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窥夜—— by书墨温酒
书墨温酒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关灯
护眼

季彻摇头,“这个人的身份神秘,我见他很少和工厂其他人接触,许义应该是为数不多知道他身份的,但许义的警惕性极强,他一直怀疑我的身份,所以我很难套话。不过就我收集到的线索,这个Nott好像是不久前回国的化学硕士,看样貌是亚欧混血,个子比我高半个头,大概190左右。”
“还记得样貌吗?”
杨庚问完,见季彻点头确认,再道:“等会你再描述点细节,配合画像师把Nott的样子画下来吧。”
“好。”季彻颔首。
杨庚审视着季彻,从事缉毒警多年,他见过无数人,审问过无数毒|贩,却从未见过季彻这样脸上看不到波澜的人,那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冷漠。
他默叹了一声,接着询问:“昨晚是谁把你打伤了?你们为什么埋伏在高速收费站外?”
“是许义。Nott说过他准备撤离,但在离开前安排了我和许义伏击贾忠,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引|爆工厂,是我的失误,我愿意担责。”季彻垂下眼眸,是他低估了Nott的心狠手辣,也没想到Nott会为了自己脱身,不惜炸死工厂里的其他人。
杨庚没有着急追究责任,此次行动虽然没抓到许义,但他们成功控制了贾忠和几名工厂人员,也是有季彻帮忙,他们才知道工厂还有其他主谋。
眼下制|毒工厂被炸,毒|贩再想卷土重来,也需要花上一些时间,这无疑是给警方争取到了机会。
季彻知道他们接下来会问什么,就继续说下去了:“我压制住许义的时候,有辆转运车突然冲了过来,Nott就坐在车上,车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哑巴少年,另一个我不认识。”
陆销闻言抬眸,盯着季彻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哑巴少年”?从对此人的细节形容来看,季彻似乎对他尤为关注。
杨庚将贾忠和他司机的照片摆在季彻面前,问:“那个不认识的人在他们当中吗?”
季彻摇头否认,“不在,我之前没接触过那个人。但……贾忠一个月前背叛了Nott,之后就再没听说他的下落,工厂的原材料时不时还有供应,大概率是换了个渠道。”
陆销复述着“转运车”三个字,起身想往外走,迈了两步又停下走了回来,对杨庚请示道:“队长,我早上和你说过的,准备去医院找贾忠谈谈,那我现在过去了?”
他的余光有意无意地往旁边的季彻身上扫。
“嗯,我记得,你去吧。”杨庚淡然回应,见一向雷厉风行的陆销居然没有直接冲出去,问,“要给你多安排几个人手吗?”
林诺看戏似的调侃:“他需要的哪儿是人手?行了陆销,你就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季彻的,问完就送他回医院,保证一根头发丝也不会掉。”
不用叮嘱,他们也不会亏待了季彻,陆销会不会太紧张了点。
“那我走了?”陆销说着,朝季彻望了一眼。
季彻微笑颔首,对于陆销的过度保护感到既无奈又温暖,“去吧。”
陆销快步走出询问室,经过办公室时朝里喊了声高小柏的名字,便急速下楼开车。
高小柏旁审了一个晚上,正趴桌上补觉来着,一听到副队的召唤,马上从位子上弹了起来。
两人赶到医院时,轻微脑震荡的贾忠已经清醒。看到昨天追他车的警察到来,贾忠在心里大骂了几句,又不敢真的和警察对着干,憋屈地扭过头。
正当贾忠做好闭嘴咬牙、死不承认的准备时,只听陆销直截了当地问:
“上一个帮你偷送原材料的转运车司机,他不是你的人,对不对?”

第32章 骨灰
贾忠闻言惊愕, 又担心警察察觉到他的异常而追究,立马藏起了自己的慌张,低下头闷声道:“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陆销轻呵了一声, 接过高小柏递来的文件,转手放在贾忠面前的病床餐桌板上,一页一页亲自翻给他看。
贾忠一眼就认出这是公司的盘库记录, 上面被圈出来的全都是自己的名字。
见贾忠有些慌神,陆销却不紧不慢地说道:“警方找上门后,宝祥制药连夜核对了原材料库,发现和实际库存有很大的出入, 压根找不到这部分消失原材料的领料单。”
他说着继续往后翻,“而且还发现有一批公司研发、生产、质检都用不到的化学品购入, 这些东西混在其他项目里提请购。财务图省事, 看见你和领导签字就没多问。但复查的时候, 总经理否认了自己签字的这一点,警方做了笔迹对比, 也确认总经理签字是你模仿的。不过还有一件事更奇怪,这些东西怎么在盘库之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陆销合上宝祥制药的原材料盘库记录,双手撑在病床尾的挡板上,凝视着贾忠说:“你的公司已经报警立案,警方找库管好好聊了聊,他主动交代了,是你贿赂他,让他少走一些程序, 美其名曰减少工作量。”
贾忠咽了口水, 借口道:“是新项目,我只是领料出来, 忘记提交记录了。”
“新项目?你们公司的新项目难道和废弃物处理中心有合作?”陆销而后拿出手机,点开从废弃物处理中心调来的监控,确认贾忠多次到场配合危险物处理手续。他咋舌疑惑道:“你单位给你开了不少钱吧,这么尽职尽责,不过这是你的活儿吗?警方怎么调查到宝祥制药的危险品是委托第三方负责?”
陆销见贾忠还在嘴硬,冷笑了一声,“贾忠,目前已有多名证人指控你利用职务之便,以项目名义购入无关化学品,窃取化学原材料,将它们藏在医疗转运车内偷偷送出市区,在处理中心外由制|毒工厂打手负责运送山上。你怎么解释?”
贾忠瞪目语塞,他和制|毒工厂的交易只有那些毒|贩清楚,难道警察已经找到那个地方了?
他猝然间慌了神,急声说:“我是被逼的,是那些毒|贩威胁我这么干的!那些人穷凶极恶,我只能照他们说的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贾忠摆手否认,扣着他的手腕的手铐与床栅碰撞发出混乱刺耳的响声。
陆销的眉头微挑,拿着手机在相册中翻找着什么,“被逼无奈啊,收钱也是别人逼你的?”
警方从廖捷和钱德隆的口中得到了对贾忠的指认后,就锁定贾忠这个目标,进行了跟踪监视。
“我们的警员看到你曾出入普济佛寺,就找寺庙管理员了解了一下情况,他说你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骨灰堂祭拜双亲,还夸你是个很孝顺的人。”
陆销双手环胸,见贾忠听到普济寺后脸色果然变了,遂语气略有些惊讶地问:“你说你这么虔诚的一个人,身边也没个佛像佛珠平安符什么的。哦,还有人会在轿车后视镜上挂点坠子保平安,你怎么也没有?而且,你这么记挂自己的双亲,家里居然找不到一张他们的照片?”
“个人习惯不同而已。”贾忠将自己的头压低,以为只要不看警察的眼睛,对方就发现不了自己此刻的心虚。
可贾忠的一举一动都在陆销的视线之内,他点头附和:“对,这一点我赞同。”
在贾忠以为自己糊弄过去的时候,陆销却突然转言:“但我们找到了你的老家……”
他轻呵一声,续问:“嗯?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老家?”
之前陆销让队里帮忙查过贾忠的背景,发现此人的老家就是廖捷和黄钰钰乘坐大巴抵达远郊,附近三个村子中的其中一个。
陆销猜想,这或许也是廖捷他们能顺利找到村子隐蔽小路的原因之一。
在翁局召集大家开会,确定“护林行动”大方向第二天,他就带着几名警员去了远郊。
看见警察到来,村委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想配合,但一听到他们要查的是贾忠,立马破口大骂:
“那就是个白眼狼,父母辛辛苦苦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上学,结果呢,在市里找了工作就再也没回来了,和家里从不联系。他爸妈病了,村里给他打电话,他只接了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打通。”
当时坐在村头唠嗑的姆姆也跟着气愤:“可不是吗?他爸妈临死前都在念叨着自己的儿子,可直到他们去世,贾忠就没回来过。贾家两个还是街坊邻居出钱出力,把人给埋了。”
陆销的思绪回到了病房,将贾家邻里的话转述给了面前的贾忠。
他紧接着问:“许久不和父母联系,明知他们病重也拒绝探望,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勤快了,每周都要去祭拜?警方实地调查过,他们的尸骨就埋在村子后山,那么你放在骨灰堂里的东西是什么?”
他的质问步步紧逼,眼神如盯紧猎物的野狼,沉声道:“贾忠,你还不准备说实话吗?”
在远郊村子和村委、姆姆他们聊完后,陆销就察觉到在“贾忠是否孝顺”的问题上有两种明显的看法。他们上山找到了贾家夫妇的墓碑,落款是村委会,并非是贾忠这个亲生儿子。
于是他们回到佛堂继续验证,向寺庙管理员提出查看贾忠父母的灵位。
“骨灰盒里能放多少钱?”高小柏当时是这么问的。
陆销记得自己那时背着寺庙管理员低声说:“只要有人就有利益,佛堂的供奉位置也分档次,格子有大有小,离佛祖像越近的越贵。”
寺庙管理员果然将他们带到了最大的柜子前,打开柜门之前他还一直念叨:“贾先生真的很孝顺,生怕苛待了父母,听说找了好几个骨灰堂,就我们这儿的柜子最宽敞,能让逝者安息永存。”
可当警察拆除贾忠在柜子上自己加的锁后,掉下来了几叠现金,众人往柜子里一看,原本安存亲故的骨灰盒被压在最底下,其余空位垒满了现金钞票,同样的柜子还有另一个。
陆销拍下了现场柜子的照片,并带来了病房,放在柜子购买者贾忠的面前。
“聊聊吧,这笔钱哪儿来的?”
贾忠的目光死死盯着照片,强装着的镇定再也无法延续,“我不知道”这四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可脑海里突然响起警察来到病房时说的第一句话:
“上一个帮你偷送原材料的转运车司机,他不是你的人,对不对?”
现在有指认他的证人,警方找到赃款,收集到他偷走公司化学原材料送出市区的证据,贾忠这才意识到自己为毒|贩卖命的嫌疑恐怕是洗不掉了,而现在摆在他眼前唯一一条路就是回答警方问题,协助他们继续擦下去。
他双肩无力垂下,终于坦言:“没错,公司不见的原材料是我偷走的。”
贾忠承认了替制|毒工厂收集原材料的事实,但否认自己参与了新型毒|品的研发。
“原材料清单是他们的人给我的,我没有去过那个厂子。”
陆销追问:“给你清单的是对方团伙里的什么人?怎么称呼?”
贾忠回答道:“就是你说的上一个转运车司机,他的确是工厂的人,我喊他平子。”
“换司机是因为你背叛了制|毒工厂,而原本的司机是工厂的人。为什么背叛?之后你又为谁办事?”陆销的思路清晰,在听到季彻提起有两辆转运车后,他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贾忠:“前不久,有人拿着一包粉末和几粒药片找到我,说这些东西就是那个制|毒工厂做的,愿意用五倍的价钱和我做交易,只要我交出材料清单,帮他们做事。”
“记得平子的长相吗?”陆销询问。
见贾忠点头,连声道“记得”,陆销转首望向高小柏,示意他记录下样貌细节,回去让画像师帮忙模拟嫌疑人样貌。
“嗡嗡——”
陆销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叫了名警员配合高小柏记录,便阔步向病房外走。
他推开安全通道门,在无人的楼梯间接听了电话,“喂,杨队。”
电话另一头的杨庚目光紧盯着技术人员在电脑检索出的内容,同步给陆销:“刚刚查了研究员收到的那封聘用邮件,发送IP来自境外,是虚拟地址。”
陆销轻应了一声,也将目前讯问的大致情况告知对方:“据贾忠交代,另一辆转运车司机的确在为制|毒工厂做事,代号‘平子’,应该就是他带走了Nott和许义,还有那个哑巴少年。换句话来说,平子极有可能知道Nott他们现在的位置。”
“我已经让小高记录贾忠描述的平子形象,稍后就带回队里。”
“好,画像师已经在完善Nott的画像了,等你们带消息回来就可以马上开始。”杨庚说着,摘掉了笔帽,在白板上写下了“平子”两个字,用红笔画了个圈。
话毕,陆销正准备挂电话,恍然想起了什么,轻咳了一声问:“那个……杨队,季彻他怎么样了?”
杨庚微怔,扯了扯嘴角无奈道:“已经让人送他回医院了,不过他半路就下了车,说是要去剪头发,等会自己回医院。陆副队,你还有别的要问吗?”
陆销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没了没了,谢谢杨队。”
“出息。”杨庚的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随后挂断了电话。

第33章 剪头
季彻在山里待了三年, 吃住都在工厂里,身上的钱全是以前留的,这会儿可以说是兜比脸干净。他左右寻思着, 反正是开店做生意的,手艺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便在路边随便找了家便宜的理发店。
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利落地给季彻洗了头,才问:“哥,您打算怎么剪?”
“剪短,大概留这么长。”季彻用手指比划了三四厘米的长度。
老板愣了愣, 多问了一嘴:“哥,你确定吗?洗头的时候我看您后脑勺有块疤, 剪短的话……”
“没事。”季彻语气平静, 看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发丝一缕缕飘落, 有的在围布上顽强挂着,也被季彻毫不犹豫地弹落。无关乎外貌的美丑, 而是因为如今Nott和许义在逃,他们是见过他的,为了暂时躲避目光,他不能这个形象太久。
可当老板放下剪刀,替他扯下围布的时候,季彻还是忍不住在心中默叹,果然不管是哪一年,理发师下手都是这么狠。
老板看客人半天没有说话, 有些心虚地职业假笑着说:“哥, 您底子好,这么剪多精神, 大概过个十五六天的,长度就合适了。”
他说这个客人长得好看真不是哄人,这人虽然面容消瘦,嘴唇也有点虚弱得发白,但身形板直,五官清秀端正,微垂着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似的,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季彻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恍然想起自己很多年前刚入警校的时候。
他和父亲算起来其实只见过三次面,一次是妹妹的3岁生日,一次是他的8岁生日,最后一次就是父亲的葬礼。
送父亲出殡的叔叔说他父亲是个护林员,在山上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出了意外。可在那场葬礼上,当时还年幼的他发现那些叔叔们的丧服底下穿着的全是警服,他便隐约察觉父亲的死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后来他多少猜到父亲的职业,抱着敬仰和好奇的态度,在高考结束报志愿的时候,放弃了更好的学校,毅然选择了公安大学,母亲还为此埋怨过他。
想到母亲,季彻淡漠的眼神染上几分愧疚,一口气堵着直叫人胸口发闷,沉声询问老板:“洗剪吹30是吗?”
老板见客人一直冷着脸,以为他是生气了,不敢多收钱,只说:“给20就行。”
“哦。”季彻应声,从口袋里掏了20块钱现金给老板,转身走到理发店门口,低着头暗暗观察街上的情况,确认无人关注后才慢步走了出去。
季彻并没有照之前和警察说的回医院休息,而是改道穿进了一条小巷,凭着记忆来到了一处平房。
他现在的情况复杂,贸然露面可能会给房子里的人带来危险,所以只是远远地观望着,没有靠近。
随着“吱嘎”一声,房子的铁门突然被打开,季彻连忙闪身缩回了暗处,悄悄望了一眼许久未见的妹妹,苦笑着快步离开了这里。
季芸开门后哼着小调走出,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拐角有人影闪过,霎时愣在了原地,虽然隔着很远她看不太清,但久违的熟悉感令她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她顾不得马上就要迟到的培训课堂,急奔向那个拐角,却找不到任何人影。
“哥?”季芸环顾着四周,酸涩涌上鼻尖,冲得她双眼泛红。
她不清楚早已故去的哥哥为何会又一次出现,但她确信刚才那个突然闪过的身影,一定就是她的亲哥哥季彻,可是哥哥为什么要躲着家里人?
季芸望着没有人的小巷,思念与委屈拉扯着她的心头,疼得她捂着胸口靠墙痛哭。看来再也回不到她一哭,哥哥就立马出现的儿时。
季彻回到医院时已接近傍晚,他靠在窗边静看着车水马龙的江林市区,忽听身后敲门声响起。
陆销拎着晚饭站在门口,“吃过了吗?”
“没,进来吧。”季彻摇了摇头,单手支起病床的餐桌,示意陆销把东西放在上面。
陆销拆开打包的饭菜摆上桌板,发现季彻还站在床边,遂笑道:“我刚从交警指挥中心回来,还没吃饭,蹭你半张桌子不介意吧。”
季彻摇头,拿起陆销帮他拆好的一次性筷子,低头吃了两口饭,留意到一向重口的陆销今天带来的全是适合病人的清淡菜。
“有进展吗?”季彻主动询问。
陆销摇头,停下了夹菜的手,说:“警方查遍社会面监控,追踪排查带走Nott和许义的那辆转运车车牌,他们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看来这些人是藏起来了。”
他留意到季彻爱吃蒸蛋,默默把蛋往前推了推,续说:“关于Nott,我们尝试根据你提供的画像检索样貌相似的人,暂时没找到符合条件的。”
季彻闻言眉头一压,咽下嘴里的吃食后说:“根据我和Nott的接触来看,这个人对双亲和兄弟的字眼很敏感,因此我推测他的童年很可能遭遇过变故。你要不要在孤儿院、福利院这些地方查查,重点关注那些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而且进入福利院时,他的年纪应该不会太小,足够记事了。”陆销顺承季彻的话捋了下来,赞同地颔首道,“有道理,回头我就让队里查查。”
季彻没什么胃口,稍微垫了垫就没再继续吃了,剩下的饭菜全由陆销自觉地一个人消灭。分明是许久未见,可他们却好像并未分开太久。
“对了,因为联系不上你,翁局让我转达,等你情况好点就回队里,大家开会碰个头。”陆销利落地收拾好餐盒,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牛奶塞给季彻,“喏,捂热一点了,猜到你吃不了多少,喝点牛奶吧。”
季彻平静的目光陡然间荡起波澜,灯光如碎了的星片映在他的眸中。他回过神,伸手接过陆销手中的牛奶,轻声道了句:“谢谢。”
他的手机诈死的时候丢了,后来跟着钱德隆时又买了一架,但这架手机后来被许义的人收走,所以现在他的确没有和他人联系的工具。
不出意外的话,局长让他去禁毒支队开会是为了追捕Nott的事,时下情况迫在眉睫,他也不想耽搁。
于是季彻仰首直视陆销正色道:“不用等,帮我和局长说一声,我随时可以回去。”
“你的伤?”陆销见季彻眼神坚定,清楚对方决定的事,是谁都改变不了,于是点头答应,“好,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先回队里了。”
季彻目送着陆销出门,握着牛奶盒心思微动,下床走到窗前等了一会,就见陆销的身影快步跑出了医院。
陆销跑了一段,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顿步回身向住院部楼上摆手道别。他浅笑了笑放下手,回身再次踏上月色,赶往前方的战场。
即使有警员在医院帮忙盯着,防止毒|贩上门报复,季彻还是待不住。
这种明知敌人在暗处蓄谋扩张,而自己却要顾及伤情坐以待毙的无力,季彻不愿接受,故而住院的第三天一早就办理了出院。
跟在季彻身后的警员停下脚步查看刚收到的短信,紧忙跟上说:“季前辈,副队让我转达您,说局长已经知道您的情况了,如果您可以的话,下午回队里参加会议吧。”
季彻不作犹豫,颔首回应:“好。”
“那我去开车!”警员不敢怠慢了季彻,边跑边掏钥匙去开车。
季彻避开人群站在角落,忽感到有视线再往他身上瞟,难道是许义的人?
他悄然走到路边电动车旁,借着后视镜向背后观望,果然发现有人在医院外打转,但暂时没有完全注意到自己。
“前辈!”警员驱车驶出停车场,留意到季彻正背身透过镜子在观察着什么,默默开车替他挡住了视线。
季彻略带赞赏地对警员点了点头,快速钻上车,拿起位置上的帽子戴上挡脸,迅速离开了医院。
警员边开车边说:“那我们直接回队里了?”
“嗯。”季彻回应,而后问,“怎么称呼你?”
胡衡憨笑着说:“我叫胡衡,他们都管我叫小福,前辈也可以这么叫我!”
“好,小福。”季彻轻唤了一声。
“前辈,您的话真少。”胡衡是个健谈的人,不管车里的另一个人有没有回应,他的话就没落地上过。
季彻偶尔会回上两句,但他的注意力始终在后视镜上,随时警惕有人跟踪尾随。
好在路上没有异常,两人驱车十来分钟便安全回到了禁毒支队。
“局长还没来,听说杨队和副队都出任务了,我先带前辈上小会议室坐会儿吧。”胡衡指引季彻方向,领人去楼上的会议室。
季彻缓步跟着胡衡,听力灵敏的话隐约听到办公室里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
“副队和季彻前辈是什么关系啊?我看他们很熟的样子。”
“年轻人,你听说过公大传说吗?”林诺喝了口茶,吐掉不小心进嘴的茶叶,饶有兴趣地走到了问话的警员旁边。
警员不解:“传说?哪个传说?”
电脑屏幕后的谈竹探出脑袋,兴致勃勃地看向林诺,“你说的该不会是《公大传说之侦查学专业第一名与第二名不可不说的二三事》吧!”
林诺一看这是有人和他心有灵犀了,小跑两步过去和谈竹碰了个杯。
警员百思不得其解:“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林诺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警员的脑门儿,“就你们副队那个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办案的疯子,每年却固定会请假半天,专门去水库祭奠一位故人,你猜那个人是谁?”
警员恍然大悟:“就是那个……”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是季彻前辈啊?可是这和公大传说有什么关系?”

第34章 传言
同事们唠嗑的正主如今就在旁边, 胡衡真的很想冲进去让他们快别说了,可看到季彻前辈就这么靠在门边听了起来,还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他霎时感到欲哭无泪。
“其实就是一些学校里传言,主要是因为季前辈实在太强,传着传着他和咱副队的事儿就成了传说。”谈竹嘴上聊着, 但双手敲打键盘的速度没有慢下来,仍在检索符合Nott条件的可疑人选。
警员瞪大了眼睛,想见见世面,于是问:“怎么个强法?”
回想起两人的战绩, 林诺忍不住咋舌称赞:“季彻是侦查学满绩点毕业,辅修公安情报学, 成绩也是当年这个专业内排得上号的。陆销的成绩也不差, 就是不怎么上心, 但即使是这样,他俩前两年轮流当专业第一, 近乎断层式碾压第三名。”
在警员“哇——”的感叹声中,谈竹适时把故事说下去:“就在所有人惊讶于他俩简直就是女娲毕设的时候,学校里突然出现传言,说季前辈其实一直在暗恋副队,他每天用功读书,努力超过暗恋对象,就是为了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门外的胡衡死死扒着栏杆强忍着尴尬,刚想进门阻止, 却又在季彻前辈的目光中停下了脚步。
苍天, 他脚趾已经快抠出一栋新的办公大楼了!
“副队一开始是不在意的,后来慢慢地被对方的优秀蛰伏, 两人从相爱相杀到难分难舍,毕业以后还一起进了市局,并肩作战,所向披靡,合称‘刑侦双英’。我比副队晚三年毕业,那会儿学校里已经编出各种各样的版本,我这个已经算是比较靠谱的了。”
谈竹正聊着,终于在面前的电脑里找到一个条件还算匹配的,但仔细对比以后,感觉还是有点悬,于是做了备注,拉到待筛的名单中。
季彻双手插兜,靠在墙边安静地听完以自己为主人公的流言,没有气愤懊恼,反倒是满脸的无奈。
这个传言的始作俑者其实是他的亲妹妹季芸,起因是他发现妹妹在高三准备艺考的那段时间有了个暗恋对象,并且在她准备表白之前,一把将人拉走,扼杀了这场刚刚萌芽的爱情。
妹妹又气又恼,大半个月没理他,直到艺考结束后一家人坐一起过年,妹妹才愿意和他说话。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妹妹考上美院后不久,他和陆销的谣言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公大和美院的距离不远,他平时没招惹过谁,所以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些事都是季芸编排的。他的妹妹他了解,就是想伺机报复,膈应他一下,但他没想到这个传言会越滚越大。
以至于,本来在路上还会打个照面的陆销在那之后刻意避开了他,他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尤其在这种奇怪的话题上,原以为这件事会慢慢被人淡忘,结果每到期末就会被翻出来说。
后来有次集体外出体能训练,路过河边的时候发现有人溺水,他和陆销同时跳进水里救人,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莫名其妙又缓和了,至少陆销没有再躲着他了,也会主动找他完成小组作业,甚至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会时不时看见陆销从眼前飘过,但是顾及到风言风语,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在明面上交朋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