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死对头被我拐跑后—— by一纸行云
一纸行云  发于: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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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坐在马上满脸笑意,料定顾期年向来倔强傲气,此时绝不会愿意被人看到因疼痛而狼狈的模样,可他平日又那么喜欢缠着楚颐, 让他体会下不得不割舍的感觉也挺好。
楚颐等了片刻, 见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驱动马儿准备离开,顾期年却突然在身后叫他。
“楚颐。”
楚颐回头看他。
顾期年半垂着眸坐在马上, 身形笔直,衣衫墨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苍白的脸上满是冰冷和怅然,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微微抬眸, 轻声问:“这次是什么?”
“是如同无遥引一般,让我不得不留在阿兄身边的蛊毒, 还是正好相反,让我从此远离阿兄的?”
不等他回答, 顾期年已翻身下了马, 缓缓走至一旁高大的银杏树下,伸手扶住树干,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垂着头轻喘着, 声音极低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现下如何吗?那我告诉你, 我真的好痛, 好痛好痛。”
“你还舍得丢下我吗?”
顾期年静静闭上双眼, 将后背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手指紧紧抓着袍袖一角,连指节都泛起了白色。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了他片刻,低笑出声。
“真的痛啊?”他轻描淡写道,“不是挺能忍吗?”
顾期年睁开双眼看他,嘴唇紧紧抿着,声音微哑道:“我是可以忍,但是你不准走,更不许去找唐知衡,那把弓……我帮你赢回来,你别去找他。”
他那副脆弱不堪一击的模样,让楚颐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人,尤其两人还有段幼时过往,此时的顾期年在他面前,仿若九岁那年的他。
那年的他又狼狈又可怜,偏要直直瞪着他,一副倔强傲气的样子,衣衫破烂,浑身是伤,都狼狈成什么样子了,却依旧不肯服软一句。
都这副模样了,还想着帮他赢那把弓,此时他的情况又比楚颐好多少?
更何况,他一个顾家人,根本就不配碰二叔的弓。
楚颐根本懒得理他,驱动马打算离开。
顾期年静静靠在银杏树下,眼中光芒晦暗,却倏然低笑出声。
“还真是狠心。”他懒洋洋地站直身体,原本的虚弱和狼狈瞬间烟消云散,表情已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无波。
“看来,若我真因为蛊毒疼得死去活来,阿兄也不会有丝毫感觉吧,毕竟你就是想看我痛……说不定还会觉得我可怜活该,”他声音轻缓,连笑意都是冷的,“阿兄真就那么生气?若换成唐知衡……”
他话语顿住。
楚颐皱了皱眉,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问:“所以,你方才是装的?”
顾期年轻笑一声,缓步走上前,淡淡道:“若非如此,阿兄心里眼里还会有我吗?只怕早就跟着唐知衡去了其他地方。”
楚颐静静看着他,却有些不信了。
绫罗制蛊多年,还从未失手过,顾期年不过肉体凡胎,能有什么通天本领将那瓶蛊毒化为白水?
可是,看他此时的样子,加之昨日始终平静的表情,他到底是如何忍下这种锥心刻骨般的痛的?
顾期年抬眼扫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那么相信绫罗,若她说此蛊毒有用,你定然不会怀疑。”
“殊不知,”顾期年声调缓慢道,“三年前她就已失手过一次。”
三年前,顾期年被他关在国公府内,除了无遥引之外,因为他时常不肯听话,总是闹着要见楚颐或者离开,被烦得没办法的绫罗便会给他一些小小惩戒。
不过绫罗向来知轻重,当年楚颐离京后,顾期年也一直都好好的,所谓失手,仿佛笑话一般。
楚颐的目光再次从他的脸上扫过,除了些许苍白,几乎看不出任何端倪,依旧是满身傲气的倔强模样。
“若真的痛不妨说出来,我又不会可怜你,”楚颐淡淡道,“你怕什么呢?”
顾期年紧抿着唇冷冷看向他,指尖止不住轻颤着,半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去上马,扬鞭快速离开了。
楚颐看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忍不住想笑。
还真是别别扭扭的,平时那么爱装可怜,此刻却又非要硬撑,那么傲气倔强给谁看呢?
他随后上了马,扬鞭准备离开,却又忍不住回头,朝那道早已远去的身影看了最后一眼。
楚颐沿着树林外继续绕路向云浮山后山方向而去,途中再未碰上任何人。
日光渐渐升高,林中雾气散去,暖暖的阳光打在身上,身体都回温了些许,一路快马扬鞭过后,楚颐勒停马,因赶路过快,浑身疲累地像是要散架般,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
他半伏在马背上,强自稳着呼吸,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抬眸间,就见一只野鹿自林中窜出,飞速朝草原跑去。
楚颐目光微凝,几乎是下意识捞起弓,架上弓弦,直直对准了野鹿的脖颈。
弓弦拉得紧紧的,因身体疲惫虚弱,手止不住轻颤,他的胳膊酸软无力,几乎难以支撑弓弦的力道。
眼看野鹿越跑越远,身后突然传来急迫的马蹄声,紧接着“嗖”地一声轻响,一支利箭破风飞出,擦过楚颐耳侧鬓发,直直没入野鹿的身体。
看着那只鹿轰然倒地,楚颐回过头去。
阿衡高坐在马上,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已经到溪边了,再过两座矮山便是云浮山后山,稍后二皇子他们也会过来,阿颐,我们要不要先一步过去将那狼王直接捕了?”
他身后的阿曦和阿昱也终于赶到,皆是满脸兴奋。
阿昱道:“走吧走吧,别等他们了,若捕到狼王,我们就赢了。”
按照规则,三只挂了彩绳的动物为主要围猎目标,捕获数量最多者胜,若数量相同,才会再参照其他猎物数量。
楚颐问:“另两只是谁捕到的?”
阿曦看了唐知衡一眼道:“一只是四皇兄,另一只是……是阿年。”
“哎呀别提他了,烦死了!”阿昱一听立马就拉下了脸,满脸不屑道,“眠表兄你不知道,原本我们三人围堵了许久,好不容易把竞争的人都甩开了,结果最后杀出个顾期年,生生将最后那只抢走,若非是他,唐小将军本来都赢了。”
楚颐沉默下来,莫名就想到顾期年忍着痛可怜巴巴看着他说的那句话。
“那把弓我帮你赢回来,你别去找他。”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阿衡,心里弥漫出复杂的滋味,目光又转向一旁的王惟昱,忍不住道:“围了半天都防不住人,还不是你没用。”
王惟昱脸色骤变,一副委屈的样子道:“眠表兄你……”
唐知衡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安慰道:“好了,趁着还没人过来,我们先去云浮山后山。”
云浮山逶迤连绵,放眼望去苍翠一片,而后山峭壁陡立,山石横生,四人上了山后,便一路开始捕猎以及寻找白额狼王。
山中寂静,不时有鸟雀惊叫飞离的声音。
阿曦阿昱说笑着走在前面,半是开路半是无忧无虑的样子,楚颐扫了眼似曾相识的山林,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阿衡。
还未开口,阿衡已率先道:“这里真美,我记得十二岁那年在梧州的溪山也曾见过同样的风景,那时候我们三人一起……”
他话音骤然顿住,笑意也凝在了脸上。
楚颐静静看着他,眸光微暗,伸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上。
十二岁那年,他和阿衡一起跟随二叔去抚州处理事务,离开的前一天,曾上过一次溪山。
那时的溪山连绵千里,和此时的云浮山倒是很像,阿衡难得看呆了,一时都舍不得离开,二叔虽年长他们十岁,却是极爱说极爱笑的样子,见阿衡喜欢,还特意答应他,若有机会,一定会再来一次。
而十二年过去,二叔早已不在,剩下楚颐和唐知衡二人,却又因种种原因不能时时再见。
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夜幕渐至,月上柳梢,林中渐渐安静下来。
阿昱和阿曦听到其余人已到山下,干脆先行去了山道迎着,等他们离开后,整座山林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唐知衡站在悬崖边的一块巨石上,放眼望着下面,忍不住轻笑道:“小时候在我得知生母已死,世上再不会有人对我好的时候,竟然会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了二叔和你,二叔不顾所有人反对一心带我走,说我是可树之才。”
“可我知道,他只是想救我,若我继续留在唐家,早晚会死在他们的欺压之下。”
他的话语轻快,表情闲适,依旧是平日笑盈盈的模样,眸中却是掩饰不住的伤心。
“我从未想过会与你们分开,直至二叔死的那日,我都不相信是真的,可是事实一遍遍告诉我,他再不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顿住,抬头看向楚颐道:“阿颐,我只有你了。”
楚颐静静看着他,心里酸涩复杂。
阿衡向来贴心,却正因如此,所有的委屈不安都藏着,从不曾表露过自己的心思。
楚颐知道他自二叔死后,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病,其实他有想过,若他不在了阿衡定然也活不下去,还不如……
他缓步上前在阿衡面前站定,伸手抱了抱他,在耳旁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亲人,所以,我绝不会死,阿衡,两年后随我一起走可好?”
唐知衡微微皱眉,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而身后树形微动,细微声响几乎重重打在心上。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过去,手警惕地扶住身侧的弓箭。
林中草木旺盛,几乎能将整个人遮挡,而那条蜿蜒小路旁的树下,顾期年正静静站着,目光死死看着他,不知听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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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林间逐渐静谧, 风吹枝叶的沙沙声响在耳侧,连轻微的虫鸣都清晰可闻。
楚颐站在崖边高高的巨石上,一身玄衣被夜风吹得微微飘起, 微凉的指尖连最后一点温度也失去了。
他隔着夜色和顾期年遥遥对望着, 心底微微发沉。
方才因为林中无人,他又刻意靠近了阿衡,几句轻声耳语,理应不会被他听到才是, 可看到对方阴沉的表情, 和蕴着霜雪的眼神, 却让楚颐不确定起来。
此事外人绝对不可以知晓,绝对不能节外生枝。
唐知衡在身侧拉了拉他的胳膊, 小声道:“阿颐,不如你先与他聊聊。”
他和楚颐自幼一同长大,向来了解他的脾性,除非楚颐真的有把握做到, 真的可以两年后带他离开,否则绝不会开口, 更不会骗他。
楚颐面容冰冷,转头看了他一眼, 唐知衡的眸光燃起亮色, 冲他笑了笑,跳下巨石先行离开了。
顾期年沉默站着,身形动了动, 转身欲走, 被楚颐冷声叫住。
“站住。”
他自崖边下来, 缓步走向前, 脚步踏过枯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何时来的?”楚颐道,“站在一旁偷听不会太卑劣了吗?”
顾期年垂着头,半束起的墨发顺着肩膀滑落在胸前,眸底情绪被长长眼睫遮挡,只能看到一层晦暗的薄光,可原本委屈的神色已骤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嘲弄和不屑。
“你怕我听到看到?”他轻声笑了笑道,“是怕我生气了针对唐知衡才对吧。”
楚颐微微蹙眉,此时只想知道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方才都听到多少?”
顾期年抬眸看了他片刻,清冷的面孔紧绷着,好半天才冷笑出声。
“那你先告诉我,为何要抱唐知衡,为何跟他那么亲密?”他脸色阴沉,声音也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是不是除了他谁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楚颐脸色微沉,难得耐心道:“阿衡心情不好,我安慰一下又有何不对?”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有安慰过吗?”
顾期年手指紧紧蜷着,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一句话:“你安慰其他人时,也会说抱就抱吗?”
话音落下后,他下意识伸手扶住身旁的树干,垂头微微喘息着,浑身颤抖个不停,连指尖都在轻颤,一贯清冷的面容微微扭曲,却极力强忍着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看来真的很痛啊。
楚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原本到嘴边的那句“你如何能跟阿衡比”,生生咽了下去。
眼前的顾期年那么可怜,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满身是伤无家可归,即便会咬人,会不听话,却死死攥着楚颐的心脏,好像只要一句重话,就能伤到他,顺便击溃自己的心。
楚颐轻笑出声,故意道:“那……我也抱抱你?”
顾期年倏然抬头看他,苍白的脸上因痛苦布满了密密的细汗,却依旧极力做出平静的模样。
见他不说话,楚颐只当他是默认了,上前一步张手打算抱住他,谁料手指还未碰到他的衣服,已被他侧身躲开。
“我不需要。”顾期年声音冰冷,松开扶着树干的手,勉强站直身体道,“开口要来的有什么意思!你就那么喜欢施舍人吗?”
楚颐笑意微凝,虽然一向知道顾期年脾气执拗,可被他如此嫌弃拒绝,依旧让楚颐心里极度不适。
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不要啊?”楚颐目光冷冷从他脸上扫过,似笑非笑道,“那你说那些话做什么?站在这里又是做什么,那么爱听别人壁脚吗?”
说完,自顾自沿着小路往林中走。
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楚颐脚步微顿,冷笑道:“对了,提醒你一下,我现在是去与阿衡汇合捕那只白额狼王,你若看不下去,趁早下山好了,二叔的弓也不是你一个顾家人有资格碰的。”
不等他回话,楚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然顾期年未曾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可楚颐心中已大概有数,平日对方对他那么威逼胁迫,又是不顾意愿关起来,又是强行喂药,对他的病情看得比什么都重。
若他方才真的听到了楚颐的话,必定早已气急败与他算账了。
找到唐知衡后,两人一同在林中寻狼王的踪迹,后来直到与阿曦阿昱汇合,阿衡亲手一箭贯穿狼王身体,都未再见到顾期年出现。
阿衡和阿昱将猎物随意抬到山下,堆在地上,等事先安排好的侍卫们赶来整理,四人才一起上马离开。
回去时,天色已是浓黑,他们晨起出发,整个白日几乎都待在林中,连午膳都是随意用干粮打发的,此时坐在马上,众人皆有些累了,只有阿昱依旧滔滔不绝。
“没想到三皇子白日带了那么多人,三只猎物居然一只都未得手,换做是我肯定郁闷死了。”
“而且你们知道吗?我方才听说,三皇子直到天黑才得知最后一只猎物已在顾期年手中,气都气死了,白白浪费整日的时间去寻,没曾想最后空手而归。”
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幸灾乐祸笑了起来,继续道:“但是他跟顾家的关系,又不好说什么,还忙不迭赶来云浮山后山,说是要帮顾期年捕白额狼王,若他知道白额狼王已在我们这儿……哈哈哈哈哈!”
楚颐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想到顾期年,就忍不住冷笑,干脆扬鞭一挥,率先朝前面奔去。
等回了营帐处,草原上依旧在热闹地聚会畅饮,阿昱和阿曦下了马便跑过去凑热闹了,楚颐整日奔波,又一路快马而来,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他面色苍白,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干脆直接回了营帐。
绫罗见他回来,忙将温着的药端上来,又忙着去令人准备晚膳。
楚颐在榻上休息片刻,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喉间甜腥翻涌,他勉强撑起身走到桌旁倒了杯热茶喝,才感觉冰冷的指尖渐渐有了温度。
看着桌上的药,他随手拿起正欲喝,营帐厚厚的门帘被人自外打开,更衣过后的唐知衡脚步轻缓地走了进来。
楚颐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还未开口,阿衡立刻道:“我已让江植守在外面,阿颐不必担心。”
“只是,我这两晚实在是睡不好,若你愿意,我今晚便不走了。”
唐知衡笑盈盈地走到桌前在楚颐身旁坐定,伸手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热茶,轻声道:“下次等有机会了,我们再一起去趟邑城,那里的夜市我一直念念不忘,只是当初因你的身体不好,还从未久留过,若两年后我们顺利隐姓埋名离开,一定要把那里的小吃全吃个遍。”
楚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和阿衡自幼一起长大,早已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云浮山时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想来阿衡已明白其中内情,丝毫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十年前他和父母亲联合张九重师徒的刻意谋划,换来十年来阿衡的日夜担心,也是辛苦他了。
楚颐道:“今晚明晚,或者再加上后晚,你愿意在我帐中睡几日便睡几日,就算睡上一个月都行。”
阿衡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想了想,又看向楚颐问:“对了,今日顾期年那边可有听到什么?”
楚颐笑意微凝,冷冷道:“以他的脾气,若真听到什么,还不得闹个鸡犬不宁。”
正说着,晚膳也已备好,绫罗带了两个侍女进门,将托盘中的饭菜尽数摆上了桌。
等两位侍女退下,绫罗正要随之离开,楚颐想到顾期年白日在林边的话,眸光动了动,突然叫住了她。
“绫罗。”
绫罗疑惑回头,忙走上前问:“主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颐手指轻轻把玩着桌上的茶盏,意态闲闲问:“三年前你对顾期年种下的蛊毒,可有哪里不妥?”
绫罗脸色微微变了变,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唐知衡诧异道:“三年前?阿颐你从前还对顾期年下过蛊毒?”
楚颐没有回答,目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绫罗。
绫罗抬眸对上他的目光,立刻跪下行了一礼道:“三年前奴婢为让他不再每日闹主人,曾给他服下过三种蛊,一直到送顾家小少主离开,才尽数解完。”
“只是解药用得急,难免会有一些连带伤害。”
“是何伤害?”楚颐问。
绫罗轻声道:“也没别的,那些毒性已结,若有旁的,至多不过隔几日发作一下,只是疼些罢了。”
楚颐的手指顿住,眼前骤然浮现出顾期年苍白的脸色和疼到微颤的指尖。
难怪他服下蛊毒依旧若无其事的样子,难怪若他愿意,旁人几乎难以看出端倪,原来不是他能忍,而是习以为常了,也不知每每发作时,他要疼上多久。
而三年来,皆是如此。
“你下去吧。”楚颐随口道。
眼见绫罗就要离开,沉默片刻后,楚颐又突然将她叫住:“算了,这几日将那些蛊毒的解药备好,有时间帮他完全解了。”
绫罗抬头看向他,好半晌才恭敬道:“是。”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营帐外照例响起热闹的说笑声。
楚颐在床上轻轻翻身,睁开双眼后,目光率先朝不远的榻上看去。
唐知衡身上披着一条毯子,整个人陷入柔软的矮榻中睡得正熟。
营帐的帘子被自外掀开,绫罗轻手轻脚地进了门,略微着急地走至床边道:“主人,三皇子出事了!”
楚颐抬眸看了她一眼,起身懒懒问:“出了何事,受伤了吗?”
绫罗点头道:“据说昨晚下山时不留心碰到了胳膊,似乎伤得挺重,大家都已去帐中看他了,主人可要过去?”
楚颐目光落在正熟睡的唐知衡身上,淡淡道:“等那些人走了再去,顺道阿衡也可以再多睡会儿。”
绫罗应了一声,又忙着出去准备晨起要服用的药。
等两人更衣洗漱完,又用过早膳出营帐,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三皇子的营帐距离楚颐不远,一路过去,周围侍卫林立,见到两人皆无声下跪行礼,很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到了营帐前,楚颐掀开厚厚的帐帘走了进去。
营帐内燃了浓郁的熏香,弗一进门,伴着热气兜头兜脸扑了一身,楚颐强忍住咳意,目光随意自帐内扫过。
待看到床边的那道熟悉身影时,他的脚步顿住,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顾期年一身黑衣静静坐着,手中拿着药碗,正一勺一勺耐心喂三皇子喝着药,每次盛起一勺时,还会细心吹凉,小心喂到他的嘴里,极尽的耐心和温柔。
三皇子懒懒靠在床头处,看到他们进来立刻堆了个笑脸:“阿颐你们来了。”
顾期年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口,对上楚颐的目光时,表情微变,想要开口解释,看到他身后的唐知衡,最终却轻轻抿起唇,垂下了眼眸。
楚颐仿佛被定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两人,心里是莫名而起的怒意,心脏紧攥般地难受。
“听说你的手受伤了,特意来看看。”好半晌后,楚颐缓声道。
他的目光落在三皇子身上,突然冷笑出声,“阿旭你是两只手都废了吗?连药都需旁人来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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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动怒。
三皇子和顾家的关系他一向是知道的, 三皇子背地里如何讨好顾期年他也是知道的。
萧成旭生母身份低微,如今虽是皇后养子,可因先皇后当年出事, 当今皇后出身并不高, 背后更无母家支持,平日就连在荣贵妃面前都要给几分面子,连带着他这个皇子也好像低阿暄一头。
他自幼就养成了一副圆滑性子,懂得拉拢讨好, 表面处处妥帖。
如今他依仗顾家, 若非顾期年自己愿意, 他一个没有背景的皇子,哪能劳烦得动顾家小少主亲自喂他。
三皇子本来正欲坐直身体, 听到楚颐夹枪带棒的话,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屋内一时安静,楚颐目光冰冷地盯着那袭黑衣身影,仿佛对峙一般。
唐知衡在身后轻咳一声, 忙拉了拉楚颐的胳膊,笑着对三皇子道:“方才阿颐听说你受了伤, 担心得不得了,也顾不上咳了整夜, 起床喝了药就立马过来了, 他一心急就总如此,阿旭你别理他。”
楚颐收回目光看了阿衡一眼,阿衡皱眉冲他摇了摇头。
三皇子神色稍缓, 温声道:“阿颐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
他看了眼顾期年手中的药碗, 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接过, 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他将药碗随手放在床边的矮桌上,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关切问:“阿颐你咳了整夜,可有请太医看看?”
顾期年对此事好像尤其关心,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楚颐淡淡道:“不过老毛病,已经吃过药了。”
三皇子应了一声,又开始聊起昨日的比赛。
昨日捕猎结束后,猎物皆已被侍卫带去清点,待到午膳酒宴,皇上会亲自将那把弓赏给此次的头名。
当初选定的目标猎物一共只有三只,而如今分别在阿衡、顾期年还有阿暄手中,此次胜者自然也是从他们三人之间选出。
三皇子道:“虽说头名有三位备选,可明眼人都知道,阿衡他捕到了传说中的白额狼王,只凭这一点,便是赢得毫无悬念。”
“不过这样也好,”他看向楚颐笑道,“那把弓原本就是楚小将军的,到了阿衡手中,他自然是送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顾期年听了脸色微微变了变,抿唇看向楚颐。
楚颐笑了笑,没有说话,以他对三皇子的了解,比赛时他之所以那般拼力,想来原因是为了让皇上高看一眼,顺便再将那把弓转手赠他,好让楚颐欠上一个人情罢了。
不过阿衡赢,也是意料之内,对三皇子并没有什么影响,因此他尚能无芥蒂地说笑闲话。
楚颐和唐知衡本就来得晚,说了一会儿话后眼看就要到晌午,皇上身体不好,虽说是来围猎,却每日除了两个时辰在草原上骑马散步外,其余则大多在御帐内,今日难得露面,侍女们早早便来请他们前往等候。
三皇子胳膊受伤严重,自然不便前往,他笑道:“你们快去吧,待阿衡拿了彩头后,一定要让我好好看上一看。”
阿衡冲他笑笑,又细细交代几句后,三人前后出了门。
三皇子的营帐距离宴饮所在的空地隔着六七个营帐,三人走在一起,一时都有些沉默。
楚颐心里始终像是梗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地难受,他看了眼旁边落后一步的顾期年,停住了脚步。
“你与三皇子,私下一向如此吗?”楚颐问。
顾期年和三皇子利益相关,私下的交往多也是必然,楚颐心里是明白的,可弗一开口,话音里却带了些不易觉察的怪异。
顾期年随之停住脚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微微垂了垂眸,唇角泛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却很快掩饰般地抬起头,恢复了以往的漠然,状似随意道:“你……为何关心此事?”
楚颐冷笑一声,转身看向他,语带嘲讽道:“堂堂顾家小少主,竟喜欢做些伺候人的事,既然如此,还带兵打什么仗,干脆回家里当个伺候人的小厮得了。”
顾期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我说错了?”楚颐冷笑道。
身旁的唐知衡见状忙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道:“阿颐,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与人起争执。”
营帐前空出的小路上,周围不时有侍卫来往走动,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虽面上不敢显露,刻意放慢的脚步却掩饰不住他们心中的好奇。
楚颐目光沉沉地朝远处的宴席看了一眼,压住心中不快,抬步准备离开,顾期年却出声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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