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每天作死撩病美人—— by愫遇
愫遇  发于: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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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仗,对方军中有一个南蛮巫师,用毒十分厉害。
于是司徒陌循差人将他请到军中。
那仗打了两年,他也就随军近两年。
对方被灭了以后,自然少不了喝酒庆功。
那一晚,李密和李正都喝大了,只有他是清醒的。
为了不看钟灵耍酒疯,他只能亲自熬醒酒汤,伺候这帮浑人。
他们扎营的地方,蛇虫挺多,那帮醉猫又都睡得东倒西歪,不会乱跑,他就放了小青出来,让小青在附近自己觅食。
可当他端着醒酒汤去到钟灵的帐篷的时候,见钟灵醒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搭了个小帐篷的□□。
晋王和李密看的书都多,懂得也多,但一个是没近过女色的少年郎,一个长年呆在军中,既没娶妻,也没纳妾,光棍一条。
没有谁给钟灵讲这些东西。
别看钟灵平时浑得很,但在某些方面,却是一片空白,完全白痴。
他只当是钟灵第一次梦遗,不知所措,才这般表情。
为了不让钟灵难堪,便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放下醒酒汤,叮嘱钟灵自个把汤喝了,就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听见钟灵小声道:“救我。”
这种事,怎么救?
他觉得荒唐,肯定不能理。
不想,身后又传来钟灵带着颤声的哀求:“救救我。”
钟灵从小就倔,是宁可去死,也不会求人的人。
这种事,他就算不能帮,也不能就这么不理不顾地走人。
他叹了口气,转身过来,打算给小家伙上一课。
哪知,竟看见,小帐篷高低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来钻去。
这种地方,如果不把裤管系上,睡到半夜,有蛇虫顺着裤管钻进去,并不少见。
但如果运气不好,被咬上一口,以后还能不能举起来,就不好说了。
钟灵才这么大点,总不能让钟灵还没懂事,就做了公公。
他赶紧奔到床边,伸手进去抓那肇事者。
手刚伸进去,肇事者就主动缠上了他的手,他顿时麻了,假装没事地把肇事者抓出来,塞进衣袖。
钟灵看清他抓出来的玩意,眼皮一翻,仰面躺在床上,晕了过去。
钟灵的第一次,就这么泄了。
钟灵醒后,恨死他了。
若不是晋王压着,钟灵能追着他绕着军营打上三天。
祸是小青惹的,但小青只是一条蛇。
让他跟谁讲理去?
昏迷中的钟灵吸了吸鼻子,眉头皱了起来,眼皮翻了翻,黑眼球回来了。
桑肇把小瓷瓶收回荷包。
钟灵醒来,转了转眼珠子,看见面前的桑肇,回神过来,猛地坐起,低头看向自己□□,不见有事,又去看桑肇的衣袖。
桑肇把衣袖往上拉了,露出劲瘦苍白的手腕。
手腕上没有缠着小蛇。
钟灵松了口气,黑着脸起身跑开。
桑肇放下衣袖。
无心没想到自己一个好奇,惹出这么个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再去折腾那条玉玲珑。
钟灵跑到门口,迎面撞上匆匆跑来的一个人,钟灵抬手,将那人拎开:“跑什么?”
那人忙道了声:“对不住。”
那人叫翟英杰,是去查看暗道通去向的一个小首领。
司徒陌循问道:“怎么样?”
翟英杰道:“禀王爷,暗道通往苍山,我们在苍山找到一个葬坑。”
所有人一齐看向翟英杰。
钟灵问:“葬的什么?”
“人骨。”
“有多少人?”
“一百多人。”
钟灵微微愕然,转头看向司徒陌循。
司徒陌循脸色一沉:“去看看。”
从暗道口到葬坑有半里路程。
葬坑有数人高,里头尸骨已经被清理出来,按取出的先后顺序整齐排开。
绝大多数尸骨都已经烂得只剩下骷髅骨。
放在最前面的骷髅骨是最后取出来的,骨头上覆着厚而密实的褐红包浆,从色泽来看,埋在地下大约十年左右。
无心跟在司徒陌循身后,一路看过去。
发现越往后走,尸骨的颜色越浅,意味着尸骨的年份越短,再往后尸骨上还残留着腐烂的皮肉组织。
摆在最尽头的尸身是最先取出来的,也是最后抛入葬坑的,从白骨上残留的皮肉和骨骼色泽来看,埋入地下的时间大约在两个月左右。
看完所有尸骨,无心算了一下。
大约两到三个月,会有一具新尸骨丢进葬坑。
女子数量大于男子,但性别随机。
年龄从小到老皆有,年轻男子只有个别几个,女童多于男童。
由此可见,死者可男可女,可老可少,一切皆可。
司徒陌循蹲下身,仔细看完最后一具尸骨,又回头,走到第一具尸骨面前,道:“是饲料。”
是用来喂恶瘴的饲料。
“嗯。”
娘娘庙一旦出现噬魂的邪物,只要不是智障又能跑的鬼,都不会靠近娘娘庙。
要想养大恶瘴,只能杀人取魂。
梁家灭门案离最后一具抛入葬坑的时间,大约两个月左右。
有梁家的魂魄,近段时间,都不需要再杀人取魂,于是没有新人抛落葬坑。
无心走到葬坑边沿,往下看了看,尸骨被搬空,只剩下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巨大深坑,无心问:“衣服呢?”
衣服饰品腐烂缓慢,就算埋了十年,也不会烂得一点渣都没有,何况,还有好些不到一年的尸骨。
翟英杰拧过一个布包,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一些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物件:“我们在附近挖出这些物件,应该是死者生之前物。死者的衣物被人脱下,进行了焚燃,衣服鞋袜一类能烧的,都被烧干净,只剩下这些。”
司徒陌循捡了根树枝,在那堆物件里扒拉了一下。
烧剩下的东西不多,只有三两个烟斗和没烧完的藤条钗子以及各种不值钱的珠子。
或许值钱的东西被人拿走了,也或许这些死者都是穷苦之人,身边没有值钱的东西。
但凡杀人,又不想被人知道,都得下一些功夫,尤其是想要长期杀人取魂,更得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在挑选猎物的时候,就会尤其注意。
有钱人家丢了人,会大动干戈地找,去过哪里,去了哪里,一条条线索,抽丝剥茧,很容易被查出来。
凶手要毁去证据,把自己摘除干净,得费很大的劲。
再缜密的心思,也难保没有错漏的一天。
一穷二白少亲寡友者,一年少上几个,就不容易被人发现,自是最合适的猎物。
司徒陌循让人回城后去查查失踪人口。
临安人口众多,十年时间,五六十名死者,查起来几乎是大海捞针,何况葬坑里的尸骨,未必是临安人。
但找到了尸骨,就不能不查。
至于能查到多少,只能是尽力而为。
无心被尸骨熏得头晕脑胀,正想走开去透透气,司徒陌循看了过来:“去走走?”
只要不呆在这儿,去哪儿都行。
无心跟着司徒陌循溜溜达达地往前走。
司徒陌循话很少,除了走路,还是走路,一路无言。
无心觉得鼻孔里灌满恶臭,吸个气,都全是那味。
想着司徒陌循身上总带着很好闻的味道,故意落后两步,走在司徒陌循身后。
司徒陌循转头,见无心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没有不想走的意思,便转头回去,继续慢慢往前走。
无心悄悄凑上去,闻了闻,闻到的还是自己鼻孔里的味道。
无心揉了揉鼻子,那臭钻心入肺,面前搁着个触手可及的烫婆子,都没了伸手去摸一把的兴致。
司徒陌循突然停下,无心正在郁闷,没注意到前面的人没往前走了,一头撞了上去,鼻子磕在司徒陌循的背脊上。
痛痛痛!
无心捂着酸痛的鼻子抬头。
司徒陌循站着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心戳了戳他肩膀。
司徒陌循转头过来:“嗯?”
无心拽着司徒陌循的胳膊,将他转了个身,指了指自己鼻子。
司徒陌循思绪还没有飘回来,看着无心被撞红的鼻子,一心二用,不过脑地抬手在他鼻子上摸了摸,触手细滑冰凉,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怔住。

司徒陌循后退两步:“失礼了。”
无心心说这有什么失礼的,多摸摸才好,可惜这人古板得很, 心里话说出来, 得吓死他,抬手在鼻子上摸了一把:“诶, 无防。”
他嘴里说无防, 但鼻子上的酸楚滋味却不太好过, 皱着眉想, 这人是什么做的,铁疙瘩吗。
“很痛?”司徒陌循盯着他的鼻子没动, 神情专注, 不再似方才那样人在神不在。
“好多了。”
比起曾经的皮肉分离, 这痛连牛毛都算不上,不过是被撞了, 人家还不搭理他,有些委屈罢了。
现在被人一本正经地问,反到有些不好意思, 看了看左右,岔开话题:“你想到什么?”
“恐怕妙悟的禅房便是这些人的断魂之地。”
苍山这一片都是竹林, 落叶极多,人踩在上面, 留下的痕迹不多,再加上三两个月才抛一次尸,即便抛尸时留下些痕迹, 也被落叶掩埋。
因此即便,有人进山狩猎, 闻到恶臭,也会认为是哪里死了什么,而不会想到这地下有那样硕大的一个葬坑。
娘娘庙香火很旺,来往香客极多,有些从远方来的香客,还会在山下农家借宿。
娘娘庙位于山坡之上,从庙门出来的一小段路四周无遮无挡,从庙门进出,即便只有短短一段路程,却也难保不会被过往香客看见。
若这些人,真是死在娘娘庙里,抛尸十载,无人发现,只能是尸身从未从庙门出过娘娘庙。
运出尸体,就只剩下妙悟禅房的那条暗道了。
这点无心认同。
那恶瘴细幼,被困在观音像中,不能往外漫延,影响范围不大,只能吸食游离在娘娘庙回附近的魂魄。
苍山葬坑不在它狩猎范围内。
离开恶瘴的狩猎范围,只能用能用法器转运魂魄。
佛堂里有一个摄魂灯,但佛堂里的灯不能随意拿走,要挪用那灯,得有一个替代品。
李正不但把娘娘庙里里外外搜了无数次,还把娘娘庙附近地方搜了个遍,也没找到另一盏莲花灯。
杀人取魂的时间虽说大致是两三个月一次,但时间并不固定。
要随时准备摄魂,那替代品会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不会放远。
没有替代品,摄魂灯就不会随意拿出娘娘庙,杀人取魂,就只能在恶瘴的狩猎范围里。
凶手杀人,恶瘴吸食魂魄,凶手再将尸身运走。
净悟的禅房,不许任何人进入,又有暗道通往苍山,自然是最好的杀人地点。
司徒陌循说话时,一直看着无心的鼻子,见他鼻头上的红一点点褪去,少血色的肌肤莹润得如同月光下的羊脂白玉。
“你为何失忆?”
无心摇头。
失忆这事,他也有些想不明白。
沉入忘川,是天罚。
既然要罚,自然得记得以前干过什么,让人在承受无尽痛苦的时候,知道自己是因为做了“不该做”的事,而受到惩罚。
上天降下天罚,并非要人改过,而是让人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后悔,在□□折磨下再加上精神的折磨。
如果他之前作恶多端,万恶不赦,就不该被消去记忆。
可他确实什么也不记得,不记得自己生平,也不记得自己为何而罚。
只知道自己刚沉入忘川的那些年,即便受着骨肉分离之痛,也不曾怨过,仿佛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后来,忘川水对他没了作用,骨肉一点点重新长出,虽然不能说皮糙肉厚更甚以前,但忘川河底却再没有能伤到他的东西。
他好了伤忘了痛,闲得无聊的时候甚至想过,难道他是个受虐狂,喜欢被抽筋扒皮,削肉凌迟?
可捡了块碎骨,在身上划开一道口,却又发现自己怕痛得厉害。
这么怕痛,自然不会是受虐狂,自己是怎么回事就不得而知了。
想了几次,想不出来,懒得想了。
“当真一点不记得?”
司徒陌循视线从鼻尖移到眼睛,无心眼睛如小鹿般纯真清亮,没半点心机,让人一看就透。
但细想起来,才会发现,并非自己能将他看透,而是他眼里当真什么也没有。
司徒陌循脑中忽地涌上无心迈过在面前倒下的尸身,踩着满地腥红,缓步而行的身影,忽地头顶降下一道天雷,在他身边砸落,他仍然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只是略侧了侧脸,冲着那道天雷勾了勾嘴角,讥诮一笑,道:“怎么?这就受不了?可惜,你奈何不了我。等什么时候,我杀够了,或者无人可杀的时候,自会去寻你。在这之前,你受不了,也得给我受着。”
少年嗓音还带着些稚嫩,却狂妄至极。
他说完,猛地一挥手,一道赤光如刀芒削过,前方被赶得一路狂奔的人群“扑扑”倒地,惊恐的叫喊声嘎然而止。
上天怒了,头顶乌云翻滚雷声轰隆闷响不停,数十道惊天巨雷落下,只换来少年不屑的一声轻嗤:“一边呆着去,别来烦我。”
司徒陌循的胸口蓦地撕裂般的剧痛,他大口地吸气,也没能止住那迅速漫延的疼痛。
无心刚要回答,就看到面前男人惨白着脸,手捂胸口弯腰下去,豆大的汗珠自从额头滑下。
这是发病了?
司徒陌循有病是真的?
那些传闻也是真的?
那么国师给的偏方呢?
不会也是真的吧?
用男尸的事,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坊间扯蛋编来寻找刺激的?
如果是真的,他这会儿去给他弄男尸?
无心一怔之后,脑子里蹦出一串:“操操操操。”
前面倒是有一堆的男尸,但都只剩下了骷髅骨,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临安城的人对司徒陌循的恐惧深入骨髓,见到他连看一眼都不敢,却敢在坊间对他各种编排。
而且这些传闻里还牵扯到宫里的另一位红人——国师。
若说这些传言,是皇帝或者某些势力对司徒陌循的挤兑打压,但能流传开去,那也得多少有些依据。
因此,这些坊间传闻,亦真亦假。
或许男尸是真,但此用尸非颇用尸,司徒陌循这里对男尸的用法,并非坊间那些人脑补出来的用法。
无心的思绪天马行空,却也不能站儿干看着,弯腰下去和司徒陌循脸对脸地看了看脸色。
司徒陌循紧咬着牙关,额角青筋突出,脸色是真难看。
无心想到传闻中那让人难以启齿的需求,而司徒陌循又是死要面子的性格,觉得问一句“你怎么了?”恐怕都得让对方难堪。
干脆什么也不问,分开双脚,让自己站稳,然后弯腰,去抱他的腿。
打算直接把他扛去交给李氏兄弟,那二人跟司徒陌循熟,不管找什么尸,那二人应该能看着办。
司徒陌循按住无心顶向他腰间的肩膀,将他推开一些:“你做甚?”
“我看你很不舒服,带你去找李密。”
“不用。”
司徒陌循低着头,无心歪着头才能看见司徒陌循的脸:“不用?”
“不用,我没事。”司徒陌循深吸了口气,站直身,斜靠向身边青竹。
以前拼凑那些记忆的时候,不是没有痛过,但这样来势汹汹又猝不及防,却不曾有过。
“真……没事?”无心怎么看,他现在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司徒陌循不再理会无心,仰头靠着竹子,闭上眼睛,放空大脑,驱散掉那不属于他的记忆。
剧痛渐渐淡退,残留下的隐痛慢慢下沉,沉到谷底勾起埋在下头的酸楚。
那份心酸不是为他自己,而是看着那样的无心,感到心酸。
他不知道无心为什么见人就杀,也不知道他这么大肆杀戮,是想要干嘛。
但他看着就是觉得心疼。
为一个杀人狂魔而心疼。
他觉得自己疯了,却无法抑制那股情绪。
换成以前,遇上这种情况,他会一个人呆着,等落到谷底的情绪过去。
没有张超父子和梁家灭门案以前,旁人当他是个混吃等死的闲人,即便他情绪来了,没个两三天爬不上来,也少有人来打扰他。
因此即便是李密兄弟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没想到,他竟会毫无抵抗地在无心面前失控。
无心看着一言不发的司徒陌循,寻思难道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到在心腹属下面前都不肯露出柔弱?
凑上前一些,叫了声:“喂?”
司徒陌循没理。
“喂!”无心又凑近些,小声问:“坊间传的那个方子……”
“嗯?”司徒陌循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就是国师给出的那个方子……”
司徒陌循薄薄的眼皮微微撩起,睨视向他。
无心握拳轻咳了一声,问:“真的假的?”
司徒陌循盯着他,不答。
这一声不响,是几个意思?
无心尖指挠了挠脸颊,和司徒陌循大眼瞪小眼地等着。
司徒陌循看了他一阵,道:“想知道?”
无心点头,他还真有些好奇。
司徒陌循冲他勾了勾手指:“来。”
这附近没有,就算正常说话,也不会有人听见。
无心看了看左右,还是凑了过去。
司徒陌循道:“国师说我血毒攻心,体热会加剧毒发,而尸……够阴够凉。”
无心嘀咕了一句,还不如直接让你睡进停尸房。
嘀咕完想,眼睛猝然睁得溜圆。
难道是他没有体温,又来自忘川,还不会腐烂有臭味,比尸好用,司徒陌循才让他睡的书房?
无心震惊过后,兴奋了。
司徒陌循需要降温,他可以!!
司徒陌循看着无心接连数变的表情,忽地嘴角勾起一丝玩味。
这笑法又是几个意思?
难道他只是要一个停尸房效果,而不是要抱‘尸’睡觉?
可是……他不想只提供停尸房效果,他想抱热呼呼的司徒陌循。
无心眨眨眼睛,要不然和司徒陌循直接摊牌。
他给司徒陌循当停尸房,司徒陌循给他烫婆子,你好我好,大家好。
找鬼破案,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收到报酬,这凉血功效能让他直接上升地位,抱上暖炉。
无心越想越兴奋,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见司徒陌循嘴角的笑淡了下去,无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司徒陌循说的是——国师说。
大梁国师玉婵,无心在宫里见过一面,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那女人阴毒的眼神。
他直觉一直很准,那个女人是一条藏在面纱后吐着蛇信的毒蛇,那种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无心对人类的宫廷斗争没有兴趣,那女人在宫里充当什么角色,跟他没关系。
直接上升抱暖炉的事,估计也就想想。
无心遗憾地“啧”了一声。
司徒陌循不再说话,静静看着无心。
面前的少年,高不高兴全放在脸上,没有记忆中的狂妄狠戾,天真活泼,甚是可爱。
司徒陌循依着树杆,懒洋洋地靠了一阵,沉到谷底的低落情绪荡然无存,只留下心疼,站直身,轻道:“走吧。”
二人返回葬坑,翟英杰已经将尸骨装了几大车,准备拉回临安,送往衙门。
这些人虽然没得好死,但如果能找到家属,领了尸骨回去,重新安葬,也算是落叶归根。
娘娘庙的尼姑暂时关押在诏狱。
众人离开娘娘庙,直奔诏狱。
司徒陌循回京已有小半年,却从不理会朝中大小事务,被皇帝在朝堂上点了名,第二日勉强去朝堂上打个转,如果没有被点名,就在家“养病”。
皇帝见他实在懒得厉害,再加上怕随他一起回京的一帮武将闲出灰招猫惹狗地闹事,让便将诏狱丢给他监管,算是给他和他的属下找点事做。
能进诏狱的人,基本有两种人。
一是重犯。
二是犯了事的官员及其家眷。
京城是掉下一片树叶都能砸到一个官的地方。
官官相护,没有哪个官员是单枪匹马地混,即便进了大牢,只要人头没有落地,就难保没有重见天日,东山再起的一日。
在诏狱当差,一个不慎得罪了谁,那谁死在狱中也就罢了,可万一哪天出去了,回头报复,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谁当上诏狱廷尉,便是在谁的头顶悬了把随时落下的刀。
在诏狱交到司徒陌循手上以前,在诏狱当差的人基本都是摸鱼混日子。
司徒陌循接手诏狱,平时对诏狱之事,并不过问,但仅凭着司徒陌循四个字,诏狱的官差便再没有人敢摸鱼混日子。
只要是秉公办事不得不为之而得罪的人,如若被人报复,自有人出面护他们周全。
而那些插手诏狱中事,对诏狱官差打击报复的人,无论官职高低,均被一顿毒打,然后挂在诏狱门口的铁钩子上示众三日。
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往那铁钩子上一挂,颜面扫地不说,三日下来,基本没了半条命。
司徒陌循接手诏狱的头一个月,三天两头都有人被挂,最多的时候,一个挨一个挂了上百人,远远望去,就像墙上晒着的一串咸鱼。
若挂完三日,还要搞事,也就别指望还能看见明日的太阳。
京中贵人圈怨气冲天,弹劾司徒陌循的折子堆满皇帝的龙案。
可惜那活阎王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又是为皇帝守着万里边疆的大将军,再多的弹劾折子,也动不了他半根毫毛。
到最后,反而是自己的一桩桩见不得光的事,被人扒个精光,降职罚金是轻的,弄不好就得把脑袋送去刑场的屠刀下滚一滚。
从此后诏狱就成了阎王殿,没有人再敢动诏狱的人,也没有诏狱的官差敢徇私偷懒。
诏狱分成东西南北四狱。
北狱是死牢,进了北狱的犯人,除了断头之日,再也见不到外面的太阳。
西狱关押的是女眷的地方。
杂七杂八的犯人关在南狱。
东狱关押待审和尚未定罪的人。
娘娘庙的尼姑关在东狱。
东狱当值的狱卒叫石鹏。
石鹏为人本分,话不多,重活累活从不嫌弃,干了活,也不抢功。
是唯一在诏狱干了三十年,还能全须全尾活着,却又升不了官的狱卒。
一个案子涉及多名嫌疑人的时候,为了避免嫌疑人之间互通消息,影响办案,一般都会将嫌疑犯分开关押。
但今天送来的尼姑和在娘娘庙打杂的仆役有一百多人,东狱没有这么多空牢房,只能将这些尼姑分组关押。
石鹏才把一百多个尼姑安置下去,就听说晋王来了,吓得和其他狱卒一起连滚带爬地迎了出去。
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一队人进了诏狱。
走在最前面的,一身黑衣,宽肩窄腰,身形挺拔,容颜俊美至极,那双本该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里却像凝着万年不化的冰。
石鹏没见过晋王,但只是一眼,就被来人强大的气场压得透不过气。
不用问,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
众狱卒连忙避到一侧靠着墙根跪了下去,连他身后跟着什么人,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诏狱不是什么好地方,李密等人均一脸严肃,大步流星地跟在司徒陌循身后,唯有无心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觉得挺新鲜,肆无忌惮地东看西看。
诏狱里见不到阳光,全靠墙上点着的火把照明,一团团澄黄的火光映在灰黑的砖墙上,阴森森的地方竟被他看出些喜庆来。
无心伸指去戳火把上炸开的火星子,没有温度,却甚是讨喜。
可惜火星子在指尖上闪了两闪,便化成一点焦黑的烟灰。
无心婉惜又嫌弃地叹了口气。
众人目视前方,大步前行,就连钟灵都一脸冷沉,只有司徒陌循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无心不知他看自己作甚,吹掉烟灰,又去戳下一个火把炸出来的火星子。
他不喜欢燃烧过后的焦黑残渣,但火星子在指尖上停留的短暂火光,仍然带给他一瞬的欢悦。
司徒陌循突然停下,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原地待命,转身大步走向从地上爬起的石鹏。
石鹏正想跟在队伍最后面,见司徒陌循向他走来,吓得连忙又跪下了。
李密等人不敢回头,只有无心探头看司徒陌循要做什么。
只见司徒陌循向石鹏低声说了句什么,石鹏一怔之后,连忙点头,跑着走了。
司徒陌循大步回来,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李密等紧跟其后。
无心扭头看着恨不得把腿抡成风火轮的老狱卒,只道司徒陌循让他去寻与审案有关的东西。
东狱关着不少人,这些人见有人来,都贴在牢门上往外看,等司徒陌循走近,看清司徒陌循身上黑袍绣着的图纹,纷纷惊恐后退,缩到牢房的最里面,唯恐自己长得不够周正,触了那位的霉头,或者长得太过周正,被那人看上,等不到问审,就先没了小命。
闹哄哄的牢房瞬间安静下来,除了脚步声,便只有火把偶尔炸开火星子的声音。
娘娘庙的尼姑关押在东狱最里面的二十来间牢房里。
尼姑们按职务和级别五到十人关一间,主持圆慧单独关了一间,另外还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尼姑单独关了一间。
司徒陌循视线缓缓扫过坐在牢房里埋头念经的尼姑,停在最里间的牢房前,瞥了主持圆慧一眼,便看向那个身形佝偻的老尼姑。
圆慧见司徒陌循走向对面牢房,抬头盯着司徒陌循后背看了一眼,便又闭上眼睛,念自己的经。
李密上前小声道:“她就是圆觉。”
司徒陌循点了下头,问牢头:“谁分派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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