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祁珩唱着唱着,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困了,凤眸微启,看向车载音乐播放屏上滚动的歌词,跟着唱了起来,音量不大不小,在车里听得很清楚。
后面一路上,祁珩和桑正阳都在欢快地唱歌,气氛愉悦。
只有顾默唇角向下,眼神默然,时不时看向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致发呆。
见顾默一直没吭声,桑正阳把目光投向他,柔声道:“默默,你怎么了”
听到这个称呼的祁珩眸光一顿,哼唱的动作戛然而止。
顾默眉眼噙笑,望向正阳,朝他伸出手,唇角勾得很深,语音里带着欢喜的情绪,温柔道:“没事,正哥,你安心开车。我看风景呢,听你和祁博士唱歌,happy。”
正阳怔了怔,捏了捏顾默递过来的手,笑望着顾默,眸光温柔无限。“你开心就好。”
当众屠狗。
活了快三十年,祁珩还从未被人如此当众喂狗粮的。唱歌的心情就像一戳就破的小气泡,砰的一下没了。
正阳安抚完顾默,仍旧傻呵呵地哼着歌,一边唱一边拉祁珩一起,“阿珩,这首歌你不会吗?”从后视镜看了祁珩一眼。
祁珩淡淡嗯了一声。心说,老子当然会啊,刚才不是唱了吗?眼皮一闭,双手抱于胸前,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躲到混沌的世界里去了。
宁城距离安城有三小时车程,等祁珩睁开眼睛,看向车外的时候,正是上午十点半,入目建筑是安城殡仪馆,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哀乐。下了车,祁珩三人步入殡仪馆。
签到处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朵白花和一块黑纱。祁珩掏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工作人员。封皮上写着“奠仪”字样,签的是祁珩和桑正阳两个人的名字。
顾默让正阳帮他佩戴白花和黑纱,眼神落到那封奠仪上签的两个名字,眼神蓦地一变。
他们俩的名字写在一起,不就代表他们是家属关系吗?
看了一眼正在帮他佩戴白花的正阳一眼,张了张嘴,还是决定无人时再问。
顾默戴好后,主动提出给正阳戴。
祁珩落了单,他自己给自己戴,一旁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她红着脸,细声细气道:“我帮你吧。”
祁珩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扫到旁边那一对当场屠狗的“臭情侣”身上,微微勾唇,淡淡点头道:“好。谢谢。”
“没事,不用谢。”小姑娘走出来,低着头,红到耳根子,动作灵巧地帮祁珩佩戴好了。
当他们佩戴整齐,步入灵堂时,灵堂已经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前来吊唁的亲友。祁珩看到姜河、姜江两兄弟披麻戴孝,跪在灵前左边蒲团上答谢亲友。
祁珩等人对着周玉梅的遗像深深鞠躬致哀,姜河兄弟跪拜还礼,祁珩对他们说了声“节哀顺变。”
桑正阳用力拍了拍姜河的肩膀,沉声说了句“请节哀。”
顾默看着一身孝服的姜河,眸光浮现一层怜悯,哽着嗓子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姜总,请节哀。”
姜河红着红圈看了他们一眼,抿了抿长满青胡渣的嘴唇,哑着嗓子嗯了一声,“谢谢你们能来。”
最后一位前来吊唁的亲友是姜河的舅舅,舅舅在灵前哭诉了几句,用手背揩掉眼角的泪花,亲自弯腰扶起两位外甥。
“以后你们两兄弟要相互护持,你们是彼此最亲的人了。”舅舅红着眼睛叮嘱道。
两兄弟应下了。
送葬队伍浩浩汤汤,场面隆重。
在一处早已选好的山坡停棺下葬,旁边是姜河的生父姜群之墓。
哀乐飘扬,几声震天响的铳声吓得一些妇女和儿童捂着耳朵、尖叫着远远躲开。
宁城葬礼和安城相近,这几声铳声唤起了祁珩旧时的回忆。
他皱了眉头,想起高三那年,父亲去世时也是这样的场景,只是那时,他作为唯一的孝子,他来不及悲伤,被叔伯指导着走完了整个葬礼流程。他只是一个摆设,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父亲去世已经十多年,从未入梦。
他以为自己早已接受父亲的死亡,却没想到,在今日,又被拽入丧亲的悲伤海洋。
眸光如水,眼梢泛红。
“阿珩,你怎么了?”正阳注意到祁珩失魂落魄的神色,戳了戳他的胳膊问。
祁珩凤眸低垂,看向落在地面的褐红色松针,淡淡道:“没什么。沙子迷了眼睛。”
“我帮你吹吹。”正阳双手捧着祁珩的脸,“哪只眼睛?”
顾默一见他们之间如此亲昵的举动,心里就很不得劲儿。他凑过来,“我来看看。”
祁珩掰开捧在他脸上的那双大手,别过头去,轻笑道:“我没事。走吧。”
原路返回,祁珩走在前头,情绪低落,但步子迈得很大,似乎有意想走得快些,既不想做他们的电灯泡,也不想被他们打扰。
顾默拽了正阳的衣角,压低嗓音和他说话。
“正哥,我之前看见祁博士封了一封奠仪,”顾默抬眸看着正阳,缓缓问道:“你也凑份子钱了吗?”
“没有。”正阳压根没注意这一点,似乎有些惊讶,“你是说阿珩给钱了?”
顾默嗯了一声。“正哥,你不知道吗?”
“对。我不知道。阿珩没和我说。”
顾默想了想,忽然停下了脚步,“正哥,你为什么不喜欢祁珩?”
“谁说我不喜欢他了?”正阳露出洁白的牙齿,回身抬眸望着顾默,一脸惊疑。
顾默唇角下沉,“你喜欢他,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正阳哈哈大笑道:“我和他是好兄弟,我当然喜欢他了。这和我喜欢你是不同的。”
顾默摇摇头,“你说谎!”
“我没有骗你。”
“祁珩这长相,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而且他也很有能力,连我都觉得他很有魅力,你没道理对他毫不动心吧?”
正阳走过来,拉住顾默的手,“阿珩当然好了。可我们是兄弟,兄弟是一辈子的,动心就坏事了。”
顾默甩掉正阳的手,委委屈屈,“哼,原来你接近我,是因为我不重要,可以随时丢弃,但祁珩是你的白月光,白月光是要用来守护的,放在心里守护一辈子的。”
“不是。不是。默默你误会了。”正阳圈住顾默,把他按进自己怀里,柔声哄慰道:“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对你也是认真的,不是随随便便的。”
“是不是?我怎么不信呢?”
姜河安排祁珩等人在安城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住下,并在那儿举办了一场答谢亲友的丧宴,场面极其热闹。
宁城来的人都坐在一桌,桃源文化的俞靖苏、曹元青、梁安桥和从未露过面的柴钧也都来了。
在饭桌上,祁珩一个人喝闷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正阳苦劝不住,只得夺过他的酒杯,“阿珩,你酒量浅,这还是中午,你喝多了睡不着,难受。实在想喝,咱们晚上再喝,好吗?”
祁珩眼梢泛红,尚有一丝理智,没有再喝。夹了一点鱼肉塞进嘴里,胃里翻江倒海,想吐,便起身去洗手间。
正阳不放心,跟了过去。
顾默表情郁闷,一个人默默喝了一杯酒。
靖苏挨着顾默坐,见他一路上与桑正阳关系亲昵,心里猜测他是桑正阳的小男友。前一秒还好好的,这桑正阳刚追着祁珩出去,他就脸色拉胯成这样,显然是吃醋了。
“这个玉米烙做得不错,你尝尝。”靖苏含笑友好道。
顾默提唇,嗯了一声,“那我尝尝。”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玉米烙,往嘴里一塞,“嗯,确实不错。”
姜河两兄弟轮流向各桌的亲友敬酒。当他们敬到靖苏他们这一桌时,柴钧和姜河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唐力十九
洗水池旁,祁珩呕吐了两回,但什么都没呕出来。肚子里并没有吃下什么东西。打开水龙头,捧水洗脸,反复揉搓,抬头时,镜中人清俊的脸上有水滴滚落。
看到身后站着桑正阳,尽管头有些晕,还是勾了勾唇,散淡道:“我没事。”
正阳掏出他的淡蓝色巾帕,擦拭祁珩脸上的水珠。“阿珩,你怎么了?大中午的就开始狂喝酒?”
凤眸半垂,任由那人在他脸上擦拭,哑着嗓音说:“我困了。”
“好。我送你回房间。”正阳叠好巾帕,放进西装口袋,伸手揽过祁珩的腰,边走边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再吃两口?”
祁珩头一晕,迷糊地摇摇头,“我得睡会儿。”眼皮耷拉着,用力睁了睁,还是没有力气睁开,渐渐阖上了,任由身边那人带着他往前走。
餐桌这边,姜河空腹喝了不少酒,当他对上柴钧深邃忧郁的眼神时,一时间竟慌了神。
自从柴钧结婚,他已经好些年没有出现在公司本部了,就连公司年会,他也不出席。但姜河纵容他,默许他,全公司上下,谁也不敢说什么。
反而因为柴钧神出鬼没的人设,让他成为全桃源上下最神秘的元老。
先前在灵堂时,姜河看到许久不见的柴钧的脸,心忽然一沉,经年不见,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再见到那双熟悉的眼睛,心脏还是像被人捏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柴钧还是一如既往地儒雅,风度翩翩,眼眸清澈,望向姜河的目光中流露出怜悯,唇角微颤,温声道:“姜总,坐下吃点东西。”
这一声“姜总”让姜河醒了神,嘴唇一点一点上扬,眸光一转,对着整桌的人举杯,认真扮演起一个成年人该有的举止,“感谢大家拨冗前来参加先慈的葬礼,谢谢。”与席上每一个人依次碰杯,含笑说:“招待不周。”
席上诸人纷纷说着祝福的话语。
梁安桥:“姜总辛苦了。”
俞靖苏:“姜总节哀,阿姨在天之灵一定希望看到您健康长寿。”
曹元青:“希望姜总能开开心心。”
顾默:“那我祝姜总早日脱单。”
姜江也跟着碰杯,眯着眼睛笑道:“我妈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我老哥结婚生子。”
姜河眼神一冷,抬眸望了柴钧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委屈和不甘,沉声道:“不要胡说。结婚是不可能的。”
梁安桥作为与姜河一起打江山的元老之一,他对早年间姜河与柴钧之间的那点首尾还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不敢说破。加之后来柴钧长期不来公司,就更加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今日看姜河的神情,心中更是明镜似的,只是念着他们仨一起打拼多年的情谊,不想当着公司后辈的面把这桩秘密的恋情曝光。
“是啊,小江,阿姨刚走,姜总哪有心思考虑结婚的事儿呢?”梁安桥试图打圆场道,“来来来,喝酒。”
一杯酒下肚,顾默抬眸,看见桑正阳搂着祁珩往外走去。眸光一黯,那种不安的心情再次席卷而来。
席上,两个失意的男人一杯又一杯,只想把自己灌醉。
姜河坐在顾默旁边,和他碰了一下杯,忽然眯着醉眼,扫视了一圈席上诸人,“祁珩呢?怎么不见他?我记得他分明来了。”
顾默知道姜河对祁珩的心思,不想让他和自己一样不开心,抿嘴一笑,“他喝醉了,回房间去睡了。”
“是吗?”姜河拈起酒杯,喝光剩下的半杯酒。抽出西装口袋里的巾帕,擦干了嘴角的酒渍。抿唇一笑,英俊的脸庞显出流畅的线条,青胡茬衬得他成熟内敛,只是眸光却藏起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
柴钧坐在姜河的对面,他第一次见祁珩,就被他干净忧郁的气质吸引了目光,他不是没有想过,姜河应该会喜欢祁珩这种类型的男人。
现在一看,果然。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不可说的秘密。柴钧静静地看着昔日的恋人,眸光深沉,明知自己最没有资格去劝他,却还是忍不住出声劝慰道:“姜总,酒喝多了伤身,吃点主食。”说着起身夹起一块地锅鸡中的馕饼放到姜河的碗里。
姜河抬眸盯了柴钧一眼,眼中泛起一层水雾,趁着水雾落下来之前,他低头垂眸,咬了一口早已凉透的馕饼,沙沙地咀嚼着。
桌上其他人继续吃起来。间或有人说个什么话题,旁边有人又接过去。你来我往,气氛仍是热闹的。
祁珩被正阳送到床上,拉上被子,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正阳坐在床边看着祁珩的脸,心说,他这次倒是很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不过,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坐了一会儿,正阳关上门出去了。
等祁珩从昏睡中醒来,已经是当天下午五点半了。
祁珩坐起身,双脚伸进拖鞋里,坐着发了一会儿怔,口渴得厉害,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下。
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整个人清醒多了。湿哒哒的额发贴在头皮,随手用毛巾擦了擦。
打开手机看了看,桑正阳发来了几条微信。
【阿珩,醒了没?】
【我在街上耍,来不来?】
【阿珩,天都黑了,你可真能睡。】
【阿珩,烧烤,你来不来?】
祁珩点开正阳发的地址,看了一下,快速回复了两个字。
【等我。】
当祁珩出现在烧烤店前面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出干净清冽的气息。与整条烧烤街漂浮的烟火气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就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浑身散发着光芒,如梦似幻。
一起吃烧烤的还有宁城来的那帮人。
烧烤局是姜江攒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哥哥照顾好这群特意驱车三个小时从宁城奔赴安城的好朋友。
饶是桑正阳天天在祁珩跟前晃,他转身望向祁珩的时候,瞳孔也撑不住放大了数倍。
阿珩这小子咋这么好看呢?
一旁的顾默也感受到了祁珩身上散发的光芒,再看桑正阳手上咬着的羊肉串一动不动,熟悉的吃酸柠檬的感觉又双叒叕来了!
姜河第一个起身,对着祁珩招手,“阿珩,过来坐。”转身对老板说再加一把椅子。
柴钧看着姜河照顾祁珩的一举一动,晶亮的眸子浮现一层落寞的底色,唇角却微微勾着,看到他如今有了喜欢的人,该为他感到高兴吧。即便那个人不是自己。
祁珩落座之后,姜河贴心地为他选了几串刚考好的羊肉串,“阿珩,你试试这个羊肉串,烤得很好,肉质鲜美多汁,原汁原味。”随手接过姜江递来的啤酒,放在祁珩面前。
“请慢用。”老板拿着一大把烧烤放到餐盘上,转身离开帐篷。
俞靖苏静静地看着他俩,一脸磕到了的激动,眉眼弯弯,连老板上菜她都顾不上尝鲜。
祁珩嗯了一声,静静抬眸,扫视了一圈在场诸人,拈起酒杯,含笑道:“抱歉,我来晚了,我自罚一杯。”说着一饮而下。
正阳见他又空腹喝酒,眉头一皱,温声道:“阿珩,先吃点东西垫垫。”一边说,一边挑了一些淀粉类的烧烤放到他面前。
祁珩拿起烤馒头吃了起来,确实是饿了,觉得烤馒头尤其好吃。三两口吃完了一个,又吃了一串烤羊肉。
忽然注意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祁珩怔了怔,笑道:“大家都吃啊。”
姜河拿起一串掌中宝递给祁珩,含笑看着他吃。又对众人说:“吃吃吃。”
这下连曹元青这么迟钝的人也看出来老板喜欢祁珩了,心内有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面上却很镇静,一直憋着笑,只有两只眼睛一直在狂眨,根本停不下来。
午宴后,曹元青曾私下里问梁安桥,“姜总说不可能结婚是个什么意思?”梁安桥让他自己观察,还说“老板的私事不要随便宣之于口。”当时,曹元青就觉得梁总在暗示什么了,这会儿见了,才明白过来。
柴钧漫不经心地拈起一串五花肉,慢悠悠地吃了一口,目光投向祁珩,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在灯光的照射下,这一群半生不熟的人坐在一起,竟给人一种老朋友的错觉。
“祁博士是吗?听说你是做心理咨询工作的,我一直对心理学很感兴趣。我叫柴钧,幸会。”柴钧左手举杯,冲着祁珩遥祝了一下,优雅地抿了一口。
祁珩抬眸望向柴钧,知道对方是桃源文化的高层,拈起酒杯,回敬了一下,喝了一口,淡淡笑道:“柴总,过奖。”
“叫我柴钧就好。”柴钧一边吃,一边说:“祁博士,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嗯。您请说。”祁珩还饿着,右手又从餐盘里挑了一串素菜,拆到碗里,吃了起来。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他遇人不淑,对方不打一声招呼就和别人结了婚,我这个朋友他一直很伤,这些年一直都一个人。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我很希望他得到幸福。我的问题是,我的朋友,他会幸福吗?他会受到以前的经历的影响吗?”
姜河一听便知道柴钧在说他俩的事儿,脸色一沉,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言,你的朋友肯定会受到过去经历的影响。”祁珩停下了吃的动作,看向柴钧,认真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唐力二十
柴钧神色一沉,挑了挑眉,虽然一早料到自己的离开会对那人产生影响,但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宣判了他的罪刑一般。
努力维持唇角上扬的角度,不让它下沉。努力控制自己的语音,让它听起来无懈可击,“那……有没有什么消解的办法?”
祁珩看着柴钧,想说没有,却又不忍丢出一个冷酷的回答。“大概唯有时间可以办到。当然了,如果他能遇到一段更好的感情,那么,他也许可以修复在上一段感情中受到的伤害。”
梁安桥眼看着席上的气压变低,再次忍不住站出来打圆场,含笑道:“现在的人,谁还没受过一点情伤啊,下一个总是更乖。来,走一个。”
众人都纷纷举杯附和。
俞靖苏:“一辈子谈一段恋爱太难了。”
曹元青:“反正我没见过。”
顾默:“是啊,一心一意地谈恋爱太奢侈了。”
姜江:“一个人也挺好。”
桑正阳默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觉得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曾经很熟悉,他茫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顾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是他车祸之后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是不是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就会获得真正的幸福?
姜河眼神扫过柴钧,又落在祁珩身上。这两个男人,一个是他曾经所爱,一个是他现在感兴趣的,可一个结婚了,一个从不给他接近的机会。
心里悲凉,唇角一抽,拿了姜江面前的香烟,掏出一根,拢着火点燃。深吸一口,呛得自己狼狈不堪,四周烟雾缭绕。
姜江一看大家都颓了下来,忽然提议去唱K。然而,这个决议立即遭到了姜河的否决,“不好。妈妈今日入土为安,不宜唱歌。”
顾默忽然小声提出:“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得到了俞靖苏和曹元青、姜江的支持。
“可以。”
桑正阳不置可否,心里朦朦胧胧的,像是置身大雾之中,看不清四周。
梁安桥有想问的事儿,但他平常一贯谨言慎行,不刺探别人的私事,今晚趁着夜色的遮掩,酒精的麻痹,他含笑问柴钧:“柴总,敢玩吗?你玩我就奉陪。”
柴钧淡淡一笑,“有什么不敢的。”
姜江把桌子中央收拾了出来,摆上一个空啤酒瓶。圆圆的小眼睛闪耀着激动的神色,自告奋勇担当转瓶子的角色。
光溜溜的瓶身在桌上转了几圈,渐渐慢下来,在大家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扫过俞靖苏、曹元青、顾默,最后在桑正阳的方向停下来。
“桑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
姜江双手击掌,激动大喊:“大家快想想,有没有什么想问桑哥的?”
俞靖苏瞥了祁珩一眼,后者一双瑞凤眼正含笑望着桑正阳,“桑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靖苏还不知道桑禹是桑正阳领养的一节,她只是看着桑正阳原本和祁珩走得挺近,一场车祸之后,他和祁珩又处成兄弟了。身边又多了一个顾默。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目光都落到靖苏含笑的脸上。只见她抿了抿唇,抬眸望向正阳,“你……喜欢男的吗?”
话音一落,帐篷内的气压一低,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问题。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呢?到底是个小姑娘,年轻。
就在众人都面面相觑的时候,桑正阳面色沉静,并不介意,朗声承认自己喜欢男的。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靖苏得到满意的答案,瓜子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游戏继续。
“啊,是我。”姜江以手扶额,在桌边蹦蹦跳跳,像个半大的少年。“我也真心话吧。”
其他人都大笑,望着这个年轻人,似乎并没有特别想问的。
姜河慢悠悠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和我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吗?”
笑容僵在众人的嘴角,这么劲爆的吗?不用回家关起门来两兄弟悄悄谈论的么?
姜江似乎也没料到姜河会问他这个问题,脸上神色一僵,随后用无所谓的神色大声说道:“我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早就知道了。”
姜河诧异地看着姜江,一直以为他不知道,所以才那么骄横,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那他……是因为把他当成亲哥哥所以才那样吗?
接下来依次转到了梁安桥、曹元青,他们都选择了大冒险,按照要求完成了指定的动作。
这一次轮到顾默,顾默选择了大冒险。
俞靖苏笑着起哄道:“顾医生,你给喜欢的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喜欢他。”
曹元青和姜江跟着起哄:“好!”
顾默并不扭捏,笑着打开手机,又扫视了一圈在场诸人,拨打了一个号码。
祁珩心里一沉,预感到他会打给现场的某人。
果然,桑正阳的手机响了。
现场立即沸腾。
姜江:“桑哥,你来电话了。快接。”
正阳怔了怔,接听了电话,因为所有人都在场,便配合地假装自己不在场,放到耳朵边,憋笑道:“喂?”
姜江笑着指着顾默的手机说:“公放,公放。”
顾默腼腆一笑,点击了外放音。
祁珩盯着顾默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听到他说:“正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现场再次滚烫。
曹元青激动得吹了个口哨。
俞靖苏狂拍曹元青的大腿,“哇哦——”
祁珩只觉得心脏被浸泡到了咸湿的海水里,又闷又疼。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正阳沉默了,没有立即回答。他闪烁的目光落在祁珩的脸上,心里一抽一抽的,仿佛被谁捏在手里玩儿似的。
“快说啊。”旁边有人起哄。
旁人的注视和期待造成巨大的压力,不能让顾默尴尬,但也不想骗他。“我也喜欢你。”
现场又炸起来。
顾默唇角上扬,却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僵住了。
他听到桑正阳说:“但是是作为朋友。”
炸起来的场子一瞬间降到冰点。众人脸上都讪讪的,这就是求爱现场被拒当场。
啊!!!
好尴尬……
顾默脸上发热,眼神呆滞。他失魂落魄地关掉手机,随时都想逃离这里。
祁珩神色如常,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微笑。他没有料到桑正阳会这么说。但他这么说,他也没有很意外。可是,他也并不因此感到开心。相反,他感到失望。
他有些看不懂桑正阳了。如果只是朋友,那他对顾默和当初对他有什么分别?
就连眼力劲不怎么样的姜江都察觉到不对劲了,他讪讪笑问:“还、还玩吗?”
眼看着游戏的走向有些脱轨,梁安桥的酒早已醒了大半,倾身道:“不早了,都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柴钧也附和,“行。”
谁知顾默说:“不行。不能光看我一人出糗啊。至少每个人都轮一圈。”白皙的手指指向姜江,“还有谁没有轮到来着?都让人家也玩一玩。”
这下,原本已经起身的人又停止了动作,半起不起的,面面相觑。后面还是祁珩说:“那就再玩一下吧。”
游戏继续,气氛已经冷下来了,有点勉强维持的意思。
依次经过了俞靖苏、柴钧。
本来柴钧的时候,梁安桥是要问他和姜河的那点往事的,但他看现场气氛已经不太好了,就故意问了个看起来有点颜色的问题,调节气氛,同时还有暗搓搓窥探姜河反应的意思。
“柴总和夫人感情很好,现在每个月交公粮的次数和刚结婚那会儿比,如何?”
现场一片哄笑,都把目光投向柴钧。
柴钧挑了挑眉,缓慢而淡淡道:“一样。”
现场又炸了。
其实只有柴钧知道自己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旁人不知情,还当是夫妻感情好,蜜里调油,夫妻生活没有打折扣。
姜河眸光一顿,心里有种吃了柠檬的酸味,虽然分明猜到了他的回答有两层意思,可还是忍不住想象另一重可能性。万一人家夫妻感情真的很好呢?是真的很喜欢一起做呢?
瓶口这一次对着祁珩。
本来俞靖苏也有问题要问,可顾默率先开了口。
“祁珩,你喜欢桑正阳吗?”
现场再次窒息。
非要玩这么大吗?
为了防止祁珩打擦边球,顾默又补充了一句:“是作为情人的那种喜欢。”
后路堵得死死的。
一时间,姜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