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设虽然简单,但是屋子整理得一尘不染,显然是史阿姨的功劳。
祁珩忽然觉得,这家里没有一样女人的摆件,或是照片,甚至高跟鞋,他看了看正阳,试探性地问道:“桑太太是做什么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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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阿姨有些回避祁珩的眼神,似乎是怕触及男主人的伤心事。
正阳也一时没有吭声。他一贯说得贼溜的版本是“孩子他妈难产死了”,可如今他忽然不想这么说了。他似乎暗暗地意识到,若这么说了,也就等于堵死了自己和祁珩的所有可能性。虽然他也明白,自己一介带着娃的瘸腿人士,祁珩定然是永远也瞧不上眼的,他自己也没有非得就认定了祁珩。
可是又可是,祁珩毕竟是一个长得好看的适龄男青年,而且已公然出柜,他就是个木头人,也不能不动一动凡心。念头在心中转了好几转,可当着史阿姨的面,正阳自然是不好贸然改口,于是沉默了半晌,方淡淡地说:“难产死了。”
祁珩一时有些愕然,自悔失言,忙说:“对不起……我一时嘴快,触及你的伤心事了。”
正阳抿嘴一笑,看了祁珩一眼,说:“没事儿。我早已放下了。咱们走吧。”
祁珩忙起身,放下水杯,“好。”再看向桑禹时,就更觉得稚子无辜,自己实在有必要多多照拂一二,当下便伸手去抱桑禹,“来,祁叔抱好不好?”
桑禹不认生,任由祁珩抱起来了。祁珩身上有好闻的冷山鼠尾草香水味儿,桑禹凑到他白皙的脖颈处去嗅,毛茸茸的头发拱在祁珩的皮肤上,祁珩只觉得发痒,便笑着说:“小禹不闹,祁叔带你去咨询室玩好不好?”
正阳见儿子喜欢祁珩,摸了摸他的头,用一副慈父的口吻说道:“儿子乖,不要闹你祁叔。你祁叔可是头一回抱孩子,你别吓坏他了。以后他就不抱你了。”
祁珩脸上挂着笑,说:“小禹最乖了,是不是?”
正阳又交代了史阿姨几句,让她回去休息。史阿姨笑嘻嘻地应了。史阿姨住的地方离正阳居住的小区很近,步行十分钟能到。
当下四个人一起出了门。坐电梯下来之后,正阳又嘱咐儿子和史阿姨道别,“小禹,和史奶奶说再见。”
史阿姨冲桑禹挥了挥手,笑眯眯说:“小禹拜拜。奶奶回去了。晚点来看你。”
桑禹也摆了摆手,偏着头,奶声奶气地说了两个字“拜拜”,声音比叫祁珩叔叔那次略大一点,旁边人都能听到,只是眼睛却仍不看向说话的人。
正阳自从怀疑儿子患了自闭症之后,这才处处留神,发现儿子果然次次都是如此,与人说话,声音小,且从不与人眼神对焦。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深知,这个问题没那么容易治好。
上了车,桑禹坐在祁珩的腿上,很安静,并不哭闹。一会儿的工夫,便到了永青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祁珩把桑禹抱下车,拉着桑禹的小手,往前走。
正阳从另一侧车门走过来,脸上是一种莫名郑重的神色,他笑了笑,说:“祁博士,您对我们桑禹可真是太好了,说您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啊。若不是您发现了他这个毛病,恐怕还要再耽搁好几年呢。您还特地去接他,我、真的非常感激,您看这样好不好?您象征性地收取一些费用,我也好安心呢。您说个数,只要我负担得起,绝无二话。”
祁珩笑了。看向正阳。
是啊,我是个收费的咨询师,五十分钟收六百块。按说也到了该提价的时候了,只是刚好发生施磊那件事,于是便仍旧保持原价。可我是为了钱吗?
“我这是让小禹来陪我解闷,桑队长不收取我的费用我就阿弥陀佛了,怎好反让桑队长掏钱呢?别再担心钱的问题了,再担心就不让小禹去我那儿了。小禹,咱们走。不听爸爸念经了,好吗?”祁珩牵着桑禹走开了。
正阳笑了。眼神里顿时多了一抹感动,他的心骤然有被暖到。他自从独自带了桑禹,其间艰辛不必细数,可他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和乐观的精神终是一步一步挺了过来。猛然得知儿子患了自闭症,他一贯平稳的心湖骤然就掀起了惊天骇浪,担忧得一宿没睡着。
万万没想到的是,祁珩居然会主动帮他照料儿子。祁珩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又有留学背景,肯定有治疗自闭症的思路,有他亲自陪着孩子,那不比跟着史阿姨天天在家吃饭睡觉拉粑粑强上许多么?
不管怎么说,祁珩都像是一束照进正阳无助生活里的光。这种光太稀有了,只有好运的人才会偶然看到。而素来以坚强纨绔当铠甲的正阳便恰恰是那个好运的男人。
正阳快步跟了上去。上午出事的那部电梯旁已经围了一圈电梯故障维修警示黄牌。他们便走到旁边正在使用的电梯那儿,正阳摁了上去的按钮。不一会儿,电梯便下来了。
由于上午才刚经历了电梯下坠的恐慌,祁珩此刻仍心有余悸。他看了眼小小的桑禹,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对正阳说:“要不你抱着他?万一电梯再像之前那样出故障了可怎么整?”
正阳嘿嘿笑道:“哪里就至于这么巧了?祁博士一定是之前被吓着了……”话虽这么说着,可人却早已蹲下身去,一把抱起了儿子,大步进了电梯。正阳进电梯之时,还不忘伸手为祁珩挡了挡电梯门。
其实祁珩就在他旁边,又是个行动敏捷的年轻人,哪里就至于赶不上这一班电梯了呢?但无论如何,正阳这个小小的举动,还是被祁珩瞧见了。祁珩嘴角微微一提,跟着进了电梯,摁了31楼。
电梯缓缓上行。
祁珩和正阳分开立着,彼此没有再说话。正阳在祁珩稍后方的位置,他悄悄打量了一眼祁珩,被祁珩觉得了。祁珩心想,你看什么看?但面上却始终淡淡的,只是偶尔瞥一眼右上方的屏幕,看电梯到了几层了。
电梯终于在令人逐渐有些窒息的尴尬沉默氛围中到了。
不知道正阳是怎么想的,他忽然说:“桑禹就交给祁博士了。”一边说,一边把人递了过来。
祁珩怔了怔,下意识去接,但祁珩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不知道直接托住桑禹的两侧腋下就可以完成无缝对接,而是伸手去抱住他的腰,但又使不上劲儿,只得把手再往下移,直到托住桑禹的小屁屁,才敢放心将他抱过来。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变得有些过分近了。
近到正阳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正阳心肝乱颤地盯视着祁珩一点一点凑近的脸,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冷山鼠尾草香水的味道,隔着一件制服衬衫的厚度,正阳感觉到了祁珩修长手指留下的温热触感。正阳恍惚地觉得,这一幕似乎曾经在梦里发生过。
祁珩接过桑禹之后,便走出了电梯,对桑禹说:“小禹,来,跟爸爸说再见。”
桑禹扭头,眼神在正阳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又移开了。桑禹小声地说:“爸爸再见。”
正阳回过神来,忙笑着挥手道:“晚点爸爸来接你。”
“祁博士,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别忘记了。”
祁珩嗯了一声,便抱着桑禹走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正阳脸上浮现一个意味不明但似乎又有些娇羞的微笑。
祁珩把桑禹带到一间空置的游戏治疗室,专门用来治疗语言表达能力比较欠缺的儿童,里面有游戏沙盘,还有一张靠墙的立柜里面摆满了各类玩具、玩偶和手偶。祁珩引导桑禹选择自己喜欢的玩具,然后摆在沙盘上。
在琳琅满目的玩具中,桑禹却选择了一支水彩画笔。考虑到桑禹年龄太小,执笔都还不太稳,祁珩便拿了一整套的颜料和画板让他去画。
祁珩静静地坐在桑禹对面的橙色沙发椅上,想了想,便掏出手机,下载了中国十大古典乐曲,然后按顺序公放。祁珩注意地观察桑禹的反应,发现他最喜欢其中的《春江花月夜》一曲,便单曲循环给他听。
桑禹用手当作画笔,直接用小手沾满颜料在画布上涂抹,有时候抬头瞟一眼祁珩,不管什么时候桑禹看向祁珩,祁珩永远都是唇角上扬,脸上挂着会心的微笑。
无一例外。
渐渐地,桑禹便放松了下来,手舞足蹈地沉浸在画画的世界中。
当桑禹画满整块画板,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中间小舟推开了门,提醒祁珩出来吃饭。祁珩看向小舟,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来打扰,小舟便悄悄关了门出去了。祁珩仍旧静静地坐着,看向一心一意画画的桑禹。
祁珩在耐心地等待一个瞬间。当桑禹终于从画画的世界中出来时,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微笑。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桑禹终于把头从画板上抬起时,他的目光刚瞟向祁珩的那个瞬间,便在半空中与祁珩温暖坚定含笑的目光相触了。这一次偶然的目光对视,对三岁的桑禹来说,是一种陌生的体验。他似乎有些愕然,但下一瞬便微微地笑了,露出满口稚嫩的小白牙。
祁珩察觉到了桑禹的微妙反应,笑着起身,走过来看画。画上是各种颜色的叠加、交错,乍一看,是看不出什么意思来,但是看得出来桑禹对于绘画有特殊的喜好和天赋。祁珩从背后环住桑禹,笑着说:“小禹画的是什么呢?画得真棒!看来我们小禹很喜欢画画呢,小禹将来是要成为一名伟大的画家么?嗯?”
桑禹没有回答,他大约是有些欢喜的,便把小手上的颜料涂到了祁珩的脸上,涂完还一脸坏笑。祁珩无奈地笑了,也用手指沾了一点红色的颜料,在桑禹的鼻尖上抹了一点,笑道:“唔,小禹给祁叔涂了,祁叔也给我们小禹鼻子上涂一点,好不好?”
桑禹笑了,还想再玩。祁珩捉住他的两只小手,抱了起来,笑着说:“小禹肚子饿了,不玩了,咱们洗手去。”
祁珩给桑禹洗完手,又洗完脸,自己也洗了脸,带着他来自己办公室吃饭。
祁珩特意吩咐小舟给桑禹点了鸡蛋羹,桑禹果然喜欢吃。祁珩给桑禹一把勺子,让他自己吃,他吃得也不错,只是时不时掉一点鸡蛋羹在茶几上,但祁珩并不介意,一边吃一边关注着桑禹的神情变化。
桑禹吃完了满满一小碗鸡蛋羹,祁珩还喂了他几口鸡汤泡饭,小家伙很快就吃饱了。
下午祁珩有咨询,便让小舟把桑禹送去正阳那儿。
正阳其实一直都记挂着儿子的情况,但又怕打扰了祁珩对儿子的治疗。所以一直在数着时间呢,好容易挨到一点五十分,便马上迫不及待坐电梯上来了。电梯门刚打开,便见到小舟抱着儿子在外面。
正阳怔了怔,笑道:“结束了吗?怎么样?祁博士怎么说?”
小舟点点头,满脸堆笑,把桑禹在诊所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又告诉正阳,“珩总已经喂过小禹了,他吃饱了,都打饱嗝了。那桑队长来了,我就不下去了哈?”
正阳从小舟手里接过孩子,笑道:“好。辛苦了。拜拜。”
桑禹环住爸爸的脖子,没看小舟,也喃喃自语道:“拜拜。”
小舟笑道:“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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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范夏川五
祁珩结束完咨询,做完咨询记录,已是下午五点半。他想起与正阳有约,便给他发了微信。
“下班了吗?我这边结束了。”
正阳恭敬回道:“嗯。祁博士现在下来,咱们在停车场会合。”
祁珩回了一个好字,便把手机收进了西装裤兜里,走出了办公室。
小舟听到脚步声,看向祁珩,笑道:“珩总,下班啦?”
祁珩笑着嗯了一声,走出来两步,又说:“小舟,没什么事你也早点下班吧。”
“嗯,好的。”小舟甜甜地应道。想了想,忽然又说:“珩总,昨天和姜总吃饭还开心哇?”
祁珩瞥了小舟一眼,淡淡地说:“还可以。”
小舟:“姜总对您这么热情,您好像有些冷淡捏?您不喜欢姜总这一款么?”
祁珩没好气地睃了小舟一眼,“我看你是不想早点下班回家追剧了是么?”
小舟忙说:“啊……我马上下班圆润滚回家去。珩总再见。”
祁珩坐电梯下楼,他回味小舟的话,想到姜河借了他的充电枪还没还。可他并不想特意去问一声,他甚至猜测,姜河平日里衣冠楚楚,管理那么大一家图书公司,都管理得有条不紊,不像是个丢三落四的人。莫非真如小舟所说,他对他别有所求?
他找我借充电枪,难道就和别人借书是一回事么?一借一还,便又多了一次交往。姜河说想与我做朋友,我为什么有些抗拒呢?莫非是他的眼神过于直接,将心底的欲望袒露得太快太急,所以我才退缩了么?
电梯在22楼停下来了。
外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桃源文化的编辑部总监俞靖苏。
自从上回北广场的事件之后,靖苏整个人都有些心情颓丧低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她就是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平日里自诩是顶聪明伶俐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色.欲熏心,一时迷了心智,做出那么多不理智的行为来。很尴尬。
尴尬之外,她还觉得有些伤心。
她喜欢祁珩这件事,虽然变成了一个笑话,可她仍旧真切地记得自己见到他时剧烈的心跳。现在,就连伤心也要悄悄地伤心。因为喜欢的人不对,喜欢的对象被端走了,她从高中起就开始的喜欢便成了无根之木,哗啦一下倒地了,变成枯死的木头,直至朽烂,长出青苔、木耳或者毒蘑菇,面目全非。
靖苏抬眼见到祁珩的那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蓦地一酸,一疼,愣了一下,才走进来。
祁珩注意到靖苏的眼神,是一种矜持而又哀怨的神色,骤然觉得心里很是愧疚。祁珩笑着打招呼道:“嗨,苏苏。”
靖苏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能在清醒的时候听到祁珩唤她苏苏。靖苏侧身,看向祁珩,笑道:“祁珩,这么巧啊?以前我可从没在这个点碰到过你呢?是去吃饭吗?”
祁珩笑道:“对。但也下班了。”
靖苏挑眉问道:“咦?你不是九九七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最近来访者数量比以前少了不少。所以,就可以早点下班了。”
“哦,原来是这样。”顿了顿,靖苏又说:“那你今天晚上有约吗?”
祁珩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脸上似乎有些发红,因为预感到她可能要开口相邀,而觉得对不起人家。
靖苏本来确实是想约祁珩一起吃饭的,眼下便只好咽了那没说出口的邀约,点了点头。十分想问他约了谁,但又很怕祁珩不想说,反而尴尬。于是在心里想了好几圈,终是没有说出口。
电梯很快便到了负一层。
正阳换了一身休闲服,牵着桑禹的小手,早等在那儿了。
祁珩伸手挡住电梯门,让靖苏先走。靖苏觉出祁珩的温柔体贴,便低低说了声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靖苏看到穿一身便装的正阳牵着一个小孩子,怔了一下,没想到正阳已经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靖苏笑着朝正阳点了点头,正阳笑着打了声招呼:“俞小姐。”靖苏又看了桑禹一眼,冲桑禹笑了笑,但桑禹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看向她。靖苏转过身来对祁珩说:“拜拜。”
“拜拜。”祁珩温声道。
靖苏走向自己的车子,不时偏头往这边看一眼。
祁珩什么时候和桑正阳走得这么近了?我们老板怎么办?
靖苏上了车,把车缓缓开出去,出了地下停车场,靖苏以手抚额,自嘲似的笑道:“我到底在想什么?人家只是一起吃顿饭,不一定非得是不纯洁的男男关系呀?人家桑正阳有老婆、孩子,祁珩肯定不会和他怎么样的呀。再者说了,你自己还伤心不过来呢,你怎么就替你老板担心上了?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吗……”
正阳牵着孩子,看向祁珩,心里莫名觉得高兴,脸上浮现灿烂的笑意,眸光温柔而矜持。“祁博士,是坐我的车,还是自己开车?”
“我自己开。”祁珩说道。又对桑禹说:“小禹,想坐祁叔的座驾么?”
桑禹目光羞涩地瞟了祁珩一眼,只这短暂的一眼,祁珩也用温和的目光接住了。桑禹小声咕哝道:“祁叔抱。”
正阳听了,大笑道:“祁博士,这小兔崽子,您就带了他三个小时,他就向着您了。连我这个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老子都不要了。”说着弯腰低头对桑禹说:“小禹喜欢祁叔,过去吧。”
正阳松了手,让桑禹过去。
桑禹有些犹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左顾右看。
祁珩耐心地等着他,脸上一直挂着柔和的笑,眸光纯净,整个人看起来都干净极了,像春三月雨过天晴后绽放枝头的粉白色海棠花,让人一看就为之心折。
“小禹,来。到祁叔这里来。”祁珩伸开双臂,欢迎桑禹的到来。
桑禹又瞄了祁珩一眼,仍然是短暂的一瞥,祁珩的目光总是牢牢地锁定了他的目光,所以,他俩的目光再次短暂地在空中相触。这给了桑禹继续前行的动力。他迈出小小的腿,颠颠地跑向祁珩。
桑禹一把抱住了祁珩的小腿,发出乐不可支的笑声。祁珩勾住他的小手,说:“走喽。”
正阳看呆了。他从没见过儿子如此欢快,如此犹犹豫豫却又一点一点突破自己的舒适圈,作为老父亲,正阳眼眶湿润了。他心想,祁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啊?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像他这么好看,又这么有本事,还这么温柔的男人啊?
祁珩见半晌没人跟过来,便偏头一看,正阳还愣在那里发呆。遂幽幽来了一句:“桑队长放心。儿子还是你的。我不过借来玩玩。”
正阳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跑了上来,“哎呀,不瞒你说,祁博士,我刚才真的被你感动哭了。”正阳在这一刻决定,要建立和祁珩平等、亲昵的互动模式,先把您字改成你,就是他践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要称呼对方名字,最好不带姓氏。但这得慢慢渗透,不能强行改口,省得被祁珩觉察到了。
祁珩不过微微一笑,“桑队长走前边,我在后面跟着。”
正阳嗯了一声,往自己的蓝色车子走去。
祁珩打开了自己的酒红色车门,把桑禹抱上去,给他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上了车。
两辆车,一蓝一红,一前一后,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祁珩打开车载音乐,给桑禹单曲循环了一首钢琴名曲,桑禹听着很安静,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竟一点也不闹。
十几分钟后,正阳便把车子拐进了一条辅路,在一家叫老地方烧烤的苍蝇馆子前面停了车。
正阳率先下了车,便在一旁指挥祁珩把车停在一个空车位上。
祁珩把车停好,透过车玻璃,瞥了一眼这家餐馆,餐馆外面有两个人在用铁签子串肉,手脚麻溜,脸上神情有些麻木。不知为何,这引起了祁珩内心的不适。
但他沉默着,转向桑禹的时候,脸上又一秒钟开启微笑模式。他知道小孩比谁都敏感,他若是假笑,那比不笑还糟糕。所以,他要确保自己的笑是发自真心的,他捏一捏桑禹Q弹爽滑的小脸蛋,心情也很自然地就变好了。
“走。下车。”祁珩一边说,一边替桑禹解开了安全带。祁珩下了车。
正阳走到另一侧车门那儿,打开车门,把桑禹抱下了车。祁珩在一旁注意地观察到了正阳抱孩子的手法,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正阳引着祁珩走进店里,直往二楼去。楼梯是狭窄的木质楼梯,走路要格外当心。正阳抱着桑禹,祁珩忽然有些担心他的腿,便说:“你把小禹给我吧。”
正阳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脸有一瞬间的发热,但还是心悦诚服地把孩子交了出去。
“谢谢。”正阳说道。
祁珩也是有样学样,将手抓住桑禹的腋下,往上一提,便顺利地将孩子抱了过来。
上到楼上,正阳找了一处干净的座位坐下,给祁珩拉开了椅子。祁珩抱着孩子过来,把小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再坐下。
服务员早送来了菜单,正阳对着菜单,问祁珩想吃些什么?
祁珩说:“都可以。桑队长看着点吧。”
于是正阳就把自己认为好吃的全都点了一个遍。
服务员很快为他们送来了一瓶冰镇啤酒,烤好的羊肉串、牛肉串、鸡中翅都陆续上桌了。香喷喷,混着孜然粉的焦香味,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正阳给祁珩递了一串羊肉,“这个好吃,你尝尝。”
祁珩接过来,“谢谢。”祁珩一口咬了一小块羊肉,还热乎着,肉质鲜嫩多汁,肥瘦均匀,咸淡适中,果然烤得好。当下便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一串,自己手动取了第二串。
正阳见状,笑得唇角提到了颧骨处。他知道自己果然没有推荐错。
桑禹也要伸手去盘子里拿肉串,正阳给他取了一串,把肉从铁签子上顺下来,放到小铁盘里,让他自己吃。桑禹太小了,筷子用得不得劲,直接上手抓。祁珩忙用湿巾帮桑禹擦干净手,柔声道:“小禹,手擦干净了,可以吃肉了。”
正阳倒了啤酒,举起杯,敬了祁珩一杯。祁珩没有推辞,两人碰了杯,各自饮下。
在碰杯的时候,彼此对视了一眼。昏黄的灯光下,祁珩看着正阳眸光中涌动的温暖和笑意,心内不禁微微一动。
他与平日里那个一板一眼,挑剔讨厌形象完全不同,此刻,他更像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此吃吃喝喝,吃得差不多了时,祁珩猛然想起来,“糟了,开车来的,不能喝酒。我怎么就给忘了。”
正阳满面红光,笑着说:“你别担心,一会儿我们出去吹吹风,醒醒酒,就好了。喝两杯啤酒,不碍事的。”
这是桑禹人生的第一回烧烤,他吃得很欢畅。满脸都是辣椒粉和孜然粉,祁珩用湿巾温柔地帮他擦掉,“哎唷,我们小禹很喜欢吃烤肉,是不是?”
正阳也含笑问他:“儿子,喜欢吃吗?嗯?”
桑禹只咯咯地笑,并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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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范夏川六
服务员最后上了一盘烤辣椒,好家伙,外焦里嫩,辣香味呛人。祁珩一贯饮食清淡,便没有动筷子。看着正阳呼哧呼哧吃得十分忘我。
正阳不停地怂恿祁珩尝一尝,都被祁珩拒绝了。
“我不吃,你吃吧。”祁珩淡淡笑道,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冰啤酒。
可正阳不死心,哀求道:“祁博士,你要是不吃,那我一个人吃完,今天晚上估计会辣得肚子疼,睡不着。你好歹尝一个吧,试试嘛,不好吃就不吃。”说着已经动手给祁珩夹了一个很大的辣椒。
祁珩看着这个硕大的辣椒发了会儿呆,不想吃,不敢吃,但又架不住对面那人一直热心地劝菜,便象征性地用筷子挖了一点点辣椒肉吃。结果,一吃,发现还挺带劲,就一吃再吃,竟把一整个菜椒吃完了。因为太辣了,又主动倒了一杯冰啤酒,顺着喉咙一气灌下,倒也觉出灵魂出窍的爽感来。
祁珩憨笑道:“好辣。”
“但是很过瘾,对吧?”正阳看着祁珩说道,眸光温柔而又得意,嘴角噙笑。
祁珩嗯了一声,感觉喉咙还似火烧一般,于是又要给自己倒酒解辣。他的手刚摸到啤酒瓶颈,正阳的手就抢了过来,覆在上面,说:“我来。”
啤酒瓶是冰的。祁珩的手指是凉的。凉的碰上冰的,祁珩本能地觉得冷,而正阳的手心是温热的,虽只有短暂相触的一瞬,但祁珩却敏感地觉得了,立即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但那种温暖的触感却长久地留在了祁珩的心里。
后来许多次,祁珩总在心里不期然回忆起这一幕,但他都克制住了内心的悸动。他给自己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妇之夫,碰不得。
即便是老婆早已不在人世的主,那也一样。
说到底,祁珩是怕了。虽然身为肉.体凡胎,眷恋尘世的温暖,却因为被人伤透了心,自以为看透了人的本质,于是逃避一切的男人,一切的爱情,一切可能会心碎、失望和痛苦的泥沼……
吃好后,买完单出来,正阳带着祁珩走上了一条幽静的小径,说是消消食,醒醒酒。
祁珩牵着桑禹,脸颊微红,有些上头了,走在左边,正阳走在右边。
前面是一片杉树林,此时天已经黑了,各家各户早已开了灯。幸喜这天晚上有月光,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正阳就问祁珩说:“祁博士,我儿子今天跟着你,他很高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祁珩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摇了摇头,振作精神,说:“我、带他去游戏治疗室,他选择了一支画笔,我猜测他喜欢画画,就给他拿了颜料和画板,让他自己画……”
祁珩滔滔地说下去。
正阳不停地向他确认:“噢,是这样。还需要注意别的什么吗?”
祁珩最后说:“总结起来,只有一条,那就是,无论何时,当小禹看向你,你的眼光一定要跟上他的,并且,你要对他笑。能发自肺腑地笑,当然是最好的。你先试试坚持这一点,至少一周。之后我们再来看看效果如何。”
正阳连连点头,温声说:“好。我一定照你说的做。”沉默了一会儿,正阳忽然又语气郑重道:“祁博士,你对我们家的帮助真的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一抬眼,望向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忽然有了灵感,脱口而出道:“你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照亮了我们父子的生活,若是没有你的出现,我们一直活在黑暗中而不自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