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北戴河—— by耳耳刀 CP
耳耳刀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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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转头的时候还没看见人呢,低头看见个毛绒绒的头顶,哟,小学委。
我俩除了那场厕所同坑之谊外没什么交情,他拦我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张文彬穿着浅米色的T恤,厚刘海撩了上去,又把眼镜摘了,看着还挺清秀的。他递过来个本子,说我想让你给我填一下同学录。
我坐在花坛边上给他填。张文彬的同学录大半都空着,我边写边说,那你一会儿抓紧去老师办公室,他们都在那儿,晚了赶不上了。
张文彬点头说好,我在毕业赠言一栏飞快填了前程似锦四个字,想到他在卫生间里背单词,又加了句wish you a bright future。其实我在普通同学面前一直挺人模狗样的,要是换了罗明,我绝对要在他同学录上写“小心痔疮”。
我递给他,刚准备说走了啊,张文彬叫住我,问你是去省城大学吗?
你好厉害,考得分那么高。
你也不差,小学委你去哪了?
张文彬去了个南方的大学,我说你看着就挺像南方人的,温柔文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叶落归根。他仰头看着我,欲言又止,目光瞟向我身后。
我看到他的脸色突然黯淡了下来,像一下从盛夏到了深秋。
怎么了?
张文彬笑得勉强,摆手。他说了声祝你一切顺利,毕业快乐,就像一阵风一样刮走了。
我往外走了两步,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是朱丘生。他若有所思地往张文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问我,拿到了?
嗯,你怎么进来了?
朱丘生清浅地一笑,门卫大叔早认识我了。
我把录取通知书往他面前一放,朱丘生看了很久。我凑到他耳边说,你怎么弄得和看皇上的圣旨一样。
他的手指轻轻在通知书的边缘摩挲了一下,说,真好。
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吹着夏天的风,心里想的也是这两个字,真好。
但朱丘生很快就让我觉得不好了,他说,傻帽儿,刚刚你没接电话,所以你爸给我打了,他说明天想给你办个升学宴,让你去一下。
我哼了一声,我不去。
他毕竟是你爸。
那我也不去。
朱丘生好像在哄我,他说,去吧,我都答应了。
我当场就要从他车座上跳下去,朱丘生赶紧刹住,说你发什么疯呢?
我不去,我说,不想去。
朱丘生看了我一会儿,轻轻顺了顺我的背。好了好了,他在我耳边低语,就一次,下次再也不去了。
我不想去见卢三白,我说,我想和你在家呆着。
我手扯了下他的衣角,朱丘生的身子被一拽,就比我矮了半截。他叹了口气,声音沉沉的,他看着我的眼睛,他说傻帽儿,我又不能独占你。
卢三白比印象中矮了很多,带上了金丝框的老花镜。升学宴现场都是些我不认识的人,他们相互敬酒致意,某某科长,某某局长的,叫得我耳朵晕。
卢三白的脸上有种初老的慈和,不住地看我,盯得我局促不安起来。我听他们的对话,知道卢三白已经做副镇长了。
一个胖乎乎的局长起来敬酒,说分管教育文娱工作的副镇长,儿子考了理科第二名,真是太长脸了。我在卢三白身边,笑得僵硬又得体。
他侧过头来和我聊天,交流了些大学生发展的内容,我惊讶地发现卢三白对于自己的工作内容还是很有见解的。讲到后来,他握住我的手,说这么久了,都长这么大了。
是很久了。
宴席上觥筹交错,一席上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我周围的人都站起身。卢三白告诉我,这是镇长,叫张伯伯。
我颔首,张伯伯好。
然后就是一些一表人材,前途无量之类的话,听得我有些讪讪的。张镇长朝我举杯,说,来,敬我们未来的人才。
我酒量一向是差的,啤酒都难对付,我怕失态,看着满杯的红酒犯了难。卢三白在用眼神催促我。
我接过杯子,一口闷了,红酒的酸涩味儿充满口腔。我把它强压下来,笑着说,谢谢张伯伯。
果不其然脑袋有些发晕,幸而他们放过了我。一群人在卢三白手机上看他刚满四岁的小儿子,我终于从小孩子脸上知道了卢三白长什么样,他、他和我都一点儿也不像。
但我千真万确是卢三白的儿子,他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好,这是从镇医院开通亲子鉴定服务开始的,他以为我不知道。
吃完饭,我和卢三白在窗边站着,他眯了眯眼睛,想搂我肩膀。我侧了侧,改为握他的手。
卢三白的脸僵了下,但没说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卡。他总体算得上个好官,上纲上线的东西是不敢碰的,看那张卡的颜色,我知道已经是相当有分量的了。
然后我推拒了,我说,不用了,学校给我奖学金了,大学也是。
哪儿够啊,卢三白坚持把卡塞在我手里,虽然每个月给你同学家打生活费,但这些钱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到了大学要吃穿住还要社交,拿着吧。
我往后退了半步,我说真不用了,那些生活费还在,朱丘生一直给我攒着呢。
卢三白愣了下,说那能有多少?
他的语气有点刺囊,我的脸热起来,涨得不舒服。卢三白要是真觉得会有人给我缺斤少两,那他真是看错朱丘生了。
足够我花的了,我说,养个人又花不了多少钱。
卢三白的手停在半空里,像在细嚼我的话。过了会儿,他的手垂下,带了几分萎顿,半晌,吐出几个字,说这几天别回你同学家了,去爸爸那儿住吧。
不了,阿姨和……阿姨和弟弟都在呢,我去不方便。
或许是我懂事又坚决的姿态触动到了他,卢三白想了会儿就没再坚持,他说要送我回去。我上了他的车后座,旁边是几袋幼儿奶粉和小朋友的小汽车,还有个超级英雄图案的儿童座椅。
卢三白把车停到村口,他背对着我,只能看到他后耳的半截眼睛架子。我听到他叹了口气,说爸爸是真想为你做点什么。
我想了想,我说,那爸你把打包的那两只猪肘子给我带回去吧,我们明儿加个餐。
卢三白把肘子递给我后转过去抹了把脸,他好像哭了。我下车,目送他的车子走远,我好像在那一刻彻底对卢三白释然了,他不再是我的爸爸、监护人,他只是曾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并在之后和我有过几面之缘的熟人。说句冒犯的话,我挺欣慰他学会了做一位父亲的,虽然不是对我。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在庆幸之余,发现我的头脑居然是清醒的,今天见过的人,发生的事,他们的神态语气,我都能完美复盘。
然后我就迈着虚幻的步子进了屋,活像个酒中仙。我脱了鞋,大摇大摆地钻了朱丘生的被窝,搂着他说哥哥你快亲亲我。
朱丘生无奈,说我又喝多了,我说才没有,就是想你了,然后小辣椒,小宝贝,小心肝儿的乱叫他一通,缠着他哄了我半天,然后我才歪头睡了。
就像朱丘生的烟瘾是因为我,我只对他耍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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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骨头都懒酥酥了( ????? )
在隔壁扔了个万字睡前故事《月球有兔子吗》滴坑,是我想尝试的(伪)科幻风格~正在码,感兴趣的朋友也可以去看一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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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童养媳”
仲夏季灿烂而短暂,所以我们用尽一切方法去痴缠。我们走过山涧,走过葡萄架子,从商业街阴暗的角落接吻接到村头,用老一辈的话来说,是放肆到“明天不要过了”。
但我觉得远远不够。
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咬住朱丘生的肩胛骨,他吃痛地哼了一声,但没躲。手指伸过来,指尖落下两点红梅般的印子,朱丘生低声问我,你干什么?
吃了你,我的舌尖舔过新鲜的伤口,我说吃了你,哥。
但最后秋风还是吹来了,角落里我的行李越摞越高。和草生、小叔道过别,是朱丘生又一次陪我坐上去省城的绿皮车。我们谁也没睡,一直在吸烟室呆着,他眼前的烟蒂石林一样立着。
还有废弃干瘪的红烟盒。
我看着他,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只好扯他的袖子,我说哥,你喂我一口。
片刻后,我嘴里含了我人生的第一口烟,北戴河真是呛得厉害。眼泪找了个口子,哗啦啦地流了我满面,朱丘生替我顺背,说以后别抽。
嗯,我向他发誓,绝对不抽。
进校前最后一晚上的房间是我开的,直接和前台要了个大床。两个男生就是这点好,怎样都没人拦着。
一进屋我就跟着朱丘生去了浴室。
我在他背后看着他,看着那些水珠粒子走过沟壑,被地心引力决绝推落,在他修长的双腿下粉身碎骨。
朱丘生的手拽着我腰把我揽了过去。
他说在这里吗?你不累吗?
所以最后还是陷进了被子里。
他的影子遮住了小夜灯昏黄的光,变成一片乌云。我用目光描摹着他嘴唇上的疤痕,轻轻唤他,哥。
他明白了什么意思,俯身取悦我。朱丘生有种别样的风情,就算是他在侍奉,我仍觉得自己才是奴仆。他泛红的细眼紧紧地盯着我,变成一片雾,一山粉红的瘴气。
他不能马上说话,这更方便了他装冷酷。我看着他光影下优越的侧脸,我说朱丘生,你真要把我宠得无法无天了。
朱丘生的手指轻轻摩挲过我的头发,舒服地我把眼睛眯了起来,整个房间的气味都暧昧而懒怠。他的嗓音变得艰涩,说你还要怎么无法无天啊?
办了你,我说,早晚办了你。
他轻轻笑了一声,拿眼神勾我,说你胆子不小,你知道怎么办吗?
怎么办?我还真不知道。我俩受困于生理知识的匮乏。我捉过他的手,在手背上狠狠咬了一下,我说总有办法,我回来之前,你不许勾引别的男的女的知道吗?
朱丘生笑着点头,勾过我的下巴仔细瞧了瞧,然后说,长这么招人,还说我呢。
招人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有认识,契机是宿舍的兄弟看见我的时候打翻了水壶,口里叫着哎哟我去,然后我知道陈翠雪这张脸是挺老少咸宜的。
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一个志愿填错位了来我们学校的顶级学霸,一个是打翻水壶一惊一乍的黄毛,还有个表面社会大哥其实穿奥特曼内裤的二货。
那天我在黄毛的注目礼,学霸背单词背到呆滞的眼神,和社会大哥吃薯片的咔吧声里把我行李箱里朱丘生给我腌的咸菜掏出来,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问,要吃?
他们仨一齐摇头。
我笑了笑说,给机会了哈,可好吃了,等下别和我要。当时他们仨的表情就是“我才不稀罕要”。
结果就过了一天,黄毛的筷子就往我咸菜罐儿里伸,一口一个“盖了帽儿”了。
社会大哥就着我咸菜白口吃了三个馒头,我怀疑我那咸菜罐子要成了他的“光”了。
学霸可能觉得出尔反尔不大好,好容易寻找了个理由,凑过来说老卢啊,这个咸菜里面有亚硝酸盐,对身体不大好,我帮你消灭点儿。
我看了他们三个“舍己为人”的东西一眼,趴到床上给朱丘生发短信:开学第一天靠你的咸菜打通宿舍关系。爱你,我的贤惠小娇妻。
朱丘生的回复一如既往简单粗暴:去你丫的。
我笑了下,把他的备注改成了“小娇妻”。
我从到校第二天就开始想他了,但朱丘生上班的时候要换工服,车厢不许带手机,我只有等到我晚上和他打电话。后来我说,要不我给你写信吧,每天想着信到哪里,日子就没那么难熬。
他在电话那头“嗯”了声,说地址填我厂子就行,不过你每天也多干点别的,读读书加个社团之类的,别老想我。
想你还不乐意啊?我问他。
朱丘生笑了,他说你好容易上个大学呢,别让谈恋爱耽误你学习发展。
别人是爸妈管着不让谈恋爱,我不一样,我的男朋友有超凡的觉悟,我是对象管着不让谈恋爱。我笑两声,说你这时候别给我弄大家长那一套,晚上电话里就乖乖当我老婆。
“当我老婆”四个字没收住声,我和进门来的黄毛直接看了个眼对眼,他怪笑了几声退出去,说你继续你继续,嘿嘿嘿,我不打扰。
我愣了两秒,朱丘生问我怎么了,我说一不留神让你见了光了。
他声音沉了一下,变得有点严肃,他们听到我声音了?
我说没有,就听到我叫老婆了。
朱丘生好像松了口气,说以后注意些。
心里有些酸胀,我突然意识到我与朱丘生是不能见光的关系,他说的做的这些是为我好,但我还是不由得难受起来。
我轻轻哼了一声,说放心吧,我不让别人知道。
他的语气软下来,说天凉了要记得加衣服,多泡泡脚,多吃饭。
我叫他,我说哥。
诶,朱丘生回我。
说你爱我。
朱丘生笑我,还撒娇呢。
说你爱我,我重复。
好了好了,我爱你,朱丘生说。
我爱你,卢子卯,朱丘生重复。
我挂了电话,黄毛又带着他“嘿嘿嘿”的背景音乐进来了,说行啊老卢,有情况啊?
我装模作样,什么情况?
黄毛给了我一巴掌,还和老哥装啊,还乖乖当我老婆呢,够霸道啊。
我揽过他肩膀,先装腔作势点下头,慢慢说……啊,呀,是有点情况。
艹,黄毛瞬间就激动了,哪儿人啊?咱们学校的?我认识吗?
我家那边的人,不是咱们学校的,你不认识。最后我靠在他耳朵边,言简意赅,一言蔽之:童养媳。
算了算我和朱丘生也是从八九岁开始,叫声童养媳不过分吧?
黄毛的表情挺精彩,眉毛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扭成个心电图。过了会儿,他好像挺纠结地开口,这,这算封建残余吧?你是被强迫的?
封建残余?当然不算,我摇头,我说你想哪去了,我们是两情相悦。
黄毛又问,你家那老妹长啥样?好不好看?有照片吗?
他东北那旮旯的,张口就有股大碴子味。我把手侧在嘴边,学着他说话的语气,慷慨激昂地嚎了一声:
贼拉好看!
比你长得好看?
比我体面。
比隔壁那班花呢?
我对象就是最好看的!
多高啊?
老高了!
急死人了,到底啥样?
我挨点给他列:腰细腿长大高个,深眼窝高鼻梁小脸血俊,走路都带风,又聪明又能干,你吃那咸菜全是他腌的,孝顺长辈照顾弟妹,我扭不开的瓶盖都能给我开……
哎哟我去,黄毛说,我整个震撼了,你这是找了个老婆还是找了个超人?
羡慕不?
羡慕啊,必须羡慕啊!黄毛说。
那你一边慢慢羡慕去吧!
我跟他讲完,坐在床上给朱丘生发了两条消息。黄毛伸个脑袋凑过来看,看我“小娇妻”备注直接酸倒了牙。左右聊天记录里也没别的,我就放任他看了,过了会儿,他摆出副沉思的表情,他说你这对象是不错,但脾气好像不怎么好。
我顺着他眼神的角度过去,看到朱丘生回了一句国骂。
我反驳,什么脾气不好,我就喜欢这样的,这叫真性情。
黄毛给我的脑门子盖了个帽儿,笑道,行啊你啊,你这小子真尿性。
我上辈子大概是个闷葫芦,所以这辈子和大喇叭有缘——黄毛又是一个。第二天,全专业都开始流传我的故事了:卢子卯家有个盘靓条顺才高八斗还能上房子修瓦杀猪宰羊满口都是“干你丫的”的童养媳。
但也多亏他,大学四年我桃花方面倒是落了个清净。大概是对我有点意思的人碰上朱丘生这条件都自惭形秽了吧,毕竟这世界上本来就没人比他更好看,自认为比他好看的,也不会“杀猪宰羊”或者“上房揭瓦片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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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审核君,已经都是省略号了,希望可以通过
有一个好消息~,我的签约申请通过了? ????
(下一章会有大事)

第30章 两棵橡树
朱丘生在深秋的时候和汽车厂签了正式合同,我也是在深秋认识了苏裕教授。苏教授是隔壁经济学院金融专业的教授,我和他的相识缘于一次课。
那堂课叫股票初级知识理论,在学校里算小火,不算大热。我去那间教室本来是为写作业,后来那教室上课了,懒得挪窝外加觉得还挺有意思,干脆就留了下来。
苏教授不像个教授,他不戴眼镜,穿一身黑白相间的运动服,像个体育老师。他上课的内容很简单,偏向实践,教完基础知识后直接拿真实案例问我们该不该买,涨还是跌。
那天风向很一致,大家的观点都是这只会涨,一堆K线分析、股票理论说得我头晕。我小声说,我觉得得跌。
这一声被苏教授抓住了,把我拎了起来。我被挂着还挺不好意思的,我说老师我不是学金融的,我不大懂。
他说说你的想法就好。
理综班的教学偏向基础,所以我切入的角度也是数学,发言干巴巴到令人发指,说完我自己都脸红了。
苏教授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他点了点头,说了声请坐,下课后却走了过来,坐在我对面问我,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卢子卯,我说,理综班的。
苏教授笑了起来,你就是卢子卯啊?
您认识我?
他点了点头,继续和我聊天。苏教授的印堂开阔,有个大亮脑门,是很让人舒服的那种面相。他说,我前段时间给我们学院的学生上课,让同学们针对数学思维和经济生活的主题举例,有个学生说他生活费吃紧,在你的指导下“小成本”生活,我觉得很有意思。
他说的是我们隔壁寝室的一个哥们儿。我笑了下,我说他也真是的,这种事还拿出来讲。
听说你把学校所有食堂的饭菜价格和质量都查了遍?还建模分析了?
我真是要缩到地下了,我说是,主要是为了省钱嘛。
还打了三份工?
不,有份工是临时的,现在只剩下两份了。
还代写作业,制作了学校低成本生活经验指南准备卖?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我全身寒毛都立起来了。我连连摆手,误传误传,老师你该不会以投机倒把为由把我抓起来吧?
苏教授很爽朗地笑了起来,说,你想什么呢,我是觉得你这个小孩挺有意思的。他压低声音,家里比较困难?
倒也没有很困难,我说,总之有备无患。
和不和我学点股票的知识?
股票?那是个坑,有钱烧的慌人才去的。散户都是韭菜,等着被割的。我既没那个大富大贵的宏愿,又没有那个挥金如土的资本,所以第一反应是推拒。我说苏老师,我还是不学这个吧,我们高中一老师就是炒股赔了跳的。
苏教授笑得前仰后合,说我不是教你投机,是教正经知识。你刚才的发言虽然很浅显质朴,但我能看出点东西,你对数字很敏感。跟着我学点东西,干点数据分析整理的活,给钱的。
我再推拒就是不知好歹了,和他说谢谢老师,那成。
我每个月给朱丘生去一封信,我说短信是时时挂念,纸信是细水长流。信里的内容只是些生活的杂事,朱丘生每封都回,用黄色的信封包好,再由邮差寄到我手上。
每次他的信过来,我都要仔仔细细看,主要是因为他语法奇异,文意不通。我一边看一边笑,室友问我怎么了,我就说我家小笨蛋又写错别字了。
我给他讲最近学的课、室友们闹的笑话,学校里又办了什么活动,讲起让人头疼的实验,还有专业分流的时候我想选数学方向,讲起苏师母做的延边冷面和他们家只睡觉不看门的狗。他给我讲厂里的生活,讲镇上最近开了文化馆和博物馆(小朱笨蛋把博错写成了傅),以及草生让人头疼的文化课成绩。
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天雷地火,写家书的时候又老夫老妻。
但其实生活没有那么如意,没到说的必要,那些烦恼其实不值一提,比如理综班越来越重的课业任务,比如我的英语太差四级差两分没过,比如打工实在太累了每天我都睡不够。
比如我路过中心公园,看见玩弹珠的小孩,有一个穿深色衣服的小子还在嚣张纵横,一个小孩被他欺负哭了,我想缺个人收拾他。我在心里说,朱丘生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你。
我开始慢慢在电话里收敛了,想他想得越多,说得就越少,因为如果不能见面,口诉想念只会徒增烦恼,到底是多说无益的。我听到他的声音就有点想哭,有次帮人做了数据表结果客户没给钱跑了,我实在撑不住哭了,咬着嘴唇死不肯出声,他问我怎么了,我说刚刚在洗漱。
朱丘生没拆穿我,他说,傻帽儿长大了。
我该长大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要自己生活才发现朱丘生默默负担过这么多。我在卢三白面前“养个人能花多少钱”的论断太夸口了,吃饭、住宿、出行……哪一件不需要票子呢?
更何况朱丘生身上不是没有累赘,他一下子缠了两个。
我不能再做根藤蔓依附他,我得扎根向上,长成一棵树,要比他还高,为他挡风,就像舒婷说的,木棉和橡树。
然后我们能自在地飘扬在风里,看着草生慢慢长大,虽然我们是两棵橡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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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哦,我计算错误,大事是下一章(不是破镜哦,放心心)~

第31章 宜嫁娶
校园里卷起一场加衣服的潮流,因为有一股寒流这两日要到,连窗上都被罩了霜花。暖壶里的水就能撑半夜,学霸的小眼镜上全是雾,出门走两步就能撞树。
省城的冬天比铜锣村附近来得更早更凶,或许因为地势平坦便于冷空气堆积,这里的冬季格格外刺骨。每个同学身上都懒怠怠的,拖着身半死的皮囊上课。
我和学霸那天早上有早课——高等数学,学完命都没了半条。下课后我们看见黄毛飞冲过来,昂扬得像颗冲天炮。
他的终点却不是食堂,而是我。黄毛把手往背后一撩,说老卢你快回去吧,你哥来了。
什么?谁来了?
你哥来了!你大哥!
我脑子一热,“艹”了一声,撒丫子就跑了。剩下学霸在我后面大叫,哎哎!你书包!
我一口气卯足了上了四层宿舍楼,来不及喘,一进门就看到了朱丘生。他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棉服,围了一条大红色的围巾,一下就亮进了我眼里。
我愣了愣,半晌吐出一个字,哥啊。
朱丘生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相比我的狼狈,他就悠闲得多。
然后我才看见抱着茶缸陪坐的社会大哥,桌上还摆了各色的零嘴。我一屁股在朱丘生旁边坐下,笑着说,怎么跟接待首长一样?
朱丘生没说话,就轻轻地笑着看我,他的头发刚理过,现在眼睫毛比头发丝长,根根分明,挠得人心里痒痒的。我找由头捧他的脸,说不冷吗,给你暖和暖和。
朱丘生把我的手抓下来,说还成。
我的手指头悄悄挠了下他手心,然后听到个锃亮的大灯泡在旁边叫。
哥哥来待几天?社会大哥问。
听听,不怕倒嗓子吗,还“哥哥”呢。我腹诽道。
后天走,朱丘生说。
他俩又絮叨了半天,我都想再去拿点儿瓜子了,最后终于找到个由头把朱丘生带走,走的时候社会大哥还后面不停叫唤,声音大到我家老黄狗壮年的时候都要跪下叫爸爸,他大喊说哥哥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你答应他什么了?我问。
朱丘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给他找媳妇。
怎么还麻烦上你了?
说我们那边的姑娘贤惠。
我登时警铃大动,扯过朱丘生胳膊,他和你说我什么了?
朱丘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嘴角那道疤痕让他这个神态有种淡淡的痞气,好像一早就在这儿等着我呢。他轻飘飘地说,童养媳呗。
靠!我骂骂咧咧,死东西,看我回去不收拾死他!
我还不知道我这么能耐,他淡淡说,听你室友说,我都快成你们学院男生的梦中情人了。
我钻进他袖子里,他手热热的,看来穿得是足够暖和了,就拖着他往我们学校河边走,我说不能是他们梦中情人,做梦也不行,你是我的。
朱丘生在我身后笑,你就小心眼吧。
我说我就小心眼,你管的着吗?
他说我当然管的着,我是你哥。
还是我媳妇儿!我补充。
河边冷,但还没上冰,光秃秃的柳条半垂着,只隐隐可见对面的人影子。
我问他怎么来了?朱丘生说觉得你想我了,他老是这样,说话还要拐个弯儿,但红色的围巾把他的脸衬得格外漂亮。看在他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他别扭的毛病了。
我拉长了腔,我说是,我就是想你了,特别特别想你。
朱丘生静静地看着我,说,瘦了。
他的手往我屁股上捏了一把,语气还挺惋惜的,说这儿都没肉了。
朱丘生的动作永远比他那张嘴浪荡。
我把他手捉住,我说好你个大流氓哈,这么喜欢我屁股?
朱丘生把眼睛拉窄了,变成一只眯眯眼的懒狐狸,我最受不了他这么看我,像只大妖精。然后他的音量放低了,也浸软了,他说,我是稀罕你。
要是有计时器就能发现,我足足傻了一分三十秒。
根据三段式:朱丘生不说情话,面前的人说了情话,这个人不是朱丘生的科学论断,我有理由怀疑朱丘生是被夺舍了。盯着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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