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山—— by封藏
封藏  发于:2023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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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押送匪徒进启州时, 贺宽便将骠骑兵派遣在鸦川口四周, 在山谷附近找到了匪窝的踪迹。
他带着消息来牢房找到赵或, 两人从地图上推断出山谷是隔断所谓“迷宫”的分水岭,若要调查其背后的秘密,就必须要捣毁匪窝。
原本赵或今夜计划带着贺宽潜入鸦川关口, 但后来他们得知匪徒在牢房中身亡,且知晓沈凭是离开牢房的最后一人时, 他们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计划。
只因递来这个消息给他们的人, 乃是唐昌民的下属。如此阳奉阴违之举, 着实引人提防。
所以赵或在驿站中用膳之前, 派了贺宽去找唐昌民,借着调查匪徒死亡一事, 掩盖今夜和沈凭前去鸦川关口的行踪。
但是万万没想到, 他们找到那山谷时,却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匪徒正举着火把铺天盖地在山林中搜寻人, 而他们两人恰逢到了匪窝附近, 为了躲藏匪徒被迫在山林中穿梭。
山谷中有暗河伏流在其中, 路过的火光映在水面,清晰可见波澜绿光。
匪徒的交谈声时远时近, 都被收尽在暗处两人的耳里。大致意思是迷宫有人逃离,且在这两个月里已有数人逃跑, 又因京城有官员来了启州, 令他们不敢放肆劫人, 只能在山谷里苟且偷生。
待那脚步声过去之后, 山林中渐渐剩冷风呼啸,岩石后方站着的沈凭见状欲走出身来,不料又被赵或拦住了脚步,回首借着月色瞧见他朝自己轻摇头,示意站在原地别动。
沈凭再度提高警惕,片刻后才在风声中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被压断的树枝声,顿时明白在他们附近还有人和他们一样,在躲着匪徒的搜寻。
两人对视了一眼,脑海中猜测附近的人或许是匪徒今夜要找的人。
赵或示意沈凭在原地站着,随后捡起脚边的石头给沈凭,让他把石子抛进暗河中,借着水声掩盖自己的脚步。
暗河四周虽然有匪徒,但是人数并不多,许是因为这里靠近匪窝,匪徒们都将注意力朝外面分散。
赵或时刻保持着警惕,细心留意周遭的动静,一旦有交谈声出现时便会藏起身影,不出片刻便摸索躲藏之人的方向。
不过他却发现对方没了动静,似乎察觉到他的出现,两人竟陷入一场莫名的对峙中,久久不见动静。
直到不远处再一次出现匪徒的交谈声,赵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就在那匪徒即将路过自己的时候,忽然杂草里听见有动静响起,让他立刻意识到对方打算用声东击西的方式把自己暴露。
赵或反应迅速,在匪徒发现异样前离开了原地,等到那火把逐渐出现在他前一刻站着的位置时,他悄无声息闪身到两名匪徒的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手了结的匪徒,让那两名匪徒发不出一丝动静。
只是他没有接住掉落的火把,又逢天干物燥的寒冬,火把掉落的瞬间,火苗落在杂草上,那火势几乎是在瞬间朝着四周燃开。
而赵或借着燃起的火光竟发现杂草中爬行的身影,刹那间明白那人应是匪徒今夜搜捕的逃脱者。
为了得到有关匪窝的线索,赵或当即下决定把此人从匪徒手中抢到手,眼见那火势要燃到此人身上时,他不顾暴露的行踪,解下大氅把火势扑灭,避免了燃至另一处。
当逃脱者发现身后出现的人时,惊恐的双眼中竟都是劫后余生的害怕,只是四周逐渐听见的喊叫声很快把两人的沉默打断。
赵或的视线从他身体上缠着的绷带离开,快速扫了一圈四周涌来的火光,冷声说:“想活着就站起来!”
那人一听顿时明白他要保自己性命,二话不说从杂草中起身,顶着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压迫,顺手将腿部藏着的弯刀抽出,紧握在手与之对视,坚定的眼中似在等着赵或给自己下令。
这样的信任纯属是在两人处境相同中才有的。
匪徒的脚步声在靠近时渐缓,赵或手中的吞山啸还未出剑,他面朝沈凭藏着的方向,打算一旦杀出血路便把人带走。
但是还未等赵或出手,突然间他们都听见暗河有落水的声音,就在他们分神的瞬间,四周的杂草中只见刀光剑影扑面而来。
随着剑鸣声响起,吞山啸在出鞘的眨眼间,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瞬间落地,那厢才杀掉匪徒的逃脱者,见到这出色的反应时不由感到惊骇。
但赵或仍旧面无表情和后续涌上来的人交手,他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匪徒出现在眼前那一刻,数年前的那一场败仗再一次重现交叠。
年少的赵或初上战场,带着满腔的热血和寥寥百人从军营中离开,一意孤行深入鸦川口,试图潜伏在敌军阵营的附近,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捣碎对方,却不料遭到反伏,他和随从如一盘散沙,被人打得四分五落无人支援。
山林刀剑相交的尖锐声从未停止过,少年赵或拔剑挥向迎面袭来的敌人,也像今夜这般毫不犹豫地快刀斩乱麻。
剑身划过对方银色的铠甲,刺耳的摩擦声在耳边被拉长,吞山啸被它的主子紧握在手,被灌注了杀戮的信念,把痕迹留在挥向之人的身上。
随着温热的血液喷涌在他的面前,赵或一心只想征服这战场,带着他的人杀出重围,寒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和铿锵交战声。
他杀红了眼,脸上被溅满了鲜血,如同一匹浴血战场的兽类,带着同僚亲手把敌人的性命葬送,却又看着同僚一一死在眼前。
当染血的吞山啸再度落在对方颈侧时,这一次的赵或不再带有丝毫犹豫,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让对方人头落地,只为征服这曾令他感到耻辱的鸦川口。
直到偷袭他身后的人,被他反手击败在赤手空拳下,他将那人踩在脚底剑指对方脖颈,逼问道:“迷宫在哪?”
匪徒却不曾回答,而是试图反抗赵或,不料下一刻两眼放大,剩得不过是一具尸体在脚下。
远处陆续看见火光涌来,赵或回首和那逃脱者对视,他眼中看到的不再是仓皇恐慌的目光,不再是落荒而逃的同僚。
两人对视之间,忽然耳边又听见落水声从岩石后方传来,密密麻麻的追杀声逐渐由远及近,厮杀的两人都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
就在赵或欲往沈凭的方向冲去查看情况时,突闻有羽箭破空传来的危险,他身体的动作远比他的思维反应更快一步,一个利落的侧身将那直击脑门的羽箭闪躲。
逃脱者逐渐从赵或的目光中发现异样,大概明白在不远处的岩石后方,有他想要保护之人。
在羽箭袭击赵或的之际,逃脱者迅速朝着岩石的方向而去,丢下嘶哑有力的一句话,“我救人。”
虽为陌生人,但这三个字竟让赵或感到一丝放心,也给足了他断后的信心。
落水声接二连三传来,是因为沈凭抓到想要去通风报信的匪徒,那匪徒受了重伤,显然也命不久矣,但是匪徒却想着用自己的鲜血染红暗河,利用流动的血水传递消息。
沈凭发现时不停阻止,但其实更想知道这暗河是通向何处,无奈他不熟水性,只能和那重伤的匪徒不断纠缠,显然还是染红了暗河。
当他看到逃脱者出现在眼前时,手中正把那重伤的匪徒从水里拖拽上岸。
他还未来得及询问逃脱者的身份,便听见对方连忙上前扯住湿了半身的他,神色凝重说道:“来不及了,要逃了!”
他看见那血水逐渐将暗河染红,察觉到大事不妙,立刻把手中的弯刀收起,随后闪身出岩石往赵或的方向投去视线。
远处在断后的赵或恰好取下围剿之人的首级,抬眼对视上逃脱者的双眸,还未等逃脱者发话,他吼了声道:“带人走!”
逃脱者颔首,转头看向沈凭,随后扫了眼四周说:“这条暗河可以逃。”
沈凭闻言愣了下,顿时明白对方要带自己游泳离开,惊恐地提醒道:“这水是绿色的!”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然而逃脱者在这节骨眼上根本不理会,他看着水流的方向立刻下定主意,“我们要逆行。”
沈凭明白事成定局,干脆不再为自己辩解,他盯着方才踩着那逐渐深不见底的水位,不由得咽了咽喉咙,只求这一次的游泳不再是香消玉殒的穿越。
两人快速做好决定,只见那逃脱者跃下水里,回头看了眼沈凭,相互颔首之后,沈凭便跟着他的脚步下水。
踏入暗河那一刻,阴冷刺骨的感觉瞬间卷席他的全身,冲击至他的神经停顿片刻,令整个人不断哆嗦,牙齿更是不断打架。
沈凭总觉得自己和水八字不合,这回的水中逃命再一次证明了这个事实。
他溺水了。
因为不会游泳导致逃命的速度太慢,只能被那全身绑着绷带的男人拖着,他被迫临时学习潜水,争取活下来。
直到他们躲开那一段逆行后,水流开始变得顺畅,却不想遇到陡坡,他潜出水面想要呼吸时恰好冲下陡坡,那一瞬间,冰冷而蚀骨的寒水在他呼吸那一刻灌入鼻息,直冲他脑袋令他险些昏迷。
好在后来他喘上了一口气,靠着意识在冷水中如同滑行,就在他筋疲力尽的时候,才感觉到拖着自己的人松开手。
可是当他意识到成功逃脱后,身体在那一瞬间如同被抽空了力气,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水里还是在空气中,只想在缺氧前深吸一口气。
然而却用力吸了一鼻子的冷水,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差点把自己送走,如果不是有一道蛮横的力气将他从水里提了出来,只怕当场就被抬走。
赵或拎着神智不清的沈凭在手中,把吞山啸丢在地上,立即把奄奄一息的沈凭搁置在草地上方,头也不回对那逃脱者道:“快把马牵来!”
随后伸手用力拍打沈凭的脸颊,可却发现无济于事,他眉头紧锁着伸出手指探息,结果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视线落在那苍白无色的脸上,从方才拍打时感觉到脸颊的滚烫,断然明白事态的严重。
良久,沉思中的赵或仿佛做了重大的决定,僵硬的双手缓缓伸向沈凭的嘴边。
当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瘦削的下颚时,只见指腹稍加用力捏开牙关,随着他深吸一口空气,身躯毫不犹豫俯下,含着一大口空气吻住那冰冷的薄唇。
但在渡气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陡缩,脑海中因触碰的瞬间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怎么会是甜的?
作者有话说:
喜糖随便抓。
明天有事不更,后天正常更,感谢支持。

深夜的寒风从黑暗中呼啸而过, 卷起门前的寂寥,徒剩路过的人影。
驿站侧门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人未下马便瞧见侧门被人打开, 屋檐摇曳的灯火闪烁, 屋内的暖气和烛光洒落在门槛前方。
贺宽从驿站从走出来, 入眼看见赵或抱着一人快步走来。
原本属于赵或的大氅,被他解下用来裹着怀里的人,当他走近时, 贺宽借着悬挂的灯笼才看清被他抱着的沈凭。
“叫大夫!”赵或路过时朝他说了句。
贺宽无暇去询问发生何事,留意到跟在赵或身后的男人, 那人除了脑袋和手掌以外, 竟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只是那纱布染了血色, 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夜行的鬼魂似的。
“莫笑。”走在前方的赵或突然顿足,回首看了眼满身绷带的人。
莫笑闻言上前几步, 走过的地板都被他所沾湿。
随后见赵或朝贺宽的方向扬了扬下颚, 接着说道:“跟着他去把身子搓干净。”说罢抱着人快速往厢房中去。
沈凭很久没有见过亲生父母了,除了在梦里。
他有美好的童年, 在父母相依为命努力奋斗的时候, 当他回到家里时, 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一起吃,即使他们经历了大起大落, 也从来没有让他饿过一顿饭,受过一次寒。
这个时候的他, 能感觉到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
是温暖的。
赵或手中拿着浸泡过热水的脸帕, 仔细替床榻上的人擦拭身子, 每当听见呢喃细语时, 便会稍微靠近些,但最后什么都没听清楚,直到将一切安置妥当之后,他给发高热的人盖上被褥时,反倒听见对方喊冷。
日月如梭,梦境就像跑马灯,一帧帧从沈凭的脑海里划过。
后来家里变得有钱了,他拥有更优渥的生活,有着羡煞旁人的物质条件,他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做一切他喜欢的事情,体验惊险刺激的人生,却不会在饭点的时候回家,不会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而是在远离家的地方避暑避寒。
他甚至不太记得父母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吵架,也因此让他生了叛逆,不断躲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成年的那天,是法院的调解员给自己过的生日。
当时的他认为男儿有泪不轻弹,觉得在陌生人面前哭是丢脸的行为,所以当事情都告一段落后,他回到家门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在自己面前分道扬镳,连哭都忘记了。
那个冬天,他不知道该往哪边跑才是对的。
但他亲身感受到什么叫心灰意冷。
赵或看着床榻上的人渐渐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即使他不断地给沈凭添被,却没有缓解对方丝毫冷意。
他为这间厢房摆上了数个暖炉,屋内的气温将贺宽和大夫都逼走了两轮,唯独只有他带着满头大汗守着床榻。
赵或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守一整夜,他的内心权把沈凭溺水生变这件事情,归咎在了自己的身上。
腊月的启州雪花飘絮,鸦川关口的几座山脉又染了白,黑色的岩石偶尔因雪融冒尖,但不过半日又被覆上一层白衣。
厢房内的窗叶被打开,屋外的寒风随之涌了进来,顺势带走厢房中浓郁的药味。
沈凭经过整整一日反复的高烧后,在鸡鸣时分才缓缓转醒,睁眼间,他率先看到赵或身穿一件里衣倒在圈椅中熟睡。
那件里衣被汗浸湿又被暖气烘干,但赵或却还是不以为然,衣不解带照顾着屋内的人。
后来沈凭从贺宽的口中得知了此事时,他的心底说不上什么滋味,想要找机会当面感谢却又被赵或敏锐地躲掉。他索性换了种方式去缓解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尽可能不去怼人,尝试言听计从,但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仍旧时不时上下打量自己。
直到莫笑漏嘴说出溺水渡气的事情后,他总算明白赵或这几日的异样。
一碗令人皱眉的苦汤被沈凭喝至见底,随后见他嫌弃地把药碗推远,抬头看向四方桌坐着的三人。
他的面前摆放着赵或买来的蜜枣,不过他没有要吃的意思,良药苦口利于病,待那苦味散去后他的口中只剩甘甜,他把没有吃的蜜枣推到莫笑面前,示意给对方吃。
莫笑年纪不过弱冠,一番收拾后整个人看起来也神清气爽许多,虽看着小但却年少老成,办起事来从不拖沓,且愿意吃苦受累,明显是被世事磨练出来的。
但是贺宽去调查莫笑时,回来的消息却说他是个孤儿,属越州无籍之人,因他所生长之地被有籍的百姓抢占,导致有关他的事情少之又少,加之他不愿透露自己的过往,逐渐成了一个身份不详之人。
而他跟在贺宽身边的这段时间里,除了那满身不愿解下的绷带以外别无异样。
如今莫笑虽愿意成为他们的随从,但赵或对他并不知根知底,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决定今日坐下来好好谈完之后就让他离开。
莫笑开心吃掉沈凭给自己递来的蜜枣,但却发现面前的三个人沉默不语,他心中以为是自己的存在,会碍着他们谈论公事,吃完蜜枣后,他便打算起身。
“坐下。”赵或喊停他。
莫笑又带着忸怩坐了下来,只是见众人不语又令他坐如针毡,为了躲避他们的审视,他只能整理着身上的绷带分散注意力。
沈凭听见赵或说完又闭麦,转头看去时瞧见他朝自己颔首,眼中的意思就是“本王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了”。
他无奈扶额,转眼看向莫笑,视线不自觉落在他手臂的绷带上,好奇问道:“你夏天可还要绑着这些带衣?”
莫笑听见他所问时抬头看去,十分坚定地点头:“我不能没有它。”
话落,不止沈凭,就连另外坐着的两人都微微皱了下眉头。
沈凭回想他带自己逃走时发生的一切,又问:“所以你在迷宫的时候也是这般?”
提到“迷宫”二字,明显发现莫笑的身子僵了下,只见他躲开沈凭的视线回道:“后来才这样。”
他基本是一问一答,如果被问起不想回答的话时,则会选择无限沉默。
沈凭发觉他如此,选择避开迷宫的事情,话锋一转说道:“你如今脚踩的启州城里,和你同为无籍之人数不胜数,你可知他们接下来会去何处吗?”
谈起有着同样遭遇的难民时,莫笑眼神闪烁道:“很久之前我们只想去魏都讨个公道,如今只求不要留在启州便足够了。”
“为何?”赵或在此时开口询问道。
谁知莫笑却闭口不谈其中的缘由,把赵或急得皱眉吼道:“臭小子!是谁救的你!”
莫笑小心翼翼抬眼看他,回了他这句话,“你......”
旁边坐着的贺宽忍不住失笑了一声,抬手轻拍赵或的臂膀,安抚他不要着急。
沈凭吸了吸鼻子,因沉疴未愈引起头疼,用指腹揉了下额角的不适。
赵或本想挥开贺宽的手好好教训一顿莫笑,余光看见沈凭阖眼时,他偏头看去压低了些声说:“不适就回榻上躺着。”
沈凭摇了摇头,按了下发酸的眼皮道:“没事。”
一边的莫笑也转头朝沈凭看去,他知道对方这场大病是因自己枉自做的决定所致。
这几日因担心沈凭也没能睡得安稳,但自己又不通病理,只能给对方找些补身子的食物送去。
现在又见沈凭为了自己硬撑,心中总归过意不去,思忖片刻,才支支吾吾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们有关迷宫的事情,而是那里太危险了。”
甚至连他自己这一次的逃难,都是在山谷藏了数日才成功,若没有遇到赵或,恐怕他还要匍匐前行十余日,才有可能离开那附近,或许从此葬身在鸦川关口也不意外。
沈凭缓缓睁开眼,面前被人推来一杯热茶,那熟悉的臂缚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赵或,不过余光里的赵或则若无其事坐着,仿佛那热茶是凭空出现的。
他握着茶杯取暖,望着莫笑说道:“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不敢告知其中原委,让我们替你做主。”
莫笑低头看着手腕的绷带道:“若没有这一次的死里逃生,我根本不敢想象能找到迷宫的出口,就连那日与你从暗河逃脱,我都不晓得会去往何处。”
沈凭道:“所以你选择逆流而上?”
莫笑点头承认,小声说:“只要能离开迷宫,哪怕是九死一生,我也要去试试。”
他从未见过迷宫的真面目,但他内心的深处,会永远对那个没有出口的地方感到恐慌。
沈凭将声音放软,温声道:“你是从出口逃掉的吗?”
莫笑摇头道:“我把抓我们回去的匪徒打晕才逃的。”
沈凭又问:“你可知出口在哪?”
莫笑仍旧摇头道:“不知,我只听闻找到出口之人会永远得到解脱。”
所有想调查的方向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但却又像一个死局把人困住,如今剿匪一事刻不容缓,若不再这么做,只怕遇刺案到最后会被草草了结。
但沈凭却有了犹豫,生病时做的梦让他记挂着启州城的沈怀建,想起他在这个时代的父亲。
如今沈怀建平安无事,他们也能安然无恙回到魏都活着,那眼下继续追查下去的意义又在何处?
倘若挖掘出匪徒身后之人,会令沈家的处境如履薄冰,他不如选择及时止损便罢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

第33章 帕子
就在沈凭陷入沉思的时候, 赵或则问起莫笑另一件事情,“你可在迷宫里见过什么人?”
这个问题不禁吸引了沈凭的注意力,他们将目光都朝莫笑注视着, 等着他把话说出。
但是莫笑却在思索须臾后摇头, 道:“我们记不住任何人的脸, 只知道要在那些人的欢呼声里不断窜逃,像老鼠一样被人嘲弄。”
此时的贺宽垂眼想了下忽然说:“听他这么说,我倒是记起一件道听途说的事情。”
他看向众人续道:“我和苏尝玉交手时, 曾有人提醒他去看抓鬼游戏。”
话落,只见莫笑恍然一惊道:“对, 追杀我们的人就叫鬼!”
赵或问:“什么意思?”
莫笑说:“如果在迷宫里遇到死胡同时, 博弈失败则死, 若成功便继续找出口, 直到时间结束。”
贺宽问道:“结束时你们会被带去何处?”
莫笑回道:“去做苦役,有些在里面待了很久的人告诉我, 这些匪徒为两州有权有势之人倒卖来路不明的货物, 匪徒从中抽取过路费替他们找人消耗这些东西,换取远比互市里更高的市价。”
话音未落, 他眼前的三人面面相觑, 同一时间想起那批被截留的铁制品。
赵或凝视着贺宽道:“派人找苏尝玉, 这一次结束后,本王倒要看看他做多少黑心买卖!”
贺宽抿唇不语, 接了命令后起身离开了厢房。
屋内的暖炉在燃烧中噼啪作响,透过窗口能看到外面天地茫茫一色。
随着房门被关上, 莫笑将落在门口的视线收回, 眼中的光芒渐渐淡下, 他喃喃说道:“但那日追杀我的人似乎比从前多了。”
赵或询问道:“此话怎讲?”
莫笑说:“我在山谷附近躲藏的几日里, 平日出来搜寻的匪徒不过数人,但那夜接二连三出现的匪徒,更像是围剿何人似的。”
闻言,沈凭眉头微蹙后顿时抬首,神色凝重地问道:“此事可属实?”
莫笑不假思索道:“不错。”
一个令沈凭感到惊恐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缓缓把头垂下,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渐渐握起。
赵或在桌下的脚轻轻触碰了下他,当他抬头和自己对视的瞬间,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怒气。
坐在一旁的莫笑不明所以,但他发现赵或给自己投了个示意离开的眼神。
他从圈椅中起身,看着沈凭纠结了下果断地离开了厢房,在他欲要把房门拉上时,赵或伸手将其拦住,两人一并走了出来。
赵或出门时恰好瞥见驿站门口正在谈事的贺宽,他看见对方脸上的肃然,意识到有事情发生,转眼看向身旁的莫笑,思忖少顷后说:“走吧。”
莫笑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时又感觉到那语气的微妙,不安地看着赵或问道:“殿下可还有事要我相助?”
其实赵或起先将他留下,是打算利用他为骠骑兵引路进山谷中,但又考虑到他没有沙场的经验,且山谷地势险峻,若再生意外,逃生的希望恐怕远比那日更加的渺茫,索性决定放他一条生路,让他自生自灭罢。
“天涯自有相逢,就此别过吧。”赵或淡淡道。
可闻言的莫笑却脸色骤变,着急说道:“可救命之恩......”
赵或说:“就当你用今日所言相抵了,不用记挂在心上。”
他的余光瞧见走进驿站朝楼上而来的贺宽,面对莫笑的欲言又止干脆回绝道:“不必再跟着。”
“不行,我爹娘教我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此刻的莫笑变得十分固执,就连垂着的双手都紧握成拳,非要把报恩这件事情贯彻到底。
但赵或的耐心有限,见他如此执着,心想找个毫无特长的理由打发掉,便问道:“那你可有一技之长?”
莫笑被问得一时语塞,他想到自己的武功对比赵或简直天壤之别,又想到自己出谋划策的本事放在他们面前属实杯水车薪,无论文武,对于他们而言只有画蛇添足的作用。
赵或见他思考不出所以然,便打算劝他释怀去追求光明的未来,结果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莫笑憋红了脸坚定盯着自己,“我会做饭!”
莫笑这铿锵有力的一声,惊得不远处前来的贺宽都稍作顿足,带着满脸的疑惑和赵或相视。
房门再度被推开,这一次唯有赵或只身走进来,他看见沈凭离开了茶桌站在窗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在听见开门时也只是回眸淡淡扫了眼。
沈凭道:“我想把菜菜先接走,但是会打草惊蛇。”
赵或说:“现在要尽快找到唐昌民和匪徒之间勾结的证据,否则菜菜就会成为他拿捏你的把柄。”
在莫笑谈起匪徒追杀的人手徒增时,他们都在后知后觉中记起另一件事情,是沈凭在大牢前和唐昌民说的话。
其实匪徒在临死前给了沈凭隔墙有耳的暗示,只是他在当时没有琢磨明白其中意思,而是在出了大牢后,见到唐昌民的那一刻心中才生了警惕。
那日他刻意把那句听着云里雾里的话说了出来,是想看看唐昌民有什么异样的变化,但是对方却表现得很平常,如今通过莫笑所言中推断,那是有意的伪装罢了。
当天沈凭还说了句想去看看,但实际他的内心并没有打算,坏就坏在赵或成了他的突发状况,两人“一言不合”就成了患难之交,彻底撞到了枪口之上,险些成了匪徒刀下亡魂。
沈凭转身背靠在窗边,微微侧头抵在窗叶上,眼眸垂落神情若有所思道:“不能打草惊蛇......”
在他自言自语间,赵或正把玩着手里的吞山啸,“方才骠骑兵查到唐昌民在匪徒死的当晚去了大牢,但很快就离开了,现下只需把苏尝玉找到,待骠骑兵到位便把匪窝端掉,让苏尝玉指认一二,就能名正言顺能把唐昌民捉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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