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窥夜—— by书墨温酒
书墨温酒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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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副队这么一说,谈竹也觉得这张人脸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点开资料,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家平,男,37岁,江林市升云区人。”
她记得贾忠的口供里提到,警方一直追查的另一辆医疗废物转运车司机,叫做“平子”。
“好,你在家是吧,没事,我们就问一下,不好意思打扰了。”胡衡挂断了最后一通电话,带着记录走来,向陆销汇报道,“队长,剩余人的电话我这边都打过了,这几个实在联系不上,等会我再带人上门确认。”
陆销依旧在无法联系的名单里依旧看到李家平的名字,旋即计划:“小福,你继续确认这份名单。谈竹,你查一下李家平的背景,看看他是否有家人在市区。”
“是!”
“好嘞。”
“陆销。”季彻面向陆销,垂眸盯着照片,心中的预感愈发压抑,如此惨无人道的分尸抛尸手段,的确让他想到了许义。
陆销将照片重新贴回写字板,语气笃定道:“如果被害人是李家平,我们得查到他为什么被杀,以及他之前把Nott那伙人带去了那里。如果不是,这名死者的毒检发现新型毒|品的痕迹,对我们来说也是线索。不论是哪种可能,我们都必须查下去。”

第13章 密码
“李家平, 江林医大毕业,大三留级一年,四六级英语考试没过, 大学学位英语也没过,所以他毕业的时候拿到了毕业证,没有学位证。”
谈竹说着, 将李家平的生平资料发给办公室里的同事们。
高小柏瘫坐在椅子上,岔开着双腿,快速浏览了一遍信息,惊诧道:“嚯!李家平的父亲早年因生意纠纷砍死过人, 蹲了十五年,出来后不到两年又因为组织诈骗进去了, 前段时间刚出狱, 结果没几天又因涉嫌非法集资被警察带走。”
三番五次故意犯罪, 李父的行径可以用极其恶劣来形容了,有这样的父亲影响, 孩子的确容易三观扭曲。
季彻边看资料边收拾着自己的办公桌,偶尔看到关键词汇,便拿起圈一圈,丝毫不耽误收拾。
坐在季彻后方位置的林诺捧着热茶,热心询问:“季彻,你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季彻摇头表示:“没,先在宿舍住段时间。”
唉,没钱啊, 他能去哪儿住。不过住宿舍也好, 比其他地方安全很多。
陆销审视着资料的眼眸微抬,看向工位搬到他正对面的季彻, 暗暗踢了一脚高小柏碍眼的腿,低声问:“补贴还没发下来吗?”
高小柏诚实地摇头说:“副队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不过,怎么着也得过两天吧。”
反正队里有宿舍有食堂,还有24小时警卫在门口守着保驾护航,虽说是旧了点破了点,但季前辈在这儿待着不挺好的吗?
“总得要开销的吧。”陆销低喃着向季彻走去,跨步之间差点踩到高小柏的腿。
高小柏在外头跑了一天,就像找个舒服的姿势放松放松,但收到陆销警告的眼神后,悻悻地收了回来。
季彻刚报道,桌上的东西不多,但还是把警务手册、记录簿按照大小、高地、颜色排列好,不同颜色的笔有序地摆放在手边。
忽然一只手摁在了排好的水笔上,打乱了原有的秩序,也破坏了季彻难得的好心情。
陆销正打算说话,看到季彻瞬间沉下来的脸色当即暗道不好,俯身小心翼翼地给季彻重新摆好,认真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完美。”确认重新给季彻摆回原样后,陆销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对季彻歪了歪头,说,“我们出去说。”
“嗯?”季彻惑然,但还是跟上了陆销的步伐。
谈竹好奇地从电脑后探出头来,对上同样好事的林诺的目光,两人心照不宣地朝陆销和季彻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随后默默地缩了回去,继续干正事。
“还真是奇了怪了,李家平的家人怎么一直不接电话?”谈竹纳闷着碎碎念叨了一句。
禁毒支队的大楼看着有些老旧,地面的水泥偶有破裂,可见底下的陶粒混凝土,使用的桌椅还是老式木制的,除了一些机密的房间,其他房门依旧是刷了几遍漆的木门。
季彻记得禁毒支队算是江林公安各支队里,大楼建成时间比较早的一批,中间翻新过一次,但由于经费不足,就只是做了个面子,没想到过了几年还是这样。
两人的影子与院中银杏的树影擦肩,最终在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前停下脚步。
季彻跟着陆销走进会议室,问:“怎么了,有会?”
陆销摇头,向门外的走廊确认了一眼后,将口袋里的银行卡递给季彻,“里面有笔钱你先花着,总不能在补贴下来之前先穷死,密码是……”
他倏地噤声,心中暗道:糟了,密码没改。
陆销立马收回银行卡,生硬地解释道:“等等,我……密码忘了,改好了再给你,先给你点现金……”
他说着便要打开皮夹,猝然想到皮夹里还有季彻的背影照,猛地收住皮夹,干笑着说:“我……等会给你。”
直视着陆销的局促,季彻既疑惑又想偷笑,扯了扯嘴角说:“其实我还有点,不用的。”
“我不是不给你,也不是耍你,更不是吝啬,就……”陆销尴尬地扭过头,反倒暴露了他发红的耳根。
他抿了抿唇,试探地问季彻:“你真打算住宿舍?”
季彻不假思索地点头:“嗯,这里安全。”
“队里的宿舍条件不太好,我们都是拿那儿做休息室的,出任务回来往哪儿一倒就睡,所以不太符合正常的休息时间。”
季彻听出陆销话里有话,直截了当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陆销从口袋中掏出纸笔,写下一行地址递给季彻,“住我那儿。这个地方在大街旁边,离警局不远,附近路面监控齐全,我排查过四周,没什么死角,挺安全的。”
季彻没有接下陆销的好意,苦笑道:“陆销,我离开的这些年是你在帮忙照顾我的家人,现在我回来了,不能再继续麻烦你了。”
“你想和我撇清关系?”陆销拿着纸条的手一僵,迟缓地收了回来。
虽然陆销没有表现出来,但季彻看得出他有点生气,无奈叹声:“不是,我只是不想欠你的。”
陆销轻呵:“我都不介意,你急什么?”
“可这毕竟是债,我得还。”季彻自诩冷静,但辩解的声音已然有些急促。
“如果说我不用你还呢?”陆销注视着季彻的双眼,缓步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字一句地说着,意在让对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季彻,我想给的是出于我主观意愿付出的,不是你欠我的。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不接受,但不用因为觉得是亏欠而拒绝。”
陆销再拿起手里写了地址的纸条看了一眼,俯身拉起季彻的手,将纸条塞进他的手心,真诚道:“我只是想多给你一个选择,真正做决定的,始终都是你。”
“李家平的信息还要继续跟进调查,我先回办公室了。”陆销后退了一步,立即把银行卡和皮夹收回口袋。
他表面风平浪静,可暗地里尴尬得抓心挠肝,找时间一定要把密码改了,要是让季彻知道这张银行卡的密码是他的生日……
陆销扶额前行,心里忍不住试想,如果季彻真的知道了,会觉得他是个变态吗?
季彻凝视着陆销渐远的背影,只觉得握着纸条的手心发烫,这股暖意犹如藤蔓一般从手臂蔓延至胸口,形成如双手一般的网,笼住他狂跳着的心脏。
“得还啊。”他轻喃着,默默见纸条收进口袋。
季彻回到办公室时,没看见陆销他们的身影。
林诺坐在椅子上滑了过来说:“副队刚才带人去查李家平之前任职的公司了,叫什么来着?”
“百通专用汽车有限公司。”谈竹适时回答道。
“我们回来了。”胡衡气喘吁吁地回到办公室,猛地喝了半杯水,眼睛环视办公室一圈,问,“副队他们呢?”
谈竹探头看向胡衡,问:“怎么样,除了李家平,其他人能联系上吗?”
胡衡点头:“近的我们主动走访,远的就拜托社区上门看看,总之都确认过了,除非是从未登记过的艾|滋患者,否则是李家平没跑了。”
因为喝水太猛,他捂着肚子打了个嗝,续说:“我们去了李家平家里,敲门也没人应,放在门口的垃圾袋都臭了,看样子是有段时间没回去了。我们把垃圾带回来了,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DNA。”
谈竹咬了口面包,嘟囔了一句:“说来也奇怪,我这儿查到李家平已婚,可他的妻子怎么着都联系不上。”
季彻摩了摩手指,提出一个假设:“谈警官,你在医院档案里查一下他妻子的名字。丈夫病情严重,妻子很可能也会被影响。”
“好。”急促的键盘敲击声随即响起,谈竹惊讶道,“有的,陈美芳,女,32岁,HIV潜伏期患者。等一下……”
谈竹的神色逐渐凝重,抬头看先季彻说:“他们有个女儿,也在艾|滋病患者名单里,两人目前都在人民医院感染科住院。”
季彻沉舒一口气,旋即部署人手:“谈警官,你向医院询问一下陈美芳及她女儿最近的病房信息。林警官,麻烦你和江林医大取得联系,看看能不能问到家平之前的在校情况。小福,等你休息好后,我们马上出发去医院。”
“好嘞。”
林诺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能搞定。”
“我可以的,现在就下楼开车。”胡衡说罢,放下手里的杯子,就往楼下跑。
季彻戴上鸭舌帽后大步走出了办公室,他遥望着远方建筑,低喃了一句:“也不知道陆销那儿怎么样了?”
一听警察来了,原本还架着腿喝茶的保安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连忙打电话把领导叫来。
公司经理紧赶慢赶地过来,他边跑边颤的肚子将衬衫撑得快要裂开,来到公司门口时已经是气喘吁吁,“警察同志,听说你们是来招人的?”
高小柏拿出李家平的照片,对经理问道:“见过他吗,他是不是在你们这儿负责转运车的司机。”
经理脖子往前伸,细想着点了点头,又紧跟着摇头道:“算,也不算,两位同志要不上楼喝杯茶,咱们慢慢说?”
他将两人带到楼上办公室,从柜子里的人事档案中搬出一本“兼职人员”的文件册,抽出属于李家平的那页递给警察,而后道:“他在我们这儿就是个兼职,工资日结,算起来其实不是我们的员工。警察同志问他做什么,咋啦,他犯事儿了?”
高小柏意会,对陆销低声道:“难怪之前查市区内几家转运车公司的时候,都没查到李家平的信息。”
陆销揣摩着经理的神情,对方似乎并不惊讶李家平会做坏事,遂问:“他为什么是兼职?”

第38章 母女
听到警察这么问, 经理嗤笑了一声说:“他什么简历,你们警察不知道?毕业成绩一塌糊涂,工作经验一片空白, 他上来就管我们要高薪,真就是要啥啥没有,还自命不凡。要知道这年头本科生一抓一大把, 压根不值钱,何况他连本科都算不上,能给他活干就不错了。”
他说着,一巴掌往桌上一拍, “我当时就和他说,公司只能招他做临时工, 日结工资, 爱干就干不干拉倒。”
陆销感到些许奇怪, 问:“他既然上来就要高薪,能让步到接受日结的条件?”
经理冷呵:“当然不接受, 还冲我甩脸色。结果呢,他前段时间又突然回来,舔着个脸说愿意接受这样的工资,还问能不能开转运车。我看他好歹也有医科背景,要的工资也不高,就同意了。”
他说话时眉毛一挑一挑的,冷笑着摊手摇头,姿态尽是不屑。
陆销并不认同经理这样贬低学历的说法, 略有不悦地微微蹙眉。但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家平前不久突然态度转变,会不会和Nott他们有关系?
他细看李家平的入职时间, 是半年以前,而在这之后不久,贾忠就开始暗中徇私了,这个时间有些微妙。
陆销随后询问:“李家平平时的工作状态怎么样?”
“工作啊,没出什么错。”经理咋舌道,“他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就是去合作医院和公司收医疗垃圾,再拉去处理厂。要是这样的工作还能出问题,他那可真是……”
他正想骂两句,可顾忌警察还在这儿,没真吐脏字,干笑了两声,起身弯腰给警察们倒了杯刚泡好的茶水。
陆销抬手婉拒了茶水,“我们想再和他的同事聊一聊。”
“好,当然可以。没出车的司机们这会儿应该在员工食堂,我带两位过去。”经理客客气气地展手领路,眼睛时不时往身后的警察瞟,试探性地笑问,“两位同志,李家平……他到底怎么了?”
陆销不作正面回,只道:“目前警方仍在调查中。”
离开经理办公室下楼,陆销沿途环视着公司内部,见大部分车辆不在停车位上,忽见角落有人影闪过,当即警觉有异。
“副队,怎么了?”高小柏见陆销反应不对,低声询问。
陆销发现那道鬼祟的人影是朝员工食堂去的,拔腿疾步前冲,跟着那人进了食堂。
“我听保安说警察来了?他们来干哈,我那车呢,你们有消息了没?”
“什么车?”陆销进门就问。
门口发黄的垂帘猛然掀开后又合上,发出无规律地噼啪响声,霎时扰乱了食堂内几人的心跳。
章尚被吓得双腿发软,差点栽到地上。他看经理也跟着进来了,就知道自己这回是真完蛋了。
“章尚,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在公司?”经理惊诧地看着本该已经出车的章尚,对旁边的警察说,“他也是管医疗废物的,和李家平轮岗,今天周三应该是他出车才对。”
陆销眉眼微压,审视着章尚质问:“转运车丢了对吗?”
章尚再藏不住愁容,欲哭无泪道:“我知道错了!但……李家平现在就是联系不上,车是被他开走的,要赔也不能全让我赔吧。”
陆销当即意会,章尚这是以为公司要追责他弄丢了转运车才报警,顺势问:“不是轮岗吗,你紧张什么?”
“对,是轮岗。”章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开始就乱了手脚,他偷偷瞄经理一眼,回答得吞吞吐吐,“我……”
经理察觉到不对,手指向旁边看热闹的员工,高声道:“你们来说,这到底什么回事,要是敢包庇,全给你们辞了!”
一旁的员工听到这话就变了脸色,哪儿还记得同事情谊,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他和李家平根本就没有轮岗,仗着李家平老实,他把自己的活儿全让人家干了,自己每天来公司里打个卡就溜了。”
“就是,前几天发现李家平没来上班,车也一直没回来,他怕被领导知道了扣工资,最近都是等其他人的车回来,再借车去收医废的。”
“他让我们最近出车的时候在城里多转转,找一下他那车,要是能直接找到,把车带回来,领导就不会知道,也不会追责。”
章尚的头越来越低,不敢看面前的经理和警察,在心里不断咒骂着李家平。
陆销注视着章尚,反手敲了敲桌面,问:“章尚,李家平这么人,你怎么看?”
章尚怯怯出声:“他平时不爱说话,吃饭也是一个人,不和我们过多接触,但给活就干,我之前让他帮忙顶一两天半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一两天半?”经理气恼,快步走到门口撤下签到表,见表格上章尚都有签字,更觉得这个人油嘴滑舌,大骂道,“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调监控,要不是这次警察同志在场,你还想骗公司多久?”
章尚吓得脸色煞白,终于松口:“真的没几天,之前会偶尔让他顶一顶,这个月基本没有。也就四五天前,他突然提着两袋水果找我,说自己前段时间家里有点事,之后会帮我多开开,然后就把车开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以为他是想从临时工转正,所以才这么老实听话,谁知道啊?”章尚苦着脸,又急又气,要是早知道李家平会坏事,他肯定不会偷懒了!
高小柏眼尖看到经理手中的签到簿上有章尚和李家平那辆车的车牌号,从经理手中接过后,转手递给身边的陆销,指着上面的数字说:“副队,这个车牌号和我们追踪的号码不一样。”
陆销沉声道:“看来那些人手里有□□,故意混淆视听。让队里用天眼锁定这些号码,只要出现,马上派人确认。”
高小柏:“是。”
陆销转首见经理正对章尚高声斥责,声调尖锐地令人耳朵发疼,目光还时不时向他这儿瞟,当下明白经理这是不希望警方介入了,于是说道:“关于你们公司顶班、丢车的事,如果有需要,可以选择报警立案。但如果你们得到关于李家平和这辆转运车的线索,请立即通知警方。”
经理连忙点头应声:“好的,没问题!我这边也会通知下去,让所有车辆都帮忙留意,要是有消息,一定立马通知您!”
陆销拉开门口的帘子,缓步走出食堂,见高小柏刚结束和队里的通信迎面走来。
“副队,小谈说已经查到李家平妻子的病房,就在人民医院传染科,季前辈已经带人过去了。”
陆销仰头张望着寻找方向,“人民医院离这儿不远,我们去看看。”
白天的人民医院更是忙碌,病人与家属行色匆匆地进出。人潮中,胡衡在前头开路,季彻压低了帽檐紧随其后,从长长的缴费队伍挤过,总算靠近了电梯。
季彻余光轻扫,从电梯门的倒影注意到有人正向自己的位置靠近,看对方来意似乎不善,遂改道进了安全通道,低声知会胡衡:“走这边。”
胡衡没有声张,默默跟着季彻进了安全通道,脱下自己半袖衬衫塞给季彻。
季彻刹那间意会,迅即将帽子摘下交给胡衡,两人相视颔首,一人继续上楼,一人开门进了人流量最多的二楼检验科。
紧随两人进入安全通道的男子见目标又一次不知所踪,气愤地暗骂了一句。他意识到警察可能已经知道自己跟着了,没再停留地直接转身离开。
季彻在医院里转了两圈,才从直达通道进了住院部,他背靠着拐角侧头向后望,警惕自己身后是否有人跟来,随时准备动手制服。
“对,刚才在一楼大厅安全通道出现过,跟着我和季前辈进来的,现在人不见了。你们调监控查清楚,找机会把人扣住。”胡衡拿着对讲机通知其他警员,小跑着赶来和季彻汇合。
季彻面色微沉,看来那些人还是注意到他了,他必须找机会回击,不能这么被动。
两人找到谈竹给的房间号,隔着病房门往日望,只见一名女子见面如死灰地抱着个一两岁大的孩子坐在床上。
“你们是?”护士好奇地上前询问。两人在病房门口张望的时候,护士站就已经注意到了。
经过刚才的被人跟踪,胡衡更是警惕,默默打开文件夹,挡住了自己的手,向护士出示证件。
“请问病房里的是陈美芳吗?”
护士点头:“是。”
季彻低声问:“请问,她的家人呢?”
护士朝病房里瞧了瞧,“她父母不在的话,应该是有事出去了,他们不会走太久,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丈夫不在吗?”季彻紧接着问。
护士叹了一声:“她丈夫啊,我们从没见过。听说她怀孕生产期间,丈夫也没有出现,单子都是她父母签的。”
季彻:“我们还想问,她们母女的艾|滋病是怎么回事?”
护士又是一声长叹:“陈女士产后两个月突然抱着婴儿回来,说孩子一直高烧不止。我们起先以为是婴儿抵抗力不好,一查才发现她居然感染了HIV,可医院的接生档案明明白白写着,孩子出生的检查显示是健康。”
季彻抿了抿唇,问:“母婴传播?”
护士点头:“是,所以我们赶紧让陈女士做检查,才发现她也被感染了。但产妇上手术台之前,医院肯定都是做过仔细检查的,所以她应该是出院以后接触了什么才感染,但病人自己也不清楚是碰到了什么。”
“我们可以进门和陈美芳聊聊吗?”季彻转头向病房内看去,却对上了陈美芳空洞的双目。
“可以,但还是要提醒一句,病人有产后抑郁,希望两位说话能够温和一些。”护士耐心地说罢,上前敲了敲病房门,轻推开后问,“陈美芳,有两位警察想要见你。”
得知来人身份后,陈美芳如死水一般的眼眸闪过一丝波澜,随后不动声色地低头继续轻哼着歌谣,哄刚刚痛哭过的女儿睡觉。

“陈美芳女士……”
胡衡正想开口询问, 就见病床上的陈美芳冷着脸突然抬手嘘声,阻止了他的问话。
陈美芳缓缓地收回了手,继续轻拍着怀中的女儿, 如若不是她还有呼吸,这般空洞的眼神和重复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顾及孩子的存在, 季彻放轻了声量询问:“陈女士你好,我们是警察,今天来找你没有恶意。就是想问,李家平是你的丈夫吗?”
他的话刚刚问出口, 就见陈美芳抱着女儿的手猛地攥紧,浅眠的孩子感到突然疼痛, 颤抖着呜咽了起来。
听到孩子的啼哭, 陈美芳方才回过神来, 没有光彩的目光难得有了人情味,连声道歉安抚, 抱着孩子轻晃了好一阵,才平复了她的哭声。
病房重归平静,陈美芳再次抬首望向站在床尾不远的警察,声音压抑道:“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他的确还是我的丈夫,但我们已经分居很久了。”
季彻追问:“我们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随着话音落下,他在陈美芳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戒备,紧跟着就听到对方回答:
“我们是怎么相处的, 和你们警察有关系?”
房间内窗帘只拉开一条缝隙, 外界的光亮透过狭缝企图窥探屋内,可映到陈美芳惨白的脸上时, 阳光都冷了几分。
她压低着嗓子说话,声量虽轻,但尖锐得好似一根细针直戳人的耳膜,叫人痒得条件反射地流泪。
相比胡衡略感奇异地耸了耸肩,季彻泰然面对着陈美芳,淡漠地问:“警方在河岸公园发现了一具尸体,怀疑是你的丈夫李家平,所以希望您能协助我们调查。”
季彻的平静与陈美芳不同,若说后者是深陷困境的绝望与麻木,那么季彻就是不在乎生死的冷漠,他恍若一直站在深渊里,日复一日地看着月落星沉,从容地旁观着这个世界。
得知丈夫的死讯后,陈美芳的冷静猝然破裂,轻拍着女儿后背的手顿住,怔神良久后,释然地长舒了一口气。
“我大学毕业后就和他在一起了,他说自己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发誓一定会永远对我好。他曾经是个好丈夫,对我百依百顺,还总是变着法儿地逗我开心。日子是穷苦了些,但想到他的好,就没有那么难捱。可是在我怀孕之后,他就经常不着家了。”
她垂下头回想着过往,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他借口自己去外地闯荡了,但他网|银支付绑的是我的卡,在哪儿消费我看不出来吗?我们很久没见了,养胎坐月子我都是在爸妈家里,也就是宝宝出生一个多月,他才回家看望一次,之后又没消息了。”
季彻微微敛目,将陈美芳的神态尽收眼底,暗察有异。在听到警方提到死者疑似是李家平,就算是曾经的爱人,陈美芳从头至尾没有主动求证过,反而表现一种释怀与解脱。
他沉思片刻后又问:“请问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吗?”
陈美芳微咬后槽牙,摇头:“不知道,明明体检的时候都好好的。”
季彻转过头向胡衡投去目光,胡衡旋即意会,从手里的文件夹中找到尸检的化验报告,递到了陈美芳面前。
由于警方暂未明确死者身份,所以报告上没有写明死者名字,但结论明白地写着“HIV阳性”。
胡衡轻声道:“警方在死者体内检查出了艾|滋病毒感染,我们根据线索推测死者疑似是您的丈夫。如果可以,能否让我们带一份孩子的DNA回去做对比确认?”
陈美芳愕然瞠目,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检验单上的结果,声音微颤道:“难怪从那之后,孩子就开始发烧,没两天我也开始发烧,我以为我是照顾孩子累的,孩子是刚出生抵抗力不好,原来是他……”
她的手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点头道:“既然你们需要,就拿去吧。只是采样的时候尽量轻一点,别打扰孩子休息。”
陈美芳面容苦涩着抬起头环顾自己现下身处的病房,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床头的吊瓶上,那一滴滴落下的药水,仿佛正在给自己进入倒数的生命读秒。
季彻静观陈美芳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与质疑,相较于她的言论,通过观察神态就会发现,她的惊讶时间太长了,似乎不是第一次知晓自己的丈夫有艾|滋病。
而且……
季彻又认真地闻了闻,略感不爽地微微蹙起眉头,而且他在这个房间里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而气味的源头貌似就是从陈美芳身上散发出来的。
胡衡担心自己大手大脚会惊醒孩子,于是叫来了一位护士协助采样,将带着毛囊的头发与口腔咽拭子小心翼翼地装入物证袋后,轻声对一旁的季彻说:“季前辈,样本收集好了。”
季彻试图在记忆中检索那股奇怪的味道,但一时没有头绪。见胡衡已经确认无误,便颔首与他一同离开了病房。
他刚出门就隐约听到熟悉的人声,轻步朝楼梯间走去。
胡衡轻轻合上病房门,一转头就见季前辈走远了,赶紧小跑跟上。但没想到在季彻前辈推开门后,他会在楼梯间里看到陆副队和高小柏正在和一对夫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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