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求的是活命,没功夫八卦晋王的风流韵事。
既然晋王不避嫌,她也就用不着藏着掖着,道:“我知道我父亲早晚会把我献给王爷,我同样知道,入晋王府者死,我不想死……”
无心心想,这女人还真是直接。
张凤娇见司徒陌循没有反应,接着道:“大皇子说会帮我,我才答应给慧颖郡主做先生,但大皇子失信于我……我为了活命,便从他府中带出这个玉盒。”
司徒陌循面无表情,道:“你知道这玉盒里的东西有什么用?”
张凤娇道:“不知。”
司徒陌循:“那你为什么要拿这个玉盒出来。”
“女人都爱去娘娘庙,为自己求一段好姻缘,我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姻缘,却也会去娘娘庙拜一拜,希望能有一点机缘,破了我为贡品的命格。娘娘庙有一个给人化水去灾的女菩萨,听说很灵。我也想去求一碗神水,即便没用,也不过是花点小钱。”
娘娘庙?
司徒陌循抬起眼皮。
李密早把娘娘庙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甚至连地皮都翻过一遍,却什么东西也没能找到。
无心挑眉:“娘娘庙怎么这么多女菩萨,有给人治病的,还有给人化水的……”
张凤娇偷看了司徒陌循一眼,不见司徒陌循怪这人多嘴,便道:“就一个女菩萨,给人治病,也给人化水。”
无心‘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张凤娇接着道:“可是那日,我看见了尚食局的管事高志。高志是二皇子的人,我为大皇子办事,看见高志,自然要多留一个心眼,于是躲起来看高志到娘娘庙做什么。
结果看见他偷偷摸摸的给了女菩萨一个玉盒。
而那玉盒,我在大皇子那儿见过。
我心里奇怪,为何高志手上有大皇子的东西。
我等高志走了,本来想过去诓一下女菩萨,看能不能诈出什么,却见张超的父亲前来求神水,而女菩萨把玉盒给了张超的父亲。
我想不出这事到底是哪个皇子谋划的,也就不再多事。
可是,张超死了……我想,张超的死,恐怕和那玉盒子有关。”
无心心说,这女人好深的心机。
并没有明说这事是哪个皇子干的,把结论丢给司徒陌循,让司徒陌循自己去判断。
但她却能凭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卖出一个好价钱。
无心不知道张超是谁,看向司徒陌循,司徒陌循脸上依然没有多的表情,把玩玉盒的手却是一顿。
司徒陌循问道:“大皇子的东西,为什么能让你拿出来?”
大皇子疑心重,如果是要紧的东西,自然是收得好好的,岂能轻易被一个外人拿去。
第21章 心机
换一个人听见司徒陌循这冷如冰裂的声音,恐怕早吓破了胆,但张凤娇却仍然镇定,道:“大皇子府上有一个幕僚,是女子……”
无心想到宫里见到的那个女人,越加留了心。
“大皇子对那个女人极为看重。那日,大皇子召我服侍,那女子突然到访,大皇子急着去见那个女子,顾不上还在他房里的我,于是我才有机会拿了出来。”
张凤娇为了取信司徒陌循,并不隐瞒她和大皇子私下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玩意,大皇子还有许多?”司徒陌循脸上神色喜怒难辩。
张凤娇道: “就这一个。”
司徒陌循问道:“既然只有一个,如果没了,岂能猜不到是你偷的?”
“自然能猜到,所以凤娇时间不多了。” 张凤娇偷看司徒陌循,都说晋王心思难辩,无人能猜,她果然看不出这人对她说的话是信,还是不信。
“张丞相可知此事?”
“不知。”
“我岂信他不知,大皇子可会相信?”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张凤娇跑了,大皇子自然会把账算到她父亲头上。
“我生母自小进府,一直侍候着我父亲,后来做了陪房,我娘只因打破了大娘的琉璃碗,被杖杀。我娘受刑的时候,已经身怀六甲,受刑时,胎儿滑了出来,是个男孩……大娘没把我一起打死,不过是因为我有几分姿色,被太子看中,留着尚且有用。我娘死的时候,我父亲不在府中。大娘要为难我娘,我娘自是不能反抗,她死得惨,也是无奈。但父亲回来知道此事,却只是一句‘过了就算了,此事不得再提’,而且他盘算将我献于王爷的时候,就没想过让我活命……我与他的父女之情,早已经没了。”
“所以,你这是要拉着整个丞相府一起陪葬?”
“我父亲为官多年,在朝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倒也不是大皇子想杀就杀的。而且,我父亲口才甚好,最会推卸责任,即便是从泥潭爬出来,也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我这事不过给他惹一身腥而已。”
无心听到这里‘扑哧’一笑,这爹坑得毫无负担。
司徒陌循微侧目看向无心,无心收了笑,假装自己没笑过。
司徒陌循重新看回张凤娇:“娘娘庙里的那个什么女菩萨,你记得她的模样吗?”
“大约记得,我可以画画看。”
“备笔墨。”司徒陌循语气很淡。
下人很快备好笔墨。
张凤娇确实是有才的,不一会儿功夫,画出一幅女尼姑打扮的人像。
画画的不错,一张和和气气的脸,衣袖很长,端着水碗,都没把手露出来。
但太平凡了,平凡到凭着这张画像,到人堆里基本找不出人。
司徒陌循看完画像,问道:“你要什么?”
张凤娇道:“我要王爷帮我弄一个新的身份牌,再送我出城。另外,我车里有一个尸偶,可以代我去死……”
无心看了张凤娇一眼。
一个女人能和一具尸共处一车,且没有惧怕之色。
这女人……
无心‘啧’了一声。
张凤娇知道这话说出来,是人都会震惊,但她没等来司徒陌循的反应,只等来那小子的一声‘啧’,心里隐隐不安。
但也只能把备好的说辞拿出来。
“小女自小酷爱读书,对诡道之术尤其好奇。后来为了了活命,便好好地研究了一些诡道之术,并在暗中寻访了一些苗疆巫女,与她们保持联系,只望需要的时候能予我帮助。”
司徒陌循把玩茶杯,不接话。
张凤娇接着道:“民女知道外人进了王爷府,断没有活人出去的说法。民女向王爷求一条生路,自然得有人代民女去死……民女不敢有害他人性命的念头,便向熟识的巫女求了这具尸偶。尸偶用油纸包裹,看不见面貌,也没有味道,只是看其形状,知其是尸偶,甚是可怕。但为了活命,这些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这话听着是这个道理,而且能与晋王谈条件的女人,也不是寻常之人,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但这么深的心机,隐藏多年,只为脱身,实在对不起她这些年的谋算。
这女人有鬼。
无心收回视线。
是人是鬼,出了晋王府,自会现形,横竖有狗子跟着,他用不着露出端倪,打草惊蛇。
一个身份牌,送走一个人,对司徒陌循而言,不过是点头之事。
当夜,城外一处坟场大火滔天,等火熄灭,有人鬼鬼祟祟的摸去坟场,在灰堆里扒拉走两根焦黑的骨头。
一道传言在民间传开,又有女人死在了晋王身下,死状凄惨,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他们亲眼所见。
无心洗完澡,往书房榻上一躺,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侧身玩着搁在桌上的走马灯。
床上的司徒陌循一点声音都没有。
无心坐了起来,撕了张纸,团成一团,探身砸向隔壁床上的司徒陌循。
司徒陌循接住纸团,搁在枕边,继续睡。
无心:“喂。”
司徒陌循:“嗯?”
无心:“梁家的案子,会不会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干的?”
他们在梁永母亲的腿上抠出恶蛆,这恶蛆并不常见,大皇子收着这东西,这案子简直是粗箭头直指大皇子,只差没在大皇子脸上贴上凶手二字。
怎么看都像有人借司徒陌循的手,除掉大皇子。
但从梁宅带走尸块的高志,就算不是直接凶手,也是脱不了关系。
而高志却是二皇子的人。
这案子一手拉着二皇子,另一手拽着大皇子,鸡飞狗跳,毫无章法。
司徒陌循:“梁家案子,他们或有牵扯,但凶手……他们没这本事。”
无心:“那个张凤娇的话,你信吗?”
司徒陌循:“信一分。”
无心来了精神:“哪一分?”
司徒陌循:“女幕僚。”
无心已经知道张超是谁:“那么,高志和张超父亲去娘娘庙,还有女尼姑都是假的?”
司徒陌循闭着眼道:“张超父亲去过娘娘庙是真,给出玉盒的‘女菩萨’应该也有,其他皆假。”
第22章 有消息了
无心总算看清了走马灯里的小人长什么样,长舒了口气:“那你还答应她的要求?”
司徒陌循不答。
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扯进来,不过是让他不能再往下查。
要绕过大皇子和二皇子,就只能顺着他们甩出的诱饵往前爬,爬进他们在前面扯开的大网。
不过,撒一把泥巴钓不到鱼,丢出的鱼饵也得有肉。
他就顺着这块肉爬过去,拽出那张网,把将这世道搅得乌烟瘴气的魑魅魍魉宰杀干净。
那些人想给他来一个请君入瓮,他便还他们一个瓮中捉鳖。
无心探身往罗汉床方向看了看,这事明明是张凤娇用假消息骗了司徒陌循,但他却觉得上当的是那个张凤娇。
窗外夜幕中传来两声狗叫。
是阿宝的声音。
有司徒陌循在,阿宝不敢近身。
无心分了一缕神识出来,附在远远蹲在屋外的阿宝身上,轻道了声:“走。”
阿宝立刻背着他的神识向晋王府一处小楼跑去。
小楼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忘川河底也是暗无天日,无心常年浸在忘川河底,黑夜于他而言,比起白日,只是少了些颜色。
普普通通的厢房,估计是留宿客人用的。
不过府中无客,这个小楼也就闲置着。
阿宝跑进卧房,榻前端坐着它的小妻子。
小妻子看见阿宝,跳了起来,冲它摇了摇尾巴,一头钻进榻下地板,阿宝也跟着钻了进去。
榻下是一处暗道。
冰冷阴暗的青石台阶,一直通往地下。
地气夹杂着潮意,透骨的寒。
台阶尽头是一道厚重的石门,门后是一间石屋。
石屋里没有任何摆设物件,只在正中竖着两根镶嵌着玄铁链的木桩子,木桩子上锁着一个耷拉着头,没有一点动静的女子。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本该被送出城的张凤娇。
张凤娇头发凌乱,有些狼狈,但衣裳完整,不见破处,应该只是昏厥过去,而未受过其他折磨。
无心微微挑眉。
张凤娇提出要求的时候,司徒陌循答应得十分爽快,一转身却把人给拘了回来。
司徒陌循这人……还真是……
张凤娇头垂得很低,散落的头发遮去隐隐发黑的眉心。
无心视线落在张凤娇被拷着的手腕。
手腕纤细,薄薄肌肤下的筋脉突出,如同盘根老树,看着有些突兀。
此女道行尚浅,否则这些青筋没在肌肤之下只显柔弱,不会这般疹人。
不懂诡道之人,看见了这双手,未必会想到什么。
而且张凤娇与司徒陌循说话之时,手一直掩在袖子里,就是作画,也只露出半边手背,没露出半点端倪。
但司徒陌循心思敏锐,有没有看出什么,无心真说不好。
他不知道司徒陌循从头到尾没打算让进府的女人活着离开,还是发现了什么,才把人给拘了回来?
无心想到钟灵说的大巫,吩咐阿宝带着它的小妻子离开小楼,远远盯着,不要被人看见。
等阿宝小俩口藏好,他才撤回神识。
隔壁司徒陌循还在看书,没有任何动静。
远处传来打梆子的声音。
子时三更。
无心玩了半天走马灯,也有些困乏,司徒陌循也没动静,无心翻身仰躺,手枕在脑后,闭上眼,正打算睡一觉。
司徒陌循突然轻声问道:“忘川河底是怎么样的?”
无心微怔。
他说忘川的时候,也是随口说说。
在他看来,那话不会有人相信,尤其是这个人。
此时这个人却突然向他问起忘川。
之前说忘川,他信口开河,张口就来,但被这人正经问着,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说。
司徒陌循道:“说说?”
无心愣了一会儿,道:“不知道。”
“嗯?”司徒陌循抬起眼,转头看过去,他看不见榻上的无心,只能透过月亮门上的雕花,看见无心的那盏灯。
无心道:“忘川河里能捞出活人吗?我一个大活人,说自己是从忘川河里爬出来的,你也能信?”
司徒陌循:“那你把从我家池子里爬出来的事,再解释一下。”
无心:“……”
这不是为难他吗?
无心扯过被子,蒙到头上,他不想说话了。
司徒陌循:“说!”
无心不理。
司徒陌循咬着不放:“怎么不说?”
无心快烦死了。
司徒陌循转了个身,侧躺着面朝月亮门,看着无心到现在都还舍不得吹熄的灯笼:“你不说,那灯,我就不能给你了。”
无心一掀被子,‘腾’地一下坐起来,把灯抱进怀里:“你给了我的东西,怎么能再收回去?”
司徒陌循看着墙上无心影子孩子气的动作,好气又好笑:“你告诉我,我就不收回来。”
无心搂着灯不放:“问你家池子去。”
司徒陌循问:“不烫吗?”
无心摇头:“不烫。”
不但不烫,还冰凉冰凉的,但看着暖和喜乐。
墙上影子把灯抱得更紧,还低头用脸颊在灯上蹭了蹭。
司徒陌循盯着看了一会儿,道:“行了,我不问了,你再搂着那灯,书房得被你烧了。”
影子抬头起来,向他这边看来:“这灯,不能再要回去。”
司徒陌循:“嗯,不要。”
无心放心了,把灯从怀里拎出来,又捧着看了看,才放回桌上。
趴在书桌上,一手撑头,一手轻抚花灯。
他以前总想,如果有朝一日,他能离了忘川,就去寻找那个穿着白衣的人。
但如今真从忘川出来了,才意识到,除了那道闪着光的朦胧身影,自己对那人一无所知。
要找人,好歹得知道他长什么样,或者叫什么名字。
现在两眼一摸黑,不知该去哪里找。
要想找人,恐怕得先恢复记忆,扒拉出那人更多的信息。
可脑子空空,他要怎么才能恢复记忆?
无心指尖轻划灯上闪烁的烛光。
他已经在忘川河底沉了许久,人间早已经几世轮回,梁家那个下人不会和他有直接关系。
但顺着那种熟悉感找下去,或许能想起什么。
没看见尸块以前,他本想摸摸司徒陌循,如果是冷的,就赶紧撤,不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现在反而不急了。
梁家的案子,司徒陌循会接着查下去,跟着司徒陌循,应该会有收获。
摸司徒陌循的事,得往后放放,免得司徒陌循被摸出火,提着承影把他劈出晋王府。
无心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司徒陌循的呼吸平缓,应该打算睡了,推开走马灯,倒头睡下。
司徒陌循均匀的呼吸,还挺催眠的,无心听着听着就睡沉过去,连睡着必来的刺骨寒意都没把他冻醒。
司徒陌循感觉无心的呼吸变得平缓,睁开眼睛,又听了一会儿,确认无心睡着了,慢慢起身,无声无息地去到书房。
无心侧躺着,脸朝着桌上点着的灯,死拽着被子缩成一团,似乎极冷。
司徒陌循伸手碰了碰花灯。
灯面被烤得滚烫,换个皮薄点的,皮都能烫下来一层。
偏偏这个细皮嫩肉的一晚上都在灯上摸来摸去,甚至还搂到怀里。
他真不觉得烫?
司徒陌循凑上前,细看无心的脸。
这张脸一水的羊脂玉似的白嫩,别说烫伤,就连烫红的痕迹都没有一点。
无心突然‘呲’了一声,把裹在身上的被子又紧了紧。
司徒陌循是习武之人,体质又与旁人不同,并不畏寒,一床薄被就能过冬。
但管家总觉得该有的物件,都要备齐了,才像个家。
又说,他身染怪疾,现在虽然不畏寒,可万一哪天突然知道冷了,去别处拿被子,难免遭他嫌弃,不如自个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拜这位凡事操心的老管家所赐,他房中倒有几床厚被子压在箱底。
司徒陌循拿了床刚晒过的厚被子,给无心盖上。
无心睡得挺沉,但被子盖上去,却知道拽着往身上裹,整个人裹成了蚕茧,照样缩成一团。
这人还真是怕冷。
司徒陌循想了想,开门出去,叫管家送来两个烫婆子,一个塞到无心脚底,一个塞到他怀里,觉得只要不是七老八十,这样也差不多了。
吹熄花灯里的烛火,回到自己床上。
无心这一觉睡得挺足,不过早上起来的时候,全身的肉都缩成了疙瘩,伸个懒腰痛得直接从榻上栽下去。
连忙伸手撑地,想要稳住滚落的身形。
可惜骨头冻一夜,跟成了渣似的不受力,这一撑,不但没能稳住身形,反而连人带被子地滚到桌下,接着两个圆滚滚的东西一前一后砸在他身上。
无心顺手捞起那俩圆滚滚的东西,认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凡人用来取暖的玩意。
再看身上的被子,多了床极厚的。
无心摸了摸被子,心情有些微妙。
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到榻上,想了想,又把那两个烫婆子团在被子中间。
两个圆滚滚的烫婆子团在一起,甚是可爱。
无心捣鼓好两只烫婆子,才往隔壁看了看,司徒陌循不在房里。
候在门外的管家听见屋里有了动静,连忙带了个小厮进屋服侍。
无心问:“晋王起床,怎么听不见动静?”
管家和小厮又是拎桶,又倒水,动静不小,他即便睡着,也不可能听不见。
管家道:“王爷起身不要人服侍,他自个去外头打桶井水洗漱。”
无心:“我也打井水洗洗就好,不用人服侍。”
管家拿着水勺,往铜盆里添水:“王爷吩咐,给公子用热水。”
无心这才注意到铜盆里冒着热气。
水的热气和冰的寒气,对他而言,没有区别。
但水已经打了过来,他也不好叫人拎走,就着冒着气的水随便洗洗,道:“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别送了。”
管家应了一声,把带来的早膳摆在桌上。
四个大肉包子,一碗稀饭,一碟咸菜。
大肉包子,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满嘴肉香。
无心捧着包子一脸餍足:“你们王爷呢?”
“在校场盯着小郡王练功,王爷说,他说一会儿去娘娘庙,问您要不要一起去。”
“要。”
无心咬着包子,见管家又拿出一支红烛,去书房把走马灯里烧得只剩下个底的烛头换了。
心想,这个司徒陌循跟个冰坨子似的,心思倒是细腻,很会照顾人。
用完早膳,去到前院,便见司徒陌循坐在廊下看书。
司徒陌循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见无心,把手中书册递给小厮。
无心走到跟前,司徒陌循只让人给无心上了茶,没说拘了张凤娇回来的事,无心也就不提。
司徒陌循的人办事效率很高,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把张凤娇从小到大所行之事查了个底朝天。
事无巨细,洋洋洒洒地记了十几篇,就连张凤娇不曾提起的鬼道之术就有记录。
张凤娇的鬼道之术,源于一本旁门秘籍,从十二岁开始修习。
修习鬼道术的几年,除了见到草鬼婆,会向其请教一二,其他时候,全靠自己琢磨。
那本旁门秘籍,是张凤娇逛夜市时,在一个杂书摊上买的。
张凤娇的日常行踪,和她所说大致相同,但有一点张凤娇未曾提起。
她母亲身体不好,要时常服用汤药,但她们母女受夫人打压,给她母亲熬煮汤药用的药,要么是药效已经衰减的陈药,要么就是剩下的药渣。
她为了让母亲喝上好的汤药,时常亲自进山采药。
抛开张凤娇身为大家闺秀修习鬼道这事,种种行径,似都说得过去。
但往细一想,又觉得哪哪儿都不正常。
杂书摊所卖大多卖的是一些闲书,但混入一本能修炼的真秘籍,也并非不可能,但偏偏这本真秘籍被一个足不出户的相府千金买了。
相府千金,即便是庶女,家教也应极严。
可是张凤娇却能时常进山采药,数夜不归……
无心手指轻敲杯壁,不知该说是张凤娇奇怪,还是该说相府奇怪。
司徒陌循把,对张凤娇的事不做任何分析,只丢出一句:“再查。”
过了一会儿,做完晨课去沐了浴的钟灵匆匆跑来。
一刻钟后,晋王府大门打开,从府里出来几人。
司徒陌循便衣出行,只带了钟灵和无心。
娘娘庙早被李密搜了无数遍,要跑的早跑了,他们去娘娘庙,不过是将池子里的水搅一搅,让沉在水底的鱼自个浮上来。
第24章 好舒服
到了街道繁华的地方,无心拉住马,道:“你们先去,我四处转转,一会儿去找你们。”
说完,跳下马,把马缰丢给钟灵。
钟灵气塞。
这死断袖把他当马童了。
再说,明明说好去娘娘庙,结果出门就跑,不想去,就别说要去,害他们白等他这一阵。
司徒陌循回头,街道拐角处几个人鬼鬼祟祟吊在他们后头,他佯装没有察觉,收回视线,也不管走向一边杂货小摊的无心,带马继续往前走了。
钟灵见司徒陌循没有拦着,愤愤地收回视线,追着司徒陌循去了。
那几个人见司徒陌循走了,看向在街上闲逛的无心,交换了个眼色。
无心在小摊上挑三捡四的看了一会儿,问道:“娘娘庙往哪儿走?”
摊主道:“出了西城门,一直往西,大约十里路,就能看见。”
无心又磨蹭了一阵,才往西城门方向去了。
出了西城门,无心听见身后有人悄悄靠近,他装作不知道,一口麻袋兜头罩下,几双手把他牢牢按住,一根木棍敲向他的头。
无心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装昏过去,任人把他绑了个实在,丢上马车。
暗中跟过来的钟灵,见无心被打昏,忙要上前抓人。
司徒陌循拦住钟灵:“看他们去哪儿。”
钟灵:“哦。”
无心头上罩着麻布袋,眼睛看不见东西,但马车左摇右摆,又十分颠簸,应该是走的山路,而且道路兜兜转转,十分崎岖。
两个时辰后,那些人拽掉他头上的麻袋。
果然在一座深山里,山谷四周都是陡峭的巨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些人觉得无心废物脓包,见无心醒了,也没当回事。
无心问道:“你们是谁呀,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带我来这儿干嘛?”
“好地方。”那些人说完,把他丢进一个山洞,又道:“好好在这儿看着。”
无心问道:“看什么?”
这些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匆匆忙忙地走了,好像走慢一步,就会被什么叼了去。
无心看了一下四周,没看见什么。
从地上坐了起,扭动身躯想要挣脱绑在身上的绳子。
在这时,他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抬头往前面看去。
前面是山洞的一处死角,什么东西也没有。
见鬼了。
无心低下头继续与身上的绳子较劲。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前面有人看着他,不由地又再抬头起来仔细的看去。
“别看。”
司徒陌循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蒙住他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无心整个人瞬间呆住,像化成了石头,一动不动。
他脑子里想了千百回,却没敢下手去证实的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了上来,撞得他以为自己心魔产生幻觉了。
隔着衣料,他感觉到的是从司徒陌循身上绵绵传来的体温。
此时天气已然转凉,这人却仍然穿着衣料极为单薄的单衣,比常人高出许多的体温从薄薄的布料里透出,烙在他身上,暖得有些炽烫。
还有捂着他眼睛的那只手,虽不及他身上炽热,却极其温暖。
好舒服。
真的好舒服。
好久没这样舒服过了。
好久?多久了?
五十年?
一百年?
他不记得了。
真的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除了冷以外的感觉。
司徒陌循手掌捂着无心的眼睛,掌心触感极其细腻,却很凉,感觉不到正常人的体温,仿佛手覆着的是用冰镇过的羊脂玉。
怎么这么凉?
司徒陌循心里一咯噔,又见无心一动不动,放下蒙着无心眼睛的手,看向无心的脸,见无心愣愣的不知魂在哪里,叫道:“无心。”
无心还没有回神,听见司徒陌循的声音,只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司徒陌循紧盯着无心,问道:“你没事吧?”
“嗯?”无心愣看着面前的男子,脑子里全是混沌。
司徒陌循见无心这样子,心脏猛地抽紧,抓着无心肩膀的手不由地收紧,另一只手捏住无心的两边腮帮子,仔细看进他的眼,叫道:“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