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祁珩感觉身体僵硬,很难受。而且他已经连着四五个小时没去洗手间放水了,膀胱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大有承受不住的趋势。
没办法了,不能说话,发出声响人家也不理他,祁珩决定另辟蹊径,用嗓子眼出发的嗯嗯声哼唱一首民谣的旋律,甚至被绑住的脚还在给自己打拍子。
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哼唱了二十八遍,嗓子眼早已冒烟的祁珩才终于听到脚步声的再次走近。不管不顾,继续哼唱下去,皮鞋敲击着地板,发出机械的声响。
脚步声消失了。
但祁珩感觉到那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他拼命蓄着气哼唱着,假装自己并不累,其实已经快不行了,嗓子已经干疼了。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伴随着“咚咚咚……”的敲击声。
不能停。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给他催眠了。
终于,在祁珩又坚持了十五遍之后,他继续用自己几近痉挛的喉咙哼唱着,在心里默默数着:四十四……四十五……
皮鞋踏地的声响不停。“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你他妈能不能别唱了?!”
听到那人终于被他逼到墙角,动弹不得,祁珩心里满意地笑了。果然是唐力的声音。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他持续刺激着唐力脆弱的神经。
唐力瞪着被他绑架在椅子上的人,听着他无数次地哼唱着同一首歌的旋律,他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在咨询室里冷淡克制神一样的男人,他以为把他弄到这里,狠狠羞辱他一番,就能撕下他伪善的面具,没想到他都已经这样了,竟还能用这种单调重复的方式刺激他脆弱的神经。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声音渐渐虚弱。
祁珩不理,继续哼哼、蹬地板。
催眠你啊,还能是为了什么?
忽然,祁珩听到一声倒地的声响。
祁珩忍住唇角上扬的姿势,在心里摇了摇头。动了动,发现根本动弹不了。费这么大的劲儿催眠了唐力,也不过是让他昏睡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祁珩暂时是安全的。
不知道桑正阳能不能在唐力醒来之前找到我呢?
好胀,快憋不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为随时都要炸裂的膀胱而觉得度秒如年,又因为疯子随时都会从睡梦中醒来,正义的骑士却还迟迟未曾出现而觉得时间飞逝。对时间同时拥有两种如此极端的感受,这在祁珩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面上躺着的人发出了一点窸窣声。
唐力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睡着了。
感觉到唐力欺身过来了,一只手触到了他的脸颊,祁珩心里一紧,他想干什么?黏在脸上的胶带被一下子撕开,扯得脸部肌肉生疼。
祁珩嘶了一声,心里骂了一声“有病”,随后又意识到这个人可不就是精神有毛病么?能开口说话了,却发现声带受损太严重,说出来的声音很沙哑,低沉,“伍肥,是你吗?”
不能直接撕破这层皮,万一真逼急了,他可能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唐力怔了怔,意识到祁珩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当下决定冒用这个人的身份。佯装发怒:“你不要自作聪明!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祁珩没吭声。
唐力见他不说话,还是忍不住想问:“你刚才一直哼哼唧唧的,到底是为什么?我看你也不是一个爱唱歌的人,说说吧。”
祁珩冷笑一声,唇角微勾,“伍肥,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是我所有来访者当中智力最出色的,你怎么能不知道我为什么哼哼呢?你都能大白天的把我绑了来,我就不信你猜不出来我为什么哼哼。”顿了顿,“这么简单的问题,就是拿去问我最近的一个来访者,哦,他叫唐力,还真别说,这小子虽然智商没有你高,可我敢打赌,他就一定能说个七七八八。”
“哦,这个唐力是个什么人?”唐力搬了把凳子过来坐下,“他凭什么就比我强了?你和我说说这个人。”
祁珩在心里冷哼一声,慢条斯理道:“唐力啊,是个奇小子。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可以比的。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虽然看起来有些咋咋呼呼的,也时常嚷嚷着想杀人,但是他内心其实很善良。”
叹息一声。
“他其实挺惨的。他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这些都不是他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我希望他还能再爱这个糟糕的世界一次,给这个糟糕的世界一次重新变好的机会。如果我还有机会回到咨询室,我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陪他走出人生的低谷。我要陪他重新爱上自己。”
唐力:“不,你不了解真正的他。他没你说得这么好。他、他说不定欺骗了你。你还会原谅他吗?”
“当然会原谅他啊。不管唐力犯了什么错,我都会永远忠诚地和他站在一起。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嗐,伍肥,我不得不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虽然智商很高,情商却是短板。我不是说过了吗?唐力是一个神奇的人。他不是我们这种庸俗的人类可以比得上的。怎么说呢?唐力……他是一束来自天堂的阳光,是希望的象征。昨天唐力来找我,说自己很烦躁,想杀人,但我觉得,他最后一定会战胜这个恶毒的世界对他的戕害,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的话,下礼拜三,我敢打赌,他一定会笑呵呵地跑来告诉我他做到了。他就是这样勇敢无畏的人。”
唐力:“……”
祁珩:“伍肥,你别不信,要不咱俩赌一赌,如果我输了,我给你五百万;如果我赢了,我也不找你麻烦,你觉得怎么样?”
唐力:“你干嘛这么相信一个病人啊?”
祁珩:“因为唐力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值得全世界最好的对待。”
唐力:“……”
唐力脸上现出越来越纠结痛苦的神情。他本来以为祁珩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只知道赚钱的伪君子,每天对着来访者假笑,提供虚伪的陪聊服务,赚取高额的费用。但是原来他误会他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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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唐力二十七
就在祁珩不断地给唐力按头灌鸡汤时,本来暴躁的唐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半晌没吭声。
唐力看了看手机,忽然大惊失色,没想到已经下午四点三十了,天马上就要黑了。桑正阳那边一定在等他的电话,告诉他交易的地点。
唐力看了看祁珩,脑子里两个念头来回拉扯,做回一个好人,我还能继续拥有祁珩的喜欢,而且他也就不会追究“伍肥”也就是我绑架他的责任;做一个坏人,祁珩就要给“伍肥”也就是我本人五百万,但这意味着,祁珩会对唐力也就是我本人失望。所以祁珩对我的喜欢更重要,还是五百万更重要?
不对,做坏人,就得联系桑正阳,桑正阳也会给我五百万。我就有一千万了?
唐力焦躁不安地看了好几次手机,双唇紧抿,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原本冷静的思绪突然就像煮沸的水不断地翻涌,已经冲到脑顶了,就要滋出来。
妈的,当然是一千万更重要啊。
祁珩听到唐力离开的脚步声,寻思着,他沉默这么久,又突然离开,大概是去打电话联系我妈要赎金?桑正阳到底知不知道我已经被绑架了?唐力会不会用我的手机给诊所发迷惑性的消息?
不对,我妈一贯小心谨慎,以她的性子,接到这种电话,她大概率会不信,顶多认为我的手机被人偷了。不过,我妈就算不信,也会打电话给诊所求证。那么,这样一来,小舟就会知道我突然失踪肯定有蹊跷,她肯定会去找桑正阳求救。所以,桑正阳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祁珩双唇抿紧,嘴唇泛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鞋尖触地,背尽可能往前弯曲。膀胱真的已经胀到快要失去知觉了。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么尿出来?这简直是社死现场啊。先不说唐力会如何耻笑我,万一桑正阳报了警,带人来,知道我尿裤子了,次奥,还是别来救我了……
唐力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唐力上楼,坐在松垮垮的橙色沙发上,拨打了津渡心理前台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传来一个语带颤音的女声:“喂?”
唐力沉着脸,语气冷硬:“钱筹好了吗?天快黑了。”
半个小时之前,桑正阳发信息给小舟,说五百万已经准备好了,他正在赶去唐力住处的路上。如果唐力打来电话,告诉他钱快准备好了,还差二十万,还需要一点时间。尽量拖延时间。
小舟按照正阳教的话术说了一遍,“还要几分钟就准备好了,马上出发。您方便现在把地址告诉我吗?”
唐力黑着脸,褐色的眼珠发出冷光,“把电话给桑正阳。我和他说。”
“他、还在银行柜台取现金呢,”小舟心里一沉,“您先告诉我也是一样。我们都想让祁珩平安回来。”
“我打给他吧。”唐力挂断了电话,掏出祁珩的手机,妈的,还得下去用他的面容解锁。起身,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踟蹰了起来。
他现在醒来了,我要是松开他的眼睛,他不就知道是我了吗?不行。还是打电话问前台要手机号码好了。
打过去,结果电话占线。
唐力喃喃骂道:“他奶奶的,没事在这个时候打什么电话?打扰老子赚一千万。
“说到一千万,祁珩诊所的钱都被掏空了,他还不知道呢。之后怎么再给我另外五百万呢?”
翻个白眼,思索了一秒钟,又打过去。还是占线。
“他娘的,这个女人脑子有坑啊,老板被人绑架了不着急,还用电话聊聊聊,聊个屁啊!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老板的命重要啊!我要告诉祁珩把这个女人开了。”
“事不过三,”再一次拨打过去,“再给她最后一次挽救错误的机会。”
电话意外地接通了。“喂?钱筹好了。你把地址告诉桑正阳了吗?”
刚才是有新的来访者打电话来预约祁珩的咨询,小舟没有心思接待什么新的来访者预约,随便找了个理由婉拒了。
唐力抿紧嘴唇,忍住不去骂这个脑子进了水的女人。“把桑正阳的号码告诉我,我来联系他。”
“什么?”小舟佯装惊讶,目的是合理拖延时间,拖得一秒是一秒,“你是说还没有打给他吗?你不是有祁珩的手机吗?他手机上有桑正阳的号码,您看看?”
唐力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蠢女人,给我闭嘴。我、我当然知道这个,我要是能解锁祁珩的手机,还找你干什么?”
小舟被震得耳膜都疼,听筒拿远了一些,假装不懂,继续“纠正”道:“哎呀,之前那条说‘我身体不舒服,下午的咨询取消’的微信,就是您冒用祁珩的名义发的呀,您怎么反倒忘了?”
“你丫给老子闭嘴!”唐力暴跳如雷,“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我把他的眼睛蒙起来了,要是打开,他就认出我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别他娘的说屁话了,当心我连你一块儿绑了。快说。”
“哦,原来是这样。”小舟唇角延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我找找,您请稍等。”
唐力越想越觉得不对,“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
小舟一边慢腾腾地翻手机通讯录,一边装傻道:“不知道啊?您这么说,意思是我应该知道您了?可您的声音我、确实想不起来。”顿了顿,“有了。麻烦您记一下……”
挂断电话,小舟赶紧给桑正阳发去微信。
【他应该马上会联系你。】
桑正阳拎着一大袋现金,沉甸甸的,走进唐力居住的小区时,接到一个经过处理的号码打来电话。
“嗯,我在那儿等你。”正阳戴着无线耳机,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张望,“你拿到钱之后,怎么放人?”
唐力:“放心吧,等我拿到钱之后,祁珩就会被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怎么相信你?”正阳走到了红点定位的小区。“你把电话给祁珩,让我听一下他的声音,确定他没事。”
但唐力在诊所提供的地址信息只具体到了某小区几栋几单元一楼。
一楼一共有两户人家,对门的。到底是哪一户呢?
唐力犹豫了一下,“好吧……”
唐力走到一排酒柜面前,一共有三扇,里面放着各色酒,啤的、白的、红的,都有。推开中间的一扇酒柜,沿着混泥土楼梯往下走去。
原来酒柜就是地下室的门。
正阳绕着外面的窗户到处看了看,正好看到有一家正在做晚饭,而另一家则拉着窗帘。正阳确定了目标,马上回到入户门前面。
深呼一口气,不敢贸然行动,担心门对面就是绑匪,会伤害阿珩。只能钓他出来,在他出门的瞬间攻其不备,一举制服他。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说句话。”
祁珩似乎有些疑惑:“妈?”
接着又是那个低沉的嗓音:“听到了吧?他还以为你是他妈呢?”
正阳手覆上耳机:“不行。你这声音经过变声软件处理过,他妈都听不出来,你让他和我说一句只有我们之间能懂的话,我才信你。”
又听到里面说:“是你的相好。不是你妈。你说句只有你们俩能听懂的话。好好说。”
顿了顿,正阳听到一个声音说:“还记得我是在哪儿遭到一群小混混群殴的吗?”
正阳确认这是祁珩的声音,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归了位。“记得。阿珩,你等我,我马上救你出去。”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头说:“现在你确认过了。去我说的地方等着我。只要我拿到钱,祁珩就会没事。”
正阳:“行。我差不多快到了。”
“等着。我二十分钟后到。到了联系你。”
挂断电话之后,正阳躲在猫眼看不见的位置。全身肌肉紧张,一副备战状态。稍微分了一点心神想道,阿珩现在一定很害怕,希望我像上次那样救他出去。
阿珩,等着我,我马上就带你回家。
正想着,听到了门口的窸窣声。正阳双手握拳,神经高度紧绷,像饿虎捕食,只要猎物一出现,随时准备生扑上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开锁的声响,门被推开了,正好将正阳挡在门后。
正阳屏住呼吸,等待猎物出笼。
里面的人出来,手把着门、准备关门的瞬间,手腕突然被擒住,紧接着喉咙被一只鹰爪似的手狠狠锁住,下一秒,膝盖被飞来一脚踹了个正着,擒拿手、锁喉、飞毛腿一气呵成,几乎是同一时间完成的,毫无防备的唐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弯下了肥肥的腰腹,发出了“嗷呜”的惨叫声。
唐力另一只手来抓正阳,正阳以飞快的速度松开锁喉的那只手,抓住了唐力另一只手,一个急转,转到他身后,将他双手反剪压在身后,照着他的膝盖窝又是一脚,当下痛得他直接跪了地。
从战术腰包里掏出一个手铐,咔咔给他扣上了,直接拎到了屋里,关上门。
“阿珩?阿珩?”正阳一只手勾着手铐拽着唐力满屋子倒着走,唐力像只年老的螃蟹被人剪去了手脚只有打踉跄的份儿。走遍了所有的房间,依旧不见祁珩,正阳急了,回头问唐力:“阿珩在哪儿?你把我的阿珩藏哪儿了?”
唐力眼睛阴郁,眼底浮现暴躁之色,冷笑道:“不知道。”话音未落,脸上挨了一记重拳,嘴里渗出一股铁锈味,门牙松动了两颗。
“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正阳平时一双温和晶亮的眸子像是燃烧的熊熊烈焰,盯进唐力褐色的眼睛深处,一字一顿说:“他是我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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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唐力二十八
正阳盯着唐力毒蛇一般阴狠的眼神时,心里分了一点神寻思着,阿珩那么多话不说,偏说被小混混群殴的地点,应该是想暗示些什么?地下停车场?负一楼?
阿珩难道被关在地下室?
正阳提唇一笑,捏紧唐力圆润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发白,低沉道:“不说是吧?睁开你的狗眼看好,我是怎么找到他的。”
唐力怔了怔,褐色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他找不到的。地下室的门很隐蔽,他肯定发现不了。
眼神倏忽一变,眸子深处闪现一抹阴暗,唇角挂着点沾沾自喜的笑意,似乎笃定正阳注定找不到地下室的祁珩,一副看客的嘴脸。
正阳懒得再看这个疯子一眼,环视了一下房子的布局,心里想着,如果这间房子有地下室,那一定是在客厅,最好是在两边,或者背面。视线落在一排三扇的酒柜上,微微凝眸,提步走去。
唐力看着正阳直接往酒柜方向走去的背影,心急到了嗓子眼。见他一身黑色长款制服外套,笔挺的裤腿包裹着一双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走向正确的地点。忽然大笑道:“还以为你多能耐,嚯,也不怎么样吗?祁珩也不怎么聪明,他居然说我是好人,哈哈哈,你俩正好是一对。”
正阳脚步一滞,心蓦地一沉,原本志在必得的眼神一下子犹疑了,不是这儿吗?
不,他的话不能听。我要亲自验证看看。
手扶上酒柜,推了推,酒柜岿然不动。换个方向推,还是不行。
不安的心情一点一点加深,难道真的不是这儿吗?
双手扶上了中间这一扇酒柜,因为不抱任何希望,用的力气也就比较小,果然也就没有推开。
唐力心砰砰直跳,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正阳的手,眼睫毛都不带眨一下。结果,看到正阳的手放下,而酒柜并没有被推开,悬着的心才落下去。
正阳看着这整柜的酒,挑了一瓶白的,拧开瓶盖,闻了闻,转身斜觑了唐力一眼,“嗯,挺香。”瓶口往下倾倒,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在偌大的房间里四散开来。
唐力看得肉疼,嚷嚷道:“你、你住手!你找不到人,凭什么拿酒撒气啊?”
正阳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王之蔑视的笑容,手一松,酒瓶应声落地,“咔嚓”一声,厚厚的玻璃碎片四溅开来。
手又摸上了另一瓶更贵的红酒,晃了晃,眼角浮现一抹“我偏要拿酒撒气”的不羁笑意,没有任何威胁之语,蓄力往地板狠狠砸去,酒瓶化作碎片的声响更加尖锐,“你不说,我就把你这一排的酒全都砸了。”猩红色的酒水洒在地面,与白酒融合,越来越烈的酒香气在屋子里漂浮着。
唐力张了张嘴,牙槽咬得吱吱响,冷笑一声,“你砸,你全都砸了。我倒是想看看,你砸了我的酒,是不是就能找到祁珩了?”
听到楼上第一次砸东西的声音,祁珩凝神听了一会儿。不知道砸东西的人是敌是友,不敢贸然出声,万一把唐力惹恼了,想起来要堵上他的嘴,他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紧接着又是第二次更猛烈的砸盘子的声音,这次总不能还是唐力不小心砸地上的吧?
如果不是唐力砸的,有没有可能是正阳砸的?正阳在电话里说“记得。阿珩,你等我,我马上救你出去。”
他说记得,是不是意味着他听懂了我的暗语?他明白我在暗示我被关在地下室。他说马上救我出去,这个马上,难道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难道他找到了这里?
唐力要出去拿钱,没道理出门前在家里乱砸东西,除非有人闯入,但是找不到目标物?
这个人会是桑正阳吗?
“桑正阳,”嗓子眼颤抖着喊出了这个名字,却听到自己嗓音喑哑,声如蚊蚋。
第三瓶酒应声而碎,声响一次大过一次。显然是桑正阳在用这种方式和他沟通。
咳嗽了一声,再试着拼尽全力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桑正阳——”
声音没有丝毫穿透力,感觉根本传不出去。膀胱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了,再用力可能就真的自动流出来了。
次奥,桑正阳这个家伙,都找到这儿了,怎么就找不到我呢?老子快憋死了!
唐力一副油盐不进贱兮兮的样子,令正阳丧失了和他玩下去的耐心。他手扶上酒柜,用力往地面一掼,整扇柜子的酒全都掉到地上,摔得稀碎。当他的手扶上中间那扇酒柜时,唐力又试图出声干扰:“你这个疯子!你这样,会把邻居吵到的。”
正阳冷笑一声,“你不是不怕吗?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踩到我的底线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滋味。”双手抓住酒柜,用力往前掼,却发现这扇酒柜就跟和墙壁黏在一起了似的,纹丝不动。
唐力眼看着正阳往前掼不动,就往左挪,也挪不动,心越提越高,眼看着他就要用力往后一推,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给我住手!你信不信我杀你全家?!”
正阳没有理他,双手全力往后一推,却没想到,这扇酒柜往后开了三十度,下面一片阴暗,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混泥土楼梯。
正阳怔了怔,靠,闹了半天,真的在这里。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心头一热,眼眶微微湿润,提步往下跑去。
“阿珩?阿珩?”
阴暗的房间,中央坐着一个人,他被人缚住手脚,蒙住眼睛,发出细弱蚊蚋的声音:“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我在……”
正阳奔过去,解开蒙住他眼睛的黑布,“阿珩,别怕,我来了。”从战术腰包掏出一把钢刀,切断祁珩手上和脚上的绳索。双手撑住祁珩的腋下,把他抱起来。
头晕眼花,尤其是下腹部,已经麻木了。祁珩双脚并拢,不敢动弹,真的担心一动就要流出来了。哑着嗓子说:“我、我不行了。我快憋死了。你抱我上去,快点儿。”
正阳笑出声,看了眼某人已经肿胀起来的小兄弟,调侃道:“你、就在这儿解决吧。我怕、还没上去,你就……”说着老老实实转过身去,抿紧嘴唇,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刺激了某人脆弱的神经。
知道他的顾虑,主动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祁珩迟疑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是对的。他连半秒钟都坚持不下去了。
自来水管打开,卡顿了一下,流出了一点点水,尔后出水量便恢复了正常。水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乍一听,全下界都在下雨……
雨过天晴,某人觉得膀胱还是木木的,没有恢复知觉。走到那人身旁,咳嗽一声,没说话,径自往前走了。
“阿珩,你等等我。”正阳追上去,拉住某个害羞的人的手。
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个穿警服的年轻警察探身下来,见着他们,温声问道:“没事吧?”
“嗯。没事。”正阳从背后拥着祁珩往上推,含笑道:“警官辛苦了。”
警官瞥了他们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之色,笑了笑,给他们让了让。
现场还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官,他看着满屋子的碎酒瓶子,滑不溜丢的地板,皱着眉头,看向桑正阳,“这些都是你砸的?”
正阳点点头,嗯了一声,“是我砸的,警官。”
警官又挑起唐力手腕上的手铐,“这也是你的?”
“是我的。”正阳马上抢道,“我知道,警官,手铐不能非法使用,我这就给他解下来。”正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掏出钥匙。
没想到那个警官淡淡地说了句:“不用了。你这手铐我代表警局征用了。你呢,功过相抵,也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谢谢警官。”正阳咧嘴一笑,一脸明媚。
“身手不错。兄弟原来练过?”
正阳抿唇一笑,“兄弟干过几年特种兵。”
警官点点头,“怪不得。”
唐力回避着祁珩的目光,祁珩也知趣地不看他。
两位警察押解着唐力上了警车,正阳开车载着祁珩,一起去了市公安局做笔录。
门外,路灯照耀着地面,发出惨淡的光芒。几个邻居聚在一棵满树叶子的桂花树旁边围观,似乎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了解。
邻居A:“那房子是租出去的,房东有好几套房,这边只是用来收租。租客长什么样,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邻居B:“哎,把房子租给这样的租客,我可不愿意。”
邻居C:“一看他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一个男人留一头红毛,难看死了。”
从宁城市公安局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看不见五指了,城市的霓虹灯似星星点点,在马路上蜿蜒着,闪烁着。
祁珩上了车,早已饿坏了,肚子咕噜噜地叫。
正阳拎着五百万的现金,扔进了后备箱,也上了车。车子发动了,正阳柔声说:“阿珩,饿了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祁珩乖巧地应着。想起在警局的时候桑正阳提到的那五百万赎金,警局已经向银行核实过了,确实是他个人的账户取出来的。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疑问。
见祁珩一脸沉默,正阳温声道:“阿珩,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钱?我记得你好像挺穷的。”
“我偷的。”
“……?”
“逗你玩儿呢,是我的退伍金,还有我当特种兵那些年全部的积蓄和奖金,我都攒着呢,一分没花。”
“五百万是一笔大钱,你怎么就舍得全部拿出来救我?说起来,我们俩也没到这个地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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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唐力二十九
一向好脾气的桑正阳生气了。他抿紧双唇,一声不吭地开着车,等红绿灯的时候,眸光凝滞,盯着前面闪着红光的车屁股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