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每天作死撩病美人—— by愫遇
愫遇  发于: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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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专心致志,不会东看西看。
无心借着夹菜,悄无声息地挪到钟灵旁边,放下碗筷,悄悄咪咪地去摸钟灵放在桌上的短刀。
刚把刀鞘推开少许,钟灵伸手过来,“啪”地一下按住短刀:“你干嘛?”
无心的爪子还搭在短刀上,被抓了个现形,道:“看看。”
“不给。”钟灵抓起短刀,刀刃入鞘,插回后腰腰带。
无心:“……”
诶,这小气鬼。
司徒陌循撩起眼皮,略偏了头,向他们看来,无心对上他视线,把在刀刃上划出一道细口的手藏在桌下,慢慢挪了回去。
有司徒陌循在,钟灵比较老实,收回了刀,就不再理睬无心,继续扒完碗里最后的一点饭。
司徒陌循也收回视线。
无心偷瞄着桌下,指尖划口慢慢渗出芝麻大小的血滴,用眼角扫了扫左右,不见有人看他,便将那点血珠子凝成一只蚊子。
他太久没见过蚊子这种生物,不太记得蚊子长相的具体细节,凝出来的蚊子肚子圆滚滚极其富态,看着是那么回事,但飞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
蚊子离开无心的手指,翅膀扇了几下,就屁股朝下地掉到地上,细爪子乱蹬地扑腾了半天,才滚到司徒陌循脚边,爪子勾着司徒陌循的袍子,一点点爬到他肩膀上。
蚊子个头小,停在司徒陌循肩膀上一动不动,司徒陌循没有察觉。
无心暗嘘了口气。
过程一言难尽,好歹结果不错。
管家再次来传话,说大巫用完饭了。
司徒陌循点下头,三人一起身离席。
钟灵突然“咦”了一声凑近司徒陌循:“这时候怎么会有蚊子?”说完就伸手过去。
无心忙指使着叮在司徒陌循肩膀上的蚊子逃命,奈何那只蚊子长得实在太富态,扑腾了一下翅膀,没能飞起来,被钟灵捉住,碾死在指尖。
“这蚊子都给喂饱了。”
钟灵捻了捻指尖,指尖没有蚊子尸体,只有一小摊血。
诶,这……
司徒陌循看了看钟灵的手指,回头看向无心。
无心抬手扶额,挡住半边脸。
司徒陌循别过脸,压下眼底浮上的笑意,才转头回来道:“我拘了张凤娇回来,现在要去审她,你去不去看?”
无心怔了一下,道:“去。”
司徒陌循转身,往前走了。
无心跟上去:“你是开始就打算让我围观,还是临时改的主意?”
司徒陌循道:“我没想要避着你,不过我不懂鬼道的门道,如果她死在大巫到来之前,她的尸身便无需让你围观了。”
如果是寻常人,即便张凤娇想死,司徒陌循也有千百种办法让她死不了,但张凤娇修的是鬼道。
而对司徒陌循和自己的一帮手下,无人精通鬼道,万一张凤娇用非常人手段弄死自己,他们未必防得住。
死人,无心也不想看,默默唾弃了一下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所以,那日她到你府上,你就没想过要放她离开?”
司徒陌循道:“应该说那日我看见那具尸偶,便没想过放了她。”
无心叹息。
张凤娇自作聪明,带了具人偶过来,想让人偶成为自己的替死鬼,不想却成了她的索命符。
钟灵跟在二人身后,听着二人说话,心情复杂得快要怀疑人生。
小舅舅向来话少,平日做什么事,做了就做了,从来不理会旁人的怎么想,可他居然跟这小子说这许多,生怕没解释明白便让人生了心结似的。
从小到大,他想干点什么讨个说法,换来的都是“功课做了吗?”“看来今天的功课做少了。”“精神挺好,再多练一个时辰。”
钟灵越听越郁闷,索性磨磨蹭蹭地与那两位拉开距离,远远吊在后面,不听小舅舅像被什么玩意上身说出的鬼话。
无心跟着司徒陌循去到小楼的时候,看向不远处的假山,假山后面探出三个模样不周全的狗脑袋。
除了阿宝和它的小媳妇,还多了另外一只狗灵。
阿宝看见他,半边身子都钻了出来,冲着他叫了两声。
这是有消息了。
无心和司徒陌循打了个招呼,走向假山。
司徒陌循往假山的方向望了一眼,等在原地,没再继续往前走。
大宝往站在不远处的司徒陌循瞅了一眼,见他没有跟来,放心地从假山后面跳了出来,转头看向新来的狗灵。
那只狗灵与无心没有接触过,又惧怕司司徒陌循身上的煞气,缩在假山后面不敢出来。
无心在它面前蹲下,摸了摸它的头,道:“别怕,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
狗灵试探着把头伸到无心手里蹭了蹭。
“真乖。”无心摸着它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狗灵摇头。
“没名字?”
阿宝的小媳妇小声开口:“汪呜。”阿奴。
无心冲阿宝小媳妇笑笑,重看回狗灵:“阿奴,你想告诉我什么?”
阿奴没有回答无心,而是迟疑着张大了嘴,嘴里没有舌头。
无心偏头低骂了一声,畜生不如的东西,又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头怒火。
阿宝用爪子勾了勾无心,摇头摆尾地一阵汪。
无心听完,摸了摸阿奴的头,又摸了摸阿宝:“我知道了。”
钟灵自从无心走开,就一直伸着脖子看,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见,却不舍得把脖子缩回去,仿佛只要眼睛再睁得圆一点就能看见似的。
见无心回来,立刻凑上去,问道:“那有狗?”
无心点头:“嗯。”
钟灵急问:“是不是有消息了?”
无心又点头:“嗯。”
钟灵顿时兴奋了,司徒陌循看无心的眼神也多了丝期待,钟灵问:“什么消息?”
司徒陌循坦诚,无心也就不藏着掖着:“它们在娘娘庙发现了张凤娇的气息。”
他直觉娘娘庙有问题,让李正把娘娘庙反反复复翻了好几遍,什么也没找到,并不是李正不够用心,也不是心思不够缜密,而是极大可能是寻常人看不见的玄机。
“走,去娘娘庙。”司徒陌循转身就走,钟灵也转身跟着跑。
这个案子变数极多,谁也不知道发现的这点线索,会不会下一刻就被人抹去,为了不节外生枝,只能凡事抢在前面。
司徒陌循边走边问无心:“要不要带人?”
阿奴不会说话,只能表达出在娘娘庙有发现,却描述不出具体情况。
无心不想引起旁人注意,过早打草惊蛇。
司徒陌循也有此意,但怕万一有事,没有人手帮忙,也不方便,便命人前去通知李正兄弟只带几个亲信与他们分头前往,在娘娘庙汇合。
无心往小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巫这会儿正等在地下室,等司徒陌循到了审张凤娇。
正想问:“大巫怎么办?”
就见司徒陌循回头吩咐一步一趋跟着的钟灵:“你去告诉大巫,说我有事脱不了身,让你陪他喝着茶等我。”
钟灵装作听不见,闷头往前走。
他想去娘娘庙,不想陪那毒物喝茶。
司徒陌循回头瞥去,钟灵只见小舅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淡了下去,知道非去不可,委委屈屈地站住,转身跑走。
无心朝阿奴打了个手势,阿奴跑到前面带路。
司徒陌循也不叫人牵马,领着无心,亲自去了马棚。
二人刚牵了马出来,就看见钟灵手里抓着根藤杖,另一支手抓着一个人的衣袖,连拖带拽地跑来。
那人是个比钟灵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被拽得一路踉跄,黑色斗篷没形没款地歪到一边,全凭系带吊在脖子上,里头衣襟已经被扯开,若非他紧紧抓着襟口,怕是半边身子都得露出来。
无心见那少年五官深邃,十分俊美,不似这方水土养出来的模样,问道:“那是谁?”
司徒陌循:“大巫桑肇。”
“大巫?”无心惊讶转头看向司徒陌循。
司徒陌循看着被钟灵拽得又一个踉跄的桑肇,脸直接瘫了,听见无心问话点了下头:“嗯。”
无心一直以为能被司徒陌循看重的大巫,会是一个白发老头,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对这个叫桑肇的大巫兴趣更浓了,重看向被钟灵拖行的少年。
少年眉头紧皱,极力地想拽回自己的衣袖,奈何前头拽着他的人,打死不放手,他怕扯破衣服,也不敢过于用力,就这么磕磕绊绊颇为狼狈地被拽到了司徒陌循和无心面前。
“总算赶上了。”钟灵见追上了他们,松了口气,丢开拽着的桑肇。
桑肇阴沉着一张脸,无心以为他要发火,不想他却一言不发地背转身整理起乱得不成样子的衣服。
司徒陌循不理会扯着袖子抹汗的钟灵,也不看自正顾打理的桑肇,一脸麻木地垂眼看着前方地面。
无心搞不淡现在是什么状况,见司徒陌循不问话,也就站在一边不出声。
桑肇整好衣服,才转身过来朝着司徒陌循,单手按在自己胸口上行了个礼。
司徒陌循点头回礼,才瞥向钟灵:“怎么回事?”

钟灵把手里还拿着的藤杖往桑肇怀里一塞:“大巫说他也要一起去。”
桑肇转头看钟灵, 眼里浮上的迷茫,只差没写上“去哪儿”三个字。
钟灵悄悄在背后用力扯了扯桑肇的斗篷。
桑肇不出声了。
显然钟灵想去娘娘庙,但又不敢违逆司徒陌循, 于是干脆把桑肇一起带上。
他怕追不上司徒陌循, 见到桑肇,什么也没跟桑肇说, 直接拽了人就走。
桑肇稀里糊涂地拖着一通跑, 根本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 要做什么。
亏得这个孩子担了大巫的职责, 就得有大巫的气量,不跟钟灵计较, 换个人, 恐怕得打一路。
司徒陌循冷冷地看着钟灵, 没动。
钟灵心虚,往后缩了缩脖子, 不敢和司徒陌循对视。
司徒陌循见钟灵怕了,才收回目光,看向桑肇:“你腿疾情况如何?”
“腿疾?”钟灵飞快地看向桑肇的腿:“你这是什么破腿?上次看见你, 才好得能蹦能跳,这才多久, 又出毛病了?”
司徒陌循瞪了钟灵一眼,钟灵立刻闭嘴。
桑肇瞅了钟灵一眼, 不想理他,回司徒陌循道:“能蹦能跳。”
无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桑肇刚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司徒陌循身边的无心, 但司徒陌循没介绍,他也就当没看见, 见无心笑,便看了过去。
司徒陌循简单介绍:“无心,桑肇。”
两人相□□了个头,算是认识过了。
桑肇收到司徒陌循的飞鸽传书,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往京里赶,他腿疾初愈,在马车里颠簸两日并不好受。
司徒陌循去娘娘庙没打算带他,是不想他刚从马车上下来,又重回到马车上。
但钟灵把人给拽来了,桑肇又说能蹦能跳,也不能再叫人回去。
司徒陌循不知道桑肇这腿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不敢冒险让他骑马。
既然要用马车,倒不如大家坐到车里,低调出门。
司徒陌循让钟灵换了身小厮的衣服,赶了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出来。
只要能跟着去娘娘庙,钟灵当马夫也当得很是愉快。
他在头上扣了顶斗笠,压低帽檐遮去半张脸,马车招摇过市,竟没有人认出马车上坐的是京里的出名的小霸王西平郡王。
马车外观很朴实大众,里面空间却不小,三个人坐在里面,不显拥挤。
无心上了车就盯着桑肇看,想知道这人本来就只有这点岁数,还是顶着张年轻皮囊的老怪物。
他看桑肇,桑肇也在看他,和他的视线对上,道:“你的事,我听说了。”
无心以为桑肇说的是他被司徒陌循从伶人馆抓出来的事,手指在脸颊上挠了挠。
心想,拜身边这位晋王所赐,他算是出大名了。
他心里想着司徒陌循,就转头看了过去,这才注意到司徒陌循坐在他身边离得挺近。
司徒陌循比他高了差不多半个头,两人肩并肩坐着,他只要把头一歪,就能靠到司徒陌循的肩膀上。
无心想到从被子里掉出来的两个烫婆子。
那两个烫婆子冷冰冰,也就看着喜乐。
而面前这人却是货真价实能冒热气的大号烫婆子。
无心爪子有些发痒,想上手在司徒陌循手臂上抓两把,正心猿意马,对面又再响起桑肇的声音:“听说你能驾驶狗灵,让狗灵为你办事。”
“呃……”是这事啊,“你听谁说的?”
能召唤魂灵的事,无心没刻意隐瞒,但知道的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无心抬眼和正向他看来的司徒陌循视线对上,二人对视了片刻,无心道:“应该不是你说的。”
这人不是嘴碎的人。
司徒陌循:“嗯。”
车厢外钟灵立刻自证清白,嚷道:“我也没说。”
嚷完,还不忘给自己的仆人开脱:“也不会是李顺说的,桑肇刚到晋王府,李顺都没见过他。就算见了,他也不会说。”说完,又加了句:“李顺嘴紧得很,什么事到了他那里,只要不是主子特意吩咐,他都给烂在肚子里,谁也不会说。”
这就邪门了。
无心把悄悄伸向大烫婆子的一根手指缩了回来,重看向坐在对面的桑肇。
桑肇的眸子是浅茶色,清亮透彻,映着窗外溢进来的光晕,如同五彩琉璃一般。
无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了然地轻“啊”了一声,小声道:“你会读心术。”
桑肇一怔之后,扬了扬眉,冲无心竖了竖大拇指。
能被晋王看上的人,果然不简单。
知道他会读心术的人不多,而这些人没经他的允许,是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所以按理这人不会知道,但这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钟灵听见这话,猛地掀开车帘,冲桑肇吼道:“你又对我用读心术了?”
桑肇笑笑。
钟灵怒道:“我跟你说过不许对我用读心术的。”
桑肇不以为意地道:“方才我见你急得火烧屁股似的,不知道出了何事,而你又不肯好好说话,我只好自己找答案……可惜没能知道要去做什么,却看到了公子在宫里差使狗灵的一幕,很是有趣。”
钟灵垂死挣扎:“你刚才说是听说的。”
“听你说的。”桑肇指指钟灵的胸口:“这里说的。”
钟灵气歪了鼻子,指着桑肇的鼻子骂:“放屁,那怎么能叫听我说的。是你偷的,你这个窃贼。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你再敢对我用读心术,我杀了你……”
司徒陌循颇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无心问道:“你这读心之术,对谁都有用?”
桑肇道:“心智稳如磐石者读不到,魂力强大者也看不到。比如晋王和你,我就看不透,还有脑子空空不想事的,不易读到,像小郡王这种心思单纯想法还多的,反而易看。”
“你你你……我要杀了你!你要想活命,赶紧给小爷跪下求饶,否则到了地方……哼……”钟灵气得不行,如果不是还驾着马车,早跳进来揍人了。
无心轻咳了一声,强忍了笑,问道:“那你能不能看见鬼灵?”
桑肇摇头:“我不通灵。不过我认得几个修鬼道的修士,他们能通灵,也能和鬼灵交易,却不能像你这般信手召来。”
无心:“一点小伎俩而已。”
到了地方,有司徒陌循在,钟灵的拳头最终没能落到桑肇身上,读心术引来的混乱,以钟灵委委屈屈地憋出句“还得用你,我们的账先记着,等你没用了,我再打死你。”暂且平息。
李正兄弟骑马,比马车快,他们到达的时候,李正兄弟带着十来个亲信,已经等在娘娘庙外。
李正三番五次地带人搜查娘娘庙,而且至今还留有官兵看守,虽然娘娘庙未被封锁,也没有禁止香客入内梵香祈福,但这架式,一看就知道娘娘庙出了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惹事上身。
无论是官家贵人,还是寻常百姓,如非有要紧的事,这几天,也都不到娘娘庙来。
往日人流不息的门槛,冷清得只有几只不怕人的麻雀跳上跳下。
此番景象,李正兄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无心自从下了马车,便觉得情形不对。
娘娘庙只供了观世音菩萨,但时常有高僧前来讲经,这些年香火极旺,按理魂阴不敢进入庙堂,却会在寺庙附近徘徊听高僧讲经。
可是娘娘附近不见一个阴魂,而阿奴却径直进了寺门。
无心摸着下巴。
果然蹊跷。
李正已经多次带兵上门,娘娘庙里的一众尼姑见到他,心态已经从战战兢兢变成麻木,主持带着几个尼姑例行公事地迎接一下,待李正大手一挥说不需要伺候,就麻溜地带着人退下去该干嘛干嘛去了。
无心跟着阿奴,去到佛堂门口。
阿奴停在佛堂外面,不再往里走,只冲着供在正上方的观音一阵狂叫。
无心站在阿奴身边看了看那尊观音。
众人信奉的观音,在无心看来,不过是一个雕得慈眉善目的石头人。
无心扫了几眼,便蹲了下来,以阿奴的角度重新看向那尊观音,看了一会儿,摸了摸它的头:“我知道了,你离远些。”
阿奴转身跑走。
无心起身,走到那尊观音塑像面前,盯着观音面前的莲花灯看。
众人也都看向他看着的那盏灯。
那灯镀了金,又每天有人擦拭,亮得能闪瞎眼。
但无论这盏灯怎么闪,都只是佛堂里常见的莲花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过了一会儿,无心轻“啊”了一声,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钟灵想问这盏灯怎么了,司徒陌循抬手拦下,不许他开口打扰无心。
无心仍然盯着莲花灯看,脸上是少有的凝重,过了一会儿凝重表情才一扫而空,换成惯有的漫不经心,轻“啧”了一声。
司徒陌循走到他身边。
这会儿,佛堂里没有人上香,只有十来个尼姑念经,无心四周环视了一圈,问道:“有纸和笔墨吗?”
司徒陌循略转身,看向身后属下。
不等司徒陌循开口,立刻有亲兵出去,没一会儿工夫,就拿了一叠宣纸和笔墨回来,墨是现成磨好的。
无心接过,随手放在供桌上,对司徒陌循道:“立刻让所有人退出佛堂,关上佛堂大门,没得允许,不许进入。”说完,又小声加了句:“你留下。”
在一旁念经的众尼姑们脸色一变。
在司徒陌循进入佛堂的时候,尼姑们就感觉到这人气场与旁人不同,即便一言不发,也让人不敢直视。
再看到那位人见人愁的李正李大人毕恭毕敬的样子,已然猜到这位是谁,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这里虽然是佛门禁地,但来往香客众多,而庙里主持与达官贵人更是来往甚密。
为了讨好各方贵人,这里的尼姑早已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隐世之人,晋王和小倌的荒唐事,她们都已经听人说过。
这些尼姑猜出司徒陌循的身份,自然也就猜到那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少年,就是传闻中晋王的新宠无心。
在她们看来,这伶人馆出来的小子,长得再眉清目秀,浑身上下都无一处不长着骚骨,一顾一盼比狐狸精还勾人。
晋王名声本就不好,现在宠着这样的一个人,两人腻在一起,要干的自然都是那些不要脸的□□之事。
听无心说屏退所有人,独留司徒陌循的时候,想到的便是他想与司徒陌循在佛堂上干那淫恶之事。
尼姑们想着这狐狸精仗着晋王宠爱,在佛堂上对观世音菩萨毫无敬意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在佛堂之上行那苟且之事,就气得脸红脖子粗。
然不愤归不愤,在杀人不眨眼的晋王面前,又有谁敢出言指责,只能埋头加紧念经,只望能以此来给菩萨洗洗脏了的眼。
司徒陌循在战场上滚打多年,不畏鬼不敬神,又哪会理会旁人想什么,与无心同来,便对无心无偿信任,无心要做什么,他便全力配合,不多问,回头对李正吩咐了几句。
李正兄弟立刻拿出腰牌,带着亲兵清场。
钟灵站得近,听见了无心说的话,眼巴巴地瞅着无心,见无心吩咐完小舅舅,就抬头“欣赏”起面前的观音像,一眼没看他,显然没有把他一起留下的意思,失望地回头,见桑肇已经走到了门口,撇了撇嘴角,低骂:“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骂归骂,也不在这儿杵着,走开去帮着李正赶人:“都出去,都出去。”
那些尼姑寻思着她们是妇人,又是佛门弟子,这些人再荒唐,也断然不敢在菩萨面前,对她们行无礼之事,便坐着不动,想用自己微薄之力护住佛堂的清誉。
然司徒陌循手下亲兵,都是一刀见血不会眨眼的狠人,哪能被这些尼姑难倒。
他们见尼姑们坐着不动,不上手拉扯,只手握佩刀,刷的一下,刀刃出鞘,径直抵到想要赖着不走的尼姑脖子上:“不听王爷令者死!”
声音透着森森杀意,让人不会怀疑只要对方稍有反抗,锋利的刀刃便会斩下他们的头颅。
尼姑们意识到,司徒陌循那煞星干得出在佛堂上杀人的事,在这些人眼里,菩萨是浮云。
之前的执着瞬间抛之脑后,爬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外走,不敢有丝毫逗留。
把尼姑尽数驱赶出去,钟灵不甘心地回头看去,只见无心抱着胳膊,没个站样的靠在供桌上看着他们走人,而他家小舅舅两只眼睛粘在无心脸上,完全不理旁事。
看不下去了。
钟灵气闷地迈出门槛。
寻思着出了佛堂,就站在离门缝最近的地方,看能不能听见点什么。
但迈出佛堂门槛,就看见桑肇笔直地杵在门外,所站位置正对着门缝。
钟灵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开口想骂,但随即想到这王八蛋的读心术,鸡皮疙瘩顿时爬了一身,立刻走向远离桑肇的一边窗口。
伸手摸了摸窗纸。
窗纸挺薄。
耳边传来厚重佛堂门合拢时发出的‘哐当’声。
瞥眼过去见李氏兄弟和亲兵们排成一排往门口一站,把门缝遮得严丝合缝。
钟灵抬着下巴得意哼道:“谁爱当看门狗,谁当去。”
看门狗桑肇背对佛堂大门,目视前方硕大的青铜香炉,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躺枪的李氏兄弟和众亲兵:“……”
无心铺开黄纸,提笔蘸饱墨汁,在宣纸一通鬼画符。
司徒陌循虽然不畏鬼神,却也见过别人画符作法。
别人画符,就算再不讲究,也好歹得用黄纸和朱砂,还不曾见过有人画符不讲究到用宣纸和寻常笔墨,不禁好奇,上前一步,看他画的什么玩意。
那符画得极为潦草,还真是鬼画符。
司徒陌循看了一阵,终于在那鬼画符里分辨出这是封禁之术。
司徒陌循眸子微眯,他这是要把什么东西囚在此处。
无心快速画了几张符,也不等墨干,反手将符纸甩出,那几张符纸稳稳地封住门窗。
当年,他自散修为,封去灵脉,被碎去全身灵骨。
在忘川河沉了多年,灵力只恢复了少许。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离开忘川,也不知若被人发现他出来,又会生出什么变数。
却知道自己的灵力特殊,天地间独他一人,他一旦动用灵力,难保不被察觉。
他这次从忘川里出来,虽然不是他自己所为,但天罚降下天雷的时候,并不会与你讲什么是与非。
在没搞清楚情况以前,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想动用灵力。
灵力不可用,用技能凑。
钟灵正把脸往窗纸上贴,突然一个不知什么玩意拍在窗上,眼前花里胡哨一团,接着鼻尖一凉。
吓得一边往后退,一边在鼻尖抹了一把。
臭哄哄的一手黑。
钟灵只道是什么怪物喷出的毒液,连忙一顿乱搓,那东西没能搓掉,反而搞得满手满脸,越搓越臭。
“这是什么鬼东西?”
钟灵中招,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拿出武器戒备。
桑肇见钟灵白净过大姑娘的脸蛋抹成了锅底,吸了吸鼻子,往窗纸上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道:“是墨。”
“狗屁的墨。”
钟灵三岁不到就学习写字,写了十几年的字,从来没闻过这般恶臭的味道,心里正急,以为桑肇诓他,更加火大。
换成平时,他早冲出去找水洗脸。
但他鼻子上突然糊上这不知是什么玩意,小舅舅他们多半在里头跟“人”干上了。
他怕小舅舅需要援手,不肯离开,扯着袖子在脸上胡乱擦拭。
桑肇不再管钟灵,盯着窗纸上透出来的那些图纹。
他平日四处行走,无论见到什么,都会留心看看,故而所知所闻不但多,还杂。
那些图纹隔着窗纸,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出是一种封印法阵。
无心封住佛堂,不是让外面的人不能进入,就是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无论是哪一样,里面的情况,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无需担忧。
他不修仙,不研鬼道,对符文所知有限,虽能看出是封印法阵,却无法知得是用来封印什么的法阵。
既然不知道,也就不再花心思去想,转头回来,接着看香炉上袅袅青烟。
李密走到钟灵面前,凑近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道:“确实是墨汁。”
钟灵:“什么墨汁能这么臭?”
桑肇两眼仍盯着前方青烟,接过话:“墨的胶是用动物皮熬制,就像啃过的猪骨头,极易腐败变质而发臭。有钱人家用的墨,会在墨里添加香料和药材,再加上妥善保存,那墨不曾变质,自然极是好闻。但寻常人家,用不起添加香料和药材的好墨。那墨一旦变质,便臭不可闻,而且放得越久,越臭。你脸上糊着的墨至少搁了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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