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票—— by空菊
空菊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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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文川没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而乔清许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混乱地站在玄关,看着电梯门渐渐合上,喃喃自语地说:“你不是跟这事没关系吗?”

灯火通明的姬家老宅里,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氛围。
静谧的石灯散发出淡黄的光芒,驱赶了笼罩住庭院的黑暗,但带路的管家步履匆匆,预示着这座宅子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乔先生,这边请。”管家走到拐角,停下来指了指前进的方向。
还未走到,乔清许便听到客厅里传来了细碎的议论声,听不清具体内容,似乎每个人都在发表意见。
管家应是提前通知过,当乔清许出现时,没有人感到惊讶,只是纷纷停下了议论。
“小乔,你来了。”六伯爷从沙发上站起来,面色有些困乏,但声音仍然中气十足,“跟我来书房。”
乔清许的心始终不上不下,大脑乱作一团。
佣人端来了安神茶,他却完全没心思喝,只是浅浅抿了抿杯沿,连嘴唇没有碰到茶水也毫无察觉。
“六伯爷。”放下茶杯,乔清许的慌乱再也压抑不住,心神不宁地说,“他被警察带走了。”
“我们已经知道了。”六伯爷明显淡定许多,“你先不要慌,他不会出事。”
“可警察是直接上门把他带走,还说有证据……”乔清许拧着眉头,“他真的会没事吗?”
“我们还在打听情况,不过,”六伯爷说到这里,眼底沉了几分,“可能是有人想搞文川。”
“什么?”乔清许瞪大了双眼,一时没法消化这个信息。
“陶国勇是被人举报的,他手脚不干净,这是迟早的事。”六伯爷缓缓说道,“但为什么会牵扯到文川,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事不是冲陶国勇,是冲姬文川来的?”乔清许讶异道。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六伯爷继续说,“警方很重视这个案子,提前没有走漏半点风声,陶国勇也是刚从他儿子成人礼出来就被带走了。”
听到“警方重视”二字,乔清许的焦虑被无限放大,他开始思考谁会这样针对姬文川:“他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个不好说。”六伯爷说,“现在还不确定搞事的人是不是针对他,如果是,还有可能是冲整个家族来的。”
“怎么会这样……”乔清许焦虑到了极点,连呼吸都变得短促起来,“难不成他真的会去坐牢?”
“小乔。”六伯爷看着乔清许,问,“你是不相信他吗?”
“相信什么?”乔清许思绪混乱,反应也跟着慢了下来。
“看你这么慌,你是不是觉得,”六伯爷顿了顿,“他真做过违法的事?”
乔清许闻言怔然。
六伯爷的话点醒了他,如果他坚信姬文川跟这些事没关系,那现在应该丝毫不慌才对。
相反,他的心慌意乱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潜意识中真觉得姬文川不干净。
“你放心。”六伯爷说,“他有分寸。”
兴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六伯爷的语速很慢,莫名起到了安抚的作用。
乔清许略微安下心来,微微皱眉说:“我好像确实……对他没什么信心。”
“可能外人都会觉得我们家不干净。”六伯爷不疾不徐地说,“可是小乔,你不是外人了。”
乔清许垂下了脑袋:“是,六伯爷。”
“其实这一任的姬家家主原本不是文川,是他爸爸。”六伯爷说,“但他爸有些度没有把控好,曾经也被调查过。”
乔清许诧异道:“是吗?”
“陶国勇主动在这件事上帮了忙,所以文川才会跟他结识。”六伯爷又说,“但有了他爸的前车之鉴,他在这种事上非常小心,绝不会越线。你别看警察把他带走,我敢肯定,他们查不到任何金钱来往。”
乔清许悬着的心算是彻底落了回去:“那就好。”
“你是不是觉得姬家家主有钱有势,谁都想当?”六伯爷笑了笑,“不是这样的,这可是个苦差事。像我,我的性格跟你一样,就看不管那些腌瓒事,我这样的人要是去当家主,早就把姬家的人脉败光了。
“但文川他爸那样的也不行,胆子太大,容易犯事。所以还是文川这样的最合适,知道底线在哪儿,不去触碰,但又能很好地处理人情往来。
“你就放心吧,他顶多二十四小时就能出来。”
从姬家大宅出来的时候,乔清许回头看了看,这一瞬间突然觉得他其实仍然是个外人。
姬家人讨论的点是背后搞鬼的人在针对谁,而他担心的却是……姬文川会不会坐牢。
很早以前他就倾向于把姬文川想得很坏,这个毛病似乎现在也没有改掉。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乔清许是守在派出所门口度过的。
早高峰时期,马路上人来人往,有人为了赶公交摔了一跤,到了晚高峰时期,那人再次出现,手肘上多了两个创口贴。
——他应是踩点赶到了公司,创口贴或许是好心的同事给他的。
乔清许就这样无聊地观察着路人,想象着他们的一天,司机买来盒饭,他也完全没心情吃,时不时看看派出所门口有没有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夜晚降临,马路边出现了不少小摊贩。
有人让司机挪车,说挡住了他摆摊的位置,司机原本不想搭理,但乔清许还是示意他往前挪挪。
而就在这时,姬文川和律师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乔清许不顾缓慢移动的车辆,直接下车小跑到姬文川面前,满脸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被关了二十四小时,姬文川的脸色很不好看,眼下是浓浓的黑眼圈,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些凌乱。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乔清许,什么也没透露,只道:“回家再说。”
乔清许让老管家提前放好了泡澡水,但回到顶层公寓后,姬文川没有先洗澡,而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来书房。”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冷意,乔清许隐隐觉察到不对劲,但还是跟了过去。
平日里两人谈话都在客厅,不会刻意避着管家和佣人,而姬文川把乔清许叫来书房,显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然而书房的门关上后,他却径直走到落地窗边,一言不发地双手插兜看着窗外,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还是乔清许忍不住先问:“怎么了?”
姬文川又沉默了一阵,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乔清许,眉宇间满是凝聚的怒火:“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很危险?”
乔清许愣了愣,一脸的莫名其妙:“哪种?”
“恐吓的事情还没给你教训是吗?”姬文川皱着眉头说,“敢情你努力了半天就是努力到这种地方!”
……努力?
乔清许回想起了前一晚两人的对话,姬文川说结果不会改变,他说他至少“努力”过。
难以置信在眼里蔓延,乔清许渐渐回过味来:“你怀疑是我举报了陶国勇?”
“你现在接到警方的传唤通知了吗?”姬文川问。
“没有。”乔清许说。
他突然反应过来,既然陶国勇通过他的拍卖行收受贿赂,怎么他没有被要求配合调查?
看警方这架势,显然对陶国勇的案子非常重视,这都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找上他?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姬文川绷紧了下颌线,一副极力压抑的模样。
“我也不清楚。”乔清许一时间有些迷茫,难道问题真出在他的拍卖行?
“呵。”姬文川气极反笑,“不清楚。”
“我真不清楚。”乔清许赶紧解释,“我怎么会害你呢?”
“你当然没有害我。”姬文川说,“你是举报陶国勇牵连到我。”
乔清许不禁有些急:“我这么做图什么?”
“图你那可笑的正义感!”姬文川一巴掌拍到旁边的书桌上,翡翠扳指“啪”地断成两截弹到了地上。
乔清许垂下视线,神色复杂地看着脚边的半截扳指,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不只是他不相信姬文川,姬文川同样也不相信他。
警察不过是找上门来,他就怀疑姬文川干过违法的事;现在他解释不清疑点,姬文川也毫不怀疑这事一定是他干的。
两个人竟然互相不信任,这是什么经历生死的感情啊?
到头来竟然这么脆弱。
“所以,”乔清许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陶国勇被举报不是他活该吗?”
“乔清许!”姬文川生气的模样极其可怕,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然而乔清许本身就在爆发的边缘,姬文川的施压只会让他反扑得更厉害。
“我是什么人你清楚。”乔清许目光如炬,直视着姬文川,“我天天搞反诈宣传,你允许陶国勇来我这里受贿,我还怎么做人?!”
“我清楚,你自己清楚吗?”姬文川大声道,“你拿你爸当榜样,你知道他帮日本人走私过文物吗?!”
轰的一声惊雷在乔清许耳边炸响,他直接忘记了愤怒,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他懂作伪的手法,知道怎么把真品伪装成赝品瞒过海关。”姬文川冷哼道,“你要真向他学习,怎么不学学这些品质?”
“不可能!”乔清许的怒火嗖地窜到了头顶,“你少胡说八道!”
乔必忠不只是乔清许的榜样,还是他的信仰。
他不会允许别人说乔必忠一句不好,哪怕是姬文川。
“我这人你也清楚,你觉得我会胡说八道吗?”成功刺痛到乔清许,姬文川反而平复了不少,“中国这边没人知道这事很正常,你去日本的古玩圈多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不可能。”乔清许只感觉后背发冷,嘴唇止不住地颤抖,“不可能!”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姬文川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
“你第一次来这里吃早餐的时候提到了你爸,所以我才会问你是选择利益还是正直。你的选择是正直,我毫不意外。我没戳破你爸的事,是看你活在象牙塔里,不忍心让你面对现实。结果你就给我搞出这种事来,你知不知道牵涉到官场的事,你自己也会很危险?”
“不可能……”乔清许的大脑一片空白,嘴里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他还说陶羽活在象牙塔里,敢情在姬文川眼中他也活在象牙塔里。
世界真是个怪圈,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你也该清醒了,想想你坚守的东西到底可不可笑。”姬文川冷声道,“还有别忘了你是怎么来我身边的。”
乔清许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
所以从头到尾他在姬文川眼里就是个可笑的人吗?
再争吵下去已经没必要了。
“举报陶国勇的人不是我。”乔清许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又陌生地看着姬文川,“就算跟我有牵扯,我也不知情,你爱信不信。”
姬文川很轻地皱了皱眉,冷静下来之后,眼神里倒是闪过了一丝动摇。
但这些对乔清许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转身离开,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半截扳指,停下脚步,他微微侧头对姬文川说:“找个厉害的师傅修补一下吧,不会看出痕迹。”
“不要了。”姬文川淡淡瞥了眼那半截扳指,“我不喜欢有瑕疵的东西。”

新一周的晨会,人员到齐后,乔清许却没有立马发言。
他站在前方,审视着眼前这几十个员工,眼神复杂又抽离——是这里的人举报了陶国勇吗?
员工们面面相觑,不知乔清许的沉默是在搞哪出。
“老板?”张慧琴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会议室里诡异的氛围,“人到齐了。”
“好。”乔清许收回思绪,眼神淡了下来,“现在开会。”
晨会结束后,乔清许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离开福至来到了派出所门口。
在街对面踌躇许久,甚至数次想要打消念头,但乔清许实在止不住对这事的疑问,还是鼓起勇气走进了派出所里。
“你好,”他对前台接待的民警说道,“我有贪污受贿的事情想举报。”
不一会儿后,办公区里走出来了另一个民警,把乔清许带到了接待室里。
他打开电脑做着记录,一边打字一边问乔清许道:“具体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乔清许难免紧张,握紧拳头放在大腿上,也不确定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是开拍卖行的,有客户通过拍卖收受贿赂。”
“拍卖行?”那民警拿起乔清许的身份证看了看,问,“是陶国勇吗?”
乔清许微微一怔:“是。”
民警把乔清许的身份证推了回来,说:“你不是在市长信箱上举报过吗?”
……什么?
乔清许震惊了一瞬,但这事似乎又不是那么意外,他立马调整好表情,继续套话道:“是,我以为没举报成功。”
“陶国勇已经在接受调查了。”民警说,“放心吧,这事上头很重视。”
“好。”乔清许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动作僵硬地收回自己的身份证,“辛苦你们了。”
从派出所出来,乔清许站在路边大口呼气,一种由内而发的恐惧渐渐侵占了他的全身。
原来这事不是冲着陶国勇来的,是冲着他和姬文川两人!
就算有人冒名举报,警察也应该找乔清许核实才对,但事实却是,乔清许全程都被蒙在鼓里。
刚才民警提到了举报渠道,加上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乔清许不难想到,这事背后多半有市长的影子。
哪怕这么做并不能扳倒姬文川,至少也能给他一点教训,因为之前他就是为了乔清许对市长发难。
但市长真的是主导吗?还是就参与了一下?
乔清许不确定,他只感觉对方藏在暗处,织好了一张天罗地网等着他们。
好巧不巧,他和姬文川因为陶国勇的事爆发了严重的争吵,而一出事姬文川就被带走了,他们也没有交流的机会,所以姬文川得到消息后,不是“怀疑”是他,是“确信”就是他。
这样的话……
乔清许掏出手机来,给六伯爷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上次姬文川生日,他们俩互相加了微信。
“喂?”手机里很快响起了六伯爷的声音。
“六伯爷,是我,小乔。”乔清许着急地说。
“嗯。”六伯爷应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疏离的话语,乔清许心里猛地一沉。
果然,六伯爷也得到了消息,觉得这事跟他有关。
“我只是想跟您说一声,”乔清许压下心里的酸楚,说,“有人冒用我的名义举报了陶国勇,我对此并不知情。”
人要证明自己没做过一件事非常困难,乔清许也只能先表态,要是六伯爷不肯信,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那天来找我的时候那么慌乱,”六伯爷缓缓说道,“是真的担心文川,还是……以为自己误伤了他?”
乔清许只觉得无比无力,心里的酸涩更甚:“我是真的担心他。”
“好。”六伯爷说,“那你说是谁冒用了你的名义?”
“……我还不知道。”乔清许说,“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嗯,孩子,我还是倾向于相信你的。”六伯爷说,“你那边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
事情发生后,乔清许和六伯爷有过短暂的交流,或许正因如此,六伯爷知道他的态度,选择了相信他。
但姬文川……
乔清许并不想跟姬文川解释什么。
他甚至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回到拍卖行里,乔清许开始复盘整个事情。
如果对方是单纯针对姬文川,那范围确实有些大,因为任何跟姬家有仇的人都有可能针对他。
但若是目标一开始就是他和姬文川两人,那同时对他俩都不满的人,似乎也只有那个人了。
想到这里,乔清许来到了隔壁那间空置的办公室里。
兴许是久未启动,电脑运行得异常缓慢,在一阵开机音乐后,桌面跳转了出来,只见除了“我的电脑”、“回收站”等几个图标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再打开磁盘,仍然空空如也,竟找不到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很显然,杨彦在离开这间办公室时,还不忘清空了电脑。
——要是清空私人相关的东西还可以理解,但这电脑是用来处理工作的,根本没必要清理得这么干净。
心里模糊的想法似乎得到了证实,乔清许把张慧琴叫来办公室,拉上百叶窗问:“杨彦离开前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张慧琴皱起眉头,回想着说,“就是交接工作啊,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说完,她又补充道:“哦,他的情绪好像不是很对。”
“很正常。”乔清许说,“我要是他,情绪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是,我说的不对,就是他情绪并没有不好。”张慧琴说,“他不像是被迫离职的人,倒像是……”
琢磨了一阵,张慧琴拍手道:“对!像那种找到了好去处的同事!”
乔清许皱眉:“好去处?”
“就是跳槽啦。”张慧琴说,“找到了好的下家,离职的时候心情愉悦。大家都发现他的情绪没有很低落,有些人猜他是跟你谈成了不错的条件。”
说起来,乔清许也记得他和杨彦告别时,杨彦确实说过他已经有了去处。
现在回过头去看,两人的那次见面处处透着诡异,杨彦祝福他和姬文川越来越好,反倒像是讽刺。
“这样吧,张姐。”乔清许说,“你帮我问问同事,杨彦离开之前都交接了哪些工作。”
“好。”张慧琴比了个“OK”的手势。
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乔清许仰躺在办公椅上,总感觉这事中间缺失了重要的一环。
如果杨彦真是幕后主使,他是怎么跟市长搭上的关系?
以乔清许对杨家父子的了解,就连杨建章都没这人脉。
再者,杨彦又怎么会盯上陶国勇?
难道就因为恐吓的事陶国勇去打了声招呼,督促办案吗?
单从这点就推测出陶国勇是个贪污受贿的人,从而盯上他,那这联想能力也太丰富了。
并且,陶国勇把画送来拍卖行是后面才发生的事,杨彦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要说是他怂恿的陶国勇,他是怎么跟陶国勇搭上的?又怎么确定陶国勇一定会做这种事?
无论如何,幕后主使一定是早就盯上了陶国勇,知道他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
这样才能在陶国勇再次受贿时,就如猛兽出笼一般,迅速地把他送进了局子里。
难道杨彦很早就在布局了吗?
乔清许不确定,回想起地震后收到的语音,他似乎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了解杨彦。
“老板。”张慧琴敲了敲办公室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你过来下。”
“怎么了?”乔清许起身朝门外走去。
“刘姐说她那儿倒是有一件奇怪的事。”张慧琴说。
刘姐是拍卖行财务,负责着税务相关的工作。
乔清许接手拍卖行时请审计查过账,杨家父子并没有在账务上动过手脚。
不过刘姐要说的不是这事,她点开税务系统,一页一页地翻着记录,说道:“走之前小杨总私洽出去了几件东西,让我报过税,但是这几件东西并没有收录进我们自己的系统里。”
“是什么东西你还记得吗?”乔清许问。
刘姐摇了摇头:“反正东西都来自同一个藏家,购买的客户倒是不同。”
杨彦帮人卖过东西?
他清除了拍卖行里的记录,但税务系统里不可能不留记录,因为没有完税证明,东西的交易手续就不完善。
“找到了。”刘姐停下了翻找,“来源是这个叫什么的物流公司。”
乔清许记下了公司的名字,接着回到办公室里打开了企查网站。
参与拍卖的双方并不是只有个人,有些藏家为了隐藏自己,或者一些税务原因,会以公司主体来持有藏品,而杨彦帮忙的这人显然就是这样。
点开一个公司,又关联无数公司,一层套一层。
乔清许不知往下找了多少层,终于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这一刻,无数的细节浮现在脑海中,空缺的一环啪嗒一声扣上了。
只见要悄摸出手藏品的人,是在收藏圈里已经混不下去了的黎丘行。

还记得最近一次听到黎丘行的消息,是在跟何止念聊天的时候。
他说姬文川搅黄了黎丘行一个政府扶持项目,当时乔清许只是随便听听,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黎丘行应是早就盯上了姬文川,处心积虑长达半年之久,终于等到陶国勇自投罗网,逮着机会把姬文川拉下了水。
但他显然没有想到姬文川会这么干净,警方竟然没有查到他和陶国勇之间存在钱权交易。
至于杨彦怎么搭上的黎丘行,似乎也不难猜。
高足杯的事在圈子里不胫而走,杨彦还曾专门找过乔清许,说姬文川是在利用他。
如此一来,他肯定知道黎丘行跟姬文川有过节,找上黎丘行也就不奇怪了。
黎丘行还是在古玩圈混过一阵,乔清许记得去他办公室时,他办公室里还摆放着不少藏品。
而高足杯的事情一出,他手里的东西就没法再正大光明地出手,只能套上层层外壳,偷偷摸摸地卖出去。
但东西都是有记录的,曾经被谁拍下,拍卖行一查便知。
为了不得罪姬文川,没有拍卖行会收黎丘行的东西,因此他的那些藏品就只能砸在手里。
而杨彦的出现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杨彦手里有福至的所有客户名单,总能找到一些边缘买家,不清楚高足杯事情缘由,从黎丘行手里买走藏品。
两人一拍即合,就这样达成了合作。
现在杨彦肯定也知道姬文川已经被放了出来,不知道他又会作何感想?
前几年杨彦搬了新家,乔清许趁着假期回国时去做过客。
但具体的楼栋他早已忘记,只能来小区门口碰碰运气。
——如果杨彦是在帮黎丘行做事,那应该没有离开锦城才对。
晚高峰时期,小区门口人来人往。
快递员在路边扎堆,外卖员骑着电驴肆意穿梭,只是这些热闹都跟乔清许无关。
他始终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进出小区的人和车辆,但直到天色渐晚,他仍然没有看到杨彦的身影。
或许还是直接打电话吧。
乔清许第无数次掏出了手机,但在按下通话键时,他又犹豫了。
这种事还是当面说最好,至少杨彦不能擅自挂断他的电话。
这时,一辆眼熟的车出现在了路边,并缓缓转弯朝地下车库驶去。
乔清许立马上前把车辆拦停,走到副驾驶座边,敲了敲半开的车窗:“开门。”
“你怎么在这儿?”杨彦埋下脑袋,透过车窗看着乔清许问。
乔清许拉了拉车门把手,又重复了一遍:“开门。”
最后杨彦还是让乔清许上了车,但他没有朝车库里驶去,而是掉头重新回到了马路上。
很显然,乔清许对杨彦来说已经是“外来者”,他不希望把外来者带回到自己家里。
“这么突然找我,有什么事吗?”杨彦问。
乔清许看着前方的道路,没什么表情地开口道:“你爸还好吗?”
杨彦淡淡瞥了一眼乔清许,说:“还行,在海边找了个地方休养。”
“那就好。”乔清许说,“你呢?在做什么工作。”
“你今天拦下我的车,就是为了跟我聊近况?”杨彦问。
“行,那我也不绕圈子了。”乔清许转头看向杨彦,直白地问道,“你跟黎丘行认识多久了?”
杨彦很轻地挑了挑眉尾,抬起左手想要抬眼镜,却发现自己戴的是隐形。
“你不用否认。”乔清许轻飘飘地说,“我知道你们认识。”
杨彦没有立马接话,缓缓把车开到了路边停下。
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他应是想通了否认也没用,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们一起搞了姬文川,你真以为他查不出来吗?”乔清许心情复杂地问。
“等等,你可别乱扣帽子。”杨彦说,“搞姬文川的是黎丘行。”
“但嫁祸到我头上一定是你的主意。”
在发现幕后主使是黎丘行时,乔清许也有一瞬间的奇怪。
他不算得罪过黎丘行,为什么黎丘行会把矛头对准他?
况且在黎丘行眼里,他不过是姬文川的情儿,有必要专门设计两人反目吗?
但一想杨彦也参与其中,这事一下就说得通了。
多半黎丘行的目的只是想利用陶国勇把姬文川拉下水,而杨彦加入后,给这个计划多加了一环——让乔清许背这个锅。
如果不是姬文川本身行得正坐得端,这事现在还不知道会有多复杂。
首先姬文川被关在里面,两人就不会爆发后面的争吵,这样乔清许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是“自己”举报了陶国勇。
到时候姬家上下都会以为这事就是乔清许干的,会以什么态度来对待他还真不好说……
想想都觉得后怕。
“也不能说是我的主意。”杨彦耸了耸肩,“我就只是提了点建议。”
建议提得很好,搞得昏了头的某人还真上了套,对他发那么大的火。
乔清许已经不想再回想这事,冷眼看着杨彦问:“姬文川已经出来了,你们是不是很失望?”
“怎么说呢。”杨彦说,“他能顺利出来,我只能恭喜他。”
乔清许皱了皱眉:“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我就一平头老百姓,他那样的身份来找我麻烦也太自降身价了吧。”杨彦说,“清许,你别忘了,我们做的是正义之事,让一个贪官落马,这可是在为社会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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