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死对头被我拐跑后—— by一纸行云
一纸行云  发于: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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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眸光晃了晃,听话地点了点头,却想到了什么,轻声道:“阿兄想让别人看我这副模样吗?”
楚颐目光落在他花瓣般殷红的唇上,皱了皱眉。
“擦掉。”
楚颐到时,朱湛明正焦虑地在前厅不停来回踱着步。
见到他来,立刻脸色一松,大步迎上前,却张口结舌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楚颐在桌旁坐定,接过侍女递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道:“钱家去求你了?”
朱湛明骤然抬起头,紧接着小鸡啄米一般狂点道:“小世子真聪明,的确是钱老板去找了我,你说说钱家他们一直自诩名门,钱老板更是整日端着架子,为着钱大那种货色,竟然亲自上门求情,又不是亲兄弟,就算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遇到事时,也还有自断手足的呢。”
说着,他试探问:“那个钱大,是不是死定了?”
楚颐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他不该死吗?”
“该该,谁让他惹小世子生气,还好……”他目光落在楚颐身旁安静坐着的少年身上道,“还好顾小公子没吃什么亏。”
“被那般言语侮辱,还叫没吃亏?”楚颐淡淡道,“当初陆文渊不过被人说了句以色侍人,便被我抽掉舌头上了绞架,你觉得钱大惩罚过重了吗?”
朱湛明脸色微变,叹气道:“我就说了我不该来,可钱老板死活逼着,非要我试一试,钱大当初勾结官府,冤枉了不少人入狱,如今轮到他,也算报应了。”
楚颐笑了笑,目光看向一旁的顾期年道:“你不是一向熟记大陈律法吗?你也觉得如此惩罚不妥?”
少年抬眸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大陈律法不主张滥用私刑,即便有错,也该依律来判。”
“但是阿兄一向如此……”他平静补充道,“就连府中都私设刑堂,多一桩少一桩有何分别。”
朱湛明悄悄看着二人,背心冒出一身冷汗。
楚颐的性子,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四年前能入他眼的也不过一个唐小公子,其余人哪敢指着鼻子说他有错,即便真的有错,到最后也皆是旁人的错,没人敢在他身上找不痛快。
况且这个顾小少主才在骑射场内惹了他,就这么直白地指出来,还真是不怕得罪人。
楚颐沉默片刻,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表情不辨喜怒,好一会儿后,他突然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少年的嘴唇道:“这里没擦干净。”
朱湛明瞪大了双眼。
少年嘴唇微张,轻声问:“阿兄不生气吗?”
楚颐将那抹红色擦掉,收回了手。
少年一向如此,他是早了解了的,当初第一眼见他,也同样是拿大陈律法来压他,顾氏势力遍布,手下犯事者无数,却养出这么一个小古板,也挺难得。
“当然生气,”楚颐淡淡道,“所以,今晚都要听我的,就当补偿了。”
作者有话说:
朱湛明:我不是来求情的吗?怎么莫名吃了顿狗粮?!
咳咳,falg先删了太丢脸,但是还是有效的

朱湛明被随意两句打发走了。
临走前,脑中已不再是钱老板蹲在桌边,拉着手目光温柔地轻声恳求,而是让他骤然敏锐捕捉的几个关键字,“今晚”、“补偿”。
他原本还纳闷究竟补偿什么,联想到小世子伸手触碰顾家小少主嘴唇的样子,他很快想明白了。
肯定是亲过了!
没想到顾家小公子看着一板一眼,却还真有两把刷子,单凭一张嘴,就摆平了眼里揉不得沙的世子。
他搓着手满脸激动,撞破私情的兴奋令他脚步轻快地几乎要飞起来。
楚颐将茶盏拿在手中,又搁下,看着那道上蹿下跳的背影,皱眉问:“他怎么了?”
顾期年随之扫了一眼,猜测道:“大概是与钱家相斗多年,并非真心实意求情,阿兄拒绝了,他反而放下一桩心事。”
楚颐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毕竟多年相争,哪有能和气坐在一起的。”
到了晚上,楚颐令人准备的东西已全部备好,等二人坐在桌旁,足足二十道菜纷纷上了桌。
楚颐扫了一眼,笑道:“果真是用心准备了,许多菜式都是京城少见的。”
顾期年皱了皱眉。
“这些菜是特意准备给你的,全都要吃,每道菜至少三口,吃不完不准睡觉。”楚颐喝了口茶,慢慢道。
“你说的补偿就是逼迫我吃这些?”
少年一脸抵触,执起筷子夹了根青菜看了半天,又放下道:“这些根本无法入口,不然还是吃红枣糕吧。”
“好。”楚颐点头,“不过,必须先把这些吃完。”
不等少年反驳,他又道:“不愿意?你每日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若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给那个钱大,反正他对你极有兴趣。”
顾期年脸色骤变,干脆将筷子丢在了桌子上,“你的乐趣就是折磨我?”
楚颐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认真道:“没错,我的乐趣就是看顾家小少主在我身边一天天变乖,一点点被驯服。”
顾期年天之骄子,不似幼时那只被楚颐看上的白猫,倒像是几年前北疆送入京中的那匹烈马。
那是匹棕红骏马,机敏矫健,传闻能日行千里,却因性子太烈,实在难以驯服,皇上便下令,若谁可以将之收服,那匹马就归谁。
其余皇子公子们只是稍作尝试便放弃了,只有楚颐,整整与它耗了两日,最后不仅马遍体鳞伤,他自己也挂了不少彩,最终将它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他只不过留了两三日,便没了兴趣,转手将马送给了五皇子。
楚颐并没有骗顾期年,他一向只是喜欢强人所难、喜欢收服一切的感觉,只要少年肯乖乖听话,事事服从,两个月后,或许根本就用不了两个月,他就会烦了,腻了,不喜欢了。
少年沉默下来,突然道:“陆文渊也一样吗?”
楚颐手指微顿,面色如常道:“陆文渊自然不同,他原本性子便如此。”
说完又皱眉看向他,“别再提他。”
一顿晚膳吃得艰难压抑,少年紧皱眉头,如同赴刑一般,吃一口,喝上一口茶,再吃一口,再喝一口茶。
楚颐忍不住想笑,甚至突发奇想,若是把用膳加入安国公府刑法,对顾期年来说,大概比什么神仙汤、弹琵琶更痛苦百倍。
整整一个时辰后,少年放下了筷子,满脸怨气道:“吃完了,你满意了吗?”
楚颐确实满意,撑着脸看他道:“我现在就令人去给你买红枣糕。”
顾期年摇了摇头。
“我不舒服,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吧。”
楚颐原本的火气早已全消了,少年这般听话,他也愿偶尔宠着,于是点头应下,只带了江植,出小院后沿着小巷,慢慢往街市走去。
街市依旧灯红酒绿一片繁华,两人并肩前行,一路悠闲踱着步。
夜里风冷,楚颐依旧披了件雪白大氅,风一吹却还是止不住咳了起来,顾期年偏头看他,月光中那张熟悉的脸依旧精致好看,可却苍白得近乎透明,忍不住伸手帮他顺着后背,突然问:“你的病……真的治不好了吗?”
楚颐紧蹙眉头,用帕子捂住唇角,等再拿开时,上面已多了一丝瑰丽的红。
他面色如常地将帕子收起,淡淡道:“太医们一起做的诊断,想来此事在京中已不是什么秘密。”
少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街上行人熙攘,二人逛了一会儿便吸引了众多摊贩的注意,纷纷围拢上前卖力叫卖,一个卖花的少女见状也凑至顾期年身旁道:“这位公子可要买束花送心上人?”
少年紧紧皱着眉道:“不必。”
“公子你看看吧,我这里都是今晨现采的花,都鲜着呢,若是没有心上人,泡茶也好啊!”少女不依不饶,甚至得寸进尺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顾期年顿时不悦,一脸被唐突的表情,使劲抽回衣袖,气呼呼地看着她。
楚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顾期年,也实在是太有趣了,每日光是看他就能打发不少时光,干脆也不让江植去帮忙阻止,顺手从一旁摊子上拿了个玉佩边鉴赏边看热闹。
整个摊子的玉佩被看了个遍,少年才终于得以脱身,怀中抱着一大束鲜花,满脸阴沉地朝他走来。
“喜欢花?”
楚颐随手丢了些银两在摊子上,上前从少年怀中的花束中抽出一朵洁白的小野花,插在了他的发间。
“真好看,”他含笑道,又将手中玉佩递给了他,“摊主说这玉开过光,不知真假,我拿了你的那块,这块便先送你吧。”
少年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接了过去,迟疑道:“谢谢阿兄。”
“怎么,怕我霸着你的玉不肯还?”楚颐问。
少年连忙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紧捏着方才卖花少女悄悄塞给他的小小竹筒,道:“阿兄,我……我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楚颐看了看天色,点头:“也好。”
第二日一早,南山那边却突然传来消息,说山路已畅通,可以随时上山了。
楚颐来邑城本就是为了泡汤泉,张九重新配制的药药性霸道,这段时日一直不敢多服,常常药量减半再减半,可若等入了冬,他的身体只会更加吃不消。
于是得到消息后,他便令人去准备马车,用完午膳直接上山。
他们所居的小院离山道不远,南山偏僻,平日很少有人上山,此行是去泡汤,带多了人手也不方便,干脆依旧只带了江植,其余人则守在山下各个入口处。
汤泉位于南山半腰一片茂密的丛林间,三人沿着山路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下人们提前备好的各种衣物毯被、瓜果糕点,以及掩映在树木后的一汪巨大水池,清澈的水面还正盈盈冒着白雾。
楚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好,我自己过去。”
顾期年点了点头,乖乖走到一旁大石上坐了下来。
楚颐扫了江植一眼,转身去了汤泉边。
汤泉水咕咕冒着热气,淡淡硫磺味充斥鼻尖,一旁躺椅上放了干净的换洗衣物,连茶水都提前用水温着,尚在冒着热气。
楚颐解开外氅,将衣衫一件件褪下,仅余一件雪白的里衣,试着水温,慢慢下了水。
他身体一向虚冷怕寒,等适应了水温,才觉通体舒畅,毛孔似乎都张开了一般。
来时他才服了药,未减药量,却难得没有再咳嗽发热,只是有些提不起力气。
楚颐靠在泉水中央的巨石上,忍不住就打了个呵欠,泛起困来。
他强撑着拿着一卷武策翻了两页,却没提起神,反而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日光渐斜,山中到处是簇簇风声和虫鸣鸟叫,汤泉边却静的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江植站在山道入口处,不时来回巡视着周围,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忍不住偏头去看池边,有些不放心地上前,打算过去查看。
顾期年坐在山石上,衣袍袖角被风吹得上下翻飞,他抬眼看了看江植,起身道:“还是我去看阿兄吧,这里需要人守着。”
江植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里隐有疑虑。
“我已身中蛊毒,阿兄若出了事,我也活不成,你担心什么呢?”
顾期年瞪了他一眼,说完也不等回答,转身去了汤泉边。
汤泉掩在几株常青树后,偌大的水池周围山石遍布,将池内的情形遮挡得一干二净,少年缓步走过去,脚步却微微顿住。
泉水中央的巨石旁,一袭白衣的男子静静睡着,宽袖大摆一半垂在水中,乌黑的发丝被热气蒸腾得潮湿,贴在脸颊脖颈垂顺而下,随着微晃的波纹来回拂动。
他的脸色苍白,唇色却殷红,晦暗的光线落在脸上,衬得五官更加立体精致,仿佛精雕细琢一般。
少年双睫微颤,手指下意识蜷起。
楚颐睡得极熟,几乎像是昏死了过去,身体无力趴伏在大石边缘,下巴浸在水中,随时会滑落水底的样子。
顾期年顾不得其他,快步上前下了水。
他身上蔚蓝衣摆皆被温烫的泉水打湿,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赶在楚颐落水前将他接住。
“阿兄。”少年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轻声唤了声。
楚颐双目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
少年将他抱得更紧,温热的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紧贴,几乎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用手轻轻拢着楚颐的头发,又叫道:“楚颐,你醒醒。”
楚颐皱了皱眉,半梦半醒间微微睁开眼,双手攀住少年的肩膀,似是才看清了来人,声音干哑地说了一声:“顾期年。”
少年抿了抿唇,仿佛突然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白衣少年。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他外表一点都没变,也或者变了,只是更苍白了一些,气质却完全不同。
那时的他至少爱说爱笑,可再见面,他从没见楚颐发自内心笑过,明明高高在上让人不敢招惹,却苍白破碎得像随时会消失一般。
怀中隐隐淡香,让少年一时有些无措,却依旧不肯放开手,紧紧将他拥进怀里。
楚颐轻咳几声,过分的亲密让他浑身不适,他伸手去推那道蓝衣,几次竟然无法推开,不由沉下脸道:“放开。”
顾期年下意识松开手,抿唇看他半天,才后知后觉垂眸解释道:“我……我只是想让阿兄睡得舒服一些。”
作者有话说:
顾期年:可以让白衣长在阿兄身上吗?

楚颐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
虽然他方才的确不小心昏睡过去,可朦胧中却依稀听到少年焦急唤着自己的名字,再者说,后来他都醒了,顾期年不也一直抱着不肯放吗?
“想用美男计?”楚颐眼神冰冷道,“可惜我不习惯,也没兴趣。”
顾期年原本耳尖泛红不敢看他,听闻神色微变,好一会儿才问:“若换成陆文渊,阿兄是否习惯?”
楚颐没有接话,提了提精神打算往岸边走,谁料许是药效所致,腿脚绵软无力,一步还未迈出,就向前栽去。
顾期年连忙伸手扶他,却执拗地非要再解释:“方才我是看你实在虚弱,忍不住就想抱抱,阿兄不喜欢,我不抱就是了。”
楚颐半倚在他的身上,强自稳着呼吸。
看他一脸难受的样子,少年又道:“我去叫江植来。”
楚颐深深吸着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算了,先扶我坐会儿。”
顾期年目光灼灼地点了点头,乖顺地揽着他回到大石旁靠好,忍不住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轻声问:“很难受吗?”
楚颐抬眸看他,少年眉头微蹙,目光几乎片刻未从他身上移开过,面色复杂,可眼中的关切却做不得假。
楚颐轻描淡写道:“就算换成陆文渊,我也一样不习惯。”
顾期年愣了愣,似是没料到他会回答,很快绽出一抹笑,上前靠在他身旁坐好,犹豫道:“那你对他……”
“我对他如何?”楚颐皱眉问,“时不时就要把他拿出来说上一通,难道我对你就不好吗?”
少年立马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而且方才我真的没有像阿兄说的那样,什么美男计,我……我才不会……”
他低声解释道:“除了母亲外,阿兄是我抱的第一个人,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对不起。”
听他声音那么可怜,楚颐也懒得再同他计较,再者他也实在提不起力气。
他虽不像顾期年那样只抱过他一个外人,可懂事以来也大多只抱过五皇子萧成曦,看少年的模样,应该同阿曦差不多大,给他抱,权当给阿曦抱了。
楚颐闭上眼睛缓了缓力气,淡淡道:“真觉得有错的话,以后就听话一些,也不许再挑食。”
“好。”少年立马点头,“都听你的。”
楚颐表情微动,睁开双眼看向他,似笑非笑道:“这么乖啊,那等回府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顾期年表情却变了变,继而很快笑了起来:“好,一言为定,阿兄不能骗我。”
在大石旁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楚颐才在顾期年的搀扶下出了水。
躺椅绒被虽就放在汤泉旁边,可弗一上了岸,身体还是立刻被风吹了个透凉。
顾期年顾不得自己湿透的衣衫,取了毯子替楚颐披好,又拿帕子帮他一点点擦拭头发,看到一旁叠得整齐的干净衣衫,他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阿兄,为何……不再穿白衣了?”
楚颐撑额靠在躺椅上,听闻也不过略微偏了偏头,眼皮都没抬一下:“白衣有什么好的,颜色那么干净,一点点污秽都藏不住。”
少年静静看着他,再没有做声。
接连两日,楚颐依旧是午膳后上山泡汤,傍晚时下山。
顾期年一路随行,已学会如何照顾他,会及时递上热茶毛巾,也会在他服了药身体不适时陪在一侧,耐心守着,即便有时因些小事动气,也咬着唇默默忍了,乖得不像话。
回去的马车上,楚颐靠在车厢内的软枕上,尚有些提不起精神。
顾期年犹豫看着他道:“阿兄,这两日睡得比较早,一直没能有机会出门,等待会儿晚膳后,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他们二人靠无遥引拘着,反倒事事牵制。
楚颐抬眸扫了他一眼,目光微沉,却还是笑着道:“好,陪你去。”
回到所居的小院门前,那里却已早早等了两个人。
朱湛明一看马车回来,立马上前帮忙打帘子搀扶楚颐下车,嘴里不忘唠叨着:“小公子你慢点,方才听他们说你这两日泡汤后身体一直不适,都担心死我了。”
听他如此称呼,楚颐下意识朝他身后看去,却见一道月白衣衫的男子含笑站着,一脸温润如玉。
“他是?”
“啊对,这是钱老板,”朱湛明脸侧微红,有些尴尬道,“他非求我带他来见你,我也没办法,小公子若是看了烦,就当没看见吧。”
钱老板上前拱了拱手,客气道:“公子好。”
楚颐皱了皱眉。
以往他做了决定的事,即便旁人再有异议,他也从未理会过,也很少有人敢对他的决定有异议,这个朱湛明倒好,竟带了人直接找上门求情。
他淡淡扫了二人一眼,径直进了院门。
朱湛明无奈摊手道:“看我没说错吧,公子他肯定不会见你的。”
楚颐进了屋子,下人们早早备好了茶点,才刚坐上椅子,顾期年随后进了门来。
看他身后还跟着朱湛明和那个满脸笑意的钱老板,楚颐身体微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望着少年道:“你带进来的?”
顾期年点点头,上前坐在了他的身边:“方才钱老板同我说,他已在红袖巷中最大的云笙馆定好了位置,想邀我们一同去。”
“云笙馆?”楚颐嗤笑道,“你吃得惯吗?”
钱老板连忙上前道:“云笙馆的酒菜在整个邑城是出了名的,茶点更是上乘,据说可与京中轩逸茶楼比肩。”
不等楚颐开口,他继续道:“在下邀请公子一同用膳并无他意,堂兄平日本就是因着有我为靠山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在下欠着两位公子一个道歉,还请不要拒绝。”
他未曾第一时间过来,而是等钱大在赛场内跪足三日才上门,已非常识时务,可楚颐依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淡淡道:“不必了。”
顾期年手指微蜷,犹豫道:“阿兄,反正我们要出去走走,不如就去看看?一直听闻红袖巷中才子佳人聚集,不知真假。”
楚颐抬眸静静看了他片刻,问:“真的要去?”
少年怔了怔,犹豫点了点头。
“那好。”
楚颐表情淡淡,对一旁道:“江植,准备一下,不必那么多人跟着,等下服了药就出发。”
顾期年嘴唇微抿,忽而又道:“阿兄……不然,不然还是下次吧,你这两日身体不适,不用……”
楚颐笑了笑,看向他道:“你这么乖,答应了你的事怎能食言?”
少年微微愣神,许久才勉强挤出一笑。
等药煎好服下,天色已彻底暗了,朱湛明和钱老板同乘一车,楚颐出门前却被江植叫住。
“夜里风凉,主人加件衣服吧。”
楚颐点了点头,示意顾期年先走,自己则在江植的服侍下披上了件玄底暗纹锦缎外氅。
“城中和城门处都可有布防好?”楚颐理了理领口随口问。
江植面容平静地道:“主人一切安心,京中有金吾卫把守,邑城有宋总督协助,无需忧心旁的事。”
楚颐点点头,接过他递上手炉道:“走吧。”
夜间的邑城依旧灯火辉煌热闹喧嚣,马车咕噜噜驶过,周围摊贩立刻追着窗口卖力吆喝着,临近上次胭脂大娘的摊子,楚颐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饿吗?”他扫了一眼对面的少年问,“要不要吃红枣糕?”
顾期年抬眸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那下车去买吧,顺便透透气。”楚颐说完,率先下了马车。
临近寒食节,周围除游人外,更多的则是忙着去买香烛纸钱的路人,周围摊子也大多换了商品,架起高高的架子,上面挂着纸扎的引幡或黄纸,看上去阴气森森。
顾期年有些抵触,皱眉道:“明日似乎是寒食节了。”
楚颐忍不住笑道:“心中无鬼则不畏鬼神,你怕这个做什么?”
说着干脆牵着他的胳膊,带他一路走到了同福斋。
顾期年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忍不住唇角微扬,等买好了红枣糕,打开捏出一块道:“若非阿兄,我都不知道红枣糕也会那么好吃。”
楚颐扫了一眼他的手,好笑问:“真的很好吃吗?”
少年点点头。
“我尝尝。”楚颐微微倾身靠近少年的手指,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
温润的唇轻触上指尖,软软的痒痒的,少年愣住,呼吸乱得不像话,目光紧紧盯在楚颐脸上。
楚颐慢慢嚼了嚼,皱眉点头道:“的确能入口,只是太甜了。”
说完他又道:“不过既然你喜欢,等回去我就让江植把糕点师傅带走,专门做给你吃好不好?只是,等你离开了安国公府,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吃到了。”
少年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来话,最后转而道:“怎么会没机会,若我想见你,你会闭门不见吗?”
“想见我?”楚颐忍不住笑了起来,目光却没有一丝温度,“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我。”

顾期年紧紧捏着手里剩下的半块红枣糕,许久接不上话来。
楚颐看了看天色,淡淡道:“走吧,云笙馆内好不容易安排好了,别辜负了钱老板一番美意。”
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少年没有跟上,又回头看他。
顾期年身形消瘦,立在风中孤零零的,轻抿着下唇,可怜得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楚颐忍不住笑了笑:“玩笑而已,你这么听话,若是真想再见我,我定然大开府门亲自相迎。”
少年垂了垂眸,突然道:“阿兄,我不想去了。”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脸色也一分一分冷了下来,缓声道:“我可受不了你如此反复无常,既说了要去,就必须去。”
他目光骤冷,几乎像是威胁一般,见少年依旧直直站着不肯走,干脆独自转身朝马车走去。
马车停靠在街边的空地上,旁边则是卖香烛纸钱的摊贩。
楚颐上了马车没多久,少年跟了上来。
“等晚些回来,我让江植买些香烛黄纸,明日你也给你母亲烧些,”楚颐冷淡道,“害怕这些,不会连你母亲也怕吧?”
少年静静看了他片刻,摇了摇头,将红枣糕的纸包小心包好,解释道:“我自幼便熟读百书,怎会怕这个,不过是母亲死后,整日忧心,变得患得患失。”
楚颐撑着下巴拨弄着小桌上的杯盏,轻飘飘道:“死有何可怕的?谁人不会死,若你是我,岂非要每日战战兢兢。”
顾期年手指微顿,想到传闻中所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一事,脸色微微变了变。
“你真的……从不曾担心过吗?”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向他,心里好笑,真想问一句,若事事担心,担心的过来吗?
就比如说,那日晚上同游夜市,那名借卖花为名的少女为他传信,自以为瞒天过海,在他眼里不过拙劣的小把戏。
再比如,云笙馆周围提前安排的埋伏人员,妄图趁机对他下手,他也权当情趣。
少年这两日如此乖巧听话,设法取得他的信任,他想玩,那楚颐也愿装作一无所知,陪他好好玩玩。
就像那只生人勿近的小白猫,或是那匹伤痕累累依旧不肯服软的烈马,越是野性难驯,就越是有趣。
楚颐微微挑唇道:“有何担心的?好玩就行了。”
马车很快驶离主街,拐进了一条宽敞的小巷。
红袖巷内灯火阑珊,红纱飞扬,二层楼上不时传来琵琶箜篌声,混合着娇笑连连、逢迎喝彩。
越往里走小巷越窄,游人也越多,马车不好前行,他们干脆弃了马车慢慢徒步往里走。
朱湛明和钱老板早一步到了,下了马车在路旁耐心等着,几人同行进了巷子深处的云笙馆,立刻有伶俐的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室。
“两位公子快请坐。”
钱老板一边忙着招呼众人,一边温声吩咐小二上菜,等各自坐好了,他又似想起了什么,重又把小二叫来道:“让朝云过来伺候。”
“是是,钱老板稍等片刻。”
等人走了,钱老板又客气道:“今日没有打招呼便私自上门去寻两位公子,实在失礼,稍后等朝云来了,两位公子尽情玩乐,若不满意,旁边梦汐阁还有一年一度的花魁选举,必定不会让两位公子失望。”
朱湛明正低头研究桌上的菜单,听闻立马大声咳嗽了几声,不忘用手肘狠狠撞了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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