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凭很礼貌地行礼笑道:“谢王爷。”
说罢,两人朝着屋外离去,徒留姜挽一人仰倒在了地上,双眼空洞无神看着房顶,苦苦掩饰了整夜的情绪彻底爆发,蜷缩在地上闷声嘶吼了起来。
两抹身影站在王府门前,影子在他们的脚边被月色拉长。
沈凭作揖道:“王爷,臣对此事已查无可查,且看大理寺的情况如何,至于陛下那边......”
赵抑道:“宫里的事情你无须操劳,本王自有定夺。”
“如此甚好。”沈凭长舒了口气,“那臣便告退了。”
只是刚走出两步,他又顿足在原地踌躇了下,欲言又止少顷才见转身,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赵抑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
沈凭紧抿着唇,迟疑少顷还是看回他,刻意压低声音,毕恭毕敬回道:“王爷,百花街此事非同小可,且关乎储君之位,又与沈家生死有关,恕臣多疑,还望王爷对此三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两人相视顷刻,只见赵抑从袖口中取出一药瓶,将其递到他的手中。
沈凭见状怔愣了下,知道那是解药,随后心照不宣收起,揖了下转身离去。
月色洒落人间,为大地披上银纱,屋内飘荡着沁人心脾的茶香,扫清踏足进屋之人的烦闷。
姜挽听到了脚步声,但不似往常那般,回头朝来人跑上前相迎。
此刻他乖乖将茶水泡好,隐隐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直到他冲茶的动作猛地一顿,发现腰间备一双手揽住,后背紧贴着对方的胸膛,令他心中怦然跳跃。
“王爷......”他的语气还带着些许鼻音。
赵抑将下颚抵在他的脑袋上,面不改色问道:“叫我什么?”
姜挽把手中的东西轻轻放下,回道:“主子......”
他感觉到有一双手朝上伸来,像要掐住他的脖颈般,游走在喉间的位置。
可又有另一只手朝下探去,令他的双腿发软发颤,那动作温柔却过分折磨,令人无法释放。
直到他的脖颈被修长的手指掐住,他的双眼蓦然睁大,瞳孔骤缩,呼吸被彻底嵌灭,他脑海在濒临窒息中化作一片空白。
可他却不敢反抗,也不舍得反抗。
唯有费力地朝赵抑求饶道:“主、主子......阿挽......阿挽做错了......什么......”
赵抑双手力道加重,慢慢垂下头,贴着他涨红发烫的脸颊,堵着他的一切,语调轻柔问道:“阿挽,你为何撒谎?”
远比欲望令人更窒息的问话,让姜挽如坠入危险的深渊中。
姜挽双眼快要翻白,双手朝后拽紧他的衣袍,胡乱把双腿夹紧,尽可能让自己站稳。
他努力寻求一丝呼吸,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因为我.....我恨他......”
闻言,赵抑掐着他脖颈的手松开,转而伸进他的衣袍中,续问道:“嗯,还有吗?”
在他覆住那细腻的皮肤时,用力捏紧,逼得姜挽拽进衣袍的双手一松,漫无目的地握紧案几,上身朝前趴下,弯腰时费力地朝后贴近赵抑,委屈地呜咽,声若蚊蝇道:“有......”
他扶着案几,难受地蹭着,洒出的热茶溅到他的手上,带着哭腔说:“阿挽,只想、只想不惜一切、一切代价,让主子身披龙袍......”
身后沉默良久,直到姜挽快要跌倒在地时,终于听见有回应传来。
“原来如此。”赵抑慢悠悠地说着,身前握着的手徐徐松开,让他如愿以偿得到释放,望着他努力迎合自己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好乖。”
赵抑将人松开,直起身时双手垂在两边,影子覆盖着姜挽的身子,垂眼看着他带着满脸潮红和窘迫转身看来。
姜挽双手撑在案上,胆怯看了他一眼,但立即又把头低下,可却无法直视身上的混乱,唯有鼓起勇气抱紧面前的人,埋头在他怀里哭道:“主子,就这一次,从今往后,阿挽再也不会瞒着你了,再给点时间我,求你了......”
今日之事,他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然而,他却不明白,今夜过后的赵抑,开始厌倦当下的一切了。
百花街命案一出,皇帝勃然大怒,召见三品以上的官员进宫问罪,御书房中接二连三传出拍案声和摔物声,朝臣跪倒一地,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消减皇帝的怒气。
而就在此时,户部突然递呈有关折收案的快报,是有关被贪污的钱粮去向。
待皇帝看完的瞬间,折子就被他重重摔在了朝臣面前,有人冒死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凿河账目流失的赃银,竟和官州户房有关!
户部当即免不了一顿怒骂,皇帝如今愈发喜怒无常,见状当场撕了书案上的奏疏,谁料这一撕,皇帝居然气急攻心晕倒在地,令朝臣们瞬间乱作一团,呼救声音接连不断从殿内传出,宫里的众人顿时手忙脚乱。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不敢离开御前,纷纷候在殿前数时辰,着急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
皇后赶来时,见到一众朝臣跪在地上,但尚书省为首的三位宰相,唯独不见谢文邺在其中。
她上前扫过众人,视线在沈凭的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招来曹晋询问谢文邺去向。
得知长兄在殿内,皇后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但转眼瞬间,就看见有两抹身影从前方缓缓走来,正是赵抑和裴姬两人。
裴姬挣开赵抑扶着自己的手,走上前向皇后行礼,但态度却略显敷衍。
谢望桦心中不满,但总归是一国之母,此刻又立于朝臣之前,绝不容许自己失了威仪,遂和裴姬寒暄两句后,抬脚朝着殿门前靠近了些。
在皇帝晕倒的数个时辰里,两派皆是人心惶惶,然而他们看到赵抑出现的那一刻,殿前的气氛却变得微妙起来。
此时此刻,皇帝病倒,魏都中最有权势的两位皇子,只有一位出现。
而另一位,则为了救谢家之子远赴北越山,直至如今仍旧杳无音信,无人知晓情况如何。
世家派官吏的脸色颇为难看,更有甚者,因害怕而满头大汗。
唯有沈凭镇定自若跪在其中,把身子埋低,尽可能减少存在感。
宫灯将殿前照得明亮,孔伐在殿前不断徘徊,曹晋命人为所有大人斟茶递水。
直至亥时,寝殿大门被拉开,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身着朝服的谢文邺立于中央,稳步朝外跨了出来,随后招手让曹晋上前,低声交代了两句后,抬脚走到朝臣面前。
“都起来吧。”他神情冷静望着众人,“陛下龙体无恙,太医说是因日夜操劳朝政过度所致,接下来需静心休养,朝中政事暂且呈交尚书省。若无要事,诸位先散去吧。”
众人闻言长舒了口气,相互搀扶着起身,面面相觑半晌后,最终转身离开。
裴姬安静立于殿前,瞧见谢家兄妹站在中央,便也懒得进去,只是偏头看了眼身侧的赵抑,刻意拔高声说道:“看来你不能向陛下问安了,回去吧清影。”
赵抑行礼回道:“是,母妃。”
谢文邺目送着朝臣走出皇宫的背影,耳闻裴姬所言时也只是随意瞥了眼。
待裴姬离开后,他也未曾收回眺望宫门的视线,而谢望桦已悄无声息站在了身边。
谢文邺一袭紫袍负手而立于阶梯之上,将天子寝殿里的所有意外挡在身后,像皇宫里一堵屹立不倒的高墙,能遮风挡雨,亦能含明隐迹,永远能沉着冷静,不露声色。
谢望桦则看向北越山的方向,道:“大哥,惊临他......可还能回来?”
这一次,她的儿女皆不在身边了,她整日除了求神拜佛图平安外,已别无他法了。
谢文邺道:“他们自有命数。”
说着他将视线收回,侧目看了眼寝宫道:“今后宫中若有动静,切不可自作主张。”
谢望桦点了点头,随后两人相视一眼就此分别。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帝被迫罢朝静养。
可即使尚书省尽力捂嘴,随着罢朝数次后,此事还是走漏了风声,朝廷暗中掀起了一阵风波。
尚书省为此宵衣旰食,帮皇帝打理朝政,直到曹晋前来传召谢文邺进宫面圣后,这场兵荒马乱看似得到了平息。
然而,却无人知晓此番进宫的三日后,官州户房的这场风波,竟会将谢家和户部彻底刮倒。
作者有话说:
求原谅的谢谢阅读和支持。
原本惯例字数是30..(眼神闪躲)
但为了让故事更完整,月黑风高夜里怒改了大纲,预计70w左右完结(含泪码字)(抱头痛哭)(揉碎存稿)(冲进厕所)(冲出地球)(落外太空)(抓外星人)(一起码字)
下一本再也不写这么多了,不然我就...
生机勃勃, 万物生发,恢弘的宫殿四周姹紫嫣红,鸟语花香。
一座临湖角楼中, 只见两抹身影盘腿而坐, 摆在面前的棋盘胜负难定, 黑白棋子互不相让,将对方逼得你死我活。
棋盘局势波涛汹涌,无声厮杀, 如两军浴血奋战,枪林刀树。
执棋之人面色平静, 从容淡定, 如闲暇寻欢解闷, 无所事事。
皇帝挽袖落下一子, 转眼间又被对方穷追不舍,但他却并未生气, 反倒爽朗笑道:“这朝中还得和你这位谢丞相, 才能有这般酣畅淋漓的对弈。”
谢文邺噙着浅笑在嘴边,神色平静回道:“陛下不过是许久未召见老臣罢了。”
“哦?”赵渊民闻言仔细回想, “你这么一说, 我倒是想了下, 似乎有数月之久了。”
谢文邺道:“老臣也生疏了,许久不下棋, 退步了。”
赵渊民把手中白棋落下,道:“我记得, 从前你我每月都会对弈一场, 争得头破血流, 还掀翻了几局棋。”
谢文邺接着道:“还砸坏了很多棋盘。”
“对对。”赵渊民笑着点头, “从年少砸到年老,从王府砸到皇宫,数不胜数了。”
谢文邺嘴角的笑加深些许,说道:“想当年匠人的工期赶不上被砸烂的速度,最后只好把棋盘刻在青石板上。”
回想旧事,赵渊民开怀大笑,不由说:“眼下这种情况,换作从前啊,你要与我有一番口舌之争,令我方寸大乱,就为了赢棋。”
谢文邺静静看着面前的棋局,颔首道:“好像是的。”
赵渊民见他像块木头似的杵着,问道:“那你还能忍?”
谢文邺沉吟半晌,随着黑棋落下,缓缓道:“臣只是在想,陛下从前不会穿龙袍与老臣下棋。”
此言一出,赵渊民嘴角的笑顿时僵住,眼底掠过一丝不满,捏着手中的白棋用力按下棋盘,“谢文邺,你越来越扫兴了。”
天子直呼其名,连他的字都不想喊了。
谢文邺还是安静下棋,眼底毫无波澜。
只是待他一子落下时,迟迟未见对方有动静,遂抬头朝皇帝看去,发现皇帝神色冷若冰霜,片刻前的喜色荡然无存,仿佛下一刻要对其责骂。
天子眼中暗藏不快,但谢文邺却不动声色,还不忘提醒道:“陛下,到你了。”
赵渊民扫了眼棋盘,毫不犹豫对他追击,“今日要你来,我只问你一句,怀然之事,你可知情?”
谢文邺答道:“知道。”
赵渊民手中动作一顿,脸上略有变色,沉默无言继续对弈。
不过片刻,他突然又问:“你知晓多少?”
谢文邺答道:“知晓他生死未卜。”
赵渊民再次向他确定,“此言属实?”
谢文邺停下手中动作,抬眼与他对视,麻木看着他眼底的质疑说:“绝无欺君。”
两人相觑着对方,唯独只有赵渊民试图在他眼中找到变化,而谢文邺却无动于衷。
明明近在眼前的君臣,却又相隔甚远。
赵渊民将目光落回棋盘,继续和他对弈,“明知此事会让谢家寸步难行,你在朝堂上却从不否认,打从这两年来,你每日除了循规蹈矩外,不似从前主动为朕分忧政事,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朕变了。”
谢文邺道:“都变了。”
“但是朕,是因你的所作所为而变成如此!”赵渊民一气之下将手边的棋笥拍翻。
只是他见到谢文邺落子后,随意捡起脚边的白棋接着对弈,并未因掀翻而受影响。
而谢文邺似乎早已习惯此举,伸手将自己的棋笥抱在手,眼神都不分给他,认真关注着棋盘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受打扰。
赵渊民气啊,但能怎么办,这是两人的常态,所以他爬着把白棋捡了一些在手。
随后气势汹汹摁在棋盘上,说道:“当年若非你先一步抵达东宫动手,也许朕不会因此被梦魇折磨,你从前会杀皇兄的孩子,若如今不能如你所愿,可是要连老二和老四都杀了?”
他死死盯着谢文邺道:“可你真的为朕斩杀后患吗?朕的好丞相。”
谢文邺抿了抿唇,少顷才道:“没有。”
“你也知道!”赵渊民冷笑了声,“当年先太子妃因你的无能而逃,留下裴姬多年,也没能引出这群余孽。眼下倒好,这群走狗竟潜伏在朝中久久,还养了个孟家出来,朕的丞相啊,你守着朝堂多年,就是这么守的吗?”
谢文邺低头道:“老臣无能。”
“无能、无能、无能!”赵渊民又把手里的棋子扬掉,“你们一个个只会说无能,朕以为不过是客套罢了,没想到当真是无能臣子!”
这一次,谢文邺不再回话。
而赵渊民凝视他良久,拾起脚边的一枚棋子,扫过眼前的博弈,“是了,世人怎会知晓你的城府?当年你看似为朕铲除异己,为朕博得天下民心,如此任劳任怨遭了怀疑后,不惜冒着被老三怨恨,也要将胞妹嫁入皇宫,实则所作这一切,皆为了让朕束手无策。”
他怀恨看了眼谢文邺,眼底却布满杀气,“你我的博弈,是一生的,如今我不封老三为储君,便始终赢你一步。你棋差一着,可知错在哪?”
谢文邺捏着一枚黑棋在手,把抱着的棋笥放下,观摩着棋局问道:“请陛下赐教。”
随着白棋先行,赵渊民道:“错在你的野心太大,错在你时时不肯退让。”
他审视着谢文邺,一字一句道:“错在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谢文邺,你可知捭阖纵横之人,皆是权利刀俎下的鱼肉罢。”
几声放声的大笑过去,赵渊民长叹一声,可嘴角的笑意却不达眼底,虚伪的掩饰让这位君王徒增几分落寞。
他转眼看回面前之人,发现谢文邺随意落下一子,令他眉头微蹙问道:“这是何意?”
看着紧握着许久的黑棋随心所欲放下,谢文邺终究释怀一笑,朝这位他拥戴了数十年的人道:“陛下,臣想认输了。”
赵渊民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谢文邺无奈叹了声,却是久久不语。
从前有挚友形影不离,潇洒够了。
后来有君臣棋逢对手,博弈够了。
如今他只想要孩儿平安无恙,死后有人送终。
谢文邺从软榻缓缓起身,摘下丞相的腰牌,轻置在棋盘上,完整行了一礼后,在赵渊民满眼的震惊中拂袖悠悠离去。
身后传来棋盘被掀翻的声响,然而这一刻,谢文邺突然想起方重德当年所言——怀义者终成锈刀。
他这些年也争累了,如今想劝这位君主收刀入鞘吧。
毕竟剩下的,总有人争的。
疾驰的快马从人群穿梭而过,却扬不动铠甲丝毫,烈阳之下,府兵犹如银色壁垒,挡住北越关山吹来的寒风。
延绵的山脉如巨龙盘旋在边境,望不见尽头的山峰藏在风雪中,哪怕晴空万里,肉眼能见到的,只有一条蜿蜒起伏的万里长线,以及数不胜数的烽火烟台。
距离谢长清失踪已有两月之余,但军中却并未见有十万火急之状。
原因在数日前,边境雪山线内的扎点,传来谢长清的踪迹,冯奇得知消息后,连忙给静州府兵递去信号,命静州官府留意动静。
近日又逢赵或抵达,当赵或听闻此事,却不放心静州的府兵,第一时间派斥候再度前去打听。就在今早天未亮,斥候赶回营地禀报,谢长清留了追踪标记,更像是反捕追踪了敌人,眼下只等谢长清再次发出信号即可支援。
无论消息真假,赵或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抵达的当晚,便带领众将士扎进营帐中,不分昼夜埋头制定作战计划。
骏马疾驰而来,驿使士兵进到营地后立刻翻身下马,朝着营帐冲了进去,高喊道:“报——燕王殿下!”
赵或将视线从沙盘中抬起,直到驿使来到面前,双手呈上信札。
他随意瞥了眼后,发现不是来自营地的信,随后道:“先搁旁......等等!”
话音刚落,众人朝莫名其妙的他看去,只见他连忙夺过驿使手里的书信,认真翻看了下,发现意外重手,眼中忽地扬起笑意,连嘴角的笑都压不住了。
冯奇和一旁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不解这位平日正言厉色的殿下,此时为何破颜偷笑。
将士们摸不着头脑,正想要一问究竟,突然发现赵或头也不抬朝他们下令,“今日先到此为止,本王要歇会儿。”
将士们:“......”
是谁三日三夜都不肯好好睡,今天太阳没下山就喊着要睡觉了?
冯奇也有些迷惑,犹豫上前问:“......殿下,不再谈谈吗?”
赵或快速扫他们一眼,正色说:“你们不累,本王都累了,快走快走,对了,记得备热水给本王沐浴,再不洗本王都要臭了。”
说着还摸了把胡渣子,心想得磨一磨吞山啸,不然刮不动胡子。
将士们:“......”
原来你都知道。
众人无可奈何只能听命,迎着烈阳走出了帐篷。
将士朝冯奇询问道:“冯将军,你说殿下这神经兮兮的模样,可是累坏了?”
紧随出来的将领邱成归道:“我瞧着像是哪位姑娘家送来的书信。”
只听见人群中一小片哗然过去,冯奇回想赵或方才看信的样子,大胆猜测道:“邱副将可别胡说,也许那是王妃的家书。”
“什么?王妃?”将士们一听,顿时一拥而上,“殿下都成亲了?!”
邱成归道:“殿下整日为了边陲操心,你又是哪来的消息?”
这俩岁数加一起都过花甲之人,竟然为了此等小事又开始拌嘴。
冯奇摸着下巴,老神在在说:“先前我在官州只是有所耳闻,说殿下娶了京中的美人。”他嘶了声,手指比了个数字,“而且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将士们:“嚯——龙凤胎!”
还有人压低声夸道:“不愧是咱们殿下,一年抱俩,三年不得抱六!”
邱成归道:“蠢货,一看就不懂爱惜人的。不过若是这般,今后小殿下得丢来老子这训练。”
冯奇反驳道:“你整日就知道打架,要我瞧,小殿下得好生养在魏都,整日打打杀杀算什么。”
“嘘嘘嘘。”有将士连忙挥手示意小点声,“难怪方才殿下看着有喜事一样,莫非又生了?”
冯奇拍了下说话的士兵,瞪了眼说:“你懂什么,若你娶的妻子有王妃一半貌美持家,想想都睡不着。”
将士追问道:“冯将军快说说王妃长啥样,让我们这些大老粗都见识见识。”
冯奇一听,扬起下巴细想说:“夜里你抬头看看月亮,听说闭月羞花,就算强颜欢笑都是美的咧,哦对,你可知殿下为何对王妃忠贞不渝吗?”
邱成归插嘴道:“我瞧着你像是搁这胡说八道。”
冯奇驳之,“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你数年未见殿下,整日就知道追杀黑蛇部的人,懂什么情怀,一边去。”
谁知邱成归嗤笑一声,“那我怎么就听说王妃不是女子呢?”
“嚯——”众人又是哗然,扎堆的人愈来愈多。
结果冯奇冷笑说:“若殿下真瞧上男子了,你猜当年在官州,为何对那沈大公子颐指气使,大眼瞪小眼?”
将士们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转头开始催道:“行了行了,别卖关子,快说!”
瞧见邱成归吃瘪,冯奇回想来越州的途中听见的传闻,好似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得意说道:“听闻王妃厨艺了得,吃得叫人念念不忘。”
将士们连连点头,“懂懂懂!要拿捏他的心,就要拿捏住他的胃!”
冯奇拍着他们的肩头,鼓励道:“别羡慕,多找殿下取经,指不定就有了!”
帐外聊得热火朝天,帐内的赵或则倒在氍毹上傻笑着。
他捏着书信在手,看着信中的一笔一划,仿佛能看到沈凭捏着毛笔,在案前努力勾勒出工工整整字体的模样,令他此刻眼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信中有一桂树枝,此刻正被赵或把玩在手,另外还有一枚腰牌搁在腹前。
他双眼亮晶晶看着书信,小声念道:“远眺千里关山之外,所念郎君不寻影绰。凡躯难越重重峦障,徒剩寒雪刮落长案。与君同眼此景,天涯共披银装。待雪日渐消融,暖意攀覆心头。择一枝来年花,国民安,盼君还。”
桂花枝被赵或夹在唇鼻之间,他卖力嗅着桂花的香味,仿佛置身在爱人身边,阖眼时如同看见那抹踮脚摘花的身影。
一沓书信,他只拿着一张在手里反复看,甚至还递到嘴边吻了几次,依依不舍地细品,甚至还要带着去沐浴,边洗边看,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不久后,军营里的人都怀疑小霸王发/情了。
作者有话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北齐书·元景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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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画秋
百花街的一场命案发生后, 整条花街都被设了禁障,大理寺连续数日在其中排查,但并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而有关虞娘一事, 苏尝玉明里暗里都派人前去调查, 可仍旧没有可疑发生。
这让沈凭觉得匪夷所思, 加重了他对百花街的疑虑。
正当他想为了此事前去拜访方重德时,官州传来了噩耗。
曹光见以死谢罪,赃银却下落不明。
尚书省得知此事后, 迅速下令给身在官州的张子航,命其彻查此事, 杨昆山则行监察之职, 安抚两州百姓。而皇帝那厢, 因对户部心灰意冷, 干脆下令停职查办,不得插手此案。
短短一月之余, 江、官两州突发大案, 魏都满城风雨,被前朝余孽搅得乌烟瘴气。
沈凭来到苏府时, 是在院子中找到方重德的。
当时老者在林中漫步, 负在身后的手还拿着卷轴, 时而望天,时而看地, 让沈凭不禁想起先前暗中探访他的时候。
原本沈凭并不想扰了对方雅致,却听见老者低声咳嗽, 还因咳得用力而弯下腰, 他心中担忧, 连忙上前把人扶住。
“太师。”他抬手帮方重德顺气, 带他朝一侧的石椅走去。
方重德没有意外,反而在咳嗽完后笑道:“既然有事前来,为何躲着不出?”
沈凭没有随着落座,而是先招来侍女备温水给方重德,待侍女离开,他才朝老者揖了下。
“晚辈好奇,先前在太师居住城外,是如何发现我与惊临的行踪?”他对此事着实好奇得紧。
方重德招手让他坐下,缓缓道:“你们时常躲着的那片有一棵树,燕王站着的那一侧,快被他给薅得一片叶子都不剩了。”
闻言,沈凭的思绪飘回了旧事,当初他图方便,觉得藏在茂密之处不容易被发现,没想到会因为这么一个小细节暴露了位置。
他知道惊临身子高,有时候握着吞山啸的手会虚虚搂着自己,另一只手无处安放,即使有小动作自己也不曾发现,眼下倒好,全是破绽,没有伪装。
沈凭失笑两声,随后说起方重德咳嗽一事,“大夫近段时日在为父亲诊治,晚些我命人传过来替太师把一下脉吧。”
但方重德只是摆了摆手说:“罢了,生老病死乃常态,无须杞人忧天。”
说着他不等沈凭劝解,接着问道:“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官州户房之事?”
提起正事,沈凭知晓他在转移话题,遂不好说下去,心想等惊临回来再让俩师徒谈一谈。
他顺着方重德的话说道:“不错,的确为了官州,只是有关审讯孟连峰的消息还未传来。如今我能笃定的,是姜挽知晓前朝人的踪迹,眼下有画秋和见初盯着虞娘和百花街,想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但曹光见一事我颇感蹊跷,总觉得事情绝非杀人灭口这般简单,便来向太师指教一番。”
话音刚落,却听见方重德放声笑了笑,偏头朝他看去道:“你的洞察力已远超于旁人,也许和你的经历学识有关。但此事毕竟是姜挽在暗,你在明,如今璟王有意保他,只怕调查起来会很棘手。”
他拿着卷轴轻拍掌心,思忖续道:“数日前,贺家小子来时曾随口提起一言,老身觉得颇有意思。倘若是他贺见初手握赃银,绝不会放在身边,而是想尽一切方法变作干净银子所用,藏得越深越好。反观曹光见之举,且不说被光明正大查到,还死无全尸,银子却不翼而飞。”
对于洗赃银的手段,沈凭不言而喻。
从古至今,层出不穷,是官商都百试不厌的行为,方重德所言,点出曹光见也许是此案的替死鬼。
而操控此事最为可疑者,事到如今沈凭能想到之人,便只有姜挽。
在此之前,姜挽曾在户部调查官州官吏的户籍,如今仍旧是官州出事,难免让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