肯交东西,就变得很难吃了。”
不过还好,最后峰回路转,也不算完全一无所获。
他还想再问问梁泊言,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情,但外面猫叫了起来。他又想起这回事,转过头问梁泊言:“你把猫领回来养了吗?”
梁泊言满脸茫然:“什么?”
李昭便打开门,布偶猫果然蹲守在卧室门口,见门开了,对着里面喵喵叫了几声。
梁泊言辨认着这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毛绒生物:“这不是那只一直在找领养的猫吗?我没领啊。”
他们差点以为又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比如长期无人收养的猫咪变成了猫妖,随机出现在一户人家里,吓死一个算一个。
但还好,李昭手机里的业主群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平时负责喂养小猫、一直在招领养的志愿者在群里发飙,说好不容易找到了符合条件的领养人,预定了宠物医院的套餐准备送去体检,猫却不见了。
其他人也担心起来,猜测着:“不会是被哪个变态抱走了吧,现在虐猫的很多。”
还好有人去联系物业查了监控,还了李昭一个清白。
监控视频里,李昭走在前面,猫扬起它那仿佛鸡毛掸子的大尾巴走在后面,而在李昭按电梯时,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而李昭全程没有发现。
看来不是遇上了变态,而是猫自己跟着人跑了。现在志愿者陷入了为难,那边已经答应了领养人,这边猫却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在我家里,你来带走吧。”李昭回了消息,又拍了一张猫的照片。
有其他的业主觉得遗憾,说猫都跟着李昭回家了,这是缘分一场,要不留在家里,养起来算了。
布偶猫似乎也有感应,娇滴滴地叫了两声,又用头蹭着李昭的手,眼珠子又黑又圆,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李昭回复:“家里没这个条件养。”
他实在太忙,并不总回家,也没有时间精力分给宠物,尤其这种布偶猫这种,看起来就很娇贵,他觉得自己养不好。
志愿者很快来按门铃,连声道歉,带走了挥舞着爪子不愿离开的猫。
梁泊言在旁边说:“你看起来也不讨厌它啊,怎么不养。”
李昭说:“看起来太贵了,不像我家里养得起的。”
他这话说得很古怪,再怎么名贵的猫,现在的李昭也不至于养不起,梁泊言便也诧异地看了李昭一眼。
“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爸其实想把你留下来,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李昭说,“我好像一直觉得,不可能留住你。”
梁泊言的眼睛快速颤抖了一下,他问:“那现在呢?”
“现在会觉得……能不能留得住,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不过如果回到那时候的话,我可能会建议我爸,把你起码养到十八岁成年。”李昭说着,又有些烦躁,“总比在破酒吧里被人扔蟑螂好。”
“有这回事吗?”梁泊言又不太记得了。
“有的。”李昭很确定,“也是你这些日子告诉我的。”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他自以为的认识了梁泊言这么多年,喜欢了这么多年,但似乎是在近一年内,他才更加明白梁泊言是什么样的人,同时也愈发明白自己。
过长的头发又落在额前,扫着那双年轻的眼睛,会让人有一些流泪的错觉。梁泊言努力地眨着眼,他想,是时候去剪头发了。
第65.5章
64.5
@超级收音机乐队
休整期间仍然没有停止发新歌,《Just Can't Stop》!钢琴独奏部分为主唱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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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数[7]:
:怎么还在坚持写英文歌词??
:贵乐队自从换了主唱以后,怎么感觉以前那错漏百出的英文句子都好了不少,起码没有语法错误了。少了点乡土味,建议改回来
:这是……唱法学梁泊言还不算,钢琴技能也学过去了?
:内鱼的想挺多,滚圈谁还不会一两个乐器了,这就学你主子了?
@滚圈车祸现场:上次看到乐队成员突然消失没音讯,结果过了一年发现被抓了
@超级收音机乐队-鼓手陈思牧 回复 @滚圈车祸现场 :你丫有病吧!你才被抓了!!!
@滚圈车祸现场 回复 @超级收音机乐队-鼓手陈思牧 :急了急了
第66章
李昭临时接棒的那部剧,男二号终于杀青,从剧组离开之前,又给李昭来了个电话,说马上回京,问李昭有没有时间出来聚聚。
李昭大怒:“又出来跟你吃饭?到时候再被拍一次是吧?”
男演员解释:“也不会那么倒霉吧……要不然可以去私人会所,隐私性比较好。”
“我不想跟你去什么私人会所,”李昭更要拒绝,“听起来就不太正经。”
男演员从业以来,都是在给别人甩脸色,从没有遇到过李昭这种人,忍到极致,好不容易客套几句挂了电话,转头就去跟叔叔告状,说李昭这么没情商,怎么还能混出头。
陈启志磕着瓜子笑:“你以为谁被这么临时要求改剧本加剧情线都能改出好货啊,以后多进几个剧组,那些个烂编剧,只会给剧组交狗屁不通的剧本,还有在扑街以后推锅。”
他又开始跟侄子分享陈年八卦:“李昭第一次出名,就是在跟一个组的时候重写了快百分之八十的剧本,结果署名在最后一位。结果那剧火了,观众追着问隐藏线索后续剧情,那些傻x主创压根回答不上来,最后还要去求着李昭开第二部 。”
但侄子已经被世俗污染,并不完全相信这种纯靠着才能就肆无忌惮的事情,他仍然问:
“那也不是一开始就出名的吧,他没什么背景的吗?”
毕竟按他对娱乐圈的认知,编剧这一行,多的是写了好多年都蹭不上署名的可怜人士,李昭能署上,哪怕是最后一位,也多半有点门路。
“他老师挺厉害的,”陈启志回忆道,“虽然现在自己不怎么亲自动笔了,但也是顶尖编剧之一。还有就是……”
陈启志突然不说了。
他只是提醒侄子,让侄子以后不要再提带李昭去什么私人会所这种事,对李昭这种人,要提升好感度,不如直接给他的账户打点钱。
“他之前跟你吃个饭被偷拍,本来就不高兴了,你还想着跟人套关系呢。”陈启志又叮嘱,“他有点毛病的,别跟他走太近了。”
“我听说他跟那个梁泊言……”男演员又提起来,自行修改了一下传闻里的劲爆用词,“好像有点关系。”
说到这个人,居然引得陈启志深深叹了口气。
“我当时还是该安排一下,把主题曲给梁泊言唱的。”陈启志已经变成了自言自语,“经常想着下次再说,结果就没有下次了。”
“主题曲?”梁泊言听得坐直了身体,“这哪部剧啊,没病吧?”
“你说话放尊重点!”陈思牧说,“是我们的才华吸引了剧组,现在要把我们的新歌拿去当插曲。但他们说我们那一版录得太差了,特粗糙,需要为了播出,重新去录音棚录一遍,你现在在北京吧?”
“……在。”
“那就明天早上十点,录音棚见。你好歹也出来一下,不然都被人说成逃犯了。”陈思牧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草率决定。
但梁泊言第一时间想到的仍然是合同问题:“你这……怎么签的合同?”
“我已经自己成立了一个公司,来负责乐队的管理。”陈思牧兴高采烈,“然后我就以公司的名义,把这首歌免费授权出去啦!”
“……”梁泊言听得迷糊了,“你这白送还挺高兴啊,平时才赚几个钱啊,现在还给免费授权。”
“你懂什么,我们这种网易云评论只有几十条的小乐队,能被看中就要烧高香了好吗,本身也不会开多高的价格,还不如免费。到时候万一播出来火了,我们就赚大发了,搞事业,就要有点远见。”陈思牧声音里都带着兴奋。
梁泊言突然听得有些难受。
这是暂时的朋友,像露水一样,随时都会消失,但居然还在这么认真地想着以后。或许他并不是没有真心对待他的朋友,只是这么久以来,他不想要这些牵绊,也不想与人建立太深的联系。
就像上次见面,金明曳也颇为受伤地说,他知道梁泊言没有把他当朋友。
陈思牧见他没说话,以为他还在犹豫,又大方承诺道:“虽然他们不给报酬,但我可以单方面给你五百块钱!”
“行了,我明天来就是了。”梁泊言最后说,“但你们太久没见我了,明天不要大呼小叫的。”
陈思牧自然是信誓旦旦,说他不就那样,有什么值得惊讶,而果不其然,在第二天见到梁泊言时,又大呼小叫了起来。
“你他妈消失这么久就是整容去了吗?!”陈思牧气得跳脚,“你有病吧!!!”
“怎么戴着墨镜都被你看穿了?”梁泊言也不太正经地问,被陈思牧直接扯掉了墨镜,继续指着他骂。
梁泊言无奈地说着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真话:“我本来就长这样。”
陈思牧却已经端详起他的五官来:“这医院什么水平,把你整得像老了五六岁。”
“嗯嗯嗯,”梁泊言只能敷衍过去,“还录不录了?”
录肯定还是要录的,一走进去,其他人都露出诧异的表情,梁泊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思牧就已经到处跟人解释:“他最近整容失败了,你们不要介意。”
梁泊言:“……”
这次的录制显得十分专业,不仅租了昂贵的录音棚,还请了录音师、配唱制作人来给他们指导,试唱了两遍之后,制作人带着一丝怀疑说:“你……经验挺丰富的。”
“那当然,我们都唱了很多次啦。”陈思牧又在插嘴。
“没有。”制作人说,“不是唱不唱的问题,他还知道怎么用麦克风,怎么控制声音。”
“我都说了我当了很多年专业歌手,给他们当主唱是屈才了。”梁泊言对着陈思牧比了个中指,“结果就给我五百块钱。”
录音师果然还是说了一样的话,现在乐坛不景气,很多小乐队为了推广宣传倒贴钱都没什么效果,能像他们一样被看中,已经很不错了,先不要计较钱多钱少。
制作人戴着监听耳机,似乎找到了什么关键节点,反复听了两遍,才摘下耳机说:“你这声音……比长相更像梁泊言,连吐字都快一样了。有没有兴趣参加蒙面歌王?我赌那些个评委没一个能猜出来。”
梁泊言没什么反应,倒是陈思牧脸憋得通红,一副秘密卡在喉咙里,马上就要冲出来的样子。
“真是奇怪,”停了几秒,梁泊言才开口说,“梁泊言以前有这么红吗?感觉也还好吧。现在不出来唱歌了,倒是很多人又开始提他。”
“他很会唱的,不仅是嗓音条件,唱商也没多少人比得过。”制作人很是惋惜,“我经常拿他当反面教材,告诉那些艺人别他妈抽烟喝酒,别毁自己的嗓子。”
梁泊言想,这可能就是他最后留给歌坛的贡献了,一个优秀的反面教材。
想一想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他现在戒掉了烟戒掉了酒,戒掉了通宵达旦的消遣,甚至开始重新涉足乐坛,用最好的嗓音状态录着歌。
“你们这真的是一个好机会,”录音师又在强调着,为剧组的白嫖行为开脱洗地,“李昭写的剧,这几年都挺有水花的。”
梁泊言一愣,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哦编剧你可能不熟,反正不会差就是了。”
当然不是不熟,不仅他熟,就连陈思牧,录完以后走出来,都脸红脖子粗,欲言又止地看了梁泊言好几次,但最后也没有清高地拒绝这难能可贵的机会。
“我打个车。”陈思牧说着,“跟你那边顺路,一起吧。”
梁泊言指了指,有些尴尬地说:“有人来接我。”
陈思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熟悉的人影闯入视线里。李昭刚从车上走出来,仍然戴着眼镜,但换了个款式,更加成熟商务了一些,脸上没什么表情,意识到有人在看,也就是看了他们一眼,都不打算打个招呼。
This is a 没礼貌的金主,陈思牧想。还逼着人整容,心理very very变态。
梁泊言说:“你能不能别说这么大声,我真服了你了。”
李昭自然也听到了,等梁泊言一上车,对梁泊言说:“你以前到现在交的朋友就没一个正常的。”
“那不然你叫人怎么猜,消失一段时间就又变样子了,整容了总比大变活人好吧。”梁泊言努力系着安全带,但半天没扣上去,李昭等了一会儿,总算看不下去,侧过身,低头给梁泊言扣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是李昭的侧面,睫毛长而密,梁泊言总是忍不住摘他的眼镜,用手心去盖住。
梁泊言突然问:“我们去唱那个插曲,是你推荐的吗?”
李昭已经踩下油门启动了车,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没有,我转发到朋友圈里了,这个剧组那边说正好缺首歌当插曲。要是我推荐的,我不会让他们不给钱。”
把自己撇得挺干净,梁泊言也就当信了,但仍然为这个临时并且免费的工作找到一点好处:“至少重新录了一个好点的版本,不像之前那么糙了。就当我们免费蹭了专业录音棚还有录音师。”
有人抢道,李昭踩了急刹,梁泊言也跟着往前一个趔趄。
“你变回梁泊言的身份,最高级的录音设备也可以随便你挑。”李昭说,“但又最好要疾病全消,嗓子维持在现在的状态。你有什么头绪吗?”
梁泊言当然没有,他要是有,也不会专门跑出来这么一趟,收陈思牧五百大洋,留住现在的声音。
“要不然我再找个灵媒吧。”李昭思考着方法,“把你妈的鬼魂从国外招回来,她如果要钱,就给她多烧点纸。”
梁泊言差点被口水呛死,咳了半天,他才缓过来,冷静地说:“我觉得室内应该禁止玩火。”
“你是不是不想见到你妈?”李昭这时候还挺贴心,“但我觉得这事情跟她关联太大了,反正她也没有实体了,要不忍忍。”
“不是,她都死了!”梁泊言现在都不想忍了,“你之前找那么些个大师,不都是些骗子吗,谁能给你招魂啊!”
玄学行业骗子的确是多,但仔细想一想,也不是每一个都没有用,还是有人能算出点东西的。
开着车不方便用手机,李昭对着车上的智能系统,语音要求道:“给周其野打电话。”
“你好,通讯录中未找到‘周其野’的电话号码。”智能的机器声回答道。
李昭又说:“打电话给蜥蜴人精神病。”
“正在接通中……”系统这下迅速找到了人,几十秒之后,那边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问李昭找谁。
“周其野在吗?”李昭问。
“被我送精神病院去了。”对面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回答,“我是他爸,你有什么事吗?”
李昭很快就知道这人是谁:“周院长。他又犯病了?”
“是的,他说我领导的话剧院现在天天排烂戏,让我别干了。”周院长说,“我问他谁说的,他说这是上天的旨意。”
“我没听出来哪里犯病了,”李昭说,“您现在搞的几部剧反而比较像精神病排出来的,原作者看了都能气活。”
“……我艹,就是你跟我儿子说的那些话吧。”周院长火冒三丈,脏话都脱口而出,“你叫李什么?把你名字报出来。”
“原来他通讯录上没写我名字。”李昭也很诧异,“那我当然不会跟你说了,我叫李的热心观众。”
挂断了电话。
梁泊言在旁边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
笑完了他说:“我还以为你会马上给他报名字和地址,让他有本事上门来对线单挑。”
李昭也是在活动里见过周院长的,虽然品位堪忧,在他的指导下话剧院的戏越来越不堪入目,浪费票价,但身体状况良好,看起来像每天跑十公里的中年人,李昭不一定能打得过。
“有这种爸,难怪周其野得精神病。”李昭点评道,“跟他也没什么好沟通的了,我们还是去找灵媒,让灵媒把周其野从精神病院给变出来吧。”
“我觉得世界上没有这种灵媒。”梁泊言打断他的幻想,“不要再用灵媒解决问题了。”
第67章
玄学无用,李昭最后仍然是找了邱老师的关系,邱老师那边好说歹说,把周其野给放了出来。
这对父子的关系看来已经十分恶劣,周院长签完字就走,连人都不领,还是李昭进了病房,把周其野领出来。
邱老师也有些窝火:“人家周院长问了我好几次,是不是你把他儿子带坏的,我说你虽然有病,但方向不一样,不然他指定找你麻烦。”
他一边说,还一边揉着周其野的头:“其野这孩子本来挺好的,就是老周他们管得太严,要求也高,才有点神神道道的。搞到现在,说点老周不乐意听的就把人给关进去。”
李昭说:“本来我是想报警的,但没说出来他在哪个医院。”
接警员还问:“你确定他没病吗?”
李昭回答:“其实不太确定,应该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人家监护人把人送进精神病院,是为了治疗的合法行为,自然拒绝了李昭。
邱老师还有些疑惑,问:“所以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跟我说找他出来有事?”
“嗯。”李昭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我想找他算卦。”
……邱老师又想把周其野关回去了。
李昭便说,跟周其野在一个活动里认识,收到了周其野投稿的剧本,一下子就看中了周其野的才华,觉得那剧本大有可为,想跟他进一步探讨,这才获得邱老师的认可。送走邱老师的时候,邱老师还在强调:“那你回头把剧本也发给我看看,我也给点建议,要弄好了,以后也能劝着点老周别总动不动关人。”
李昭嗯嗯嗯地忽悠着,茶室的门一关上,转头已经看到周其野气定神闲给自己点了一壶金骏眉。
在让周其野算卦之前,李昭先要做个测试:“你现在还觉得这个世界是蜥蜴人统治的吗?”
“人类统治也没有比蜥蜴人好到哪里去。”周其野说,“我这种天才都得不到欣赏。”
看起来不完全正常,但应该不影响李昭找他的事情。李昭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上次按照你的指示,去了南边方向的香港,找到了一些东西。”李昭说,“但还是不够,你可以再算一卦吗?”
“你要算什么?”周其野问,“说具体点,我才好展开编。”
“事情有点复杂,你能不能给死人招魂?”李昭不想讲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直奔主题,提出自己的需求,“如果不能的话,走的时候记得把你的茶钱付了。”
梁泊言刚推门进来,就听到了如此对话,实在承受不住,猛地一关门,走到周其野面前,对周其野伸出手:“你好,我叫梁泊言,其实他说的是关于我的事情。”
周其野原本恹恹的神情立刻有了改变,带着震惊或是迷茫,安静了片刻之后,对李昭说:“经过我的施法,你要招的魂已经出来了。”
“不是他。”李昭纠正道,“你招错了,他是活的。”
“梁泊言不是失踪大半年了吗?”周其野说,“你看这状态也变了,一看就像飘出来的年轻鬼魂。”
“……我是活的。”梁泊言说,“但确实闹了点鬼。”
梁泊言坐下来,又给这个据说唯一有效的大师兼精神病人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细节,忽略掉一些不方便透露的元素,主要讲的就是他身患重病到重返青春,再到现在又在缓慢地恢复原状。
他其实想顺其自然,随便怎么发展,但李昭显然不愿意。只能把周其野请来,看他有没有什么化解之法。
一通讲完,梁泊言也把剩下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周其野听完之后,定定地看着梁泊言,判断完对面这个确实是个活人之后,慢吞吞地摆出几枚硬币,又去洗干净手,很快开始起卦。
丢掷硬币的结果,李昭和梁泊言是看不懂的,坐着等周其野解卦,这一卦似乎很难解,周其野思索了半天,抬头看着梁泊言,眸子熠熠生光,说道:“你的命数很清奇啊!”
“怎么说?”虽然是被李昭硬拉着过来的,梁泊言也略微有些感兴趣,毕竟据李昭的说法,这人说不定还真有点东西。
“很明显,你是名侦探柯南转世。”周其野说,“不管是遭遇意外变小,还是一场新冠高热之后变大,这都能对得上。”
“所以你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呢?”还好梁泊言并没有抱太大的指望,现在的怒火远远小于好笑的滑稽感,饶有兴趣地问。
“《名侦探柯南》的作者是青山刚昌,他是日本鸟取县人……”
周其野还没说完就被李昭打断:“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日本?总不能是用核辐射来变异吧?”
“你的想法太荒谬了,我觉得你已经疯了。”周其野摇着头,“既然有这冥冥中的缘分,我建议你们不如回家去看看动画片。动画片是最安全的。”
他又摆出卦象:“你看,下乾上坎,以刚逢险。显示就是时机还没有成熟,不要轻举妄动。”
这话其实说得很大而化之,放之四海而皆准,并没有什么意义,属于是个“玄学大师”都能轻松装出来的逼。
不管什么事情,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就是马上行动,要么就是不要冲动,随便猜也能猜准一半。
但对于梁泊言来说,这种答案,反而更让他安心一些。尤其在周其野前面那一通花里胡哨的发挥以后,简直堪称正常无比。
可是李昭显然是不太满意的,他质问周其野:“为什么同样是算卦,别人就能算出必将死于至亲之手这种具体的结果,你这跟静待花开有什么区别?”
周其野说:“你真想要这么不祥的卦象的话,我也可以再算算。”
那还是算了,就要这个静待花开的卦得了。虽然不算太好,起码也不是大凶之兆。
既然要静待,那也不急于一时,更要对得起这个茶室收的费,李昭也静下来,对周其野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你跟你父母的关系写成故事,这可能比你的蜥蜴人剧本更适合拍成电影。很多导演的成名作都是关于自己的,人最了解也最困惑的就是自己。”
周其野莫名地看他,似乎很想反驳,但李昭说得太有道理,最后只能颓然地同意:“等我找到资金再去拍,不然他又要把我送进去了。”
“也可以偷他的钱。”李昭出了一些主意,但被梁泊言制止了。
周其野背着他的破包离开的时候,李昭叫住他:“你现在不回家住哪儿?”
“我总能找到地方睡觉的。”周其野说,“你只要等,该出现的总会出现。”
李昭发了很长一会儿呆,他基本没有耐心等过什么,他总是活在焦灼里,不太能停下来。
但他总是要静下来,无论冉东在香港如何兴风作浪,无论那张陈旧的照片有什么样的灵异法力,更无论梁泊言身上随时会产生何种变化。
很多年之前,他失去亲人的时候,会有许多的大人簇拥在他身边,告诉他不用怕不用担心,有他们来帮忙处理。但这样的年月已经过去了,他终于要再次面对这些,所有的一切,压在他的心头。
“你是想起了你爸爸吗?”梁泊言也没急着走,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才问。
“以前对他抱怨很多的,你也知道。”李昭没正面说,但也提起那个遥远的人,“觉得他对家里关心不够,永远在外面忙,钱也没拿回来多少。小时候我跟我妈逛超市,她永远都是拿打折的水果,那些水果要么是熟过了头,要么就是长得丑。我就总想着凭什么,以后一定要赚很多的钱。”
但是再高价的补习班,也送李昭去上了。父亲去世以后,他在家里找到一个存钱罐,摇一摇,毫无硬币那种清脆的声音,只有纸张摩擦的细碎响声。他便从底部撬开,倒出来的,全是百元的纸币。还有一张纸条,应该是最早存的时候放进去的,写着:大学学费。
最让人伤心的事情是会选择性忘记的,要面对梁泊言或者周其野这种极端糟糕的家庭环境,李昭才会一遍遍意识到,他也有幸运的地方。
也不知道父母对他现在的样子是否满意,毕竟老一辈仍然有传统的地方,哪天地府待腻了,上来转转,恐怕会对他现在的生活点个差评。
梁泊言说:“你怎么不担心李叔叔怪我拐他儿子。”
李昭想了想:“我爸应该不会对我的性取向有太大意见,你还能跟他喝几杯。但他肯定觉得我到现在都这么情商低还孤僻,没一点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