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之货—— by她行歌
她行歌  发于:2023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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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遍布全身的指痕、吻痕,还有其他的痕迹,心想昨天不是梦。他真的见到傅言归了,并且发生了一场极为粗暴的,但依然可以称之为你情我愿的关系。
他不争气的身体已经无法维持这样高强度的性爱,所以后半场很快就失去意识昏睡过去。唯一清醒的片段停留在那个极具侮辱性的词汇上。
可不是嘛,他想,傅言归骂得对。
他弯下腰去,心脏像是被铁丝勒紧,原本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反噬的准备,可真正迎面而上的时候,心口的钝痛还是让他直不起腰来。
上午的例会乏善可陈,解决了暴动隐患,会场上气氛比较轻松。上半场结束后,傅言归在茶歇间隙离开会议室,坐在圆形客厅的一角吸烟。
梁都走过来,坐在傅言归对面,拿了一支放在桌上的香烟,塞进嘴里咬着。
“那支队伍的带头人和陆家接触过,还没找到确凿证据,需要点时间。”梁都说,“饵已经放出去了,等他们闹翻吧。”
“不用着急,盯着就行。”傅言归掸了掸烟灰,有些心不在焉。
梁都看了他几眼,笑了笑:“好,那就按原计划行动。”
傅言归点点头,没再说话。
“怎么又开始抽这个?”梁都问。
傅言归抽的烟类似于迷你雪茄,是拿一片烟叶直接卷起来的,气味辛辣,一般人受不了。大约半年前他开始尝试戒烟,循序渐进着来,先把味道辛烈的换成薄荷的,又换成带甜蜜素的。可这两天突然又换回了原先味道辛辣的小雪茄。
傅言归的脸在烟雾中看不真切,愈发显得冷酷无情,懒懒地回了一句:“习惯了。”
梁都便开玩笑:“怎么,最近有心事?”
傅言归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他这个状态不常见,有点漫不经心,还夹了些不太正面的情绪,总之气压很低,和平常人前不动声色的样子不一样。这变化很微妙,要不是梁都跟了他十几年,恐怕很难发现。
现在回想起来,这变化是从在北部边境处理暴动时有的。
傅言归和暴动头目见了一面,就优待条件和处置结果做了时间不短的谈判。对方参与谈判的只有头目和他的心腹,傅言归这边也只跟着梁都。
傅言归还是一贯的作风,谈判起来滴水不漏,不疾不徐,双方都作出一定让步,并都有受益。至于谈判内容怎么对新联盟国军部交代,傅言归早有打算。他并不为谁卖命,他只是个政客,除此之外还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
这一直是傅言归的行事风格和套路,但梁都熟悉他的每个微表情和小动作,所以很快就发现了他不对——在谈判的两个小时内罕见走了两次神儿。
一开始梁都只是以为他累了,后来发现不是。今天早上的例会上,傅言归也少有的表现出了不耐烦。
作为副手,梁都不应该妄自揣测上司的想法,但作为多年的朋友,他就难免有些担忧。
“缓解剂有效果吗?”梁都立刻往信息素失控方面想。
他知道天新会高层秘密给傅言归找了缓解剂,其实这在上层圈子里不算什么,就当养个情人了。但傅言归这几年行事愈发深藏不露,梁都拿不准,心想可别弄巧成拙。而且他听说,帮傅言归办这事的人被突然调岗了。
傅言归面色如常,说:“还可以。”
那就是有用了。
梁都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傅言归自从回新联盟国之后一直忙于明争暗斗,在某些方面真的是清心寡欲得很。如今有个合适的缓解剂能控制一下他的信息素失控症状,算个好办法。可是随后一想,又觉得不对。既然可以,为什么办这事的人会调岗?
他随口就问了一句,傅言归也没瞒他,说送来的缓解剂不对。
梁都一惊:“哪里不对?”
傅言归手里夹着的烟没再抽,燃成一长段灰烬,掉落在手边。
“哪里都不对。”
过了几天,直到梁都在得月台傅言归的书房里,亲眼见到那个留下来的缓解剂,他才明白傅言归“哪里都不对”的真正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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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是很恨受的,所以前期虐起受来毫不手软,部分行为可能会引起不适。自行避雷哈另外,傅给任戴眼罩,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情绪不稳(孩子心里也难受,孩子不说)

第4章 物尽其用
任意上午没去小花园散步,中午也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午饭是机器人送上来的。
米粥、白灼蔬菜和几块很软的面包。饭盒旁边还有一管药膏。
任意挺喜欢这种生活模式的,不与人接触,就没人看见他的尴尬。想必也没人在意,得月台的人只把他当成傅言归的一个私人物件,和一支钢笔、一株绿植、花园里那只短毛猫没什么区别。
可能那只短毛猫都比他贵。
他嗓子有点吞咽困难,一点点喝粥,依然被呛了好几次。
任意心想,傅言归大概是恨狠了,没有当场杀了他算不错了,留着慢慢折磨这种心态不难猜,也符合对方一贯有仇必报的风格。
他被折磨了一夜,最后被按跪在地上给傅言归口,眼睛都睁不开,在濒临窒息的状态中打了几个来回,昏死过去又被弄醒,循环反复。
一整晚过去,傅言归只是单纯地操·他,没有标记。
但任意后颈上那层薄薄的腺体依然不停跳痛,像被啃咬过一样的疼,对傅言归的信息素产生了本能反应。
他神志不清的时候,痛到极点的时候,想要一点傅言归的信息素安慰,但对方的信息素一点都没露出来。倒是任意,信息素已经跌到S级,无法自由控制,在alpha的强势攻击下溃散得一塌糊涂,淡淡的桂花香泻了满屋,连走廊里都能闻得到。
任意上了药,下午睡了很长的一觉。他梦里不太安稳,杂七杂八的,海浪、火光、冲天的浓烟,有人在哭喊,有人在狞笑……他满身大汗地坐起来,缓了很久才回过神。
他慢吞吞爬起来,走去浴室洗了把脸,然后打开门让机器人给冯泽打电话。他问冯泽,可不可以把上午的半个小时散步时间挪到下午,这样他就能在小花园里待久一点。
冯泽说可以,但是晚饭前要回自己房间,因为傅言归那时候要回来。现在谁也拿不准傅言归对这个缓解剂的态度,回避一下总比在人眼前晃稳妥一点。
小花园建在主楼后面和副楼的一片夹角中,跟得月台一进大门的那片绿植葳蕤的大片园林式花园没法比,但胜在隐蔽安静,景致也算巧妙,况且这里还有一只短毛猫。
任意第一天下来散步的时候就见过这只猫。园丁原本不敢和他多说话,但架不住任意一张温和无害的笑脸,便悄悄告诉他,这只猫应该是周边富贵人家遗弃的宠物,不知道怎么来了这里,然后就不走了。
园丁在花园一角搭了一个猫窝,定期投喂。它平时很乖,从没闯过祸。甚至有一次傅言归在小花园里还逗过它。
那只猫看到任意便偎过来,喵喵叫着,露出软肚皮让他挠。
任意脸上露出个浅笑,雾蒙蒙的表情鲜活了些,轻声叫着猫咪的名字。猫还不知道自己有了新名字,吃了些任意喂的猫粮,一人一猫便坐在吊篮里晒太阳。
大片夕阳染红了天空,花园里有很淡的花草香,猫睡了,把脑袋往任意臂弯里拱了拱。任意眼皮开始发沉,闭上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又睁开。
自从信息素从3S级跌到S级,他身体各方面机能都随之下降,疼痛侵蚀着神经,让他变得行动缓慢迟钝,思维也不复从前敏捷。
他脸色发白,从吊篮里坐直了身子,有些局促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目光冷峭的傅言归。
傅言归应该是刚回来,比正常下班时间要早,身上穿着没换下来的西装,微微低着头看人,瞳仁泛着阴沉的光。
——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任意很快别开眼,低下头来。
“猫叫什么名字?”傅言归向前一步,距离吊篮不到半米距离。
“……”任意嘴唇动了动,没敢回话。
“被原来的主人扔了,自己跑了来,赖着不走。”傅言归微微探身,大手抓住猫的脖子,提起来,晃了晃。
猫醒了,小小的身子在空中挣扎,爪子胡乱抓挠着,似乎感受到危险,喵喵叫个不停。
傅言归随手将猫扔给身后的冯泽,而后看着任意的脸,说:“既然主动送上门了,那就物尽其用吧。”
他拍拍手上的猫毛,跟冯泽说着话,视线却一直落在任意脸上:“扔到西蒙笼子里,做晚餐吧。”
西蒙是傅言归养的一只藏獒,彪悍凶猛,撕碎这样一只小猎物可能用不了三秒钟。
几乎在傅言归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任意猛地站起来,往猫的方向冲了一步,又生生刹住脚步。他脸上露出惊恐,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了,只希望把猫救下来。
“别,它…… 我不抱它了。”任意极力撇清自己和猫的关系,希望傅言归不要迁怒。
“你用什么身份替它求情?”傅言归问。
“我、 我只是……”任意在极度惊慌之下,语言功能也跟着紊乱。
傅言归看着他慌成一团,没有一点怜悯,摆摆手,冯泽立刻抱着猫走了。
任意瞳孔骤缩,眼睛里蒙上一点水汽。傅言归挡在他跟前,将他整个人罩住。花园里静悄悄的,大家早就回避了,这会儿那几声哀弱的猫叫声也停了,只剩下任意有些急促的呼吸。
“只是什么,觉得你们同病相怜?任意,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的命没它金贵,也没什么用。”
傅言归方才暴起的情绪松弛下来,又回到不动声色的常态中。他轻轻松松说着话,就像和朋友聊着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但说出的每个字都盈满恶意。
“不对,也有用。它能做西蒙的晚餐,而你,还可以用来操。”
任意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一手的汗。确实如此。他现在连自己都无法掌控,还要妄想去挽救另一条生命,真是可笑。
垂首沉默半晌,他认命一般,低声说:“我散步的时间到了,要回去了。”
但他没能走出半步,傅言归挡在他身前,一只手按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捏住他下巴。这些动作并不突然,傅言归做得很随意,但任意没敢躲。
“我还没腾出手来找你,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傅言归看着任意,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比任意高了十几公分,气势和容貌都是攻击性很强的那种alpha,刻意放开气息的时候平常人很难招架得住。
他盯着任意瞬间苍白的脸,很直白地问:“费尽心思跑到这里来,第四区这次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已经和第四区没关系了。”任意咬着牙,试图跟傅言归做微不足道的解释,“我是自由人。”停顿片刻,他又说:“再也不用受制于人,可以好好地来赎罪了。”
傅言归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他前半生最大的跟头都栽在任意这里,现在说来赎罪,没想到任意也有这么天真的一天。
“所以呢,来做缓解剂赎罪?”傅言归嘴角扯出一个笑,“那可太难了,我现在不恨你,只想弄死你。”
“不过,在你死之前,” 傅言归在无人的小花园里,扯住任意的衣领,就像刚刚抓住那只猫一样,语气轻蔑,“先物尽其用吧!”
吊篮很大,上面铺了一层很软的坐垫,任意被傅言归推到吊篮里面,铁质吊绳发出几声脆响。
他们在花园的夹角处,后面是墙,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外面大半景致,但从外面看过来是有些隐蔽的。傍晚来得很快,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尽管视线、光线、位置都很难暴露什么,但任意在听到傅言归说“脱了”的时候,依然表现出很强的抵触。
“脱了。”傅言归又重复了一遍,看着任意说,“既然来做缓解剂,就该有缓解剂的样子。”
最初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过去,任意用力闭了闭眼。他之前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不是吗?傅言归说得对,既然用这样的方式送上门来,现在这样不情不愿的算什么呢!
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有所期待,从踏入得月台大门之后,就被一层层剥落。
即便如此,他依然想留在傅言归身边。
不管以什么身份,只要能留下就可以了。
心一横,他抓住衣服下摆,往上一伸胳膊,原本厚实的卫衣就脱了下来。折腾一夜留在身上的印记此时已经有些吓人,红紫交错的,没一块能下眼的好肉。
任意很白,印子更显得突兀。可能这些年过得不怎么样,比以前更瘦了,薄薄的一层肌肤贴在身上,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
卫衣脱下来,扔到了草坪上,他抬眼自下而上仰视着傅言归,一双微微上挑的眼角洇着红,挺翘的鼻尖下是线条柔软的嘴唇。
这样愿意奉献一切、任你对他做什么都十足依赖你的一张脸,曾叫人毫无防备地坦露内心,将最柔软的心脏抵在他的刀尖上。
傅言归打量着他,和暗夜里单纯发泄时不同,日光下的任意更清晰,也更真实。仿佛经年的爱意没有变,那些背叛和杀戮也从没发生过。
你看,他顶着这张脸,又来骗人了。
只可惜三十岁的傅言归,踩着尸山血海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早已经不记得爱情这种没用又只会拖后腿的东西。
遑论当年赠与他玫瑰的人,同样也把刀尖插在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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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抬头看向他,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抖抖索索地又去脱裤子。
他的衣服是之前那个形象顾问挑的,多是宽松款的卫衣和休闲裤,也有几件衬衣牛仔。但任意更喜欢前者,再加上一个缓解剂并不需要出门,因此他在得月台这段时间的着装以舒适为主。
浅灰色休闲裤只有一根抽绳,很随意地打了个活结。如今要脱下来,也是轻松得很。
裤子堆在脚边,任意脱得只剩下一条白色平角内裤。他就算再怎么任打任骂任人索取,羞耻心也没法让他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但傅言归不可能放过他。任意两只手抓着身下的坐垫,方才因为激动起伏过大的胸口慢慢平息下来,他在极力调整情绪,也适应身份。
任意把整个身子缩在吊篮里面,从旁处只能看得到露在外面的小腿,连着伶仃脚踝。
他又抬头看向傅言归,等候发落。
傅言归的视线从他身上一寸寸扫过,不带丝毫情欲的,是纯粹的审量,仿佛在给一个物件称重、评估,然后给出相应的价钱。
最后两人视线相交。
在短暂的对视中任意先败下阵来,企图最后求一求。
“能不能别在这里?”他问。
傅言归等的就是这句话。完全听话的宠物不能泄愤,傅言归也没耐心玩一些花样,他很忙,杀戮已经离他远去,如今虽然端着一派道貌岸然的外表,但嗜血本性没变。
他需要发泄,需要出口。
任意被傅言归掐着脖子按进吊篮最里面,蛋状吊篮被这股大力推到后面的墙上,没反弹回来,被傅言归一抬脚稳住了。
那脖子很细,傅言归一只手就可以环握,稍一用力,指下便传来咔咔轻响。直到任意脸色涨红,额上青筋暴起,傅言归才松了手。
任意整个人伏在吊篮里,额头抵在手臂上,无法控制地大声咳嗽和喘息。他胸腔极速倒气,后背两片蝴蝶骨高高耸起来,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刺破皮肉冲出来。
从这个角度看,任意后颈上贴着抑制贴的腺体尽收眼底。
他们昨天那场情事并未发生标记行为。傅言归似乎连他的腺体都懒得看。要知道一个alpha在性·爱中对标记伴侣这件事是种本能。
除非没有一丝感情,只是泄欲。
傅言归一抬手就将抑制贴撕了下来,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任意的腺体和之前不太一样——像纸一样薄薄一层附着在皮肤上,因为方才的过度刺激有些发红,甚至露出了细微的血管,似乎用指甲轻轻一刮就能剜下来。
傅言归一条腿跪在吊篮里,是一个桎梏住对方的姿势。他一只手按住任意的肩,指腹突然按在他腺体上。任意猛地抖了抖,整个人像被刀劈过一样,僵在原地。
随后他扭动着脖子要躲,腺体上传来的危机感让他心跳失速。然而傅言归不给他这个机会,仿佛发现了新事物一般,指腹更用力地在脆弱的腺体上碾了碾。
“别碰……”任意的嗓子咳哑了,低喘着求饶。
指腹下的腺体有很轻微颗粒感,没有之前那么平滑。傅言归敢打赌,任意现在的腺体经不住一个alpha咬一口。
“受过伤?”傅言归带着一丝玩味地开口,“所以变成了S?”
他不紧不慢说着,已经不着急在这里就地把任意办了,而是对任意信息素跌到S级这件事很有兴趣。
腺体是一个omega最脆弱的地方,如今被人拿捏在手,任意控制不住地全身战栗。对傅言归的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只能沉默。
“是被谁标记过吧,然后洗掉了。”傅言归低下头,嘴唇靠在任意耳边,声色平稳地做着猜测,“是你那个养父?”
养父这两个字刺痛了任意,他剧烈挣扎了一下,试图解释:“我是受过伤,但没有被谁标记,我对他已经没有价值了,我、我现在……”
他想说他现在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没和别人有染,也没心怀叵测。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因为说出来傅言归也不会信。
果然,傅言归嗤笑一声,说:“对他来说没价值,那对我就有吗?”
“有。”
“愿闻其详。”
“你恨我。”任意咬着牙,艰难吐出那些不堪的话,“我可以让你泄愤,可以……操·我。”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花园四周亮起了几盏地灯,周边安静得有些异常,任意的侧脸还被压在坐垫上。他说完这句话,对峙的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傅言归松了手,站到了吊篮边上,看着任意慢慢起身坐起来。
傅言归不发话,任意不敢穿衣服,也不知道他到底还想做什么。夜风有些硬,吹在身上很冷。任意两只手抱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傅言归没什么兴致操他了,便小声问道:“我可以穿衣服吗?”
傅言归的半张脸藏在斑驳树影里,神色莫辨,只看得见眼底浓重的黑。他突然转过身往外走,跨过花园边缘的一圈矮栅栏,又停下来。再回头时脸上还是暴露了一些情绪。
“任意,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试试承受我的恨吧。”
直到傅言归的身影不见了,任意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躲过一劫。他弯下腰,将衣服捡起来,一件一件穿上。
经过方才一场耗费精力的对峙,任意全身发冷,脚底很软。他独自坐在花园里好一会儿,才沿着小径走出去。一路经过走廊、客厅,进了电梯,直到回到自己房间,都没见到一个人。不知道是傅言归清了场还是佣人们主动回避了。
任意走得很慢,尽量挺直了身体,就算没有人看到,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已经过了饭点,机器人立在走廊尽头充电,看到任意走近,圆圆的脑袋转过来,像人类一样,触屏上的电子眼闪了闪,算是打招呼。
门前地板上放着一个饭盒,任意拿起来,又走回机器人跟前,微微弯下腰,苍白的脸上露出个笑来:“维克多,谢谢。”
维克多的电子眼又闪了闪,质感的金属音轻轻响起:“不客气,任意。”
“晚安,任意。”
任意靠着墙微仰着头站了一会儿,等鼻腔和眼眶中涌上来的酸涩消下去,然后也学着维克多的声音,轻轻说:“晚安,维克多。”
“晚安,言哥。”
新联盟国三年一次的军事委员会换届选举在来年三月举行,因此从今年十月到年底,成为各方派系争权夺势最活跃的时段。军委会是新联盟国职权最大的部门,成员由五人组成,主席由总统兼任,设副主席一名。因为总统的特殊性,基本由副主席主持军委会全面工作。原副主席明年三月任期届满正式退休,因此新一任副主席的竞选成为今年下半年最大的政治热点。
五名军委会成员里面,实力相当、竞争最烈的便是傅言归和陆未晞。
傅家是新联盟国成立以来的老牌财阀集团之一,背后有天新会做支持,产业涉及能源和矿产等,资产雄厚,在政商两界人脉盘根错节。傅言归掌权傅家之后,理所当然入职军委会,成为五大成员之一。
而陆未晞是陆家长子,也是3S级alpha,陆家和傅家实力相当,家族企业涉军工和信息产业。陆未晞本人比傅言归年长几岁,做人更圆滑周到,入职军委会的时间比傅言归早一届。
正因为此,坊间对于此次副主席人选,原本更看好的是陆未晞。
但最近这段时间,先是傅言归成功平息了北部边境暴乱,接着五大成员其中之一宣布弃选改由支持傅言归,新联盟国高层之间一度出现了白热化的政治博弈。
傅言归的支持率开始稳步上升,几乎接近陆未晞,得票率相差只剩百分之零点几。一时之间,政治走向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电视台每天都在播放时政新闻,关于选举内幕、财阀之间的倾轧、政党之间的博弈,大众只是看热闹,但政权交替背后的血腥和罪恶却隐藏在看似平常的新闻之下。
任意不出房间的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电视跟前。手机是没有的,因此关于傅言归的信息,他都是从新闻里获得的。
他这些年都习惯了,哪怕一个人曾被禁锢在那间病房里的时候,靠着傅言归的丁点信息,他就觉得能撑下去。
自从上次花园事件之后,他有两天没见过傅言归。晚上他坐在门后,侧耳倾听另一头房间的动静,但一直很安静。他猜傅言归应该是忙于最近的竞选,住在办公室里了。
两人住在同一条走廊里,却像隔着一条星河。
又过了一天,任意起床没多久,就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他最近身体和精神都在高强度透支,又连续几晚在等傅言归,睡得迟了,上午十点多才醒过来。他慢慢走到门边,听到门外隐隐有说话声,应该是傅言归带人进了书房谈事情。
他松了口气,傅言归回来了,就表示工作还算顺利。
他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等那股眩晕劲儿过去,然后简单洗漱完,吃了维克多昨夜带给他的两块巧克力。想了想,既然傅言归回来了,指不定会怎么折腾他,饭是必须得吃的,不然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到了饭点他没下楼,维克多会从厨房拿一份饭上来,放在他门口。他像往常一样悄悄打开门,弯腰从地板上拿起饭盒,站起来的瞬间僵在原地。
同样僵在原地的,是站在对面书房门口正在往外走的梁都。

第6章 值当的你大动干戈
梁都最近忙于收集陆未晞掺和北部动乱的证据,加大将他拉下马的筹码。但是不太顺利,他自己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事,上午开完会便跟着傅言归一起回了得月台。
两个人谈了一会儿工作,都有些累。昨夜在办公室熬了一宿,上午又紧急处理了几项事务,梁都有点顶不住了,便想下楼拿瓶酒提神。
他打开门,半步没迈出去,就看见斜对面开了门,一个人正弯腰从地上拿东西。
梁都看清楚了那张脸,只停顿了一秒钟,就冲了出去。
梁都是2S级alpha,从小就跟着傅言归,后来经历过一些变故,性格比以前沉稳了些,做事开始慢慢学着留余地,帮傅言归处理一些于公于私的事务,都十分稳妥。像此刻这样冲动到想杀人的时候,已经很少了。
他不计后果甚至堪称失控地一脚将任意踹了出去,随后掏出枪,抵住了任意前额。
但他在扣动扳机之前寻回了一丝理智,这时候傅言归听到动静也几步走了出来。
任意捂着胸口靠在墙角,脸色煞白,嘴角吐了一大口血。梁都那一脚不轻,是冲着胸口去的,任意靠着本能躲开了要害部位,但依然被踢得实在,整个人撞到墙上,又滑下来。
而后额头顶上冰冷的枪口,这次他没躲,也躲不开。
傅言归走出来,很快地扫了一眼任意,又转头看梁都。他和梁都挨得近,能感受到梁都微颤的身体,但握枪的手很稳。
傅言归没说话,但表情说明了一切,梁都用余光看到了,缓缓收回了枪。
——家是很私人的领域,不管傅言归这里发生了什么,这都不是梁都可以任意妄为的地方,他越界了。
梁都收了枪,敛了敛神色,冷静了一分钟之久,才开口问傅言归:“言哥,他怎么在这里。”
他叫的是小时候私下里会叫的称呼,不是人前的“会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希望傅言归不要用所谓的冠冕理由搪塞他。
傅言归神色不虞,冷冷说了一句:“一个缓解剂,值当的你大动干戈!”
梁都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愣了一瞬,但立刻明白过来。怪不得傅言归提起手下给自己找的缓解剂时,说“哪里都不对”。
确实是哪里都不对。恐怕傅言归和他一样,从未想到再遇任意是在这样的境遇下,也从未想过这个人竟敢主动送上门来。
梁都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都堵在喉咙里。对于任意,他们之间有再大的仇恨,中间也是隔着傅言归的,要处置人也得是傅言归动手。这点分寸他是有的。
所以他很快收了枪,往后站了站。
三个人在走廊里,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扭曲。饭盒打翻了,蔬菜和粥洒在地上和墙上,很快就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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