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任意听懂了。
“输了也不会怎么样。”傅言归端起手边的咖啡,轻啜一口。他话说得很平常,是有解释的意思,但又偏偏透出一种“我就随口一说”的态度。
“嗯。”任意回应。
他在最痛苦的时候没要到答案,现在要到了,却只剩下疲惫。
两人很快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地步。往常这种时候,都是任意拼命找话题的。可他现在不想说,傅言归也不可能主动说话——刚才他先开口提起任意的腺体,已经是史无前例了——任意干脆往座位里躺了躺,又闭上眼。
好在又有工作找上傅言归。电脑开了视频,傅言归接通了,开始和对面通话,任意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视频挂断后,傅言归按了呼叫铃,后面舱室的随行人员走了进来。傅言归简单说着下飞机之后的安排,没有避着任意。
很多话落进耳朵里。当任意听到其中一个名字时,睁开眼,发现眼前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生面孔——其实也不生,几个小时前,在第九区靶场里,他刚刚见过,是老褚带来的那个狙击手。
等到人散了,任意睡意全无。
“他怎么在这里?”任意忍不住问。
“老褚要把他留在第九区,这人就废了。”傅言归说。
“所以你把他要来了?”
“嗯。”傅言归点点头。
“……用了什么交换?”任意有点惊讶。老褚不是那种随便吃亏的人,一定会提要求。
傅言归不答反问:“你知道成坤吗?”
任意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因为成坤是这次随行的五个alpha中的其中一个。任意听见傅言归叫过他的名字,便记住了。
“他给陆未晞提供了一些外围情报。”傅言归轻描淡写地说,没提叛徒这两个字,“虽然没有直抵核心,但不能不处理。”
“……”任意一时有些语塞。
“五个人去,五个人回。表面上看不出异样。”傅言归说,“带回来这个狙击手不错,可以顶替他的位置,我已经给他取了新名字,就叫成坤。”
带回来的狙击手将会死心塌地跟着傅言归,被带出第九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亲眼见证了傅言归处理叛徒的手段,绝不敢有二心。真正的叛徒留在第九区,也必然不会有活路了。
任意不得不感叹,傅言归办完大事之余,还能顺手把小事断了,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当中。
他确实是把每件事做到了极致,也把身边每个人都发挥出了最大价值。
见任意低着头不说话,傅言归也不说了。叛徒这个词在两人中间是过不去的一道坎,谁也没法更改。
半晌,傅言归突然按下呼叫铃,说:“送两份晚餐过来。”然后转头问任意,“吃什么?”
任意回过神来,立刻答:“蔬菜卷就可以。”
傅言归冲着呼叫铃说:“两份蔬菜卷,两份牛排。”
“……我吃不下的。”
傅言归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吃不下也得吃”。
直到晚餐送来之后,任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他醒来,他和傅言归之间的谈话过分平等和轻松,好似回到了几年前,任意提问,傅言归回答,单纯就是讨论事情,不存在其他的。
任意默默将蔬菜卷塞进嘴里,绿甘蓝的微苦压住了轻跳的神经,等咽下去,舌底传回一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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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写周千乘,谦谦君子类变态,披着羊皮的恶狼。受原本是他的青梅竹马,作没了,十年后重逢,受已经和他弟弟订了婚,然后被他抢回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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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没用的、跛脚的beta
从第九区回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任意太敏感,他总觉得傅言归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临近大选,陆家那边的宣传活动紧锣密鼓,反观傅言归这边,虽然面子工程也在做,但明显没有前段时间的紧迫感了。
没过两天,便是梁都奶奶的生日宴。梁老太太今年八十整,宴会是要大办的。梁家根基深,资格老,来贺寿的人不少。
宴会前一晚,任意听到敲门声,打开是傅言归站在外面。
“明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傅言归说。
“我?”任意愣了愣,有点意外。
“形兰没几个朋友,梁都说看你们聊得不错,你去了,能和形兰说说话。”
“我们只见过一面而已,况且……”
况且任意身份不合适。
傅言归显然明白任意的意思,不过他看起来毫无在意,说:“明天下午我回来接你。”
“齐颜……”任意磕巴了一下,试图提醒傅言归,这个时候齐颜这种有头有脸的未婚妻陪着去更合适,他一个缓解剂,就算没人认识,但若被发现身份,对傅言归形象有损。
傅言归静静看着他,说:“齐颜没空。”
任意嗫嚅着,“哦”了一声。
第二天下午,形象顾问过来给任意收拾妆容。还是之前他刚来得月台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一见任意就笑:“好久不见呀!”
她把任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找了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让他换上。又把头发打理了一下,喷了一点香水,就结束了。
“你是我见过最好打理的人了,”小姑娘边收拾东西边和任意聊天,“稍微捯饬一下,就很好看。”
任意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他有点紧张,第一次和傅言归去正式场合,还是光明正大的,一颗心不安稳,在胸腔里七上八下。
傅言归下午六点从办公室回了家,车停在楼前平台上,任意从大厅里小跑出来,到了车前,迟疑了一下,傅言归已经把后门打开了。他坐在后座,对任意想要去副驾的身体动作有点不满,微微抬着下巴看他。
任意赶紧坐进后座,跟傅言归问好。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带着点甘甜,和信息素味道不同,闻起来很舒服,是任意身上的味道。他穿着一件冷灰色大衣,里面是简单的白衬衫,只是坐在那里,就让忙碌了一天的喧嚣安静下来。
被傅言归盯着看的时间有点久,任意有些窘迫,赶紧找了个话题。
“我去之后需要做什么吗?”
傅言归捏捏鼻根,将头仰靠在头枕上,大概是有点累,嗓子沙沙的:“什么也不用做,陪着形兰说说话就行。”
“嗯。”任意点点头。
“还有,陪他吃点东西。”傅言归说。这种场合真正吃东西的人少,应酬才是主题。“你也吃。”他又说。
“……嗯。”
过了一会儿,傅言归突然说:“辛家人也会来。辛伊。”
任意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傅言归。
“还记得吗?”傅言归一只手撑着太阳穴,五官线条在全封闭且昏暗的车厢内起了一点变化,带着点好整以暇,“被你绑灯杆上那个。”
任意不明显地撇撇嘴角。
傅言归目光灼灼盯着他,补了一句:“你过年喝多了,说不能和他结婚的那个。”
任意这下子确定了傅言归在逗他,挪了挪身子,突然小声怼了一句:“谁没被绑过灯杆啊。”
傅言归坐直了,转过头看向车窗外,不说话了。
晚上六点半,梁家门前车水马龙,傅言归带着任意下车,早有等候的工作人员迎上来,将他们往大厅里请。
梁家大宅看起来比得月台热闹得多,也更奢华气派。这么一对比,得月台倒更像办公场所,虽然地方大,但足够安静,生活气息便淡一些。
傅言归先是带着任意应酬了一圈,给梁老太太送了礼物,说了几句应景的话。任意就跟在傅言归身边,所有人都看得见,但傅言归没有主动介绍,也就没人多嘴问。一个3S级alpha,就算带着除了未婚妻之外的omega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任意一开始还有点紧张,他跟在傅言归身边,周边打量的视线挺多。他尽量不露出太多表情,也不和人攀谈。晚宴正式开始后,觥筹交错气氛渐浓,任意跟傅言归说了一声,便找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待着。
形兰没过一会儿便来找任意。他今天特意收拾过,穿着浅蓝色衬衣,整个人看着清冽干净。他和任意打招呼,唇角始终带笑。
两个人在角落沙发里聊了一会儿,任意想起傅言归的嘱托,便问形兰“饿不饿”。
形兰手里端着一杯热饮,喝得快要见底,闻言便说:“你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去那边吃东西。”
餐台有好几张,距离他们最近的几步远。任意抬头往那边看了看,餐台附近有不少人,或吃饭饮酒,或聊兴正浓。
任意想到形兰的腿,便说:“你想吃什么,我去拿。”
形兰没推辞,笑着说了几种,任意便站起来径自过去了。
烤三文鱼要等两分钟,任意站在餐台旁,看着厨师在做料理。
“那不是梁大少的beta?我看他一晚上坐在那里,好像都没动过。”旁边两个穿西装的客人坐在吧台喝酒,其中一个突然抬起下巴冲着形兰的位置点了点。
“怎么动?”另一个接话,“是个Beta,腿还瘸,这么重大的场合,他能出来和梁都站一块儿帮着周旋应酬?梁老太太脸往哪儿搁。”
“也是,不过看着怪可怜的。”
“你别闹了,人家有什么可怜的。从平民窟出来的,现在攀上梁家,怕是做梦都会笑醒。既然得到了自己不应得的东西,这点委屈算什么。”
“他们结婚四年,竟然没传出一点不睦。梁大少爷也是,要什么Omega没有,偏娶了他,这人是不是有过人的本事啊!”
这么一说,其中一个人笑了,带着点不怀好意的调侃,“嗯,我看本事大着呢。”
另一人又说:“再有本事又怎么样,年轻还好一些,等年纪到了,肯定得离。”
“梁家现在就有点沉不住气了,我听说在秘密给梁都物色家世好的omega呢。不过梁大少爷这种强硬性格,只要他不肯松口,没人能让他离婚。”
“你信alpha?别开玩笑了,想想你自己吧,外面几个人伺候啊。厌了腻了,分分钟就把人甩了。”
两人碰了一下杯,会心大笑。
“一块,谢谢。”任意将盘子往前推了推,碰到吧台内侧的大理石台面,发出叮当一声脆响。见厨师看过来,他略提高声音又重复一遍,“我和形兰两个人吃,还是给我两块吧。”
厨师将两块烤至金黄的三文鱼夹到任意盘子里,笑眯眯地说:“用餐愉快。”
那两个说嘴的客人刚才都听到了任意的话,不约而同看过来,神色略尴尬。谁都能看出来,等在这里取餐的omega应该和形兰是朋友,不然不会这么说话。
两人收了笑,也噤了声,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意,再撒一点黑胡椒吧,不然吃不下。”
任意和那两人同时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形兰。他微笑着,音色平和,面色安静,看样子是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听见多少他们的对话。
任意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抄了一只研磨瓶,两步迎上形兰。
“好,我们去那边吃吧,这里太乱了。”任意说。
形兰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往原先的座位走去。
旁边那两人面面相觑。背后说闲话,被人家朋友听到了还好说,被本人听到了,实在是尴尬透顶。虽然他们自认为说的是事实,但还是有点挂不住。
任意沉默着吃完一块三文鱼,形兰又把另一块夹给他。任意摇摇头,吃不下了。
“这种话我听过不少,已经习惯了。”形兰转着手里泛着银光的餐具,不甚在意地说,“他们说的是事实。我没办法改变自己,也不能改变别人的想法。”
任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会安慰人,形兰和他年纪差不多,看起来却比他通透得多。
“你和他……很好。”任意踌躇着,想着维克多常说的安慰人的话,发现哪一句也不适合形兰。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如果他不在乎你,不会让我来陪着你。”
形兰就笑了,说的话模棱两可:“是吧。”
“我不像你,我很没用。”形兰说。
任意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只听形兰又说:“没事的,不要替我担心。”他吃完另一块三文鱼,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压在眼底的悲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就说现在,任意和形兰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一个人过来和他打招呼。他是梁家未来当家人的合法伴侣,被轻视至此,怕是真如外界所说,梁家早有异心。就是不知道梁都怎么想的。
任意终于明白,他们初次见面时,形兰替他解围,善解人意的背后是因为遭遇过同等的怠慢,应该也曾多次处在这种极不受欢迎的环境中。感同身受,自然最知道别人想要什么。
这种场合,走了会被批评没礼貌,留下来又很难熬。
形兰的视线若有若无追随着远处大厅里忙于应酬的梁都。他站在人群中,西装革履,耀眼异常,这样一个人,到底有没有一刻真正属于自己,形兰已经无法确定了。
形兰知道,自己和任意不同,任意是刻意收敛了锋芒,甘愿留在傅言归身边。
而形兰,只是一个没用的、跛脚的beta。
第36章 我犯的错我认
坚持了不到一个小时,梁老太太累了,在众人簇拥下回房休息。之后的生日宴完全变成交际场,傅言归简单应酬过几轮,便和梁都他们去楼上房间谈事情。形兰中途被梁母叫走,说有事要谈,只剩下任意坐在角落里喝东西。
“又见面了。”
一道声音从斜后方传来,任意后背一僵,倏然回头。是陆未晞。
在宴会现场,任意一直很注意,并未发现熟面孔。陆未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任意完全不知道。
他看了看四周,站起来,稍微往墙角的大盆绿植处靠了靠。这会儿来客都聚在一起聊天喝酒,没人关注这个小角落,是以这里只有他们俩。
“在等人?”陆未晞问他。
“是。”任意回答。
“不用那么紧张,这么多人呢,聊聊天。”
“陆大校,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
陆未晞并不在意任意的戒备和抵触,自顾自地说:“身体好些了吗?我记得你上次在船上很不舒服,紊乱症就是这样的。”
“多谢关心,我已经好了。”任意说。
陆未晞并不接他的话,继续说:“我从第四区拿到一些药,可以缓解你的病。”
其实直到此刻,任意才认认真真看陆未晞。
身上是一丝不苟的西装三件套,白衬衫,黑领带,头发整齐,眼神深不见底。他身上有种天生的政客气息,冷静、有条不紊、胜券在握。至于长相,在这些优越感面前,几乎可以被忽略——不管长成什么样子,他就是陆未晞。
他无论用什么话术游说人,威胁也好,拉拢也罢,如果你敢不同意,他就会变成一个黑洞,分分钟吞噬你。
他天生具有领袖气质,让人害怕以及臣服。
“不用了。”任意很直白地说,“第四区的药很贵,我没钱。”
陆未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笑了一声:“不要你钱。”
“对了,我还见过你养父,他说好久没见你了,让我跟你问好。”
任意并不意外,从那次在机场分开,陆未晞叫他的名字和他说再见,任意就知道,华舒光找上了陆未晞。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认识他?”
“合作共赢。”陆未晞说,“我不但认识他,也知道你在第四区发生的所有事。任意,你是个聪明人,撞了南墙要回头才能及时止损。”
“你现在——”他停了停,上下打量着任意,淡淡摇头,“不是个好选择。”
“陆大校,做什么选择是我的事。”任意身体往外侧转,想要离开的意图明显。
陆未晞早就见识过任意的油盐不进,也早就被挑起了兴致。再见面,这兴致有增不减。
“很多事你对他有隐瞒吧。”陆未晞对任意的动作视而不见,继续说,“比如你的背叛身不由己,比如你已经尽力避免冲突升级,比如傅小五的死你比他更痛苦。”
“傅小五”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任意蓦地攥紧了拳头。
陆未晞既然和华舒光搭上线,必然就知道第四区发生的一切,甚至知道傅言归不知道的事。小五一直是他和傅言归之间无法愈合的一道疤,他们所有趋向缓和的假象关系,一旦扔出小五这个名字,顷刻间就能支离破碎。
“怎么不解释呢?是怕解释也没用,毕竟因为你的原因,有些事情实实在在发生了。还是怕他无动于衷,不会产生一丝心软?”
“陆大校。”任意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很快,但被陆未晞捕捉到了。
“我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我对你没用。你不必如此费心机。”任意话锋一转,说,“既然你和华舒光见过面,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他。”
他停了停,将因为小五引发的情绪波动压实了,才继续说:“我把小五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同样的,傅言归也把小五的死归结到他自己身上,所以才让华舒光安稳过了五年。”
“他还可以继续过一段安稳日子,一天、一个月、一年,甚至再有个五年。”任意脸上杀意涌现,毫不掩饰,“我犯的错我认,他犯的错,也得认。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他。”
经历过杀戮的人,再怎么被遮蔽了羽毛,也只是暂时蛰伏。若松开枷锁,他必会冲天而起,再俯冲而下,每个伤害过他的人,都要千倍百倍还给他。
陆未晞脸上表情有了点真切的变化,他看着任意,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人——除非自己愿意——不是任何人能驯服的。
“好,我告诉他。”陆未晞换了个轻松的笑容,半开着玩笑,“就说……你祝他长命百岁。”
任意偏开脸,不想再谈下去。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别人的东西产生想法。”陆未晞笑着说,目光在任意眉眼处流连,潋滟的五官配着清冷的神情,衬衣西裤下包裹着瘦削而线条柔韧的身躯,每个细节都长在陆未晞审美点上。
他这话说得很直白,也相当没礼貌。可能陆未晞的没礼貌都用在任意身上了。
又说:“如果你换个人,或许境况会更好。”
已经撕掉了伪装,任意也不再客气:“你高高在上,不代表所有人该对你俯首称臣。”
陆未晞看着任意,微叹口气:“受了五年罪,找过来还是受罪,值得吗?”
“值得。”任意说。
“值得……”陆未晞将两个字重复一遍,不明所以笑出了声。
“任意,但愿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认为值得。”
任意视线越过陆未晞,停在身后不远处。他往前走了一步,脸上露出个很浅的笑来,神情也紧跟着放松下来。
陆未晞回头,傅言归正大步走过来。
“陆大校,最近这么忙,竟然有空过来。”傅言归说着,走到任意前面,转过身,挡住他半个身子,笑着和陆未晞说话。
“老太太八十大寿,理应来祝贺。”陆未晞视线从任意转到傅言归身上。
宴会进入中段,该谈的都谈了,该见的也见了,像傅言归这样身份地位比较扎眼的人,是不会留到最后的。这个时间,原本傅言归都准备要离开了,陆未晞却刚来。
——陆未晞是收到了邀约的,陆家和梁家往上数沾点亲戚关系,但这些年联系很少,算点头之交,在他和傅言归的角逐中,梁家也是坚定站队傅家的。发邀请函出于礼节,没人想到陆未晞会来。
傅言归知道,陆未晞来贺寿代表了一种态度,没毛病。但这里面有几分是冲着任意来的,他猜测至少占了一半。
傅言归若无其事地说:“席都散了,陆大校才来。”
陆未晞答非所问:“过来和任意聊几句,傅会长不会介意吧。”
傅言归:“介意你就会走?”
陆未晞:“不会。”
音乐响起来,一个小型乐队在表演,微醺的人们开始跳舞。想要玩的继续玩,想要走的可以走,下半场是个舒适随意的玩乐场。
傅言归没再理陆未晞,转过头看着任意:“累吗?想跳舞还是回家?”
任意说:“回家。”
他们配合得很好,至少在外人看来像是毫无芥蒂的一对甜蜜恋人,吃完了晚饭,想要回家继续共度美好时光。他们之间旁若无人的状态,任谁看了也插不进来。
陆未晞往外让了让,目送傅言归揽着任意离开之后,并不显得失落或者难堪。他还是游刃有余的陆大校,打发掉几个过来攀谈的人,很快也离开了。
回程路上,傅言归问任意:“刚才聊什么了?”
车厢内开着一盏阅读灯,光晕柔软,两人隔着一点距离,任意观察着傅言归神色,没看出来他是不是生气。
“他说华舒光……让他给我带好。我祝他长命百岁。”任意说。
“还有,他说让我换个人选择,境况会好一些。”
“还要送第四区的药给我,我没要。”
傅言归身上带着微微的酒味,和他本身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任意很喜欢这气味,让人心安以及心动。他靠在座位上,慵懒放松,是工作之外难得的一副面孔。
“换个人?”傅言归重复一遍,等着任意继续往下说。
任意打了一记直球:“不换。”
然后又重复:“好不容易来了……不换。”
傅言归闻言微怔,他很少有这种表情,大概没想到任意这么说话,一时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继而又想起那次在船上,任意跟陆未晞说的那些话。
任意在万般无奈之下,把他搬出来,说自己是“跟着傅言归来的”。
他靠自己摆脱纠缠不成,于是寄希望于那一点几乎不存在的庇护,孤身一人,忍着病痛折磨,嘴里说着壮胆的话,心里在想什么呢。
车厢内沉默下来。傅言归换了个话题:“为什么没要?”
任意:“什么?”
傅言归:“第四区给的药。”
任意:“……没钱。”
傅言归:“……”
话题继续不下去,傅言归莫名有些气短。
最后还是靠任意找话说。他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形兰的闲话,有些难过,试探着问傅言归:“梁家不喜欢形兰吗?”
傅言归沉默了一瞬,说:“他日子不太好过。”
“那……梁都不管吗?”
“这种家族,这种情况,梁都并非事事都能看得见。就算看得见,也未必插得上手。”
梁家和傅家不同,傅言归本身已经是当家人,没人管得了,他也没有太亲近的长辈,无人在亲情和伦理上束缚他。梁都虽是长子,但并未完全接手梁家,他父母正值壮年,掌控着梁家及所属产业大小事务,这种情况下,梁都必然是要受家族长辈掣肘的。
刚才他们离开,梁都带着形兰送他们走出大厅。形兰被梁母叫走好一会儿,谈了什么不知道,但大抵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形兰看起来笑得很勉强,样子有点苍白,走路也刻意控制了姿态。
他们一路往外走,不时有人把目光落到形兰那条跛了的腿上。这些任意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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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松开枷锁,他必会冲天而起,再俯冲而下,每个伤害过他的人,都会被他啄瞎。
第37章 就打断骨头在一起
两人回到家,时间有些晚了,楼里静悄悄的。任意跟在傅言归后面,听着对方沉稳规律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在自己心上。
傅言归在卧室门前停下脚步,任意也停下,小声说“晚安”。
傅言归看着他,没说话,也没有要进门的意思。任意有些局促,往自己房门口望了望,又说:“晚安。”
“嗯。”傅言归胸腔震动,简单的单音节让人无法探知喜怒。
走廊尽头的维克多滑动着滚轮过来,和地板摩擦,发出很轻的嘶嘶声,在阒然的夜里存在感很强。
任意转过身,和维克多打招呼:“维——”
一句话没说完,手腕一紧,被拽进卧室里。
随后房门传来“砰”一声响。维克多的电子眼瞪成正圆,闪了闪,动作没停,从傅言归门前划了个圈,又滑回去了。
卧室内,任意被抵在门上,傅言归像一座山覆过来。他抬手撕了颈后的抑制贴,灼热呛人的信息素霎时弥漫开来。
信息素可以释放出明确的情绪信号,开心、愤怒或者焦虑,都可以感受得到。傅言归的信息素来得太快太突然,任意现在的腺体无法承受高阶信息素的侵袭,一时之间适应不了,眩晕了几秒钟,才慢慢稳定下来。
随后便发现那灼热山火缓和下来,在四周缓缓流淌,没有不开心,但隐隐带着霸占欲。
“和维克多有什么可说的?”
傅言归的五官逼近,几乎贴在任意脸上,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酒香,每句话都让人发烫。
“它很好……”任意说。
“一个AI,也值得你每天打招呼。”
任意不知道傅言归为什么突然纠缠于维克多的问题,但维克多被这样说,他有点不太舒服,轻声反驳道:“是朋友。”
傅言归不明显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是笑这个答案,还是笑任意幼稚。
任意感受到空间内的信息素热度不断攀升,这里面传达的情绪愈加明确,傅言归想要干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他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问:“做吗?”
傅言归自上而下看着他,绯色的脸,红的唇,说话的时候一颗小小的唇珠起伏着,不明显,但让人看得口干舌燥。
“自己脱。”傅言归盯住任意的唇,下着命令,“抑制贴。”
任意稳了稳呼吸,抬手将自己的抑制贴撕掉,淡淡的桂花香散开,被山火一冲,几乎闻不到。他又开始解衬衣扣子,银质的圆形钉扣精致昂贵,被细长手指一颗颗解开,露出莹白的肩和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