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窥夜—— by书墨温酒
书墨温酒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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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临的窒息刺激着季彻的神经,他试图轻推陆销,可他的手却被一张宽大又带着茧子的手掌攥住,仿佛要被轻揉进对方的身体。
可他不甘示弱,尝试在急切的索取中抢夺呼吸,微凉的手指划过陆销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这场没有由头的竞赛在季彻的仰首慰叹声中落幕,陆销微睁开眼凝视怀里的人,轻扬着的眼尾夹着两分窃喜。
陆销轻揉着季彻的后颈,吻如翩蝶自嘴角轻点入颈间,侧首暧昧地衔着他的耳垂,“陆副队觉得你干得不错,但陆销吃醋了。”
季彻乏力地靠在墙上仰首喘息,心中嘟囔:如果不是这些年在山里没什么吃的,他有点营养不良,体能差了一些,否则他今天未必会输。
“我没第一时间给你号码,是觉得我们不会再分开。”
陆销双手撑在季彻身侧的墙上,垂眸盯着那张红肿微张着的双唇,又下滑至他因喘息而微动的喉结。
好想……
季彻没留意到陆销炙热的目光,平复气息后,沉声说:“我感觉柳弘济不太对劲。你怎么看?”
他稍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抬头对上陆销的视线再问:“陆销?”
陆销轻咳了一声,压下心猿意马的幻想,重回正经地回应道:“嗯,看起来像是藏着事儿。不过我让人确认过,这名患者的确住在肿瘤科,监控拍到的坐在轮椅上的人也没错是他。”
季彻双手插兜,斜靠着墙,冷静分析:“孙康是下午3点28分卸掉了闫医生的刹车片,那窗户的安全格挡呢,是什么时候卸掉的?从犯罪嫌疑人作案后顺着绳子爬到楼下的无人病房这一点来看,他大概率是有预谋的作案。可如果是以孙康捣鬼这件事作为动手的信号,那么他的行动时间应该是临时决定的。”
陆销赞同地点头附和:“而且看嫌疑人逃脱的方式,涉案的很可能不止一个人。如果是预谋作案,时间又是临时决定的,要真有同伙,那么他们很可能有个能迅速联系上的办法,并且……”
“都在医院。”两人异口同声后极是默契地对视。
陆销会心一笑,温声说:“窗户隔挡的事戚警官在带人核查病房进出情况了,秦琒刚才从队里过来,现在在帮忙采集医院外墙信息。我们人手不够,小高和小福从队里出发,已经在去张子薇家的路上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我们走吧。”季彻没有犹豫地说。
他刚要离开陆销的合围向安全通道的门口走,忽然又被人拉住,转头想问陆销还有什么事,却又一次被炽热的气息笼罩,一个轻吻紧接着落在了他的唇角。
“又亲?”季彻有些发懵。
陆销压抑地叹息一声,只道:“解馋。”
他的伤还没好全,而且最近又忙着查案,哪儿有功夫发展些别的?也就只能先想想了。
从医院出来时,烈日已经收敛了许多,沿途是买菜回家做饭的路人,路过时会听到他们的客套。
饭菜的香味逐渐铺满整条街,弥漫着人世的烟火气。但总有些人忙得吃不上饭,是赶着去下一个地点的警察,只能在车上嚼两口面包,或是下了班赶回家的打工人。
连家耀打开家门,见厨房的妻子正在忙碌,发现儿子的房门未开,他透过门缝往里瞧,看到儿子正在写作业,轻手轻脚地替他关上了房门。
他再看向厨房时完全变了脸色,用力将公文包和钥匙摔在桌上,指着正在炒菜的妻子大骂:“你怎么现在才做饭,老子上了一天班回来,一口热的都吃不上!还让我儿子也跟着饿肚子!张子薇,你妈都死了,还在心思放在外面,你该不会是在外面有男人了吧!”

第79章 家暴
张子薇切菜的手顿住, 对丈夫的质问表示厌恶,又习以为常,她低下头继续切菜, 动作间隙回答道:“警察找我问了点问题,所以回来晚了,你坐着等会儿吧。”
“又去警局, 这几天去多少次了,鬼才信你。”连家耀冷哼一声,走进张子薇后伸手说,“把你手机给我。”
又是这样。
张子薇无声叹息, 继续切菜炒菜,生怕耽搁了煮饭, 丈夫会更不高兴, “等饭做好就给你。我接了孩子才到家就被叫去警局, 所以耽搁……”
她的话还没说完,头发就被连家耀扯住, 倒退了几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顶嘴是吧,我看你是要造反!”连家耀骂着,紧接着又打了一巴掌。
张子薇吃痛地喊出声,颤抖着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连家耀不肯放松,一手抓着张子薇的头发,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口袋, 掏到手机了才把人摔到地上。
张子薇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 他毫无阻碍地打开查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猝然凝固,俯身抓住张子薇的脖子质问:“下午谁给你打电话了,你们还聊了这么久,他是谁!”
紧勒着她脖子的手不断收紧,那力道似乎意图将她拧断捏碎,愈发困难的呼吸令她的视线越发模糊,耳边的骂声逐渐被嗡鸣替代。
她吃力地解释:“他……是他警察……问我妈的死……”
连家耀冷笑,抓着张子薇的手松开了一些,“你妈不就是病死的,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
说着,他突然变了脸色,再一次扣住张子薇的脖颈,逼问:“我想明白了,你该不会是想借机勾搭人警察吧!”
张子薇拼命挣扎,努力摇头,“没……有……”
“还没有,还狡辩!不要脸的东西!”连家耀啐了口唾沫,抓着张子薇的头就往地上砸,余光往刀架上瞥。
听到房间外的声响与呼救,一直在房间里写作业的连文斌再也静不下心来,强忍着恐惧开门走向厨房,只见他爸正在用脚踢他妈的肚子,手里举着擀面杖马上就要往他妈身上砸,顿时没忍住惊呼出声:“妈!”
连家耀听到声响,转头看向出现得不合时宜的儿子,恶狠狠地瞪目厉声:“死小子,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也来唱反调是吧!”
他咒骂着,猛地踹了张子薇一脚后,抄着擀面杖就往儿子的方向走去。
见连家耀要对儿子下手,张子薇不顾身上的疼痛,拼了命地抱住了他的腿,用尽全力大喊:“文斌,回去,回房间去!”
恐惧犹如腊月寒霜,笼罩着连文斌全身,他害怕地后退几步,强忍着眼泪跑回了房间,熟练地关上房门带上锁。
门外的人气愤得对着门板猛踹,连文斌颤抖着背靠房门,生怕它倒下后,自己也会被打。
连文斌数不清房门被踹了几脚,只知道门外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又传来男人的咒骂与殴打声,只是这次女人的求救声微弱了许多,似是怕连文斌再次冲出房间,又似是已经被打到没有力气呼救了。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连文斌抱紧双臂,无力地贴着房门滑下,跌坐在地上。
明明已经安全了,他却莫名感到有无形的手从门缝伸进来,企图将他拽去外面的黑暗,而他逃不掉。
连文斌慌忙从地上起来,再一次打开房门,连滚带爬地进入父母的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被上交的手机,颤抖着拨出了电话:“喂……我……我要报警……”
“应该就是这个小区了。”陆销驱车进入小区,找了个方便的位置停下,忽然听对讲机里传出声音。
“小高小福,你们现在在去张子薇家的路上了吧,赶快!刚才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电话,说张子薇的丈夫在家暴。”
紧接着传出高小柏的声音:“我们到了,正在上楼。”
陆销当即拿起对讲机说:“我和季彻也在小区楼下了,马上到。”
他的话音刚落,立即下车,同季彻向张子薇家跑去。
陆销和季彻走出电梯时,发现高小柏和胡衡已经到了,看起来好像已经敲了有一会儿的门。
高小柏见两人走来,摇头说:“没人来开门,但一直听到里面有打砸声。”
“他们谁啊,看热闹的?他们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可看的。”张子薇家的对门被敲门声吸引,只打开了一条门缝低声说。
“经常这样?”陆销诧异。
如果说李家平背叛家庭,在妻子孕期出轨属实可恶,那么张子薇的丈夫连家耀家暴妻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屋内传出的打砸声骤停,四人面前的房门紧接着从里退开,只见一脸凶色的男子怒瞪向对门,骂了句:“多管闲事!”
见对门识趣地关上了门,他打量着门前四人,恶声问:“你们谁啊?”
“救命……”
季彻听到屋里传出微弱的呼救,循声朝里张望,却被连家耀挡住了视线。
连家耀满脸的不耐烦,直勾勾地盯着不速之客,皱着眉说:“干嘛?”
“警察。”陆销拿出了自己的证件,举在连家耀眼前,拦住了他盯着季彻的目光。
连家耀见状,转头看向儿子的房间,气愤地大骂:“白眼狼,你也姓连的,倒是帮着外人搞你老子!”
“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妈!”连文斌听到是警察来了,不再惧怕地冲出了房门,但在看到他爸凶狠的脸时,还是忍不住瑟缩后退。
陆销板着脸看向企图对自己儿子动手的连家耀,迅速抓住他的肩头将人摁住,掏出手铐将他的双手铐在了背后。
“联系派出所。”
高小柏应声:“是!”
季彻马上进门帮忙,靠近传出呼救声的厨房,见张子薇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旋即招呼陆销过来搭把手。
“陆销,过来帮忙。”
“我叫救护车!”胡衡掏出手机,话音刚落,急救中心的电话也接通了。
他们暂不清楚张子薇身上有没有暗伤,不好随意移动,还是叫救护车过来比较好。
警车和救护车近乎是同一时间开进小区的,听到鸣笛声,楼上不少人家家打开窗户探出头来看热闹。
季彻和陆销将张子薇送上车时,隐约听到小区楼下有人议论,似乎对张子薇会进医院并不意外。
连家耀被带上警车后,警察询问作为儿子的连文斌是否陪同。
连文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紧跟着妈妈坐上了救护车,一路关切地问候:“妈,你疼不疼?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到医院了。”
陆销的车紧跟在救护车后方,想到现在的情况涉及家暴,还是叫个女同志到场比较合适,于是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摸向扶手盒,想拿对讲机呼叫谈竹。
“好好开车。”季彻叮嘱了陆销一声,理解他的意图,找到对讲机说,“谈警官有空吗,麻烦来市医院一趟。”
张子薇的小区离江林市医院更近,秉承着就近原则,救护车不出意外的话是送去那里。
谈竹立马回应:“好的,我马上出发。”
她动作迅速地从工位离开,想到自己一般负责技术类内勤,副队突然把她叫出去,一定有特殊原因。
回忆起不久前对讲机里有人说张子薇被丈夫家暴的事,她停下脚步,返回工位拿了件外套才下楼开车。
谈竹驱车赶到市医院时,见陆副队他们的车也在停车场,迅速下车跑向急诊大厅与他们碰头,大致了解了一下当前情况。
由于张子薇的身上全是伤,有不少检查要做,作为同样是女性的谈竹贴心跟随,帮忙照看着张子薇。
“谢谢。”张子薇接住女警递来的温水,由衷地感谢了一句,她要谢的不只是这杯温水,还有身上的外套和女警全程的陪伴。
想到这些,张子薇没忍住地鼻尖发酸,强压着的委屈在这一刻如江汛翻涌,垂下头颜面闷哭,双肩因啜泣而颤抖。
谈竹从铁椅上起身,蹲在了张子薇面前,温声宽慰:“张女士,没事了。警方已经收集到了你丈夫对你施行长期家暴的证据,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如果你后续需要法律援助,我们随时可以帮忙。”
刚才医生仔细地检查张子薇的身体,发现很多新旧不一的伤痕,检查报告之后也会作为指证连家耀家暴的证据之一。
张子薇身形一僵,摇头闷声说:“算了吧,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分心。”
连文斌自从来到医院,一直默默跟在妈妈身后,听到她这么说,他实在没忍住开口:“你们离婚吧,天天吵架天天打,我能专心才怪。”
闻言,张子薇满脸泪水地抬头看向儿子,悲痛地道歉:“儿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关你什么事?明明是我爸有问题!”连文斌越想越气,看着妈妈身上的伤,胸口的气愤逐渐成了内疚,垂下了头致歉,“妈,你会受这些伤,也是有我的原因,对不起……”
张子薇冰凉的手拉着儿子,不停摇头:“不是的孩子,你没有错。”
季彻站在不远处旁观着他们的母子情深,目光却落在了连文斌小臂后侧那条目测二十厘米的伤疤。
他走近了些,开口对连文斌询问这条伤疤的来源:“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连文斌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手臂的伤,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母亲一眼,目光微闪地说:“上次我爸动手的时候,我拦了一下,不小心刮到的。”

这小孩, 状态不太对。
季彻迅速捕捉到了连文斌的异状,默默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陆销,便听他应了声:“嗯。”
陆销收起看着连文斌时眼里的猜疑, 转而将目光投向谈竹,暗示地瞥了眼旁边的连家母子。
见谈竹微微点头表示领会,陆销随后对连文斌笑着说:“现在有点晚了, 你们饭还没吃吧。文斌,你跟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回来给你妈也带点。”
陆销的长相硬朗,放在校园小说里绝对是校霸的形象, 但他从小自己照顾自己,学着体谅长辈, 工作后一有空就陪着家里人出门活动, 在小区婆婆阿姨的社交圈里混得游刃有余, 早就学得怎么说话能让陌生人也能听着舒服和安心。
连文斌本来不想离开的,但听到警察说他妈也没吃的, 才点头同意。
陆销在离开之前,留了两名警员协助谈竹,又低声和她嘱咐了几句,便同季彻一起带连文斌离开了医院。
谈竹见张子薇不放心地看着连文斌离去的背影,宽慰道:“张女士,你放心吧,副队他们只是带文斌去吃饭,很快就回来了。”
张子薇闻言缓缓回头, 脸上的担忧仍未散开, 她的头发因不久前遭受到的欺凌而凌乱,散落下来了一半, 细看还有些已经断了。她垂下头时,发丝落在她脸侧,在她的面容上布下一片阴影。
孩子犹如她最后的依靠,连文斌现下离开了,她就好像瞬间被抽去了精气,佝着腰背几近缩进□□。
“你还好吗?”谈竹温声询问。
张子薇双眼红肿,呆呆地凝视着地面,怅然哑声说:“警察同志,你们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张子薇,原本应该是威武的威,是我妈给儿子准备的名字。当年我妈生下我发现是个女孩,要不是外公拦着,早就把我丢了。后来年纪到了要上户口,她懒得重新起名,就把这名字告诉报给户籍民警,民警不晓得她说的是哪个字,听她说随便,就给我找了个好听的。”
她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去,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谈竹同情地抚了抚张子薇的后背,轻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会因此产生不满吗?”
张子薇的确令人心生怜悯,但谈竹没有忘记她也是郑玉华心率异常时,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待在病房里的人。
作为司法人员,他们不能因为一个人可怜,就排除对方的嫌疑。
张子薇苦笑了一声,“很小就知道了,是我妈在我弟小时候亲口说的,我弟知道这件事后没少嘲讽我。我怨恨过,但她毕竟是我亲妈,砍断骨头还连着筋,老人病了的这些年,我一直尽力孝顺。可在她眼里,我的所有付出都是应该的,甚至……远远不够。”
她说着,耳边又回响着母亲生前对她的指责,犹如无数无形的钢针,穿刺着她的良心,可她还是卑微地全部把它缝补好。
张子薇长叹了一口气,满是伤痕的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抓到了被扯断的那几缕,轻缓地绕了绕放在手心。
“我听她的话,嫁给了她满意的人,生了一个乖巧的儿子,尽心尽力地维持着家庭。可这一切在其他人眼里,都是身为一个女人应该做的。可是……为什么,凭什么?”
她抓着头发紧抱住自己双臂,暗淡的双眼里找不出光亮,反而布满了死气,她突然沉声慢道:“你说下辈子投胎做个男的,会不会比现在要好?不了不了,还是别让我继续做人了。”
谈竹观察着张子薇的神情变化,发现她从失望到自我怀疑,再到现在隐约有了厌世的念头,连忙宽慰:“张女士,你是遇到了不合理的家庭和不适合你的丈夫,但你有个乖巧的儿子啊。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妇联,为你之后的官司提供帮助,相信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变好的。”
“儿子。”张子薇低喃着,黯淡无光的双眼隐隐有了光亮。
谈竹趁张子薇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询问:“张女士,根据您提供给警方的信息,我想再和您确认一下。您母亲去世那晚,病房里确定没有其他人了是吗?还有您说自己那天非常困,是否是遭遇了异常情况,比如喝了或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分局那边也在积极跟进郑玉华的案子,晚上也的确找张子薇又了解了一下情况。他们在得知张子薇因此遭受了家暴,感到非常的自责,说是等张子薇情况好转一些,再亲自过来道歉。
不过根据张子薇向分局提供的信息来看,她当晚突然觉得很困,于是靠在床边睡着了,迷迷糊糊被进门的医生护士吵醒,才知道母亲出事了。
“没……没人了吧。”张子薇尽力回想,但那天确实没有亲戚过来拜访,边回忆边说,“那天我妈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我给文斌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让她转告孩子自己回家,我就不去接了。后来文斌晚些时候来医院,给我带了晚饭,我吃完饭就有点困了。被吵醒以后,我心思全在我妈身上,事情都处理好才发现儿子不在病房里,打电话回家问才知道儿子早就回去了。”
张子薇说罢,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容易让警察想多,于是连忙解释:“我确实有饭后困的习惯,而且文斌做的菜我丈夫也吃了,他没出什么事,而且他说他晚上八点就到家了,那会儿我妈还没出事,而且……而且……”
谈竹没有因为张子薇的口述直接盖棺连文斌有问题,仍旧照顾张子薇的情绪,说:“这些事警方会跟进查证的,如果文斌和本案没有任何关系,我们自然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生活和学习。”
瞧见张子薇脸上的担忧和多虑,谈竹看了一眼时间,转移话题地说:“这个时候,陆副队他们应该已经到店里吃饭了,张女士有什么想吃的,我转告他们带回来。”
张子薇摇头说:“没什么胃口,不用给我带了。”
话音落下,她又垂下头一声不吭,身上的疼痛远不及她此刻心里的悲戚,心中又泛起了酸涩。
医院对门就有几家小餐馆,方便医院的工作人员和病人、病人家属吃饭。
见这个点还有店面开着,陆销是不挑的,于是转头对季彻询问:“你想吃什么?”
季彻扫了一圈,不太想做选择,随即将目光投向了连文斌,问:“你呢,有什么想吃的?”
连文斌撇了撇嘴,看穿了他俩说:“一个没有主见,一个选择恐惧,两个臭情侣。”
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店,“沙县小吃,没得选就吃它。”
陆销挑眉跟上连文斌,单手架在小朋友的肩膀上,“你怎么看出我俩关系的?”
连文斌呵笑:“这还用看吗?就你俩最腻歪。”
他走进店里,熟练地点餐:“一碗拌面一碗扁肉现吃,一碗糟菜拌粉等会打包带走。”
季彻趁着陆销去点餐的功夫,对坐回位置上的连文斌缓声说:“看来你很了解你妈妈爱吃什么,会帮着家里做饭吗?”
连文斌眼色微闪,连忙起身去消毒柜拿碗筷,回来时才作答:“你们也看到了,我爸那样。这些年我外婆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妈为了照顾外婆,经常没时间做饭吃饭,我爸下班回来没吃上热饭就要发脾气,所以我妈没空的时候,我就帮忙做饭了。”
“你很懂事。”季彻平静地评价了一句。
连文斌微微点了点头,但其实对这样的夸奖并不满意。
“来,三碗拌面一碗扁肉,两个卤鸡腿。”老板端着托盘走来,把他们点的餐一一放在桌上。
陆销坐下后加了个鸡腿放季彻碗里,“你多吃点,长胖。”
然后,他把剩下一个推到连文斌面前,“你多吃点,长个。”
“谢谢。”连文斌小声道谢后,就一声不吭地闷头吃东西,目光时不时看向面前的卤鸡腿,却迟迟未动,也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陆销和季彻看向他时眼里的探究。
直到碗里的扁肉都吃完了,连文斌一勺一勺地舀着汤喝,不停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看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突然停下动作,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如果有个人做了一件错事,但他的本心是好的,可以被原谅吗?”
陆销凝神紧盯着连文斌,不紧不慢地说:“那就要看这个人做的是什么样的错事了。我的一位人生导师说,善意的谎言要对方受用才是善意的。”
季彻怔了怔,陆销的人生导师?是曹队吗?便听陆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我妈。”
连文斌抬起头欲言又止,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言道:“我妈还什么都没吃,我先回去陪她了。”
他匆忙打包了没吃过的鸡腿,提上老板已经打包好的拌粉就要结账离开。
老板见状提醒了句:“钱已经付过了。”
连文斌抿了抿唇,回身走到两位警察面前,垂着头说:“谢谢。”
陆销看得出连文斌有所隐瞒,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量劝说道:“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警察查出来和自己说出来是两回事。你在校成绩优异,是个聪明孩子,明白我的意思。”
连文斌不敢直视警察的目光,没有做出任何回答,转身快步离开了店铺。
市医院落成多年,门外路边的街灯老化,忽明忽灭的,映得连文斌的脸色不停变换,一时难以捉摸他的心思。
季彻吃完最后一口,远远审视着连文斌的背影,提了句:“查查?”
就听陆销紧跟着答:“查。”

听到谈竹的调查结果, 陆销再次向她确认:“确定没有吗?”
谈竹送张子薇母子回家后,就接到了陆销的电话,要她顺道去查个监控。
她反反复复地拉动监控录像时间条, 如实汇报道:“是的,我查过郑玉华出事当晚,张子薇一家所在小区的每一个进出口都没有找到连文斌回家的影子。”
谈竹顿了顿声, 而后心情沉重地问了句:“副队,你是怀疑连文斌有问题吗?他才未成年。”
如果连文斌真的牵涉其中,那他的未来恐怕是要断送在这儿了,而且以张子薇现在的状态, 要是知道自己当下唯一的羁绊也……
想到这些,谈竹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就是因为他才未成年, 所以更要查清楚。”陆销对此表示理智, 他知道谈竹的顾虑, 但他们不能因为年龄和情感问题左右了对案件的思考,如果真的是连文斌干的, 就算他不是十七岁而是七岁,也要接受司法的审判。
陆销前不久接到戚春亭的电话,说现场有新发现,所以在处理好张子薇的事后,就带着季彻开车来到市人民医院的楼下。
季彻一下车,抬头向住院部肿瘤科的楼层看去,见戚警官和秦警官正在窗边说着什么,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 戚警官还朝楼下挥了挥手。
入夜后的住院部清净许多, 为了让病人更好的休息,警方的调查也受到了约束。
两人进入住院部后, 不自觉地放轻了手脚,乘电梯上楼靠近病房,陆销率先低声问:“戚警官,你刚才说的新发现是指什么?”
戚春亭将手伸到窗外,指向医院外墙,“我们模拟了犯罪嫌疑人的逃跑路线,根据层高和单绳攀爬方式,要想不被人发现地滑到楼下必不可能慢慢爬,求快的话……”
她说着,将话头交给了秦琒。
秦琒顺势说:“普通人求快的话,就先跳下去一段,然后借力再跳一段,荡进去。”
绳索攀爬课对他们特警来说是基础,牵好绳子加上没有破窗需求,从这儿下去一秒完全够用了,换成臂力不错的普通人,下降一层楼的难度也不是太大。
戚春亭颔首:“对,就是借力。所以我们回到医院复勘,发现外墙上的确有个脚印,掌宽和窗台边沿的摩擦痕迹宽度一致。也正是为了做跳跃准备,窗沿才留下了较明显的摩擦痕迹。”
她说着,将拍到的照片递给了陆销和季彻,“从脚掌宽度长度和脚底受力情况来看,犯罪嫌疑人的身高约在163到165厘米。这个脚印挺新的,问过医院了,最近没有外墙维护。”
所以这个脚印极大可能是出自犯罪嫌疑人的。
陆销闻言,抬手比划了一下身高,顺势和季彻交换了眼神。刚才招呼连文斌出去吃饭的时候,他故意靠了一下,丈量过那小子的身高,确实在这个范围内。
“所以我们目前能确定的是,犯罪嫌疑人行凶后,通过绳索去了楼下病房。但我们查过监控,楼下病房在下一位病人住进来前,只有负责清洁的护工和护士进来过又出去,没有其他人进出。”季彻冷静地分析着。
陆销闻言陷入沉思,边琢磨边说:“除非那个人一直藏在病房里,后来又被什么东西掩护着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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